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美人图的画法:八千湘女绿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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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07-23 11:28:46

文/图 记者 邓飞

 

阳名华挤开人群找到一张贴在湖南醴陵街头的新疆招兵启事时,她欢喜得跳了起来。1951年3月20日,她在县东方中学念初一,12岁多一点,两个小辫子翘翘的。不久,她就成为了八千入疆女兵的一员。

54年后的冬天,新疆乌鲁木齐。两鬓斑白的阳面对湖南记者镜头再次欢喜雀跃。湖南经济电视台的多名记者花费上白天时间遍访像阳一样的湘藉女兵,他们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帮助下,寻找和运回一块近百万吨的巨石,它将被制作成一块纪念碑,放置在长沙市府安排的湘江边上一区域,记录湘藉女兵入疆的那一段历史。2006年1月15日,阳和其他几百湘藉女兵代表将出现在长沙揭幕纪念碑,接受属于她们的荣光。

 

从沮丧到坚强

阳想参军可以免了学校催讨的一笔伙食费。

父亲在她出生之前死去,四岁时,阳又失去母亲。乱世里,当兵似乎是中国青年的宿命。阳的大哥是黄埔五期的学生,在国军阵营。阳的二哥曾是乡村教师,在湖南株洲解放后加入中共军队,进入广西剿杀土匪。

1949年12月5日,毛泽东发出《关于1950年军队参加生产建设工作的指示》,指令一支包括曾开荒南泥湾的三五九旅的大军就地解甲屯垦。毛和这支大军的众多湘籍领袖们深信人能够改变一切。

数以十万计战士开赴南疆塔里木盆地和北疆准噶尔盆地荒原,光着身子抹黑泥防御蚊子攻击,用最原始的工具开荒屯垦,发誓要追随国家实现一个新疆现代化的伟大理想。

1950年,新疆军队司令员王震致信湖南省委第一书记黄克诚,要求协助招聘一批湖南女兵。军队的初衷是通过招募女兵入疆解决男兵的婚姻问题,帮助军队安心扎根边疆。

新疆招募士兵的大字报贴到了湖南很多角落。当时,一支中国军队在朝鲜与美国人开战。和朝鲜战场招兵启事不同的是,军队承诺入疆的女兵将学习俄语、开拖拉机或进工厂当工人。

阳的二嫂试图挽留家里唯一能够帮她干农活的小姑子。但阳还是走了,带走大哥给家里买的一双雨鞋——这让嫂子耿耿于怀好多年。阳在醴陵办事处报到后,得到了4元钱,她给自己买了一包瓜子和黄豆。

火车是夜里走的,昏暗的白炽灯下锣鼓喧天,送别和被送别的人抱成一团泣不成声。没有一个人来为阳送行,汽笛响起,火车“哐当哐当”开出,阳心里空荡荡的,蜷在车座角落里安静落泪,她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比她们做得更好”。

到了西安,女兵们修整了一个月。天空瓦蓝,阳光暖和,数百女兵在革命公园里学习打腰鼓,扭秧歌,接受军队队列训练,“那是一段最快乐的日子”。

很多湖南女兵第一次看见白面做成的馒头,“那么肥,我们以为里面裹了糖,我们一点一点慢慢地吃,满心希望能够吃到糖,但最后发现没有”。第二次,她们就不肯吃馒头了。

她们对新疆一无所知,沿途四处搜集关于新疆的信息。一个修鞋的老人看见她们背上的雨鞋哑然失笑,说新疆都是沙漠,少有雨水,风沙来了,人都要躲到骆驼的肚子下面。

阳决定卖掉雨鞋。她得到了两元钱,买了一支钢笔和一堆梨。后来的很多年,她一直都在抱怨那一堆梨子,因为吃梨后就病了。

每四十二个女兵被安排一台盖着严实帆布的卡车里,阳是病号被优待安排在驾驶室里。为了防止土匪攻击,军队安排一个连队的男兵架起轻机枪护送,女兵每人被发放一块白毛巾绑着头部,手里握着树枝,冒充是全副武装的男兵。

