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音先锋资源小说:成公三年(前588年)到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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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三年(前588年)

【经】

三年春王正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辛亥,葬卫穆公。二月,公至自伐郑。甲子,新宫灾。三日哭。乙亥,葬宋文公。夏,公如晋。郑公子去疾帅师伐许。公至自晋。秋,叔孙侨如帅师围棘。大雩。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啬咎如。冬十有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郑伐许。

【传】

三年春,诸侯伐郑,次于伯牛,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郑公子偃帅师御之,使东鄙覆诸鄤,败诸丘舆。皇戌如楚献捷。

三年春季,诸侯联军进攻郑国,联军驻扎在伯牛,这是讨伐邲地战役郑国对晋国有二心,于是就从东边入侵郑国。郑国的公子偃领兵抵御,命令东部边境地方部队在鄤地设下埋伏,把敌军在丘舆击败。皇戌到楚国进献战利品。

夏,公如晋,拜汶阳之田。

夏季,鲁成公到晋国,拜谢晋国让齐国退还汶阳的土田。

许恃楚而不事郑,郑子良伐许。

许国依仗楚国而不事奉郑国,郑国的子良进攻许国。

晋人归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累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谷。”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従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晋国人把楚国公子穀臣和连尹襄老尸首归还给楚国,以此要求换回知罃。当时荀首已经是中军副帅,所以楚国人答应了。楚共王送别知罃,说:“您恐怕怨恨我吧!”知罃回答说:“两国交战,下臣没有才能,不能胜任所当职务,所以做了俘虏。君王的左右的人没有用我的血来祭鼓,而让我回国去接受杀戮,这是君王的恩惠啊。下臣实在没有才能,又敢怨恨谁?”楚共王说:“那么感激我吗?”知罃回答说:“两国为自己的国家打算,希望让百姓得到安宁,各自抑止自己的愤怒,求得互相原谅,两边都释放被俘的囚犯,以结成友好。两国友好,下臣不曾与谋,又敢感激谁?”楚共王说:“您回去,用什么报答我?”知罃回答说:“下臣既不怨恨,君王也不值得感恩,没有怨恨,没有恩德,就不知道该报答什么。”楚共王说:“尽管这样,也一定把您的想法告诉我。”知罃回答说:“承君王的福佑,被囚的下臣能够带着这把骨头回晋国,寡君如果加以诛戮,死得幸运。如果由于君王的恩惠而赦免下臣,把下臣赐给您的外臣荀首,荀首向我君请求,而把下臣杀戮在自己的宗庙中,也死得幸运。如果得不到寡君诛戮的命令,而让下臣继承宗子的地位,按次序承担晋国的大事,率领一部分军队以保卫边疆,虽然碰到君王的左右,我也不敢违背礼义回避,要竭尽全力以至于死,没有二心,以尽到为臣的职责,这就是所报答于君王的。”楚共王说:“晋国是不可以和它相争的。”于是就对知罃重加礼遇而放他回晋国去。

秋,叔孙侨如围棘,取汶阳之田。棘有服,故围之。

秋季,叔孙侨如包围棘地,占取了汶阳的土田。由于棘地人不服从,所以包围了棘。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啬咎如,讨赤狄之余焉。啬咎如溃,上失民也。

晋国的郤克、卫国的孙良夫进攻廧咎如,讨伐赤狄的残余。廧咎如溃败,这是由于他们的上级失去了民心。

冬十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且寻盟。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且寻盟。公问诸臧宣叔曰:“中行伯之于晋也,其位在三。孙子之于卫也,位为上卿,将谁先?”对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小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上下如是,古之制也。卫在晋,不得为次国。晋为盟主,其将先之。”丙午,盟晋,丁未,盟卫,礼也。

冬季,十一月,晋景公派遣荀庚前来聘问,同时重温过去的盟约。卫定公派遣孙良夫前来聘问,并且重温过去的盟约。鲁成公向臧宣叔询问说:“中行伯在晋国,位次排列第三;孙子在卫国,位次是上卿,应该让谁在前?”臧宣叔回答说:“次国的上卿,相当于大国的中卿,中卿相当于它的下卿,下卿相当于它的上大夫。小国的上卿,相当于大国的下卿,中卿相当于它的上大夫,下卿相当于它的下大夫。位次的上下如此,这是古代的制度。卫国对晋国来说,不能算是次国。晋国是盟主,晋国应该先行礼。”二十八日,和晋国结盟。二十九日,和卫国结盟。这是合于礼的。

十二月甲戌,晋作六军。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赏鞌之功也。

十二月二十六日,晋国编成六个军。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都做了卿,这是为了赏赐在鞌地战役中的功劳。

齐侯朝于晋,将授玉。郤克趋进曰:“此行也,君为妇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晋侯享齐侯。齐侯视韩厥,韩厥曰:“君知厥也乎?”齐侯曰:“服改矣。”韩厥登,举爵曰:“臣之不敢爱死,为两君之在此堂也。”

齐顷公到晋国朝见,将要举行授玉的仪式。郤克快步走进来,说:“这一趟,君王是为女人的取笑而受到了羞辱,寡君不敢当。”晋景公设宴招待齐顷公。齐顷公注视着韩厥。韩厥说:“君王认识厥吗?”齐顷公说:“服装换了。”韩厥登阶,举起酒杯说:“下臣所以不惜一死,当时就是为了两位国君现在在这个堂上饮宴啊。”

荀罃之在楚也,郑贾人有将置诸褚中以出。既谋之,未行,而楚人归之。贾人如晋,荀荦善视之,如实出己,贾人曰:“吾无其功,敢有其实乎?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遂适齐。

荀罃在楚国的时侯,郑国的商人准备把他藏在袋子里逃出楚国。已经商量好,还没有动身,楚国人就把他送回来了。这个商人到晋国,荀罃待他很好,好像确实救了自己一样。商人说:“我没有那样的功劳,敢有这样的实惠吗?我是小人,不能够这样来欺骗君子。”商人于是就到齐国去了。

 

成公四年(前587年)

【经】

四年春,宋公使华元来聘。三月壬申,郑伯坚卒。杞伯来朝。夏四月甲寅,臧孙许卒。公如晋。葬郑襄公。秋,公至自晋。冬,城郓。郑伯伐许。

【传】

四年春,宋华元来聘,通嗣君也。

四年春季,宋国的华元前来聘问,这是为继位的国君通好。

杞伯来朝,归叔姬故也。

杞桓公来鲁国朝见,这是由于要将叔姬送回鲁国。

夏,公如晋,晋侯见公,不敬。季文子曰:“晋侯必不免。《诗》曰:‘敬之敬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夫晋侯之命在诸侯矣,可不敬乎?”

夏季,鲁成公去到晋国。晋景公会见成公,不恭敬。季文子说:“晋景公一定不免于祸难。《诗》说:‘谨慎又谨慎,上天光明普照,得到天命不容易啊!’晋景公的命运决定于诸侯,可以不恭敬吗?”

秋,公至自晋,欲求成于楚而叛晋,季文子曰:“不可。晋虽无道,未可叛也。国大臣睦,而迩于我,诸侯听焉,未可以贰。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公乃止。

秋季,成公从晋国到达鲁国,想要向楚国要求友好而背叛晋国。季文子说:“不行。晋国虽然无道,尚不能背叛。国家广大、群臣和睦,而且靠近我国,诸侯听他的命令,不能有二心。史佚的《志》有这样的话:‘不是我们同族,他的心思必然不同。’楚国虽然土地广大,不是我们同族,难道肯爱我们吗?”成公就没有那样做。

冬十一月,郑公孙申帅师疆许田,许人败诸展陂。郑伯伐许,鉏任、泠敦之田。

冬季,十一月,郑国的公孙申带兵去划定所得许国土田的疆界。许国人在展陂打败了他们。郑伯进攻许国,占领了鉏任、冷敦的土田。

晋栾书将中军,荀首佐之,士燮佐上军,以救许伐郑,取汜、祭。

晋将栾书率领中军,荀首作为副帅,士燮为上军副帅,救援许国,进攻郑国,占领了汜地、祭地。

楚子反救郑,郑伯与许男讼焉。皇戌摄郑伯之辞,子反不能决也,曰:“君若辱在寡君,寡君与其二三臣共听两君之所欲,成其可知也。不然,侧不足以知二国之成。”

楚国的子反救援郑国,郑襄公和许灵公在子反那里争论是非,皇戌代表郑襄公发言。子反不能判断,说:“您二位如果屈驾去问候寡君,寡君和他几个臣子共同听取两位君王的意见才可以判断出是非。否则,侧不大了解两国之间的是非。”

晋赵婴通于赵庄姬。

晋国的赵婴和赵庄姬私通。

 

成公五年(前586年)

【经】

五年春王正月,杞叔姬来归。仲孙蔑如宋。夏,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谷。梁山崩。秋,大水。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十有二月己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虫牢。

【传】

五年春,原、屏放诸齐。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忧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听。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福女。”使问诸士贞伯,贞伯曰:“不识也。”既而告其人曰:“神福仁而祸淫,淫而无罚,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之明日而亡。

五年春季,赵同、赵括把赵婴放逐到齐国。赵婴说:“有我在,所以栾氏不敢作乱。我逃亡,两位兄长恐怕就有忧患了。而且人们各有所能,也有所不能,赦免我又有什么坏处?”赵同、赵括不听。赵婴梦见天使对自己说:“祭祀我,我降福给你。”派人向士贞伯询问。士贞伯说:“不知道。”不久士贞伯就告诉别人说:“神灵降福给仁爱的人,而降祸给淫乱的人。淫乱而没有受到惩罚,这就是福了。祭祀了,难道无祸?”赵婴祭祀了神灵,第二天就逃亡了。

孟献子如宋,报华元也。

孟献子到了宋国,这是回报华元的聘问。

夏,晋荀首如齐逆女,故宣伯餫(yùn,为在野行路之人馈送食物-杨伯峻注)诸谷。

夏季,晋国的荀首去到齐国迎接齐女,所以宣伯在穀地给他馈送食物。

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従之。

梁山崩塌,晋景公用传车召见伯宗。伯宗在路上叫一辆载重车避开,说:“为传车让路。”押送重车的人说:“与其等我,不如走小路要快一些。”伯宗问他是哪里人,押车人说:“绛城人。”伯宗问起绛城的事情。押车人说:“梁山崩塌,打算召见伯宗商量。”伯宗问:“准备怎么办?”押车人说:“山有了腐朽的土壤而崩塌。又能怎么办?国家以山川为主,所以遇到山崩川竭,国君就要为它减膳撤乐、穿素服、乘坐没有彩画的车子、不奏音乐、离开寝宫、陈列献神的礼物。太史宣读祭文,以礼祭祀山川之神。就是这样罢了,即使是伯宗,还能怎么样?”伯宗要求带押车人去见晋景公,他不答应。于是伯宗就把押车人的话告诉了晋景公,晋景公听从了。

许灵公愬(sù,同“诉”)郑伯于楚。六月,郑悼公如楚,讼,不胜。楚人执皇戌及子国。故郑伯归,使公子偃请成于晋。秋八月,郑伯及晋赵同盟于垂棘。

许灵公在楚国控告郑悼公。六月,郑悼公去到楚国争讼,没有取得胜利,楚国人抓住了皇戌和子国。所以郑悼公回国以后,派遣公子偃到晋国要求讲和。秋季,八月,郑悼公和晋国的赵同在垂棘结盟。

宋公子围龟为质于楚而还,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复入,曰:“习功华氏。”宋公杀之。

宋国的公子围龟在楚国当人质以后回到宋国,华元设享礼招待他。围龟请求打鼓呼叫而出华元的大门,又打鼓呼叫而进去,说:“这就是演习进攻华氏。”宋共公把他杀了。

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

冬季,鲁成公和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郑悼公、曹宣公、邾子、杞桓公在虫牢结盟,这是由于郑国顺服。

诸侯谋复会,宋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

诸侯商量再次会见,宋共公派向为人以子灵事件为理由而辞谢了,不参加会见。

十一月己酉,定王崩。

十一月十二日,周定王逝世。

 

成公六年(前585年,周简王元年)

【经】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二月辛巳,立武宫。取鄟卫孙良夫帅师侵宋。夏六月,邾子来朝。公孙婴齐如晋。壬申,郑伯费卒。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冬,季孙行父如晋。晋栾书帅师救郑。

【传】

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六年春季,郑悼公到晋国去拜谢讲和,子游辅助行礼,在东楹的东边举行授玉的仪式。士贞伯说:“郑悼公恐怕要死了!自己不尊重自己。目光流动东张西望而走路又快,很不安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概不能活多久了。”

二月,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宫,非礼也。听于人以救其难,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

