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邮箱升级:《走入空气稀薄地带》(第四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06:23:50

第四章

我们没有在路上逗留,下午就早早地结束了一天的行程,甚至还没等到酷热和酸痛的脚 驱使我们询问每一位过路的夏尔巴人,"还有多远才能宿营?"我们很快发现答案无一例外的是:"还有两英里,先生……"

夜晚是宁静的。炊烟冉冉升起在寂静的空中。黄昏变得温柔了。火光闪耀在我们明天可 宿营的山脊上。云雾模糊了我们后天要赶的山路。渐渐增加的兴奋感把我的思绪一遍又一遍地带到西侧山脊(西坡)……

当太阳落山时,孤独感油然而生。疑虑也偶而徘徊脑际?那时我感到沉重,仿佛身负着我的整个生命。

—— 托马斯·霍恩宾 摘自《喜马拉雅的西坡》

从卢克拉到喜马拉雅的路需向北穿越杜德科西峡谷。这是一条冰雪覆盖、巨石堵塞的冰河。我们在名为法克丁的小村庄度过了旅程的第一夜。村里的几间屋舍和茅草棚坐落在临河山坡的平地上。当夜幕降临时,空气中有刺骨的冷意;清晨,杜鹃花的叶子上闪着白霜。但喜马拉雅位于北纬28度--赤道的旁边--当太阳升到可以穿透峡谷时,气温骤升。下午时分,当跨越一座高架于河流之上的浮桥时--这也是我们一天中跨越的第4条河流--我已经汗流浃背了。我只穿了短裤和T恤。

过了桥,泥泞的小路偏离了杜德科西的河岸而蜿蜒爬上峡壁,穿过芬芳的松树林。雄伟的形状如笛子的两座雪峰刺人天空,垂直高度达两英里。这是片神奇的土地,但这里却 不是荒野之地,而且几百年前就已不是了。

每块地都被开垦过,种植着大麦、荞麦和土豆。一串串祈祷者的旗帜挂满山坡。古代的佛教神殿和刻着精美佛经的墙壁在最高的山峰上像哨兵一样伫立。当我弃河上岸时,路 上挤满了长途跋涉者、牦牛群、穿红袍的和尚和被木材、煤油、饮料压弯了腰的赤足夏 尔巴人。

上岸几十分钟后,我到达了一个宽阔山脊的顶部。在经过一个由石头垒成的牛圈时,我突然发现已到了纳姆城,夏尔巴社会的社交和商业中心。位于海平面以上11,300 英尺的纳姆城像一只巨大而倾斜的圆盘状卫星电视接收天线挂在险坡的半山腰。100多问屋舍戏剧性地散落在石头山坡上,被迷宫般的小路连接着。在小镇的边缘我找到了库巴旅舍。推开当作前门的毯子,我发现我的队友们正在桌子的一角喝柠檬茶。

我走向他们时,罗布·霍尔向我介绍了此次探险队的第 3位向导--麦克·格鲁姆。 这位有着一头胡萝卜颜色的头发和马拉松运动员般瘦削身材的33岁的澳大利亚人是布里斯班的管道工,只是偶尔做导游。在1987年,当他从海拔28,169英尺的干城章嘉峰下山时被迫在露天过了一夜。他的脚冻伤了,因而不得不截去所有的脚趾。但这一打击并没有阻止他的喜马拉雅事业,相反,他尔后又攀登了乔戈里峰、霍泽峰、乔欧亚峰和阿玛丹拉峰。1993年,他在无氧气供给状态下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冷静而谨慎的格鲁姆是个令人愉快的伙伴。他极少讲话,即使被人问到时,他也只会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做简短回答。

房间里的对话被3位客户把持着--斯徒尔特、约翰,特别是贝克。这一模式在整个探险 过程中不断地被重复着。幸运的是,约翰和贝克都很幽默,经常使全队人忍俊不禁。然而贝克习惯于将独脚戏转成对自由党人的严厉的、长篇累椟的攻击。那晚我犯了一个错 误,在某个观点上我和他意见不一致。针对他的评论,我提出提高最低工资是一个明智 而必要的政策。作为一名信息灵通而富有技巧的辩者,贝克批驳了我笨拙的声明,而我却缺乏必要的实力回击他。最后,我只能舌头木呐、汗流浃背地袖手旁观。