司机到了指定地点后一歇下来就呼呼大睡,女兵们上厕所、短暂休息。但翻车事件还是发生了,一些死去的湘乡籍女兵被埋在山下。

阳奄奄一息,被留在酒泉兵站接受治疗,大部队继续前行。在一个朱姓老乡的细心照料下,阳恢复健康。兵站想留下这名女兵,并承诺帮助阳成为护士,阳害怕去收敛死人,不肯。在朱的帮助下,阳爬上了到新一轮入疆的运兵车。

1951年6月,阳终于到达乌鲁木齐。她看见中国人民银行的一栋泥色楼房站立在一片矮小泥房当中,街道上一辆驴车可掀起一人多高的灰尘,久久不散。领队军官演讲要求她们在新疆成家生子,“骨头都要埋在天山下”,很多女兵感觉沮丧,她们本想三四年后转业回家的,有人哭了。阳问一个军官这里为什么不是招聘时说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年轻军官手一挥,昂头大声说“只要我们的红旗插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阳猛然发现生活不像在西安吃馒头,发现不合意后自己可以改变选择。暮色恍惚中,她满眼都是草绿军装和红色五星,她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涌动的一股豪气,几个姐妹把手攥在一起相互鼓劲,“没有了退路,那就向前冲吧”。

阳因为年小、有文化留在新疆军区后勤部会计培训大队,但三年中大多数时候都在工地上。

1952年冬,零下三十多度。阳和200多名湘藉女兵在五家渠参加修筑八一水库。王震建立的第一个农场叫八一农场,缺水让102团近两万名战士很苦恼。他们决定就地挖出一个池塘做水库,收集天山雪水。

没有房子,士兵们在地面向下挖掘一个深一两米、类似地下室一样的洞穴,上面架起一个三十厘米的木架子,铺上麦草。为了保证暖和,地窝子挖得狭小,里面铺上厚厚一层麦草,阳几次都因为感觉窒息而惊醒,然后费力搬走她身上的同伴们的几条腿或是躯干。

军官们始终和士兵们做着相同的事情,营造了一种强大的道德氛围,所有的人从来就不提意见或是抱怨。他们决定改善糟糕的住宿问题,开始用大捆芦苇团团围起一个很大的窝子,一百多人分三排睡觉。阳和她工地上的搭档、一个叫代诚的长沙女兵商量挤在一张床上睡,这样她们就可以有两张被子覆盖。但她们发现身子暖和了,伸在被子外的头是冰冷的,很多次还结了冰,头一天到晚都是晕的。

“湖南人的倔犟和好强让我们无法忍受落后”,两个女兵奋不顾身地干活。用牛羊生皮制作的长毡筒套在脚上有一种可靠的暖和,但很笨重,四公斤多,她们换上了球鞋,可以跑得很快。事实是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一停,两只脚就会冻得刺骨疼痛。

工地上有两个干活不要命的湖南丫头,很快尽人皆知。

没有掘土机械,士兵们用的是锄头、簸箕等最原始工具,不停挖土和运土。晚上只要有月亮,开工的哨子就会如约而至响起,所有人都得爬出地窝子干活,“恍恍惚惚中,你牵着我,我扯着你有一脚没一脚来到工地”。

阳在工地上遭遇第一次例假,血流出来,她吓得大哭,“想是病得要死了”,年长的女伴围着她解释了很久才让她恢复平静。

士兵们花了半年时间挖出了一个坝堤长达5公里、深十余米的水库,可以灌溉102团的50万亩耕地。

 

到哪里,都会生根发芽长绿叶

阳只是参与新疆最艰苦的基础建设的湘藉女兵群体的一个缩影。新疆军区最初在贯通哈密、乌鲁木齐、石河子、奎屯、伊犁这条东西走向的核心建设区域投入大量生产部队,吸纳大部分湘藉女兵。