二月,鲁大夫季文子由于鞌地战役的武功建立了武宫,这是不合于礼的。听从别人的话来解救鲁国的灾难,不能标榜武功。建立武功应该在于自己,而不是由于别人的功劳。

取鄟(zhuān),言易也。

占领鄟地,《春秋》记载说事情完成得很容易。

三月,晋伯宗、夏阳说,卫孙良夫、宁相,郑人,伊、洛之戎,陆浑,蛮氏侵宋,以其辞会也。师于鍼,卫人不保。说欲袭卫,曰:“虽不可入,多俘而归,有罪不及死。”伯宗曰:“不可。卫唯信晋,故师在其郊而不设备。若袭之,是弃信也。虽多卫俘,而晋无信,何以求诸侯?”乃止,师还,卫人登陴。

三月,晋国伯宗、夏阳说、卫国孙良夫、宁相、郑人、伊洛戎人、陆浑、蛮氏入侵宋国,这是由于宋国拒绝参加盟会。军队驻扎在鍼地。卫国人不加防守。夏阳说要袭击卫国,说:“虽然不能进入,多抓一些俘虏回去,有罪也不至于死。”伯宗说:“不行。卫国因为相信晋国,所以军队驻扎在他们郊外而不加防守,如果袭击他们,这是丢弃信用。虽然多抓了卫国俘虏,而晋国没有信义,用什么去获得诸侯的拥戴?”于是就停止了行动。军队回国,卫国人却登上了城墙。

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不可失也。”韩献子将新中军,且为仆大夫。公揖而入。献子従。公立于寝庭,谓献子曰:“何如?”对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沉溺重膇(zhuì,脚肿)之疾。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且民従教,十世之利也。夫山、泽、林、盬,国之宝也。国饶,则民骄佚。近宝,公室乃贫,不可谓乐。”公说,従之。夏四月丁丑,晋迁于新田。

晋国人计划离开故都绛城,大夫们都说:“一定要住在郇瑕氏的地方,那里肥沃富饶而靠近盐池,国家有利,国君欢乐,不可以失掉它。”韩献子正率领新中军,同时掌管宫中的事。晋景公朝罢向群臣作揖而后退入路门,韩献子跟着。晋景公站在正寝外边的庭院里,对韩献子说:“怎么样?”韩献子回答说:“不行。郇瑕氏土薄水浅,污秽肮脏的东西容易积聚。污秽的东西容易积聚,百姓就发愁,百姓发愁,身体就瘦弱,在这种情况下就会有风湿脚肿的疾病,不如新田,土厚水深,住在那里不生疾病,有汾水、浍水以冲走污秽,而且百姓习惯服从,这是子孙十代的利益。深山、大泽、森林、盐池,是国家的宝藏,国家富饶,百姓就骄傲放荡。靠近宝藏,大家争利,国家财富就少。不能说是欢乐。”晋景公很高兴,听从了他的话。夏季,四月十三日,晋国迁都到新田。

六月,郑悼公卒。

六月,郑悼公去世。

子叔声伯如晋。命伐宋。

子叔声伯去到晋国,晋国命令鲁国进攻宋国。

秋,孟献子、叔孙宣伯侵宋,晋命也。楚子重伐郑,郑従晋故也。

秋季,孟献子、叔孙宣伯率兵入侵宋国,奉了晋国的命令。楚国的子重进攻郑国,这是由于郑国跟随晋国的缘故。

冬,季文子如晋,贺迁也。

冬季,季文子去到晋国,为了祝贺晋国迁都。

晋栾书救郑,与楚师遇于绕角。楚师还,晋师遂侵蔡。楚公子申、公子成以申、息之师救蔡,御诸桑隧。赵同、赵括欲战,请于武子,武子将许之。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谏曰:“不可。吾来救郑,楚师去我,吾遂至于此,是迁戮也。戮而不已,又怒楚师,战必不克。虽克,不令。成师以出,而败楚之二县,何荣之有焉?若不能败,为辱已甚,不如还也。”乃遂还。

晋国栾书救援郑国,和楚军在绕角相遇。楚军回国,晋军就侵袭蔡国。楚国公子申、公子成带领申地、息地的军队去救援蔡国,在桑隧抵抗晋军。赵同、赵括想要出战,向栾武子请求,栾武子打算答应。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劝谏说:“不行。我们来救援郑国,楚军离开我们,我们就到了这里,这是把杀戮转移到别人头上。杀戮而不停止,又激怒楚军,战争一定不能得胜。即便战胜,也不是好事。整顿军队出国,仅仅打败楚国两个县的军队,有什么光荣呢?如果不打败他们,受到的耻辱就太过分了。不如回去。”于是晋军就回去了。

于是,军帅之欲战者众,或谓栾武子曰:“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子盍従众?子为大政,将酌于民者也。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欲战者可谓众矣。《商书》曰:‘三人占,従二人。’众故也。”武子曰:“善钧,従众。夫善,众之主也。三卿为主,可谓众矣。従之,不亦可乎?”

当时军官中要作战的很多,有人对栾武子说:“圣人的愿望和大众相同,所以能成功。您何不听从大家的意见?您是执政大臣,应当斟酌百姓的意见。您的辅佐者十一个人,不想作战的仅仅三个人。想要作战的人可以说是大多数。《商书》说:‘三个人占卜,听从两个人的。’因为是多数的缘故。”栾武子说:“同样是好事,才服从多数,好事是大众的主张。现在有三位大臣主张,可以说是大众了。依从他们,不也是可以的吗?”

 

成公七年(前584年)

【经】

七年春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吴伐郯。夏五月,曹伯来朝。不郊,犹三望。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郑。八月戊辰,同盟于马陵。公至自会。吴入州来。冬,大雩。卫孙林父出奔晋。

【传】

七年春,吴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夫!《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吊,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如惧如是,斯不亡矣。”

七年春季,吴国进攻郯国,郯国和吴国讲和。季文子说:“中原诸国不能镇慑蛮夷,蛮夷却来进攻,而没有人对此担忧,这是因为没有好国君的缘故啊!《诗》说:‘上天不善,动乱没有个安定的时候。’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有了上面的人但是不善,还有谁不受到动乱?我们很快就会灭亡了。”君子说:“像这样知道戒惧,这就不会灭亡了。”

郑子良相成公以如晋,见,且拜师。

郑国的子良作为郑成公的相礼到了晋国,进见晋景公,同时拜谢出兵救郑。

夏,曹宣公来朝。

夏季,曹宣公前来朝见。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汜。诸侯救郑。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

秋季,楚国的子重进攻郑国,军队驻扎在汜地。诸侯救援郑国。郑国的共仲、侯羽包围楚军,囚禁郧公钟仪,把他献给晋国。

八月,同盟于马陵,寻虫牢之盟,且莒服故也。

八月,鲁成公和晋景公、齐顷公、宋共公、卫定公、曹宣公、莒子、邾子、杞桓公在马陵结盟,这是由于重温虫牢的盟约,同时又因莒国顺服的缘故。

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

晋国人带着钟仪回去,把他囚禁在军用储藏室里。

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

楚国包围宋国那一次战役,楚军回国,子重请求取得申邑、吕邑土地作为赏田。楚共王答应了。申公巫臣说:“不行。申、吕两地之所赖以成为城邑的,是因为从这里征发兵赋,以抵御北方。如果私人占有它,这就不能成为申邑和吕邑了。晋国和郑国一定可以到达汉水。”楚庄王就不给了。子重因此怨恨巫臣。子反想娶夏姬。巫臣阻止他,自己反而娶了夏姬逃到晋国,子反因此也很怨恨巫臣。等到楚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了巫臣的族人子阎、子荡和清尹弗忌以及襄老的儿子黑要,并且瓜分他们的家产。子重取得了子阎的家产,让沈尹和王子罢瓜分子荡的家产,子反取得黑要和清尹弗忌的家产。巫臣从晋国写信给子反、子重两个人,说:“你们用邪恶贪婪事奉国君,杀了很多无罪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们疲于奔命而死。”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

巫臣请求出使到吴国去,晋景公允许了。吴子寿梦喜欢他。于是巫臣就使吴国和晋国通好,带领了楚国的三十辆兵车到吴国做教练,留下十五辆给吴国。送给吴国射手和御者,教吴国人使用兵车,教他们安排战阵,教他们背叛楚国。巫臣又把自己的儿子狐庸留在那里,让他在吴国做外交官。吴国开始进攻楚国、进攻巢国、进攻徐国,子重奉命奔驰。在马陵会见的时候,吴军进入州来,子重从郑国奉命赶去救援。子重、子反在这种情况下,一年之中七次奉命奔驰以抵御吴军。蛮夷属于楚国的,吴国全部加以占取,因此吴国开始强大,吴国才得以和中原诸国往来。

卫定公恶孙林父。冬,孙林父出奔晋。卫侯如晋,晋反戚焉。

卫定公讨厌孙林父。冬季,孙林父逃亡到晋国。卫定公去到晋国,晋国把孙林父的封邑戚地归还给了卫国。

 

成公八年(前583年)

【经】

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晋栾书帅师侵蔡。公孙婴齐如莒。宋公使华元来聘。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冬十月癸卯,杞叔姬卒。晋侯使士燮来聘。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代郯。卫人来媵。

【传】

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季文子饯之,私焉,曰:“大国制义以为盟主,是以诸侯怀德畏讨,无有贰心。谓汶阳之田,敝邑之旧也,而用师于齐,使归诸敝邑。今有二命曰:‘归诸齐。’信以行义,义以成命,小国所望而怀也。信不可知,义无所立,四方诸侯,其谁不解体?《诗》曰:‘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犹丧妃耦,而况霸主?霸主将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长有诸侯乎?《诗》曰:‘犹之未远,是用大简。’行父惧晋之不远犹而失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八年春季,晋景公派遣韩穿来鲁国谈到关于汶阳土田的事,要把汶阳之田归还给齐国。季文子设酒给他饯行,和他私下交谈,说:“大国处理事务合理适宜,凭这个作为盟主,因此诸侯怀念德行而害怕讨伐,没有二心。说到汶阳的土田,那原是敝邑所有,后来对齐国用兵,晋国命令齐国把它还给敝邑。现在又有不同的命令,说‘归还给齐国’。信用用来推行道义,道义用来完成命令,这是小国所盼望而怀念的。信用不能得知,道义无所树立,四方的诸侯,谁能不涣散瓦解?《诗》说:‘女子毫无过失,男人却有过错。男人没有标准,他的行为前后不一。’七年当中,忽而给予忽而夺走,前后不一还有比这更甚的吗?一个男人前后不一,尚且丧失配偶,何况是霸主?霸主应该用德,但却前后不一,他怎么能长久得到诸侯的拥护呢?《诗》说:‘谋略缺乏远见,因此极力劝谏。’行父害怕晋国不能深谋远虑而失去诸侯,因此敢于和您作私下的交谈。”

晋栾书侵蔡,遂侵楚获申骊。楚师之还也,晋侵沈,获沈子揖初,従知、范、韩也。君子曰:“従善如流,宜哉!《诗》曰:‘恺悌君子,遐不作人。’求善也夫!作人,斯有功绩矣。”是行也,郑伯将会晋师,门于许东门,大获焉。

晋国栾书率军侵袭蔡国,接着又侵袭楚国,俘虏了申骊。楚军回去的时候,晋军侵袭沈国,俘虏了沈子揖初,这是听从了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等人的意见。君子说:“听从好主意好像流水一样,这是多么恰当啊!《诗》说:‘恭敬随和的君子,为什么不起用人材?’这就是求取善人啊!起用人材,这就有功绩了。” 这次行动,郑成公准备会合晋军,经过许国,攻打许国的东门,俘获很多。

声伯如莒,逆也。

声伯去到莒国,这是去迎接妻子。

宋华元来聘,聘共姬也。

宋国华元来鲁国聘问,为宋共公聘共姬为夫人。

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礼也。

夏季,宋共公派公孙寿前来代宋共公订婚,这是合于礼的。

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従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赖前哲以免也。《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晋国的赵庄姬为了赵婴逃亡的缘故,向晋景公诬陷说:“原(赵同)、屏(赵括)将要作乱。栾氏、郤氏可作证。”六月,晋国讨伐赵同、赵括。赵武跟随庄姬寄住在晋景公宫里。晋景公把赵氏的土田赐给祁奚。韩厥对晋景公说:“成季的功勋,宣孟的忠诚,但他们却没有后代来继承,做好事的人就要害怕了。三代的贤明君王,都能够几百年保持上天的禄位。难道就没有邪恶的君王?这是靠着他祖先的贤明才得以免于亡国。《周书》说:‘不敢欺侮鳏夫寡妇’,就是用这样的做法来发扬道德。”于是就立赵武为赵氏的继承人,归还了赵氏的土田。

秋,召桓公来赐公命。

秋季,周卿士召桓公前来向鲁成公颁赐袭爵的命令。

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

晋景公派遣申公巫臣去吴国,向莒国借路。巫臣和渠丘公站在护城河上,说:“城太坏了。”渠丘公说:“敝国偏僻简陋,处在蛮夷之地,有谁会把敝国作为觊觎的目的呢?”巫臣说:“狡猾的人想开辟疆土以利国家的,哪个国家没有?惟其如此,所以大国就多了。不过受觊觎的小国有的思虑有备,也有的放纵不备。勇敢的人还要层层关闭好内外门户,何况国家?”

