2016年的院线电影:专访远华案总指挥牟新生 我被朱镕基亲自点将

牟新生：我上星期去看朱总理，说到你要采访我，他还笑。

吴小莉：那时候从公安系统到海关是不是总理一手希望您过来的。

牟新生：他提名的吧，亲自找我谈话。

总理点将 四句赠言让我流泪

牟新生：那天有点戏剧性，贾春旺部长的办公室挨着我的办公室，平常进我的办公室他都一推门就进来了，熟悉嘛。那一天他没有直接进我办公室，到外边屋跟我的秘书说：你通知牟部长，临下班前五点钟请他到我办公室去一趟，我有事找他。

吴小莉：很正式。

牟新生：很正式，我听见了，我想老头子今天怎么了，平常没有这样。我也挺纳闷但是也不好问，五点钟就去了。他说中央决定调你到海关去工作。我说开什么玩笑。他就告诉我是罗干同志打电话让他通知我，说：老牟脾气很直啊，说告诉他，不要发表任何意见绝对服从。我当时一句话都没说，有几分钟就没说话。

吴小莉：后来你有没有知道中央为什么请你来帮忙。

牟新生：这个贾春旺部长告诉我，为什么罗干同志不让你提意见，说是朱总理点名让你到海关去工作。

尽管早就被领导提醒过，不能就调任提意见，但是"脾气很直"的牟新生还是没忍住。思考三天之后，他提笔写下一封信。

牟新生：星期天的凌晨吧。四点钟，我爬起来斗胆给朱总理写了一封信。我想，让我干了，中央总得听听我的意见。早晨八点钟通过公安部的机要室发的。星期天啊！下午五点钟，公安部的指挥中心给我打电话说，牟部长您在家吗，我说在，他说总理办公室一个亲启件，就是我们不能打开的一个件，我们看信封好像是朱总理写的，我们给您送到家里面去吧。

发信仅仅9小时，就收到了朱镕基总理的亲笔回复，这是牟新生完全没想到的。他说，当时捧着这封信，心里边就是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

牟新生：过了一个多星期朱镕基总理亲自找我谈话，这我没有想到的。朱总理说：牟新生啊，我看了看你的档案，你在公安部当副部长快七年了，把你从公安这个大衙门调到海关这个小衙门委屈你了，这是第一句话。第二句话，钱冠林同志是海关的一把手，他比你小三岁，中央调你去主要任务是负责组建缉私警察部队，负责打击走私工作，第二个任务是给钱冠林同志当个政委，协助他管理队伍，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希望你不要有野心，没有准备提拔你。我说总理，您看我有野心就别让我去啊，还哈哈一笑。当时虽然开玩笑，但是压力大得很．

组建缉私警察 开枪是动真格的

牟新生在给朱镕基的信中，就组建缉私警察提出四点设想，核心内容是希望从公安抽调优秀干警与海关人员共同组成缉私队伍，以利于专业执法。这些建议后来被采纳，现在的中国缉私警察队伍，实行的就是海关和公安的双重领导，以海关领导为主。牟新生：后来罗干同志告诉我，罗干同志说总理给他和吴仪打电话，说牟新生的四点意见是有道理的，希望你们把它融到方案里面去。

一名涉嫌走私的人员在接受审讯时曾经坦陈，以前海关调查人员很少开枪，只有自卫的时候才开枪。现在法律给缉私员警的权力大了，开枪是动真格，我们哪有不怕的。来自中国海关总署的报告说，缉私员警成立的第一年大规模的走私违法行动就基本被遏制了。1999年中国海关入库关税和进口环节税达到了1589亿元人民币，超过国家当年下达的税收任务的90%。尽管成绩斐然牟新生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坦言，早期最大的挑战还是带好缉私队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时也确实得动真格。

牟新生：中央决定我担任一把手的时候我冷静地思考了。我真的我压力很大，因为我的几十年，担任领导干部都是副职，没有当过连科级正科长。公安分局的处级副局长，政治部副主任，后来副部长。副职不是说没责任，但是跟一把手绝对不一样。

吴小莉：2001年的时候您还觉得压力很大？

牟新生：我压力很大，开个玩笑，总理说叫我不要有野心嘛。我没野心。

解决贸易摩擦 中国海关获世界反假冒组织大奖

中国一位社会经济学研究专家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比喻，说"中国贸易现状就好比一只小老鼠进入了一家古董店，突然变成了一头牛，这么笨重庞大的身躯当然会打烂很多东西"。他用这个比喻试图从一个层面，解析近年来中外贸易摩擦不断升温的情形和原因。而在多发的中外贸易摩擦中，知识产权争端成为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高频词之一。采访中，牟新生对我说，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中国海关尤其感受到了很大压力，而他自己，也曾有过难以释怀的痛心感受。