1954年10月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二军、六军大部、二十二兵团全部和第五军的一部集体就地专业,组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保留军事化建制从事生产。

1962年,中国和前苏联边境爆发“伊犁塔城便民外逃事件”。兵团接受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命令,大批干部战士在连绵2000多公里的边境线建立了58个农场,相当数量的湘藉女兵进一步流向边境地区。

阳说,湘藉女兵散布在新疆各地,她们像种子一样,“都会生根发芽长绿叶”。

2005年12月8日,记者在东疆哈密回乌鲁木齐的路上遭遇暴风雪——刚刚还是阳光灿烂,突然就漫天风雪,摄像机伸出车窗,镜头很快凝结成冰。

1951年,数百湘藉女兵留在这里参加建设。蒋慧英是湖南湘阴人,当年冬天参与修建红星水库,“一天劳动18—20小时”,很多个夜里,蒋惊恐发现自己尿床了,因为怕羞,她不能脱掉湿裤子,而不得不强迫自己重新入睡。

修水库没有水泥,军队尝试着自己造水泥,他们挖来某种石头烧一段时间,然后粉碎,做出代水泥。蒋回忆说这种工作往往让她口鼻里都是粉尘,“吐出来的都是黑的,后来就是红的,是血”。

女兵头上生了很多虱子,她们往往是以碱土洗头。听说汽油对杀死虱子很有效后,女兵想方设法弄到一点汽油,抹到头发里。

工地上一度出现让后来人们难以想象的场面——蒋说,一边是光头的劳改犯人,一边是着军装的军人,“干的活都是一样的,时间也一样长”,少数区别是犯人吃的是玉米面,而女兵们碗里是白面。

南疆的气温奇高,29团所在的农场是一片到处是沙包的戈壁滩,盐碱块厚得像水泥板,可供饮用的水则在近三公里之外的地方。

很多女兵来月经没有卫生纸,就把内裤撕了缝成一个个布袋,再把棉衣里的棉花扯出装在里面,做成“卫生巾”。没有棉花可用了,女兵在布袋里装点沙子,做成“沙袋”,双腿内侧被磨破,流血、化脓、溃烂,走一步疼得钻心。她们没有消炎药,有人去找伙房要一点牛油。

1950年,国军起义部队骑7师19团开赴北疆阿勒泰地区。1952年,26岁的吴雪娥和其他99名女兵组成一个区队坐了20多天的车从乌鲁木齐来到阿勒泰巴里巴盖,她们是唯一一批到达该地的湘藉女兵。   

阿勒泰位于新疆最北部,气候最寒冷,冬天最低温度负30多度,女兵们要四处寻找木柴供应食堂,吴一次背着大捆木柴顶着风雪回营时,两只被毡筒包裹的脚已经失去知觉,一个女伴解开羊皮棉袄,紧紧包裹吴的脚,吴很久才恢复知觉,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天一变冷,两只脚就会疼痛。

陈晓辉回忆说,她们在北疆戈壁滩上开荒,在沙漠上种植了数以百万计的绿色树木。晚上站岗时候三个哨兵要持枪,全副武装。一是防土匪,二是防狼。一次,她在树林里方便时,猛然看见一只狼盯着她,“我听见了狼踏踩枯枝的声音”。

在出湘的火车上,阳名华认识了一个叫阳惠衡的女兵,她们是一个村里的,按照村里的规矩,她们还是堂姐妹。她们在兰州一个照相馆留下一张照片,依偎微笑、英姿飒爽。1973年,两人在乌鲁木齐市一个商场碰见,两个人停下呆呆看着对方,最后抱着嚎啕痛哭。阳惠衡入疆后被安排去了阿勒泰,严重的关节炎导致她后来不能行走,上卫生间都需借助拐杖。2005年清明节的前一天,老人死去。