冬,杞叔姬卒。来归自杞,故书。

冬季,杞国的叔姬死了。由于她从杞国被休了回到鲁国来,所以《春秋》加以记载。

晋士燮来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吴故。公赂之,请缓师,文子不可,曰:“君命无贰,失信不立。礼无加货,事无二成。君后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将复之。”季孙惧,使宣伯帅师会伐郯。

晋国的士燮来鲁国聘问,声称要进攻郯国,因为郯国奉事吴国的缘故。鲁成公送给他财礼,请求从缓进兵。士燮不答应,说:“国君的命令说一不二,失去信义难以自立。除规定的礼物外,不应该增加财币,公事私事不能两全其美。君王后于诸侯出兵,这样寡君就不能事奉君王了。燮打算就这样向寡君回报。”季孙听了这话很害怕,派宣伯率兵会合进攻郯国。

卫人来媵共姬,礼也。凡诸侯嫁女,同姓媵之,异姓则否。

卫国人送女子前来鲁国作为共姬的陪嫁,这是合于礼的。凡是诸侯女儿出嫁,同姓的国家送女作为陪嫁,异姓就不送。

 

成公九年(前582年)

【经】

九年春王正月,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公至自会。二月伯姬归于宋。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晋人来媵。秋七月丙子,齐侯无野卒。晋人执郑伯。晋栾书帅师伐郑。冬十有一月,葬齐顷公。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庚申,莒溃。楚人入郓。秦人、白狄伐晋。郑人围许。城中城。

【传】

九年春,杞桓公来逆叔姬之丧,请之也。杞叔姬卒,为杞故也。逆叔姬,为我也。

九年春季,杞桓公来鲁国迎接叔姬的灵柩,这是由于鲁国的请求。杞叔姬的死,是由于被杞国遗弃的缘故。迎接叔姬的灵柩,是为了我国的颜面。

为归汶阳之田故,诸侯贰于晋。晋人惧,会于蒲,以寻马陵之盟。季文子谓范文子曰:“德则不竞,寻盟何为?”范文子曰:“勤以抚之,宽以待之,坚强以御之,明神以要之,柔服而伐贰,德之次也。”是行也,将始会吴,吴人不至。

由于晋国让鲁国把汶阳的土田归还给齐国的缘故,诸侯对晋国有了二心。晋国人畏惧,在蒲地和诸侯会见,重温马陵的盟会。鲁大夫季文子对晋大夫范文子说:“晋国德行已经不强,重温旧盟做什么?”范文子说:“用勤勉来安抚诸侯,用宽厚来对待诸侯,用坚强来驾御诸侯,用盟誓来约束诸侯,笼络顺服的而讨伐有二心的,这也是次等的德行了。”晋国召集的这一次会议,是首次邀请吴国,吴国人没有来。

二月,伯姬归于宋。

二月,伯姬出嫁到宋国。

楚人以重赂求郑,郑伯会楚公子成于邓。

楚国人用很重的礼物求取郑国,郑成公和楚国公子成在邓地相会。

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复命,公享之。赋《韩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犹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夏季,季文子去到宋国慰问伯姬,回国复命,鲁成公设宴招待他。季文子赋《韩弈》的第五章。穆姜从房里出来,两次下拜,说:“大夫辛勤,不忘记先君以及于嗣君,延及于未亡人,先君也是这样来期望您的。谨拜谢大夫加倍的辛勤。”穆姜又赋《绿衣》的最后一章然后才进去。

晋人来媵,礼也。

晋国人来鲁国送女陪嫁,这是合于礼的。

秋,郑伯如晋。晋人讨其贰于楚也,执诸铜鞮。

秋季,郑成公去到晋国,晋国人为了惩罚他倾向楚国,在铜鞮逮住了他。

栾书伐郑,郑人使伯蠲(juān)行成,晋人杀之,非礼也。兵交,使在其间可也。

晋将栾书率兵进攻郑国,郑国人派遣伯蠲求和,晋国人杀死了伯蠲,这是不合于礼的。两国交兵,使者可以来往两国之间。

楚子重侵陈以救郑。

楚国的子重入侵陈国以救郑国。

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其族,对曰:“泠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不知其他。”公语范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也。称大子,抑无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公従之,重为之礼,使归求成。

晋景公视察军用仓库,见到钟仪,问人说:“戴着南方的帽子而被囚禁的人是谁?”官吏回答说:“是郑国人所献的楚国俘虏。”晋景公让人把他释放出来,召见并且慰问他。钟仪再拜,叩头。晋景公问他在楚国的族人,他回答说:“是乐人。”晋景公说:“能够奏乐吗?”钟仪回答说:“这是先人的职责,岂敢从事于其他工作呢?”晋景公命令把琴给钟仪,他弹奏的是南方乐调。晋景公说:“你们的君王怎样?”钟仪回答说:“这不是小人能知道的。”晋景公再三问他,他回答说:“当他做太子的时候,师保奉事着他,每天早晨向婴齐请教,晚上向侧去请教。我不知道别的事。”晋景公把这些告诉了范文子。文子说:“这个楚囚,是君子啊。说话中举出先人的职官,这是不忘记根本;奏乐奏家乡的乐调,这是不忘记故旧;举出楚君做太子时候的事,这是没有私心;称二卿的名字,这是尊崇君王。不背弃根本,这是仁;不忘记故旧,这是守信;没有私心,这是忠诚;尊崇君王,这是敏达。用仁来办理事情,用信来守护,用忠来成就,用敏来执行。事情虽然大,必然会成功。君王何不放他回去,让他结成晋、楚的友好。”晋景公听从了,对钟仪重加礼遇,让他回国去替晋国求和。

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渠丘城恶,众溃,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莒人杀之。楚师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

冬季,十一月,楚国子重从陈国进攻莒国,包围了渠丘。渠丘城池破败,大众溃散而逃亡到莒城。初五日,楚国进入渠丘。莒国人抓住了楚国的公子平。楚国人说:“不要杀他,我们归还你们俘虏。”莒国人杀了公子平,楚国的军队包围了莒城。莒城的城墙也不好,十七日,莒国溃败。楚军就进入郓城,这是由于莒国没有防备的缘故。

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

君子说:“依仗简陋而不设防备,这是罪中的大罪;防备意外,这是善中的大善。莒国依仗它的简陋而不修城郭,十二天之间而楚军攻克它的三个城市,这是由于没有防备的缘故啊!《诗》说:‘虽然有了丝麻,不要丢掉杂草;虽然有了美人儿,不要丢掉不美的。凡是君子们,没有不缺此少彼的时候。’说的就是防备不能停止。”

秦人、白狄伐晋,诸侯贰故也。

秦军、白狄进攻晋国,由于诸侯对晋国有了二心的缘故。

郑人围许,示晋不急君也。是则公孙申谋之,曰:“我出师以围许,为将改立君者,而纾晋使,晋必归君。”

郑国人包围许国,这是为了向晋国表示他们并不急于救出郑成公。这是公孙申出的计谋,他说:“我们出兵包围许国,假装打算另立国君的样子,而暂时不派使者去晋国,晋国必然放我们国君回来。”

城中城,书,时也。

鲁国在内城筑城,《春秋》记载这件事,因为合于时令。

十二月,楚子使公子辰如晋,报钟仪之使,请修好结成。

十二月,楚共王派公子辰去晋国,以回报钟仪的使命,请求重温友好,缔结和约。

 

成公十年(前581年)

【经】

十年春,卫侯之弟黑背帅师侵郑。夏四月,五卜郊,不従,乃不郊。五月,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齐人来媵。丙午,晋侯獳卒。秋七月,公如晋。冬十月。

【传】

十年春,晋侯使籴茷(fá)如楚,报大宰子商之使也。

十年春季,晋景公派遣籴茷去楚国,这是回报太宰子商的出使。

卫子叔黑背侵郑,晋命也。

卫国子叔黑背侵袭郑国,这是执行晋国的命令。

郑公子班闻叔申之谋。三月,子如立公子繻。夏四月,郑人杀繻,立髡顽。子如奔许。栾武子曰:“郑人立君,我执一人焉,何益?不如伐郑而归其君,以求成焉。”晋侯有疾。五月,晋立大子州蒲以为君,而会诸侯伐郑。郑子罕赂以襄钟,子然盟于修泽,子驷为质。辛巳,郑伯归。

郑国的公子班听到了叔申的策划。三月,公子班立公子繻为国君。夏季四月,郑国人杀了公子繻,立了髡顽,公子班逃亡到许国。栾武子说:“郑国人立了国君,我们抓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好处?不如进攻郑国,把他们的国君送回国,以此求和。”晋景公有病,五月,晋国立太子州蒲为国君,会合诸侯进攻郑国。郑国的子罕把襄公宗庙中的钟赠送给晋国,子然和诸侯在脩泽结盟,子驷作为人质。十一日,郑成公回国。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

晋景公梦见一个厉鬼,披的长发拖到地上,捶胸跳跃,说:“你杀了我的子孙,这是不义。我请求为子孙复仇,已经得到上帝的允许了!”厉鬼毁掉宫门、寝门走了进来。晋景公害怕,躲进内室,厉鬼又毁掉内室的门。晋景公醒来,召见桑田的巫人。巫人所说的和晋景公梦见的情况一样。晋景公说:“怎么样?”巫人说:“君王吃不到新收的麦子了!”晋景公病重,到秦国请医生。秦桓公派医缓给晋景公诊病。医缓还没有到达,晋景公又梦见疾病变成两个小儿童,一个说:“他是个好医生,恐怕会伤害我们,往哪儿逃好?”另一个说:“我们待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拿我们怎么办?”医生来了,说:“病不能治了,病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灸不能用,针达不到,药物的力量也达不到了,不能治了。”晋景公说:“真是好医生啊。”于是馈送给他丰厚的礼物让他回去。六月初六日,晋景公想吃新麦子,让管食物的人献麦,厨师烹煮。景公召见桑田巫人来,把煮好的新麦给他看,然后杀了他。景公将要进食,突然肚子发胀,上厕所,跌进厕所里死去。有一个宦官早晨梦见背着晋景公登天,等到中午,他背着晋景公从厕所出来,于是就以他为景公殉葬了。

郑伯讨立君者,戊申,杀叔申、叔禽。君子曰:“忠为令德,非其人犹不可,况不令乎?”

郑成公讨伐立国君的人,六月初八日,杀了叔申、叔禽。君子说:“忠诚是美德,所忠的人不合式尚且不可以,何况本人又不好呢?”

秋,公如晋。晋人止公,使送葬。于是籴茷未反。

秋季,鲁成公到晋国。晋国人留下成公,让他送葬。当时籴茷还没有回来。

冬,葬晋景公。公送葬,诸侯莫在。鲁人辱之,故不书,讳之也。

冬季,安葬晋景公。鲁成公送葬,诸侯都不在场。鲁国人认为这是耻辱,所以《春秋》不加记载,这是隐讳国耻。

 

成公十一年(前580年)

【经】

十有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晋侯使郤犨(chōu)来聘,己丑,及郤犨盟。夏,季孙行父如晋。秋,叔孙侨如如齐。冬十月。

【传】

十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晋人以公为贰于楚,故止公。公请受盟,而后使归。

十一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三月,鲁成公从晋国回来。晋国人认为成公倾向楚国,所以扣留了他。成公请求接受盟约,然后让他回国。

郤犨来聘,且莅盟。

郤犫来鲁国聘问,而且参加结盟。

声伯之母不聘,穆姜曰:“吾不以妾为姒。”生声伯而出之,嫁于齐管于奚。生二子而寡,以归声伯。声伯以其外弟为大夫,而嫁其外妹于施孝叔。郤犨来聘,求妇于声伯。声伯夺施氏妇以与之。妇人曰:“鸟兽犹不失俪,子将若何?”曰:“吾不能死亡。”妇人遂行,生二子于郤氏。郤氏亡,晋人归之施氏,施氏逆诸河,沉其二子。妇人怒曰:“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将何以终?”遂誓施氏。

声伯的母亲没有举行媒聘之礼就和叔肸同居,穆姜说:“我不能把姘妇当成嫂嫂。”声伯的母亲生了声伯,就被遗弃了,嫁给齐国的管于奚,生了两个孩子以后又守寡,就把两个孩子给了声伯。声伯让他的异父兄弟做了大夫,又把异父妹妹嫁给施孝叔。郤犫前来聘问,向声伯求取妻子。声伯把施氏的妻子夺过来给了郤犫。这个女人对丈夫说:“鸟兽还不肯失掉配偶,您打算怎么办?”她的丈夫说:“我不能够因此死去或者逃亡。”这个女人就随郤犫走了。在郤氏那里生了两个孩子,郤氏被灭,晋国人又把她还给施氏。施氏在黄河边迎接她,把她的两个孩子沉进黄河里。这个妇女发怒说:“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配偶而让她离开,又不能爱护别人的孤儿而杀死他们,这怎么能有好结果?”就发誓不再做施氏的妻子。