当他继续用慢吞吞的东德克萨斯口音列数各福利州的费力而不讨好的行为时,我起身离开了桌子以免继续丢脸。当我回到餐厅时,我向女店主要了一杯啤酒。一个小巧而优雅 的夏尔巴妇女正在为一群美国旅游者点菜。"我们很饿,"一个面颊红润的男人大声地用不地道的英语嚷道,边比划着吃饭的动作。"想吃土豆、牦牛汉堡、可口可乐。你们有吗?"

"愿意看看菜单吗?"夏尔巴女人用清晰、干脆,略带加拿大口音的英语回答道。"我们的品种很多。还有新烤的苹果派,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做甜点。"

这位美国游客无法理解这个棕色皮肤的山地女人会用完美而清晰的标准英语与他说话。他继续用他那滑稽的走调英语说道:"菜单。好的,好的。对,对,我们想看看菜单。"

夏尔巴人在那些喜欢透过浪漫面纱看他们的外国人眼中仍是一个谜。不熟悉喜马拉雅人口统计情况的人会认为所有尼泊尔人都是夏尔巴人,而实际上,在尼泊尔这个面积相当 于北卡罗来那州、人口超过2,000万、有着50多个不同民族的国家中,夏尔巴人的数量不超过2万。

夏尔巴人,尼泊尔的菩提亚人的别称。主要聚居在昆布、帕拉索卢,部分散居,远达大吉岭。夏尔巴人是大山的子民,虔诚的佛教徒。夏尔巴社区的中心是库巴。这里有几条 流向喜马拉雅南坡的溪谷 —— 一小块罕见的崎岖不平的地势。这里找不到公路、汽车或一切带轮子的交通工具。

在寒冷而贫瘠的高寒地带从事种植生存是相当艰难的,所以传统的夏尔巴经济以在中国西藏和印度之间做贸易和放牧牦牛为主。然而英国人在1921年开始的首次攀登珠穆朗玛峰时请夏尔巴人作为助手的行为,引发了夏尔巴文化的转变。

在1949年以前,尼泊尔王国一直关闭边界,所以最初关于珠穆朗玛的勘察和随后的8次探险活动都被迫从北面穿越中国西藏进行,而从未穿越任何靠近库巴的地方。但是最初从大吉岭前往西藏的9次探险活动正好位于许多夏尔巴人移居的地方。他们在当地居民中间已赢得吃苦耐劳、和蔼可亲及聪颖智慧的美名。此外,由于大多数夏尔巴人世代居住在海拔为9,000至14,000英尺高的村庄,他们在生理上已适应高海拔带来的严寒。根据A ·M·克勒斯,一位曾多次与夏尔巴人攀登和旅行的苏格兰医生的建议, 1921年的珠峰探险队雇佣了一大批夏尔巴人帮助挑行李和搭营帐。这一做法在其后的75年中被大多数探险队沿用下来。

无论如何,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库巴的经济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依附于每年随季节涌入的大约15,000名旅游者和登山者。那些学习过登山和高空作业的夏尔巴人--特别是那 些曾登上过珠穆朗玛峰的人,在他们的社会中得到极高荣誉。而成为攀登能手的夏尔巴 人也随时面临丧命的危险:从1922年7名夏尔巴人在英国人的第二次探险活动中死于雪崩起,超出正常比例数目的夏尔巴人已在穆朗玛峰丧命一一共53人。事实上,他们占了攀登珠穆朗玛峰总死亡人数的三分之一。

除危险之外,夏尔巴人之间为争夺探险队中12至18 个位置也存在着激烈的竞争。那些为 6个位置而竞争的优秀登山者往往能在两个月中得到l,460美元到2,500美元的报酬。这在一个人均年收入仅为160美元的贫困国家是个诱人的数目。