牟新生：我们内部开会的时候，我说我们的企业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啊，为什么非得仿冒用他这个牌子，自己为什么不能打一个牌子，其实有些商品，说真的从质量并不是很差。比方那个555烟，555烟英美烟草公司香港公司的总经理黄先生他跟我说，那时候我还在公安部，他说牟部长，咱们国内假冒的555烟我抽了，实际比真的555烟质量还高，有的地方造的，真的是这样。我开个玩笑说那你干脆跟它合资得了吧。举个例子确实有这种现象，比方意大利的皮鞋，我们浙江温州有些手工制作的特制的皮鞋质量相当好，有的真的比意大利的有些商人都认可，他们真的合作了。但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不打自己的牌，非得要用人家的牌子叫人家看不起，真的。

今年4月10日，美国将中国的知识产权问题提交到WTO解决，中美知识产权争端再度升级。一贯铁面的牟新生这次希望和和气气解决问题。5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吴仪率中国代表团赴美，开启第二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牟新生随同前往。

牟先生：对话嘛，讲的时候我就讲中国海关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近年来我们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前年世界反假冒组织对中国海关授予嘉勉奖，最大的奖项，十个国家竞争，一共两个奖项，中国获得了其中一个，这很不简单了，他们都很吃惊。

牟新生提到的嘉勉奖指的是2006年6月14日，全球反假冒组织颁予中国海关的"全球反假冒2005年度政府机构嘉勉奖"。全球反假冒组织是一个非政府组织，在世界范围内，专门从事保护知识产权和反假冒工作。成立于1901年，总部设在巴黎。

吴小莉：对我们的评价是什么？

牟新生：我们认真地依法行政了。海关知识产权保护条例颁布，我们中国海关就是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履行这个法律。所以刚才说的那个奖项实际是外国的企业强烈要求给中国海关授的。那天吴仪副总理给鲍尔森财长说：说到海关，我们牟署长他们做的可是不错的，国际大奖都拿到手了。她先说的，也是一种骄傲。

独一无二徽章 温总理给我授衔

美国当地时间2007年5月22日，中美海关在华盛顿签署了《关于加强知识产权执法合作的备忘录》，规定中美两国海关将在人员往来，执法实践技术和执法经验交流执法数据交流和案件信息通报等方面进一步加强合作。

吴小莉：这个意向书在签订的过程当中，有一个草拟的阶段啊双方在你来我往的时候。有没什么印象最深刻的我印象最深的？

牟新生：我当时开个玩笑，我说这个签了以后实际上等于美国海关给我派活。

吴小莉：怎么说？

牟新生：好多事情实际上是我需要他给我们中国海关做的事情不多。他需要我们做的事情比较多。他怀疑某些商品是假冒的或者是什么他就给中国海关。他立案，完了让我们的海关有关部门给他查。中国要求他们做的少，咱们要求他们做什么了，咱们要求他们现在还没有，所以我要求我们有关部门要千方百计找需要美国海关做的，一定要给他提出来。

问答中，牟新生的淡然笃定给我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无论是说到惊心动魄的反走私行动，还是暗中较劲的中美谈判，亦或是令人欣喜的国际奖项，他都是一副微笑从容的神情、娓娓道来的语气，那是一种历经风雨之后的沉静与平和。此外在我的印象中，牟新生是惟一一位特意穿着制服接受我采访的官员。他说，对于每一位海关关员来说，关服穿和不穿大不一样，穿上它自然而然地就会暗示自己、约束自己，就会生发出厚重的责任感和荣誉感。

吴小莉：您身上这套制服特别引人注目的就是您肩上的徽章。我们来看一看您这个徽章。是海关里面独一无二吧。

牟新生：最高的，独一无二的。橄榄叶这个比较通用的，部队和公安都用，象征和平。这个金钥匙，海关是把国门的。大门的，国门的钥匙。

吴小莉：您这个关衔是2003年的时候，是温家宝总理给您赋予的。你还记得那时候的情况吗？

牟新生：记得，那不会忘的，永远不会忘的！两句话我一直记着，说：你们肩上扛的这个关衔，它不仅代表一种荣誉，更重要的它是一种责任。在海关这八九年时间里边，是我人生旅程里刻骨铭心的东西。应该说我的人生感悟，大概最深刻的东西在海关。对于我本身来说，我现在非常热爱海关事业，非常热爱我所在的这个海关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