夏,季文子如晋报聘,且莅盟也。

夏季,季文子去到晋国,回报聘问,同时也参加结盟。

周公楚恶惠、襄之逼也,且与伯与争政,不胜,怒而出。及阳樊,王使刘子复之,盟于鄄(juàn)而入。三日,复出奔晋。

周公楚讨厌周惠王、周襄王族人的逼迫,同时又和伯舆争夺政权,没有得胜,就生气而离开。到达阳樊,周简王派刘子让周公楚回来,在鄄地结盟然后进入国内。三天后,周公楚再次离去,逃亡到晋国。

秋,宣伯聘于齐,以修前好。

秋季,宣伯到齐国聘问,重修过去的友好。

晋郤至与周争鄇田,王命刘康公、单襄公讼诸晋。郤至曰:“温,吾故也,故不敢失。”刘子、单子曰:“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苏氏即狄,又不能于狄而奔卫。襄王劳文公而赐之温,狐氏、阳氏先处之,而后及子。若治其故,则王官之邑也,子安得之?”晋侯使郤至勿敢争。

晋国的郤至和周室争夺鄇地的土地,周简王命令刘康公、单襄公到晋国争讼。郤至说:“温地,过去就是我的封邑,所以不敢丢失。”刘康公、单襄公说:“以前周朝战胜商朝,让诸侯据有封地。苏忿生据有温地,做了司寇,和檀伯达封在黄河边上。苏氏投奔狄人,又和狄人不合式而逃到卫国。襄王为了慰劳文公,将温地赐给了他,狐氏、阳氏先住在这里,然后才轮到您。如果要追查过去的原因,那么它是周天子属官的封邑,您怎么能得到它?”晋厉公下令要郤至不要争夺。

宋华元善于令尹子重,又善于栾武子。闻楚人既许晋籴茷成,而使归复命矣。冬,华元如楚,遂如晋,合晋、楚之成。

宋国大夫华元和楚令尹子重友好,又和晋大夫栾武子友好,听到楚人已经允许晋国的籴茷求和,而让他回国复命了。冬季,华元到楚国,又到晋国,促成晋、楚的和好。

秦、晋为成,将会于令狐。晋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晋郤犨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齐盟,所以质信也。会所,信之始也。始之不従,其何质乎?”秦伯归而背晋成。

秦、晋两国和好,准备在令狐会见。晋厉公先到达。秦桓公不肯渡过黄河,住在王城,派遣史颗和晋厉公在河东会盟。晋国的郤犫和秦桓公在河西结盟。范文子说:“这样的结盟有什么好处?斋戒盟誓,是用来表示信用的。约定会见地点,这是信用的开始。开始都不顺从,难道可以相信吗?”秦桓公回去就背弃了和晋国的友好盟约。

 

成公十二年(前579年)

【经】

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夏,公会晋侯、卫侯于琐泽。秋,晋人败狄于交刚。冬十月。

【传】

十二年春,王使以周公之难来告。书曰:“周公出奔晋。”凡自周无出,周公自出故也。

十二年春季,周简王的使者来鲁国通告周公楚的祸难事件。《春秋》记载说“周公出奔晋”。凡是从周朝外逃的不能叫做“出”,周公楚自己出逃,所以才用“出”字。

宋华元克合晋、楚之成。夏五月,晋士燮会楚公子罢、许偃。癸亥,盟于宋西门之外,曰:“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菑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胙国。”郑伯如晋听成,会于琐泽,成故也。

宋国华元完成了晋、楚两国的和好。夏季,五月,晋国士燮会见楚国公子罢、许偃。初四日,在宋国西门之外结盟,说:“凡是晋、楚两国,不要互相以兵戎相见,要好恶相同,一起救济灾难危亡,救援饥荒祸患。如果有危害楚国的,晋国就攻打它;对晋国,楚国也是这样做。两国使者往来,道路不要阻塞,协商不和,讨伐背叛。谁要违背盟约,神灵就要诛杀,使他军队颠覆,不能保佑国家。”郑成公去到晋国听受和约,和诸侯在琐泽会见,这是由于晋、楚和好的缘故。

狄人间宋之盟以侵晋,而不设备。秋,晋人败狄于交刚。

狄人乘宋国促成的结盟会这一空隙攻打晋国,但又不设防备。秋季,晋国人在交刚打败了狄人。

晋郤至如楚聘,且莅盟。楚子享之,子反相,为地室而县焉。郤至将登,金奏作于下,惊而走出。子反曰:“日云莫矣,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贶之以大礼,重之以备乐。如天之福,两君相见,何以代此。下臣不敢。”子反曰:“如天之福,两君相见,无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遗,焉用乐?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若让之以一矢,祸之大者,其何福之为?世之治也,诸侯间于天子之事,则相朝也,于是乎有享宴之礼。享以训共俭,宴以示慈惠。共俭以行礼,而慈惠以布政。政以礼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及其乱也,诸侯贪冒,侵欲不忌,争寻常以尽其民,略其武夫,以为己腹心股肱爪牙。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乱则反之。今吾子之言,乱之道也,不可以为法。然吾子,主也,至敢不従?”遂入,卒事。归,以语范文子。文子曰:“无礼必食言,吾死无日矣夫!”

晋国郤至到楚国聘问,同时参加盟约。楚共王设享礼招待他,子反作为相礼者,在地下室悬挂乐器。郤至将要登堂,下面击钟又击鼓,惊慌地退了出来。子反说:“时间不早了,寡君等着呢,您还是进去吧!”客人说:“贵国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加之于下臣,赐给下臣以重大的礼仪,又加上钟鼓音乐,如果上天降福,两国国君相见,还能用什么礼节来代替这个呢?下臣不敢当。”子反说:“如果上天降福,两国国君相见,也只能用一支箭彼此相赠,哪里还用奏乐?寡君等着呢,您还是进去吧!”客人说:“如果用一支箭来款待,这是祸中的大祸,还有什么福可说?当天下大治的时候,诸侯在完成天子使命的闲暇之时,就互相朝见,在这时就有享、宴的礼仪。享礼用来教导恭敬节俭,宴礼用来表示慈爱恩惠。恭敬节俭用来推行礼仪,而慈爱恩惠则用来施行政教。政教用礼仪来完成,百姓因此得到休息。百官承受政事,白天朝见晚上就不再朝见,这就是公侯所用来捍卫他们百姓的措施,所以《诗》说:‘雄赳赳的武士,是公侯的捍卫。’等到它动乱的时候,诸侯贪婪,侵占欲望已无所顾忌,为争夺尺寸之地而驱使百姓致于死亡,收取他的武士,作为自己的心腹、股肱、爪牙。所以《诗》说:‘雄赳赳的武士,是公侯的心腹。’天下有道,那么公侯就能做百姓的捍卫,而控制他的心腹。动乱时,就反过来。现在您的话,是动乱之道,不能用来作为法则。然而您,是主人,至岂敢不听从?”于是就进去,把事情办完。郤至回去把情况告诉范文子。文子说:“无礼,必然说话不算话,我们离开死日不远了。”

冬,楚公子罢如晋聘,且莅盟。十二月,晋侯及楚公子罢盟于赤棘。

冬季,楚国公子罢去到晋国聘问,同时参加结盟,十二月,晋厉公和楚公子罢在赤棘结盟。

 

成公十三年(前578年)

【经】

十有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三月,公如京师。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曹伯卢卒于师。秋七月,公至自伐秦。冬,葬曹宣公。

【传】

十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将事不敬。孟献子曰:“郤氏其亡乎!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郤子无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师,将社稷是卫,而惰,弃君命也。不亡何为?”

十三年春季,晋厉公派遣郤犫来鲁国请求援兵,处理事情态度不严肃。孟献子说:“郤氏恐怕要灭亡了吧!礼仪,是身体的躯干;恭敬,是身体的基础。郤子却没有基础。而且作为先君的嗣卿,接受命令而来请求出兵,想保卫国家,但却怠惰,这是不顾国君的命令,不灭亡还做什么?”

三月,公如京师。宣伯欲赐,请先使,王以行人之礼礼焉。孟献子従。王以为介,而重贿之。

三月,鲁成公到京师。宣伯想要得到赏赐,请求先行出使。周简王用对普通外交官的礼仪来接待他。孟献子跟从成公,周简王把他作为成公的第一位外交官,而重重地赠给他财礼。

公及诸侯朝王,遂従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脤(shèn,王侯祭社稷所用的肉)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成公和诸侯朝觐周简王,接着就跟从刘康公、成肃公会合晋厉公进攻秦国。成肃公在社神庙接受祭肉的时候,不恭敬。刘康公说:“我听说:百姓得到天地的中和之气而降生,这就是所谓生命。因此就有动作、礼义、威仪的准则,用来固定天命。有能力的人保持这些可以得福,没有能力的人败坏这些足以取祸。所以君子勤于礼法,小人竭尽力量。勤于礼法莫过于恭敬,竭尽力量莫过于敦厚笃实。恭敬在于供奉神灵,笃实在于各安本分。国家的大事情,在于祭祀和战争。祭祀有分祭肉之礼,战争有受祭肉之礼,这是和神灵交往的大节。现在成子表现出懒惰不恭,丢弃天命了,恐怕回不来了吧!”

夏四月戊午,晋侯使吕相绝秦,曰:

夏季,四月初五日,晋厉公派遣吕相去和秦国断绝外交关系,说:

“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惠公如秦。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逾越险阻,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郑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文公恐惧,绥静诸侯,秦师克还无害,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

“从前我先君晋献公和贵国先君秦穆公互相友好,合力同心,用盟誓来表明,再用婚姻加深两国关系。上天降祸于晋国,文公到了齐国,惠公到了秦国。不幸,献公去世。穆公不忘记过去的恩德,使我们惠公因此能在晋国主持祭祀,但又不能完成重大的勋劳,却和我国有了韩地之战。后来心里又有些懊悔,因此成就了我们文公回国为君,这都是秦穆公的功劳。文公亲自身披甲胄,登山涉水,经历艰难险阻,征服东方的诸侯,虞、夏、商、周的后代都向秦国朝见,也就已经报答过去的恩德了。郑国人侵犯君王的边界,我们文公率领诸侯和秦国共同包围郑国,秦国的大夫不和我们国君商量,擅自和郑国订立了盟约。诸侯痛恨这件事,打算和秦国拚命,文公恐惧,安抚诸侯,使秦军得以平安回国而没有受到损害,这就是我国有大功劳于西方秦国之处。

“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淆地,奸绝我好,伐我保城,殄灭我费滑,散离我兄弟,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淆之师。犹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天诱其衷,成王殒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穆、襄即世,康、灵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蝥贼,以来荡摇我边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犹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涷川,俘我王官,翦我羁马,我是以有河曲之战。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

“不幸,文公去世,穆公不善,蔑视我们故去的国君,以我们晋襄公为软弱可欺,突然侵犯我们的殽地,断绝我们同友好国家的往来,攻打我们的城堡,绝灭我们的滑国,离散我们的兄弟之邦,扰乱我们的同盟之国,颠覆我们的国家。我们襄公没有忘记君王过去的勋劳,而又害怕国家的颠覆,这样才有殽地的这一战役,但还是愿意在穆公那里解释以求赦免罪过。穆公不听,反而亲近楚国来谋害我们。天意保佑我国,楚成王丧命,穆公因此不能在我国称心如意。穆公、襄公去世,康公、灵公即位。康公,是我国穆姬所生的,但又想损害我们的公室,颠覆我们的国家,率领我国的内奸,以动摇我们的边疆,因此我国才有了令狐这一战役。秦康公还是不肯改悔,又进入我国河曲,攻打我国涑川,掠取我国王官,割断我国的羁马,因此我国才有了河曲这一战役。东边的道路不通,那是由于康公同我们断绝友好所造成的。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领西望曰:‘庶抚我乎!’君亦不惠称盟,利吾有狄难,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虔刘我边陲。我是以有辅氏之聚。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使伯车来,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君又不祥,背弃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仇,而我之昏姻也。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不谷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壹。’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诸侯以退,岂敢徼乱。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等到君王继位以后,我们的国君晋景公伸着脖子望着西边说:‘也许要安抚我们了吧!’但君王也不考虑和我们结盟,却利用我国有狄人的祸难,侵入我国的河县,焚烧我国的箕地、郜地,抢割我国的庄稼,骚扰我国边境,我国因此而有辅氏的战役。君王也后悔战祸的蔓延,而想求福于先君晋献公和秦穆公,派遣伯车前来命令我们景公说:‘我跟你重修旧好、丢弃怨恨,恢复以往的关系,以追念以前的勋劳。’盟誓还没有完成,我晋景公就去世了,因此我们国君才和秦国有令狐的会见。君王又不善,背弃了盟誓。白狄和君王同在雍州境内,他们是君王的仇敌,却是我们的亲戚。君王前来命令说:‘我跟你攻打狄人。’寡君不敢顾及亲戚,畏惧君王的威严,就给官吏下令攻打狄人。但君王又对狄人有了别的念头,告诉他们说:‘晋国将要攻打你们。’对君王的做法,狄人接受而又厌恶,因此就告诉了我们。楚国人讨厌君王的反复无常,也来告诉我们说:‘秦国背弃了令狐的盟约,而来向我国请求结盟:‘对着皇天上帝、秦国的三位先公、楚国的三位先王发誓:我虽然和晋国有往来,我只是唯利是图。’楚国人讨厌秦君反复无常,因此把事情公布出来,以惩戒言行不一的人。’”