为满足日益增加的西方登山者和旅游者的需要,新建的小旅馆和茶馆在库巴境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在纳姆城,新建筑尤为醒目。在前往纳姆城的路上,我超过了无数个背着从低地树林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赶路的挑山工。每根木材超过100磅--他们在榨取自己的血汗去换取每日 3美元的报酬。

很久以前曾到过库巴的观光者为旅游热及其给这片人间天堂、世外桃源所带来的变化感到悲伤。整个峡谷的树木被砍倒做了燃料。聚集在纳姆城理发馆的青年们大多穿着牛仔裤和芝加哥公牛队的T恤衫而不是做工精致的传统长袍。家庭成员习惯于在夜晚挤在录象机前观看施瓦辛格的最新动作片。

库巴文化的诸多变化不完全是件好事,但我却从未听到过夏尔巴人对此的哀叹。旅游者和登山者带来了硬通货,以及由他们支持的国际扶贫组织的基金为纳姆城和其它村子盖 起了学校和医院,降低了出生死亡率,建起了人行天桥和水电站。西方人对库巴失去往 日那种简单而如画生活的痛惜,反而确有些施恩者的味道了。生活在这片崎呕乡村的大多数人都不想与现代社会或者人类进程割断联系。夏尔巴人最不愿做的事就是被封存在人类学的博物馆里。

一名强壮的、事先已适应了高海拔的行路人可在2至 3天的时间里走完从卢克拉到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的路程。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刚刚从海平面来到这里,所以霍尔让我们用慢吞吞的步伐前进,用这段时间适应渐渐稀薄的空气。我们每天行走最多不超过三四个小时,在以后的日子里,霍尔的行程计划安排我们进一步适应高海拔气候。4月3 日,我们继续前往大本营的行程。在离开村子20分钟后,我俯身山下,看到一幅激动人心的画面。 脚下2,000英尺处,杜德科西河像一道银色锁链在四周的岩石上切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在l,000英尺的上空,巨大的阿玛丹拉山的钉子状阴影像魔鬼一样笼罩在峡谷上空。在更高的1,Q00 英尺处是掩藏在身后高耸人云的珠穆朗玛雪峰。像通常见到的景象一样,一缕冷凝的空气像结冰的烟雾从山顶流下。

我大概用了30分钟左右的时间注视着山峰,尽量设想站在狂风凛冽的顶峰会是什么情景。虽然我曾攀登过上百座山峰,但对于珠穆朗玛峰,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描述她的神奇。峰顶看上去是那样寒冷、高耸和遥不可及。我感到我仿佛在前往月球的旅途中。当我转身继续前行时,我的情绪在不安的猜测和巨大的幸福中稍稍有些安定。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库巴最大、最重要的腾巴车佛教寺院。车巴--一个刚刚作为大本营厨师参加我们探险队的幽默而体贴的夏尔巴人邀请我们拜见"首领"--"全尼泊尔喇嘛的首领,"车巴解释道:"一个非常神圣的人。他昨天才结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真想--在过去的3个月中他没有说过话。我们将是他的第一批客人。这是很吉利的。" 我、道格还有洛每人给了车巴100个卢比(大约两美元)去买仪式用的哈达--一种敬献给"首领"的白色丝带。然后我们脱了鞋,由车巴引导来到寺后面一问狭小但通风的房间。

一个矮小、头顶发亮的胖乎乎的男人盘腿坐在织锦的枕头上,身上裹着勃良第红葡萄酒颜色的长袍。车巴谦卑地鞠躬,用夏尔巴语和他简单耳语了两句,然后示意我们走上前 来。"首领"一边轮流为我们祈祷,一边将我们买的哈达挂在我们的脖子上。事后他幸福地微笑着,给我们让茶。 "你们应该戴着这条哈达到山顶去,"车巴用神圣的声音告诉我们,"这将取悦上苍,保佑你们平安。"

我们不知在这位神灵般的人物、这位古代著名喇嘛的转世面前如何举止,我唯恐无意识地举动而犯下不可宽恕的错误。当我吁着茶感到烦躁不安时,"首领"从邻近的柜子里拿出一本大大的、装饰华丽的书,然后递给了我。我在我的脏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紧张地翻开书。这是本影集。从影集上看,这位"首领"最近首次访问了美国。这本影集是他此行的一些快照:他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和航空航天博物馆前的留影;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圣莫尼卡码头的留影。 "首领"开心地笑着,他兴奋地告诉我们他最喜欢的两张照片是他和影星里查德·吉尔及作家西格尔的合影。

行程的6天中我们如临仙境。小径引导我们穿过成片的落叶松、矮矮的白禅树、松树和杜鹃等植物,雷鸣的瀑布、迷人的石头花园和涓涓的纫流。地平线上挤满我从孩提时代起就阅读的那些高峰。我们大部分工具都由牦牛和挑山工承担,我的背包里只剩下一件夹克、一些糖果和一架照相机,轻装前进的悠然步伐使我享受到了行走在异国他乡的乐趣,我如坠梦境--但这种陶醉感始终不能持续。我还是想起我们的目的地。闪现在脑海中的珠穆朗玛峰的阴影很快使我的注意力又集中起来。

我们都以自己的步伐前进着,不时在路边的茶馆小恬,或与过路人攀谈几句。我发现我常与邮政工人道格·汉森和罗布·霍尔的中级向导安迪·哈里斯为伍。安迪--被罗布和他的新西兰朋友称为"赫罗德"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他有一张香烟广告上常出现的英俊而粗犷的脸。在冬天,他被聘作抢手的直升飞机滑雪向导。在夏天,他为在南极洲做地形勘测的科学家工作,或护送顾客攀登新西兰的南部高峰。

当我们沿路前行时,安迪兴致勃勃地讲起和他同居的女人,一个名字叫作菲奥娜·麦富森的医生。当我们在岩石上休息时,他掏出一张菲奥娜的照片让我看。她高大,留一头 金色的长发,看上去像运动员。安迪说他和奥娜正在昆士兰州外的山丘上建造一所房子。当正在为房子忙得不亦乐乎的安迪接到罗布首次让他共同攀登珠穆朗玛峰的邀请时,安迪承认,他的感情是喜忧参半的:"离开菲和房子真是件痛苦的事。你知道,我们刚刚上好房顶。但你又怎么能拒绝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机会呢?特别是当你有机会在罗布· 霍尔这样的人身边工作时。"

虽然安迪以前从未到过珠穆朗玛峰,但他对喜马拉雅山并不陌生。在1985年,他攀登了海拔21,927英尺的难度很大的乔布奇峰。此山位于珠峰西侧30英里的地方。 1994年秋天,他用了4个月的时间,在菲舍诊所工作。菲舍是一个小村子,位于海拔14,000英尺处、那里风力强劲。我们后来在这里度过了4月4日和5日两个晚上。

这个诊所是由名为喜马拉雅救援组织的基金会赞助的。诊所主要致力于治疗高山反应引起的疾病(也为当地的夏尔巴人提供免费的医疗)和向旅游者普及攀登过快和过猛所隐伏的危险。1973年4名日本旅游者由于高山疾病而在附近地区死亡后建立了这个诊所。在诊所成立前,高山病夺走每500名穿越菲舍的游客中的一至两人的生命。在我们到达菲舍的时候,乐观的美国律师劳拉·齐默正在和她的医生丈夫吉姆·里齐在只有4个房间的诊所里忙碌着。和他们一同工作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医生,名叫拉里· 希尔弗。劳拉强调说,这个惊人的死亡率并不包括攀登事故;受害者都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普通游客"。

现在,由于普及宣传和诊所义务人员提供的紧急救护,死亡率己被降至每30,000旅游者中不足一人。虽然像劳拉·齐默这样的西方人在菲舍诊所的工作是无偿的,并要自行负担往返尼泊尔的旅费,但这一光荣的岗位仍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