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诸侯是以睦于晋。晋栾书将中军,荀庚佐之。士燮将上军,郤锜佐之。韩厥将下军,荀罃佐之。赵旃将新军,郤至佐之。郤毅御戎,栾鍼为右。孟献子曰:“晋帅乘和,师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秦师败绩,获秦成差及不更女父。曹宣公卒于师。师遂济泾,及侯丽而还。迓晋侯于新楚。

秦桓公已经和晋厉公在令狐结盟,而又召来狄人和楚人,要引导他们进攻晋国,诸侯因此跟晋国和睦。晋国的栾书率领中军,荀庚作为辅佐;士燮率领上军,郤锜作为辅佐;韩厥率领下军,荀罃作为辅佐;赵旃率领新军,郤至作为辅佐。郤毅驾御战车,栾鍼作为车右。孟献子说:“晋国的将领和甲士上下一致,军队必然建立大功。”五月初四日,晋军率领诸侯的军队和秦军在麻隧作战。秦军大败,俘虏了秦国的成差和不更女父。曹宣公死在军中。军队就渡过泾水,到达侯丽然后回去。军队在新楚迎接晋厉公。

成肃公卒于瑕。

成肃公死在瑕地。

六月丁卯夜,郑公子班自訾求入于大宫,不能,杀子印、子羽。反军于市,己巳,予驷帅国人盟于大宫,遂従而尽焚之,杀子如、子駹、孙叔、孙知。

六月十五日夜里,郑国公子班从訾地请求进入祖庙,没有做到,就杀了子印、子羽,回来驻扎在市上。十七日,子驷率领国内的人们在祖庙结盟,跟着就全部烧了它,杀了公子班、子駹、孙叔、孙知。

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秋,负刍杀其大子而自立也。诸侯乃请讨之,晋人以其役之劳,请俟他年。冬,葬曹宣公。既葬,子臧将亡,国人皆将従之。成公乃惧,告罪,且请焉,乃反,而致其邑。

曹国人派公子负刍留守,派公子欣时去迎接曹宣公尸体。秋季,公子负刍杀了曹宣公的太子而自立为国君,诸侯就请求讨伐他。晋国人由于他在和秦国作战中有功劳,请求等到以后再讨伐。冬季,安葬曹宣公。安葬以后,子臧准备逃亡,国内的人都要跟着他逃亡。曹成公负刍才感到恐惧,承认罪过,而且请求子臧留下来不要出走。子臧这才返回来,然后把采邑还给曹成公。

 

成公十四年(前577年)

【经】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莒子朱卒。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郑公子喜帅师伐许。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秦伯卒。

【传】

十四年春,卫侯如晋,晋侯强见孙林父焉,定公不可。夏,卫侯既归,晋侯使郤犨送孙林父而见之。卫侯欲辞,定姜曰:“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大国又以为请,不许,将亡。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君其忍之!安民而宥宗卿,不亦可乎?”卫侯见而复之。

十四年春季,卫定公去到晋国,晋厉公强请卫定公接见孙林父,卫定公不同意。夏季,卫定公回国以后,晋厉公派郤犫送孙林父去见他。卫定公想要推辞。定姜说:“不行。他是先君宗卿的后代,大国又以此作为请求,如果不答应,我国将要灭亡。虽然讨厌他,总比亡国强些吧?君王还是忍耐一下吧!安定百姓而赦免宗卿,不也是可行的吗?”卫定公接见了孙林父,并且恢复了他的职位和采邑。

卫侯飨苦成叔,宁惠子相。苦成叔傲。宁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故《诗》曰:‘兕觥其觩(qiú,同“觓”,酒器),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

卫定公设享礼招待苦成叔,宁惠子作陪,苦成叔表现出傲慢的样子。宁惠子说:“苦成叔恐怕要被灭亡了吧!古代举行享礼,是用来观察威仪,省察祸福的,所以《诗》说:‘弯弯角杯,柔和甜酒。不骄不傲,聚集万福。’现在他老人家表现傲慢,是取祸之道啊!”

秋,宣伯如齐逆女。称族,尊君命也。

秋季,鲁大夫宣伯到齐国迎接齐女。《春秋》称他的族名,这是由于尊重国君的命令。

八月,郑子罕伐许,败焉。戊戌,郑伯复伐许。庚子,入其郛(rú,外城)。许人平以叔申之封。

八月,郑国的子罕进攻许国,战败。二十三日,郑成公再次进攻许国。二十五日,进入许国的外城。许国人把叔申的封地交还郑国以此与郑国讲和。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舍族,尊夫人也。故君子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

九月,侨如带着夫人姜氏从齐国来到。《春秋》不称族名,这是由于尊重夫人。所以君子说:《春秋》的记载,言词不多而意义显明,记载史实而意义深远,婉转而顺理成章,穷尽而不歪曲,警戒邪恶而奖励善良。如果不是圣人,谁能够编写?”

卫侯有疾,使孔成子、宁惠子立敬姒之子衎(kàn)以为大子。冬十月,卫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见大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饮。叹曰:“是夫也,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乌呼!天祸卫国也夫!吾不获鱄(pū)也使主社稷。”大夫闻之,无不耸惧。孙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于卫,尽置诸戚,而甚善晋大夫。

卫定公有病,让孔成子、宁惠子立敬姒的儿子衎作为太子。冬季,十一月,卫定公去世。夫人姜氏哭丧以后休息,看到太子并不悲哀,就连水也不喝,叹气说:“这个人啊,将要不仅会使卫国遭致败亡,而且必然从我这个未亡人身上开始动手。唉呀!这是上天降祸给卫国吧!我不能得到鱄来主持国家。”大夫们听到以后,无不感到十分恐惧。孙文子从此不敢把他的宝器藏在卫国,而都放在采邑戚地,同时尽量和晋国的大夫友好。

 

成公十五年(前576年)

【经】

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三月乙巳,仲婴齐卒。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公至自会。夏六月,宁公固卒。楚子伐郑。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鯂、邾人会吴于钟离。许迁于叶。

【传】

十五年春,会于戚,讨曹成公也。执而归诸京师。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不然,则否。

十五年春季,鲁成公和晋厉公、卫献公、郑成公、曹成公、宋国世子成、齐国国佐、邾人在戚地会盟,这是为了讨伐曹成公。逮捕了曹成公送到京师。《春秋》记载说“晋侯执曹伯”,这是由于曹成公的罪过不及于百姓。凡是国君对百姓无道,诸侯讨伐而且逮捕了他,就说“某人执某侯”,否则就不这样记载。

诸侯将见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

诸侯要让子臧进见周王而立他为曹国国君。子臧辞谢说:“古书上有这样的话:‘圣人通达节义,其次保守节义,最下失去节义’。做国君这件事不合于我的节义。虽然不能像圣人那样,岂敢失节呢?”于是逃亡到宋国。

夏六月,宋共公卒。

夏季,六月,宋共公去世。

楚将北师。子囊曰:“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子反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

楚国准备向北方出兵,子囊说:“新近和晋国结盟而背弃它,恐怕不可吧!”子反说:“敌情有利于我就前进,结什么盟?”申叔时已经老了,住在采邑申地,听到这话,说:“子反必然不能免于祸难。信用用来保持礼义,礼义用来保护生存,信用、礼义都没有了,想要免于祸难,行吗?”

楚子侵郑,及暴隧,遂侵卫,及首止。郑子罕侵楚,取新石。

楚子入侵郑国,到达暴隧,因此入侵卫国,到达首止。郑国子罕入侵楚国,战领了新石。

栾武子欲报楚,韩献子曰:“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

晋将栾武子想要报复楚国,韩献子说:“不用,让他自己加重罪过,百姓将会背叛他。失了人心,谁去替他打仗。”

秋八月,葬宋共公。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

秋季,八月,安葬宋共公。在这时,华元做右师,鱼石做左师,荡泽做司马,华喜做司徒,公孙师做司城,向为人做大司寇,鳞朱做少师寇,向带做太宰,鱼府做少宰。荡泽要削弱公室,杀了公子肥。华元说:“我做右师,国君和臣下的教导,这是师所掌管的。现在公室的地位低下,却不能拨正,我的罪过大了。不能尽到职责,岂敢以得到宠信为利呢?”于是出奔晋国。

二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且多大功,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右师讨,犹有戌在,桓氏虽亡,必偏。”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书曰:“宋杀大夫山。”言背其族也。

二位华氏,是戴公的后代;司城,是庄公的后代;其他六大臣都是桓公的后代。鱼石准备阻止华元逃亡。鱼府说:“右师如果回来,必然要讨伐荡泽,这就会没有桓氏这一族了。”鱼石说:“右师如果能够回来,虽然允许他讨伐,他必然不敢。而且他建立了大功,国内的人们亲附他,如果他不回来,恐怕桓氏在宋国没有人祭祀了。右师如果讨伐,还有向戌在那里。桓氏虽然灭亡,必然只是亡掉一部分而已。”鱼石自己在黄河岸上阻止华元。华元请求讨伐荡泽,鱼石答应了。华元这才回来,派遣华喜、公孙师率领国内的人们进攻荡氏,杀了荡泽,《春秋》记载说“宋杀其大夫山”,就是说荡泽背弃了自己的宗族。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睢上。华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乃反。鱼府曰:“今不従,不得入矣。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若不我纳,今将驰矣。”登丘而望之,则驰。聘而従之,则决睢澨,闭门登陴矣。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以靖国人。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离开都城住在睢水旁边,华元派人劝阻他们,他们不同意。冬季,十月,华元亲自去劝阻,他们又不同意,华元就回来了。鱼府说:“现在不听从华元的话,以后就不能进入国都了。右师眼睛转动很快而说话很急,有别的想法呀。如果不接纳我们,现在就要疾驰而去了。”他们登上山头一看,就看到华元疾驰而去。这五个人驱车跟随华元,华元已经掘开睢水堤防,关闭城门登上城墙了。左师、两个司寇、两个宰就逃亡到楚国。华元派向戌做左师、老佐做司马、乐裔做司寇,来安定国内的人。

晋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伯州犁奔楚。韩献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

晋国三郤陷害伯宗,诬陷以后再杀了他,并且连累及于栾弗忌。伯州犁逃亡到楚国。韩献子说:“郤氏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吧!善人,是天地的纲纪,而多次加以杀害,不灭亡还等什么?”