1990年,当霍尔首次攀登珠峰时,诊所由出色而自信的新西兰医生简·阿诺德主持。霍尔在上山路经菲舍时遇到了她。霍尔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我问简,等我从珠峰下来后 ,她是否能和我一道出去,"当我们在这个村子度过第一个夜晚时,霍尔回忆道。"我们的第一个约会是去阿拉斯加共同攀登麦金利峰。她说好吧?"他们两年后结婚。 199 3年,简·阿诺德和霍尔一同登上珠峰顶。1994年和 1995年,她到大本营做队医。若不是阿诺德怀着她和霍尔的第一个孩子已经7个多月,她今年会重返大本营的。

星期四是我们在菲舍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晚饭过后,劳拉·齐默和吉姆·里齐邀请霍尔、哈里斯和我们的大本营总管海伦·威尔顿到诊所喝上一杯并且聊聊天。在那晚的谈话 中,话题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攀登的危险性和向导攀登珠峰上。里奇还清楚地记得谈话 的内容:霍尔、哈里斯和里奇都同意,一场殃及许多顾客的灾难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刚刚在前年春天从西藏一侧攀登了珠峰的里齐回亿说,"罗布的感觉是厄运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担心的是 '不得不去救助其它的队伍',而当灾难真的降临,他肯定会是发生在最危险的山顶的北面一侧",--即西藏一侧。

4月6日星期六,从菲舍上行几小时,我们到达了库巴冰河的底部,一条从珠峰南侧伸下来的12英里长的冰河。我希望这条路能成为我们通向峰顶的通道。在海拔16,000英尺处,我们告别了最后一抹绿色。20个在冰河的堆石上肃穆排列着的碑俯视着迷雾笼罩的山谷。这些墓碑,他们当中大多数是夏尔巴人。从这里开始,我们将生活在荒凉而单调的岩石和风雪的世界里。虽然我步履缓慢,但还是感到了高海拔的影响。我开始头重脚轻和气喘吁吁起来。

这里大部分的路还是被一人多高的冬天的积雪覆盖着。当积雪在下午的阳光下融化的时候,牦牛的蹄子踏在松动的冰壳上,牲口们打着滚儿。发着牢骚的牦牛把式拍打着他们 的牲口向前赶路。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洛布杰村,并找到一处可以躲避风寒的狭窄而 肮脏的小木屋。

在靠近库巴冰河边缘的地方,挤着几间摇摇欲坠的低矮建筑。这里住满了夏尔巴人、来自十多支探险队的登山者、德国旅游者和成群的牦牛。他们都是赶往从山谷向上还有一 天路程的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的。霍尔说,这种等待是由于不常见的厚厚的积雪造成的。直到昨天,还没有牦牛能越过冰雪到达大本营。村子里的木屋已被人们住满。在几块未被雪覆盖的土地上,并排挤着许多帐篷。从下面山丘上来的衣衫褴褛的为各登山队挑运行李的挑山工就露宿在周围山坡上的山洞里和巨砾下面。

村里的二四个石头茅坑已是粪便四溢。厕所如此让人难以忍受,以至于夏尔巴人和西方人都在露天的空地上方便起来。一堆堆散发着恶臭的人粪到处都是。

我们居住的木屋里放着两层可供30多人使用的木台子。我在上面的一层找到了一张空床位。我尽可能将跳蚤从布满灰尘的床垫上抖落,然后把我的睡袋铺在了上面。在附近靠墙的地方有一只靠燃烧干牦牛粪供热的小铁炉子。当气温在太阳落山后降到结冰点以下时,挑山工们便从寒夜中拥到炉子旁取暖。因为即使在最好的条件下牦牛粪也不能充分燃烧,所以在这个位于海拔16,200英尺上的氧气不足的小木屋里充满了浓密而刺鼻的烟雾,就好像将烧柴油的汽车的尾气管直通到了屋里。那一夜,我由于两次止不住的咳嗽而不得不跑到屋外呼吸空气。早晨,我的双眼刺痛而且布满血丝,鼻孔里堵着黑色的烟灰。从此我还患上了伴随我整个攀登过程的干咳症。