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

当初,伯宗每次朝见,他的妻子一定劝戒他说:“盗贼憎恨主人,百姓讨厌统治者,您喜欢说直话,必然遭到祸难。”

十一月,会吴于钟离,始通吴也。

十一月,叔孙侨如会合晋国士燮、齐国高无咎、宋国华元、卫国孙林父、郑国公子?和吴国在钟离会见,这是开始和吴国友好往来。

许灵公畏逼于郑,请迁于楚。辛丑,楚公子申迁许于叶。

许灵公害怕郑国逼迫,请求迁到楚国。十一月初三日,楚国公子申把许国迁到叶地。

 

成公十六年(前575年)

【经】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夏四月辛未,滕子卒。郑公子喜帅师侵宋。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晋侯使栾黡来乞师。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楚杀其大夫公子侧。秋,公会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公至自会。公会尹子,晋侯、齐国佐、邾人伐郑。曹伯归自京师。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冬十月乙亥,叔孙侨如出奔齐。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犨盟于扈。公至自会。乙酉,刺公子偃。

【传】

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郑叛晋,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

十六年春季,楚共王从武城派公子成用汝阴的土田向郑国求和。郑国背叛晋国,子驷跟随楚子在武城结盟。

夏四月,滕文公卒。

夏季,四月,滕文公去世。

郑子罕伐宋,宋将鉏、乐惧败诸汋陂。退,舍于夫渠,不儆,郑人覆之,败诸汋陵,获将鉏、乐惧。宋恃胜也。

郑国的子罕进攻宋国,宋国将鉏、乐惧在汋陂打败了他。宋军退兵,驻扎在夫渠,不加警备。郑军伏兵袭击,在汋陵打败了他们,俘虏了将鉏、乐惧。这是由宋国仗恃打了胜仗而不加戒备。

卫侯伐郑,至于鸣雁,为晋故也。

卫献公发兵攻打郑国,到达鸣雁,这是为了晋国的缘故。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郤锜将上军,荀偃佐之。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罃居守。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焉。栾黡来乞师,孟献子曰:“有胜矣。”戊寅,晋师起。

晋厉公打算讨伐郑国,范文子说:“如果按照我的愿望,诸侯都背叛,晋国的危机可以得到缓和。如果只是一个郑国背叛,晋国的忧患,可能马上就会来了。”栾武子说:“不能在我们这一辈执政的时候失去诸侯,一定要进攻郑国。”于是就发兵。栾书率领中军,士燮作为辅佐;郤锜率领上军,荀偃作为辅佐;韩厥率领下军,郤至作为新军辅佐。荀罃留守。郤犫去到卫国,乘机到齐国,请求两国出兵。栾黡前来请求出兵,孟献子说:“晋国可能得胜了。”四月十二日,晋军出兵。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令尹将左,右尹子辛将右。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庞,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従上命,致死以补其阙。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齐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恤所底,其谁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速则失志,不整丧列。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

郑国人听说晋国出兵,就派使者报告楚国,姚句耳同行。楚共王救援郑国。司马子反率领中军,令尹子重率领左军,右尹子辛率领右军。路过申地,子反进见申叔时,说:“这次出兵会怎么样?”申叔时回答说:“德行、刑罚、和顺、道义、礼法、信用,这是战争的手段。德行用来施予恩惠,刑罚用来纠正邪恶,和顺用来事奉神灵,道义用来建立利益,礼法用来适合时宜,信用用来护守事物。人民生活优厚,道德就端正;举动有利,事情就合于节度,时宜合适,生产就有所成就;这样就能上下和睦,相处没有矛盾,有所需求无不具备,各人都知道行动的准则。所以《诗》说:‘安置百姓,没有不合乎准则。’这样,神灵就降福于他,四时没有灾害,百姓生活优厚,齐心一致地听命,没有不尽力以服从上面命令的,不顾性命来弥补死去的战士的空缺,这样就是战争所以能够胜利的原因。现在楚国内部丢弃他的百姓,外部断绝他的友好,亵渎神圣的盟约而说话不讲信用,违反时令发动战争,使百姓疲劳以求快意。人们不知道什么是信用,进退都是罪过。人们为他们的结局在担忧,还有谁肯去送命?您还是尽力做吧!我不会再看到您了。”姚句耳先回来,子驷询问情况,他回答说:“楚军行军迅速,经过险要的地方行列不整齐。动作太快就会考虑不周,军容不整齐就丧失了行列。考虑不周、行列丧失,怎么能打仗?楚国恐怕不能依靠了。”

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

五月,晋军渡过黄河。他们听说楚军将要到达,范文子想要回去,说:“我们假装逃避楚国,这样就能够缓和忧患。会合诸侯,不是我所能做到的,还是遗留给有能力的人吧。我们如果群臣和睦以奉事国君,这就够了。”栾武子说:“不可以。”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六月,晋、楚两军在鄢陵相遇。范文子不想作战。郤至说:“韩地这一战,惠公失败归来;箕地这一役,先轸不能回国复命;邲地这一仗,荀伯又失败,这都是晋国的耻辱。您也了解先君时代的情况了。现在我们逃避楚国,这又是增加耻辱。”范文子说:“我们先君的屡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国、狄人、齐国、楚国都很强大,如果我们不尽自己的力量,子孙将会被削弱。现在三强已经顺服,敌人仅楚国而已。只有圣人才能够外部内部都没有祸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定,内部必然还有忧患,何不放掉楚国把它作为外部的戒惧呢?”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军吏患之。范匄(gài)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二十九日(阴历月终),楚军在清早逼近晋军而摆开阵势。晋国的军吏担心这种情况。范匄快步向前,说:“填井平灶,就在军营摆开阵势,把行列间的距离放宽。晋、楚两国都是上天的赐予,有什么可担心的?”范文子拿起戈来驱逐他,说:“国家的存亡,这是天意,小孩子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佻,加固营垒而等待他们,三天一定退军。乘他们退走而加以追击,一定可以得胜。”郤至说:“楚国有六个空子,我们不可失掉时机:楚国的两个卿不和;楚共王的亲兵们从旧家中选拔,都已衰老;郑国虽然摆开阵势却不整齐;蛮人虽有军队却没有阵容;楚军摆阵不避讳月底;士兵在阵中就喧闹,各阵式相联合后就更加喧闹,各军彼此观望依赖,没有战斗意志。旧家子弟的士兵不一定是强兵,所以这些都触犯了天意和兵家大忌。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军中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国戚王伤,不败何待?”公従之。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步毅御晋厉公,栾鍼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鍼曰:“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

楚共王登上楼车了望晋军。子重让大宰伯州犁侍立在楚共王身后。楚共王说:“车子向左右驰骋,干什么?”伯州犁说:“这是召集军官们。”楚共王说:“那些人都集合在中军了。”伯州犁说:“这是一起谋议。”楚共王说:“帐幕张开了。”伯州犁说:“这是在先君的神主前占卜。”楚共王说:“帐幕撤除了。”伯州犁说:“这是将要发布命令了。”楚共王说:“喧闹得厉害。而且尘土飞扬起来了。”伯州犁说:“这是准备填井平灶摆开阵势。”楚共王说:“都登上战车了,将帅和车右都拿着武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宣布号令。”楚共王说:“他们要作战吗?”伯州犁说:“还不能知道。”楚共王说:“晋军上了战车,将帅和车右又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战前的祈祷。”伯州犁把晋厉公亲兵的情况向楚共王报告。苗贲皇在晋厉公的旁边,也把楚共王亲兵的情况向晋厉公报告。晋厉公左右的将士们都说:“有国家中杰出的人物在那里,而且军阵厚实,不能抵挡。”苗贲皇对晋厉公说:“楚国的精兵在于他们中军的王族而已。请求把我们的精兵分开去攻击他们的左右军,再集中三军攻打楚王的亲兵,一定可以把他们打得大败。”晋厉公让太史占筮。太史说:“吉利。得到《复》。卦辞说:‘南方的国家局促,射它的国王,箭头中目。’国家局促,国王受伤,不失败,还等待什么?”晋厉公听从了。晋军营前头有泥沼,于是晋军都或左或右地避开泥沼而行。步毅驾御晋厉公的战车,栾鍼作为车右。彭名驾御楚共王的战车,潘党作为车右。石首驾御郑成公的战车,唐苟作为车右。栾、范领着他们私族部队左右护卫着晋厉公前进。战车陷在泥沼里。栾书打算将晋厉公装载在自己车上。他儿子栾鍼说:“书退下去!国家有大事,你哪能一人揽了?而且侵犯别人的职权,这是冒犯;丢弃自己的职责,这是怠慢;离开自己的部下,这是扰乱。有三件罪名,不能违犯啊。”于是就掀起晋厉公的战车离开泥沼。

癸巳,潘尫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诘朝,尔射,死艺。”吕锜(qí,yī)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占之,曰:“姬姓,日也。异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以一矢复命。

六月二十八日,潘尫的儿子党和养由基把皮甲重叠而射它,穿透了七层。拿去给楚共王看,说:“君王有这样两个臣下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楚共王发怒说:“真丢人!明早作战,你们射箭,将会死在这武艺上。”吕锜梦见自己射月亮,射中,自己却退进了泥塘里。占卜,说:“姬姓,是太阳;异姓,是月亮,这一定是楚共王了。射中了他,自己又退进泥里,就一定会战死。”等到作战时,吕锜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王召唤养由基,给他两支箭,让他射吕锜。结果射中吕锜的脖子,伏在弓套上死了。养由基拿了剩下的一支向楚共王复命。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识见不谷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

郤至三次碰到楚共王的士兵,见到楚共王时,一定下车,脱下头盔,快步向前而走。楚共王派工尹襄送上一张弓去问候,说:“正当战事激烈的时候,有一位身穿浅红色牛皮军服的人,是君了啊!刚才见到我而快走,恐怕是受伤了吧!”郤至见到客人,脱下头盔接受命令,说:“贵国君王的外臣郤至跟随寡君作战,托君王的福,参与了披甲的行列,不敢拜谢命令。谨向君王报告没有受伤,感谢君王惠赐给我的命令。由于战事的缘故,谨向使者敬礼。”于是,三次向使者肃拜以后才退走。

晋韩厥従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従之!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郤至従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従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旌于弢中。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

晋国的韩厥追赶郑成公,他的车夫杜溷罗说:“是否赶快追上去?他们的御者屡屡回头看,注意力不在马上,可以赶上。”韩厥说:“不能再次羞辱国君。”于是就停止追赶。郤至追赶郑成公,他的车右茀翰胡说:“另外派轻车从小道迎击,我追上他的战车而把他俘虏下来。”郤至说:“伤害国君要受到刑罚。”也停止了追赶。石首说:“从前卫懿公由于不去掉他的旗子,所以才在荧地战败。”于是就把旗子放进弓袋里。唐苟对石首说:“您在国君旁边,战败者应该一心保护国君。我不如您,您带着国君逃走,我请求留下。”于是唐苟就战死了。

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再发,尽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晋师乃止。囚楚公子伐。

楚军被逼在险阻的地带,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有命令,为了国家的缘故,您一定要射箭。”养由基就射晋军,再射,被射的人都被射死。叔山冉举起晋国人投掷过去,掷中战车,折断了车前的横木。晋军于是停下来。囚禁了楚国的公子茷。

栾鍼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请摄饮焉。”公许之。使行人执榼(kē,木质酒器)承饮,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

栾鍼见到子重的旌旗,请求说:“楚国人说那面旌旗是子重的旗号,他恐怕就是子重吧。当初下臣出使到楚国,子重问起晋国的勇武表现在哪里,下臣回答说:‘喜好整齐,按部就班。’子重说:‘还有什么?’下臣回答说:‘喜好从容不迫。’现在两国兴兵,不派遣使者,不能说是按部就班;临到事情而不讲信用,不能说是从容不迫。请君王派人替我给子重进酒。”晋厉公答应了,派遣使者拿着酒器奉酒,到了子重那里,说:“寡君缺乏使者,让栾鍼执矛侍立在他左右,因此不能犒赏您的从者,派我前来代他送酒。”子重说:“他老人家曾经跟我在楚国说过一番话,送酒来一定是这个原因。他的记忆力不也是很强吗?”受酒而饮,不留难使者而重新击鼓。

旦而战,见星未已。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晋人患之。苗贲皇徇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乃逸楚囚。王闻之,召子反谋。谷阳竖献饮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晋入楚军,三日谷。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唯命不于常’,有德之谓。”

早晨开始作战,直到黄昏还没有结束战争。子反命令军官视察伤情,补充步兵车兵,修理盔甲武器,陈列战车马匹,鸡叫的时候吃饭,唯主帅的命令是听。晋国因此担心。苗贲皇通告全军说:“检阅战车、补充士卒,喂好马匹,磨快武器,整顿军阵、巩固行列,饱吃一顿、再次祷告,明天再战!”就故意放松楚国的俘虏让他们逃走。楚共王听到这些情况,召子反一起商量。穀阳竖献酒给子反,子反喝醉了不能进见。楚共王说:“这是上天要让楚国失败啊!我不能等待了。”于是就夜里逃走了。晋军进入楚国军营,吃了三天楚军留下的粮食。范文子站在兵马前面,说:“君王年幼,下臣们不才,怎么能得到这个地步?君王还是要警惕啊!《周书》说,‘天命不能常在不变’,说的是有德的人就可以享有天命。”

楚师还,及瑕,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复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敢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楚军回去,到达瑕地,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先大夫让军队覆没,当时国君不在军中。现在您没有过错,这是我的罪过。”子反再拜叩头说:“君王赐下臣去死,死而不朽。下臣的士兵的确败逃了,这是下臣的罪过。”子重也派人对子反说:“当初让军队覆没的人,他的结果你也听到过了。何不自己打算一下!”子反回答说:“即使没有先大夫自杀谢罪的事,大夫命令侧死去,侧岂敢贪生而陷于不义?侧使国君的军队败亡,岂敢忘记一死?”楚共王派人阻止他,没来得及,子反就自杀了。

战之日,齐国佐、高无咎至于师。卫侯出于卫,公出于坏隤。宣伯通于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晋难告,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于坏隤,申宫儆备,设守而后行,是以后。使孟献子守于公宫。

作战的第二天,齐国国佐、高无咎到达军中,卫献公从卫国出来,鲁成公从坏隤出来。宣伯和穆姜私通,想要去掉季、孟两人而占取他们的家财。成公将要出行,穆姜送他,让他驱逐这两个人。成公把晋国的危难告诉她,说:“请等我回来再听取您的命令。”穆姜生气,公子偃、公子鉏快步走过,穆姜指着他们说:“你要不同意,他们都可以是国君!”鲁成公在坏隤等待,防护宫室、加强戒备、设置守卫,然后出行,所以去晚了。让孟献子在公宫留守。

秋,会于沙随,谋伐郑也。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侯待于坏隤以待胜者。”郤犨将新军,且为公族大夫,以主东诸侯。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晋侯不见公。

秋季,鲁成公和晋厉公、齐灵公、卫献公、宋国华元、邾国人在沙随会见,商量进攻郑国。宣伯派人告诉郤犫说:“鲁侯在坏隤等着,以等待胜利者。”郤犫率领新军,同时做公族大夫,主持东方诸侯的事务。他从宣伯那里拿了财物,而在晋厉公那里毁谤鲁成公。晋厉公就不和鲁成公见面。

曹人请于晋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位,国人曰:‘若之何忧犹未弭?’而又讨我寡君,以亡曹国社稷之镇公子,是大泯曹也。先君无乃有罪乎?若有罪,则君列诸会矣。君唯不遗德刑,以伯诸侯。岂独遗诸敝邑?取私布之。”

曹国人向晋国请求说:“自从我先君宣公去世,国内的人们说:‘怎么办?忧患还没有消除。’而贵国又讨伐我寡君,因而使镇抚曹国国家的公子子臧逃亡,这是在大举灭曹,莫非由于先君有罪吧!可是如果有罪,那么君王又使他参加会盟。君王不丢失德行和刑罚,所以才能称霸诸侯,岂独丢弃敝邑?谨在私下向贵国表达真情。”

七月,公会尹武公及诸侯伐郑。将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诸侯之师次于郑西。我师次于督扬,不敢过郑。子叔声伯使叔孙豹请逆于晋师。为食于郑郊。师逆以至。声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后食。

七月,鲁成公会合尹武公和诸侯进攻郑国。成公将要出行,穆姜又像以前一样命令成公。成公又在宫中设了防备以后才出行。诸侯的军队驻扎在郑国西部,我国的军队驻扎在督扬,不敢经过郑国。子叔声伯派叔孙豹请求晋军前来迎接我军,又在郑国郊外为晋军准备饭食。晋军为迎接我军而来到。声伯四天没有吃饭等着他们,直到让晋国的使者吃了饭以后自己才吃。

诸侯迁于制田。知武子佐下军,以诸侯之师侵陈,至于鸣鹿。遂侵蔡。未反,诸侯迁于颍上。戊午,郑子罕宵军之,宋、齐、卫皆失军。

诸侯迁移到制田,知武子作为下军副帅,率领诸侯的军队入侵陈国,到达鸣鹿,因此入侵蔡国。还没有回来,诸侯又迁移到颍上。七月二十四日,郑国的子罕发动夜袭,宋国、齐国、卫国都溃不成军。

曹人复请于晋,晋侯谓子臧:“反,吾归而君。”子臧反,曹伯归。子臧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

曹国人再次向晋国请求。晋厉公对子臧说:“你回去,我送回你们国君。”子臧回国,曹成公也回来了,子臧把他的封邑和卿的职位全部交出去而不再做官。

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従也。宁事齐、楚,有亡而已,蔑従晋矣。’若欲得志于鲁,请止行父而杀之,我毙蔑也而事晋,蔑有贰矣。鲁不贰,小国必睦。不然,归必叛矣。”

叔孙侨如派人告诉郤犫说:“鲁国有季氏、孟氏,就好像晋国有栾氏、范氏,政令就是在那里制订的。现在他们商量说:‘晋国的政令出于不同的家族,不能统一,这是不能服从的。宁可事奉齐国和楚国,哪怕亡国,也不要跟从晋国了。’晋国如果要在鲁国行使自己的意志,请留下行父而杀了他,我把蔑杀死,事奉晋国,就没有二心了。鲁国没有二心,其他小国一定服从晋国。不这样,行父回国就必然背叛晋国。”

九月,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公还,待于郓。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郤犨曰:“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若犹不弃,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晋君。则夫二人者,鲁国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鲁必夕亡。以鲁之密迩仇雠,亡而为仇,治之何及?”郤犨曰:“吾为子请邑。”对曰:“婴齐,鲁之常隶也,敢介大国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请,若得所请,吾子之赐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谓栾武子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谋国家不贰,图其身不忘其君。若虚其请,是弃善人也。子其图之!”乃许鲁平,赦季孙。

九月,晋国人在苕丘逮捕了季孙行父。成公回来。在郓地等待,派子叔声伯向晋国请求放回季孙。郤犫说:“如果去掉仲孙蔑而留下季孙行父,我给您鲁国的政权,对待您比对公室还亲。”声伯回答说:“侨如的情况,您一定听到了。如果去掉蔑和行父,这是大大地丢弃鲁国而加罪寡君。如果还不丢弃鲁国,而承您向周公求福,让寡君能够事奉晋国国君,那么这两个人,是鲁国的社稷之臣。如果早晨去掉他们,鲁国必然晚上灭亡。鲁国靠近晋国的仇敌,灭亡了以后就会变成仇敌,还来得及补救吗?”郤犫说:“我为您请求封邑。”声伯回答说:“婴齐,是鲁国的小臣,岂敢仗恃大国以求取丰厚的官禄?我奉了寡君的命令前来请求,如果得到所请求的,您的恩赐就很多了,还有什么请求?”范文子对栾武子说:“季孙在鲁国,辅助过两个国君。妾不穿丝绸,马不吃粮食,难道他不是忠诚吗?相信奸邪而丢弃忠良,怎么对付诸侯?子叔婴齐接受国君的命令没有私心,为国家谋划也没有二心,为自己打算而不忘国君。如果拒绝他的请求,这是丢弃善人啊!您还是考虑一下吧!”于是允许鲁国讲和,赦免了季孙行父。

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

冬季,十月,放逐叔孙侨如并且和大夫们结盟。侨如逃亡到齐国。

十二月,季孙及郤犨盟于扈。归,刺公子偃,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

十二月,季孙和郤犫在扈地结盟。回国,暗杀了公子偃,把叔孙豹从齐国召回而立了他。

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

齐国的声孟子和侨如私通,让他位于高氏、国氏之间。侨如说:“不能再犯罪了。”便逃亡到卫国,也位于各卿之间。

晋侯使郤至献楚捷于周,与单襄公语,骤称其伐。单子语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位于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乱之本也。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夏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将慎其细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晋厉公派遣郤至到成周去献对楚国作战的战利品,郤至和单襄公说话,屡次夸耀自己的功劳。单襄公对大夫们说:“郤至恐怕要被杀吧!他的地位在七个人之下,而想要盖过他的上级。聚集怨恨,这是祸乱的根本。多招怨恨,是自造祸乱的阶梯,怎么还能据有官位?《夏书》说:‘怨恨难道只是在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倒是应该考虑。’这是说在细微之处也要谨慎。现在郤至把看不到的怨恨都变得明显了,这样可以吗?”

 

成公十七年(前574年)

【经】

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乙酋,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会。齐高无咎出奔莒。九月辛丑,用郊。晋侯使荀罃来乞师。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壬申,公孙婴卒于貍脤。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邾子玃且卒。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楚人灭舒庸。

【传】

十七年春,王正月,郑子驷侵晋虚、滑。卫北宫括救晋,侵郑,至于高氏。

十七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郑国子驷进攻晋国的虚、滑两地。卫国的北宫括救援晋国,侵袭郑国,到达高氏。

夏五月,郑大子髡顽、侯孺为质于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郑。公会尹武公、单襄公及诸侯伐郑,自戏童至于曲洧。

夏季,五月,郑国太子髡顽和侯卻獳到楚国作为人质,楚国公子成、公子寅戍守在郑国。鲁成公会合尹武公、单襄公以及诸侯进攻郑国,从戏童到达曲洧。

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难将作矣!爱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

晋国的范文子从鄢陵回国,让他的祝宗祈求早点死去,说:“国君骄横奢侈而又战胜敌人,这是上天增加他的毛病,祸难将要起来了。爱我的人只有诅咒我,让我快点死去,不要及于祸难,这就是范氏的福气。”六月初九日,”范文子死。

乙酉同盟于柯陵,寻戚之盟也。

六月二十六日,鲁成公和尹子、单子、晋厉公、齐灵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邾国人在柯陵结盟,这是为了重温戚地的盟会。

楚子重救郑,师于首止。诸侯还。

楚国的子重援救郑国,军队驻扎在首止。诸侯就退兵回国。

齐庆克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鲍牵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夫人怒。国子相灵公以会,高、鲍处守。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国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高弱以卢叛。齐人来召鲍国而立之。

齐国的庆克和声孟子私通,穿着女人衣服和女人一起坐辇进入宫中的夹道门。鲍牵见到了,报告国武子。武子把庆克召来告诉他。庆克躲在家里很久不出门,报告声孟子说:“国子责备我。”声孟子发怒。国武子作为齐灵公的相礼参加会见,高无咎、鲍牵留守。等到回国,将要到达的时候,关闭城门,检查旅客。声孟子诬陷说:“高、鲍两人打算不接纳国君而立公子角,国子参与这件事。”秋季,七月十三日,砍去了鲍牵的双脚而驱逐了高无咎。高无咎逃亡到莒国。高弱据有卢地而发动叛乱。齐国人来鲁国召回鲍国而立了他。

初,鲍国去鲍氏而来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须吉。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与匡句须邑,使为宰。以让鲍国,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实吉。”对曰:“能与忠良,吉孰大焉!”鲍国相施氏忠,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当初,鲍国离开鲍氏来鲁国做施孝叔的家臣。施氏占卜总管的人选,匡句须吉利。施氏的总管拥有一百家的采邑。施氏给了匡句须采邑,让他做总管,他却让给鲍国而且把采邑也给了鲍国。施孝叔说:“你是占卜认为吉利的。”匡句须回答说:“能够给忠良,还有比这再大的吉利吗?”鲍国辅助施氏很忠诚,所以齐国人把他召回去作为鲍氏的后嗣。孔子说:“鲍牵的聪明不如葵菜,葵菜还能保护自己的脚。”

冬,诸侯伐郑。十月庚午,围郑。楚公子申救郑,师于汝上。十一月,诸侯还。

冬季,诸侯进攻郑国。十月十二日,包围郑国。楚国公子申救援郑国,军队驻扎在汝水边上。十一月,诸侯退兵回国。

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従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狸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従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

当初,声伯梦见步行渡过洹水,有人将琼瑰给他吃了,哭出来的眼泪都成了琼瑰装满怀抱,跟着唱歌说:“渡过洹水,赠给我琼瑰。回去吧回去吧,琼瑰装满我的怀内!”醒来由于害怕而不敢占卜。从郑国回来,十一月某一天,到达狸脤,而占卜这件事,说:“我害怕死,所以不敢占卜。现在大家跟随我已经三年了,没有妨碍了。”说了这件事,到晚上就死了。

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国佐従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遂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十二月,卢降。使国胜告难于晋,待命于清。

齐灵公派崔杼做大夫,派庆克辅佐他,率领军队包围卢地。国佐跟从诸侯包围郑国,由于齐国发生祸难请求回国。国佐于是就到了包围卢地的军队里,杀了庆克,据有穀地而发动叛乱。齐灵公和国佐在徐关结盟以后,恢复了他的官位。十二月,卢地人投降。齐灵公派遣国胜向晋国报告祸难,并且让他在清地等候命令。

晋厉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以胥克之废也,怨郤氏,而嬖于厉公。郤锜夺夷阳五田,五亦嬖于厉公。郤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既,矫亦嬖于厉公。栾书怨郤至,以其不従己而败楚师也,欲废之。使楚公子伐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信。遂怨郤至。

晋厉公奢侈,有很多宠信的大夫。从鄢陵回来,想要全部去掉其他的大夫,而立左右宠信的人。胥童因为胥克的被废,怨恨郤氏而成为厉公宠臣。郤犫夺走了夷阳五的土田,夷阳五也为厉公所宠信。郤犫和长鱼矫争夺土田,把长鱼矫逮捕囚禁,和他的父母妻子同系在一个车辕上。不久以后,长鱼矫也受到厉公的宠信。栾书怨恨郤至,因为他不听自己的主意而又打败了楚军,想要废掉他。栾书让楚国的公子茷告诉厉公说:“这次战役,郤至实在是召来我寡君的,因为东方的军队没有到达和晋军统帅没有完全出动,他说:‘这一战晋国必然失败,我就乘机拥立孙周来事奉君王。’”厉公告诉栾书。栾书说:“恐怕有这回事。否则,难道他会不顾虑死,而接受敌人的使者吗?君王何不试着派他到成周而考察他一下呢?”郤至到成周聘问,栾书让孙周接见他,晋厉公派人窥探,证实了。于是厉公就怨恨郤至。

厉公田,与妇人先杀而饮酒,后使大夫杀。郤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郤至射而杀之。公曰:“季子欺余。”

晋厉公打猎,和女人一起首先射猎,并且喝酒,然后让大夫射猎。郤至奉献野猪,寺人孟张夺走野猪,郤至射死了孟张。厉公说:“郤至欺负我!”