罗布计划让我们在洛布杰花一天的时间适应气候,然后完成到大本营的最后六七英里的路程。我们登山队的夏尔巴人已在几天前到达了大本营,以便为我们整理好营地并在珠 峰下部的山坡上开辟一条路线。然而在4月7日晚上,一个人带着从大本营传来的令人不安的消息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洛布杰:罗布雇佣的年轻夏尔巴人丹增掉入了冰河裂缝中15 0英尺的地方。另外4名夏尔巴人已将他拖了出来,但他伤势很重,可能跌断了大腿骨。面如死灰的罗布宣布,他将和麦克·格鲁姆在黎明时分赶往大本营以帮助救护丹增。“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他继续说道,"剩下的人必须呆在洛布杰,直到情况得到控制 ”

后来我们才了解到,当时丹增正和另外4名夏尔巴人在一号营地之上的库巴冰河较平缓的一段上勘察路线。5 个人很明智地排成了一列,但却没有使用绳索--这是严重违反攀 登规则的做法。丹增紧紧跟在4人身后,即使当他踩上那块掩盖着裂缝的冰块时,也是踩在前一个人的足迹上。他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已像石头般坠人冰河腹中。

在海拔20,500英尺处,直升飞机救援困难重重。稀薄的空气无法为直升机的螺旋桨提供着陆和起飞所需的足够支持力,甚至飞机在空中盘旋都是危险的。基于这种情况,在从库巴冰河至大本营这段垂直距离为3,000英尺的路程中,丹增必须由人力护送,而这段路程又是整个登山路线中最陡峭、最危险的一段。将丹增活着送到山下需要群策群力。

罗布一贯牵挂为他工作的夏尔巴人的安危。在我们小组离开加德满都之前,他让我们全体就座,给我们上了一堂非常严肃的有关如何向我们的夏尔巴队友表示感激和尊重的课 。"我们雇来的夏尔巴人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告诉我们,"他们辛勤工作只是为了 赚取在我们西方人眼中为数不多的报酬。我希望你们记住,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没有任何可以爬珠穆朗玛峰的可能。我再重复一遍:没有夏尔巴兄弟的帮助,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能攀登珠峰。"

在后来的一次交谈中,罗布提到在过去的几年中,一些探险队领队对他们的夏尔巴雇员漠不关心的做法是应受到指责的。在1995年,一名年轻的夏尔巴人葬身珠穆朗玛峰。罗布认为事故发生的原因是因为夏尔巴人"在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情况下被允许攀登高山。我认为阻止类似事件发生是我们这些组织者的责任。"

去年,一个美国向导探险队雇用了一个叫卡米的夏尔巴男孩帮厨。这个二十一二岁、身体健壮且雄心勃勃的男孩请求美国人允许他以一名夏尔巴攀登者的身份在高空工作。虽 然卡米没有任何攀登经验,也没有受过任何正规训练,但为了答谢他的热情和奉献精神 ,几个星期后,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从22,000英尺到25,000英尺处的常规路线是一道名为"霍泽之脸"的陡峭而危险的冰 坡。作为一种安全保护,探险队通常在冰坡上由下至上系一系列的绳索。攀登者在攀登 时应在自己和固定的绳索之间系一条安全链。卡米,这个年轻、过分自信而又缺乏经验的男孩认为系链于绳索之上的做法大可不必。一天下午,当他背着担子攀登"霍泽之脸 "的时候,他在石头般坚硬的冰面上失手坠入了2,000 英尺深的山底。

我的队友福兰克.菲施贝克当时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 1995年,他在第3次爬珠峰的尝试中参加了这支雇佣了卡米的美国探险队。当时福兰克正在"霍泽之脸"的顶部沿绳索攀登。他用颤抖的声音回忆说:"当我们向上看时,一个人头朝下翻滚下来。他尖叫着从我身边擦过,留下一道血光。"

一些登山者迅速赶到谷底卡米落地的地方,他已经由于坠落过程中受大面积外伤而死亡。卡米的尸体被抬到大本营。按佛教传统,他的朋友们为他的尸体供食三天。当卡米的尸体被火焰吞没的时候,他的母亲悲痛欲绝,一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4月8日那天,当罗布和麦克匆匆赶往大本营去将丹增活着送下珠穆朗玛峰时,卡米的影子始终闪现在罗布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