厉公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敌多怨有庸。”公曰:“然。”郤氏闻之,郤锜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死而多怨,将安用之?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后矣!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受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

厉公准备发动群臣讨伐郤至,胥童说:“一定要先从三郤开刀。他们族大,怨恨多。去掉大族,公室就不受逼迫;讨伐怨恨多的,容易有功。”厉公说:“对。”郤氏听到这件事,郤锜想要攻打厉公,说:“虽然我们一族就要死了,国君也必定危险了。”郤至说:“人能站得住,是由于有信用、明智、勇敢。有信用不能背叛国君,明智不能残害百姓,勇敢不能发动祸难。没有这三样,还有谁亲近我们?死了又增多怨恨,还有什么用?国君有了臣下而杀了他们,能把国君怎么办?我若有罪,死得已经晚了。如果国君杀害的是无罪的人,他将要失掉百姓,想要安定,行吗?还是听候命令吧。受了国君的禄位,因此才能聚集亲族。有了亲族而和国君相争,还有比这更大的罪过吗?”

壬午,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郤氏。长鱼矫请无用众,公使清沸魋助之,抽戈结衽,而伪讼者。三郤将谋于榭。矫以戈杀驹伯、苦成叔于其位。温季曰:“逃威也!”遂趋。矫及诸其车,以戈杀之,皆尸诸朝。

十二月二十六日,胥童、夷羊五率领甲士八百人准备进攻郤氏,长鱼矫请求不要兴师动众,晋厉公派清沸魋去帮助他们。长鱼矫和清沸魋抽出戈来,衣襟相结,装成打架争讼的样子。三郤准备在台榭里和他们计议,长鱼矫乘机用戈在座位上刺死了郤锜和郤犫。郤至说:“无罪被杀,不如逃走。”于是赶快逃走。长鱼矫追上郤至的车子,用戈刺死了他。都陈尸在朝廷上。

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不施而杀,不可谓德。臣逼而不讨,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轨并至。臣请行。”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曰:“寡人有讨于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公使胥童为卿。

胥童带领甲士在朝廷上劫持了栾书、中行偃。长鱼矫说:“不杀这两个人,忧患必然会到国君身上。”晋厉公说:“一天之中而把三个卿的尸摆在朝上,我不忍心增加了。”长鱼矫回答说:“别人对君王会忍心的。下臣听说祸乱在外就是奸,在内就是轨。用德行来对待奸,用刑罚来对待轨。不施教化就加以杀戮,不能叫做德行;臣下逼迫国君而不加讨伐,不能叫做刑罚。德行和刑罚不加树立,奸、轨就一起来了,下臣请求离去。”于是就逃亡到狄人那里。厉公派人向栾书和中行偃辞谢说:“寡人讨伐郤氏,郤氏已经伏罪,大夫不要把劫持的事作为耻辱,还是各复其位吧!”他们都再拜叩头说:“君王讨伐有罪的人,而赦免下臣一死,这是君王的恩惠。我们两个人即使死了,哪里敢忘记君王的恩德?”于是都回去了。晋厉公派胥童做卿。

公游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匄,士匄辞。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晋厉公在匠丽氏那里游玩,栾书、中行偃就乘机抓住了他。召唤士匄,士匄辞谢。召唤韩厥,韩厥辞谢说:“从前我在赵氏家里养大,孟姬诬陷赵氏,我能顶住不出兵。古人有话说,‘杀老牛没有人敢作主’,何况是国君呢?您几位不能事奉国君,又哪里用得到厥呢?”

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遂恃吴而不设备。楚公子櫜师袭舒庸,灭之。

舒庸人由于楚军的战败,引导吴国人包围巢地,进攻驾地,包围厘地和虺地,因此就依仗着吴国而不设防。楚国公子槖师入侵舒庸,灭亡了舒庸。

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杀胥童。民不与郤氏,胥童道君为乱,故皆书曰:“晋杀其大夫。”

闰月二十九日,栾书、中行偃杀了胥童。百姓不亲附郤氏,胥童引导国君作乱,所以《春秋》都记载说“晋杀其大夫”。

 

成公十八年(前573年)

【经】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庚申,晋弑其君州蒲。齐杀其大夫国佐。公如晋。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公至自晋。晋侯使士匄来聘。秋,杞伯来朝。八月,邾子来朝,筑鹿囿。己丑,公薨于路寝。冬,楚人、郑人侵宋。晋侯使士鲂来乞师。十有二月,仲孙蔑会晋侯、宋公、卫侯、邾子、齐崔杼同盟于虚朾。丁未,葬我君成公。

【传】

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使荀罃、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従,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従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庚午,盟而入,馆于伯子同氏。辛巳,朝于武宫,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无慧,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

十八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初五日,晋国的栾书、中行偃派程滑杀死晋厉公,葬在翼地的东门外边,仅仅用了一辆车子。派遣荀罃、士鲂到京师迎接周子而立他为国君,这时周子才十四岁。大夫在清原迎接,周子说:“我开始的愿望并没有到这地步,现在虽然到了这地步,难道不是上天的意志吗?然而人们要求有国君,这是为了让他发布命令。立了以后又不听他的,还哪里用得着国君?您几位用得着我,在今天;用不着,也在今天,恭敬而听从国君,这是神灵所保佑的。”大夫们回答说:“这是下臣们的愿望,岂敢不唯命是听。”十五日,结盟以后才进入国都,住在伯子同氏家里。二十六日,周子在武宫朝见。驱逐了不适合做臣的七个人。周子有一个哥哥是白痴,不能辨别豆子和麦子,所以不能立为国君。

齐为庆氏之难故,甲申晦,齐侯使士华免以戈杀国佐于内宫之朝。师逃于夫人之宫。书曰:“齐杀其大夫国佐。”弃命,专杀,以谷叛故也。使清人杀国胜。国弱来奔,王湫奔莱。庆封为大夫,庆佐为司寇。既,齐侯反国弱,使嗣国氏,礼也。

齐国由于庆氏祸难的缘故,正月二十九日,齐灵公派士华免用戈把国佐杀死在内宫的前堂,大家逃到夫人的宫里。《春秋》记载说“齐杀其大夫国佐”,这是由于国佐丢弃君命、专权杀人、据有穀地而叛变的缘故。让清地人杀了国胜。国弱逃亡到鲁国来。王湫逃亡到莱地。庆封做大夫,庆佐做司寇。不久以后,齐灵公让国弱回国,要他继承国氏宗嗣,这是合于礼的。

二月乙酉朔,晋侯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使士渥浊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弁纠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荀宾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为司马,张老为候奄。铎遏寇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群驺知礼。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举不失职,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师不陵正,旅不逼师,民无谤言,所以复霸也。

二月初一日,晋悼公在朝廷上即位。开始任命百官,赐舍财物而免除百姓对国家的欠债,照顾施恩惠给鳏夫寡妇,起用被废黜和长居下位的好人,救济贫困,援救灾难,禁止邪恶,少征赋税,宽恕罪过,节约器用,在农闲时使用农民,个人的欲望不侵占农时。派魏相、士鲂、魏颉、赵武做卿;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做公族大夫,让他们教育卿的子弟恭敬、节俭、孝顺、友爱。派士渥浊做太傅,让他学习范武子的法度;右行辛做司空,让他学习士?的法度。弁纠驾御战车,校正官属他管辖,让他教育御者们明白道理。荀宾作为车右,司士官属他管辖,让他教育勇士们待时选用。卿没有固定的御者,设立军尉兼管这些事。祁奚做中军尉,羊舌职辅佐他;魏绛做司马,张老做侦察长,铎遏寇做上军尉,籍偃为他做司马,让他教育步兵车兵,一致听从命令。程郑做乘马御,六驺属他管辖,让他教育他们明白礼仪。凡是各部门的长官,都是百姓赞扬的人。举拔的人不失职,做官的人不改变常规,爵位不超过德行,师不欺陵正,旅不逼迫师,百姓没有指责的话,这就是晋悼公再次称霸于诸侯的原因。

公如晋,朝嗣君也。

鲁成公去到晋国,朝见新立的国君晋悼公。

夏六月,郑伯侵宋,及曹门外。遂会楚子伐宋,取朝郏。楚子辛、郑皇辰侵城郜,取幽丘,同伐彭城,纳宋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焉,以三百乘戍之而还。书曰“复入”,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复其位,曰“复归”;诸侯纳之,曰“归”。以恶曰复入。宋人患之。西鉏吾曰:“何也?若楚人与吾同恶,以德于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贰矣。大国无厌,鄙我犹憾。不然,而收吾憎,使赞其政,以间吾衅,亦吾患也。今将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奸而携服,毒诸侯而惧吴、晋。吾庸多矣,非吾忧也。且事晋何为?晋必恤之。”

夏季,六月,郑成公入侵宋国,到达宋国曹门外。于是就会合楚共王一起进攻宋国,占领了朝郏。楚国子辛、郑国的皇辰入侵城郜,占取幽丘。一起进攻彭城,送回了宋国的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用三百辆战车留守,然后回国。《春秋》记载说“复入”。凡是离开自己的国家,本国迎接而且立他,叫做“入”;回复原来的位置,叫做“复归”;诸侯把他送回来,叫做“归”;用武力的叫做“复入”。宋国人担心这件事。西鉏吾说:“担心干什么?如果楚国人和我们同仇敌忾,施恩德给我们,我们本来是会事奉他们的,不敢有三心二意。现在大国的欲望没有个止境,即使把我国作为他们的边邑还会觉得遗憾。否则,收留我们讨厌的人,让他们辅助政事,等机会钻我们的空子,也是我们的祸害。现在却尊崇诸侯的乱臣而且分给他们以土地,阻塞各国之间的通道,使乱臣得以快意而使服从他们的国家离心,毒害诸侯而使吴国,晋国恐惧,这样,我们的利益多啦,并不是我们的忧患。而且事奉晋国为了什么?晋国必然会来救助我们。”

公至自晋。晋范宣子来聘,且拜朝也。君子谓:“晋于是乎有礼。”

鲁成公从晋国回到鲁国。晋国的范宣子来鲁国聘问,同时答拜对晋君的朝见。君子认为晋国在这件事情上合于礼。

秋,杞桓公来朝,劳公,且问晋故。公以晋君语之。杞伯于是骤朝于晋而请为昏。

秋季,杞桓公前来朝见,慰劳成公,同时询问晋国的消息。成公把晋君的政治措施告诉他。杞桓公因此很快地向晋国朝见并请求通婚。

七月,宋老佐、华喜围彭城,老佐卒焉。

七月,宋国的老佐、华喜包围彭城,老佐死于这次战役中。

八月,邾宣公来朝,即位而来见也。

八月,邾宣公前来朝见,这是由于他新即位而前来进见。

筑鹿囿,书,不时也。

鲁国建造鹿囿,《春秋》所以记载这件事,是由于不合于时令。

己丑,公薨于路寝,言道也。

初七日,鲁成公死在寝宫里,这是说合于正常的情况。

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华元如晋告急。韩献子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强,自宋始矣。”晋侯师于台谷以救宋,遇楚师于靡角之谷。楚师还。

冬季,十一月,楚国的子重救援彭城,进攻宋国。宋国的华元去到晋国告急。这时韩献子执政,说:“想要得到别人的拥护,一定要先为他付出勤劳。成就霸业,安定疆土,从宋国开始了。”晋悼公领兵驻扎在台谷以救宋国。在靡角之谷和楚军相遇,楚军退走回国。

晋士鲂来乞师。季文子问师数于臧武仲,对曰:“伐郑之役,知伯实来,下军之佐也。今彘季亦佐下军,如伐郑可也。事大国,无失班爵而加敬焉,礼也。”従之。

晋国的士鲂前来请求出兵。季文子向臧武仲问出兵的数字,他回答说:“攻打郑国那次战役,是知伯来请求出兵的,他是下军的辅佐。现在士鲂也辅佐下军,所出兵数,像攻打郑国时一样就可以了。事奉大国,不要违背使者的爵位次序而要更加恭敬,这是合于礼的。”季文子听从了。

十二月,孟献子会于虚朾,谋救宋也。宋人辞诸侯而请师以围彭城。孟献子请于诸侯,而先归会葬。

十二月,孟献子和晋悼公、宋平公、卫献公、邾宣公、齐国崔杼在虚朾会见,策划救援宋国。宋国人辞谢诸侯,而请求出兵以包围彭城。孟献子向诸侯请求先回国参加葬礼。

丁未,葬我君成公,书,顺也。

十二月二十六日,“葬我君成公”,《春秋》这样说,是表示一切安排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