1951年8月,王震在前苏联的帮助下组建了第一批三个机械化军垦农场,开创大陆机械化大农业先河。刘功辉等三名湘藉女兵成为第一批拖拉机手。当时上级要求每个台班每天开荒130亩,相当一个连队百多人一天的开荒任务。三个湘女昼夜两班倒,一个台班工作15小时以上。为了节省上厕所的时间,她们带上一张床单,解手时把床单一拉就在男同志面前完成。

 八千湘藉女兵和后来的山东等省女兵在屯垦部队建立了最为珍贵的社会单位——家庭,使数万军人在新疆真正安心扎根边疆,在屯垦初期共同完成最为艰苦的基础建设,创造和积累新疆发展必要的物质基础。

曾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的粟寿山回忆说,如果没有那些乐观、拼命的女战士,屯垦戍边的事业就可能成为一句空话。

 

停不下来的热烈

一些湘藉女兵回忆当年的劳动,有自豪,也有后怕,。

过度的劳累导致一些女兵失去了月经。1952年,王震将军一次视察八一水库工地时得知后,又急又怒,说,“我把这些娃娃交给你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当晚,姑娘们搭坐军车去乌鲁木齐,治疗了两个月才返回农场。

女兵们在劳动过程中饱满热情背后的伤患引起了军队高层更多注意。

二十二兵团政治部组织部在1953年年度妇女工作简报里,批评少数军队领导不懂妇女生理特性,在生产工作中没有给予适当照顾——一个女兵例假请假,连长批了三天,排长批了两天,到了班长手里,她只得到一天的假。

该简报说,这种状况导致一些有病的女兵不敢请假,带病坚持工作下冷水,过度劳动造成了一些孕妇早产、流产和月经病增多。农十师妇女工厂的女兵经常坐在湿地上一天工作十小时以上,甚至高达14小时,例假多不休息,导致妇科病增多。

1953年1月,新疆军区政治部、后勤部联合下文《新疆军区关于生产部队妇女问题的若干规定》里规定:在生产劳动中,尽量安排妇女较轻劳动。

10月28日,新疆军区下达《新疆军区关于生产部队妇女工作待遇等问题的若干规定》,第四章第一条,进一步规定妇女参加劳动生产每天以八小时为宜,不得使妇女担任力不胜任的重劳动。各级领导机关在制订生产计划时,妇女与男子的生产定额要求应有所区别。

到1954年,由关内入疆参加边疆经济建设的妇女达到39259名,占到部队21%以上。新疆军区政治部在该年度全军妇女工作基本总结里再度指称:某些单位对待女兵采取平均主义,不管妇女身体强度与否、生理条件和特殊困难,统一与男同志一样要求,只强调生产定额和劳动力,导致一些女兵产生拼命主义,发生月经不调、怀孕流产等现象。

军区批评农一师一团当年有些单位将女兵例假规定为一天,对拼命主义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鼓励劳动热情高涨。农二师三连百分之七十的女兵发生月经不调。

但事实上,高层出台的一系列妇女劳动保护措施少有真正落实,女兵们已经无法停止她们的热烈节奏。相反,工地上经常出现的一副动人场景是,女兵们一边劳动一边扯着嗓子齐声喊,“男同志加油”,男兵们则很快回应“女同志加油”,然后就是“嘿啦啦啦啦连根拔”,整齐而响亮。

歇工的时候,工地上歌声不断。士兵们唱得最多的歌曲是《毛泽东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和《戈壁滩上盖花园》。他们在第一首歌里表示对毛泽东和国家的忠诚,“祖国需要我守边卡,扛起枪杆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第二支歌中,士兵们说劳动的双手能够翻天地,要在这一块荒芜之地建立城市和富裕生活。

阳名华的女儿曾不解母亲她们的拼命和快乐,说“你们那么赶,那么拼命到底是为什么”。

参加八一水库建设的湘藉女兵付举唐说,湘藉女兵有着湖南人特有的火辣、活跃、天不怕地不怕,大声说话大声笑,喜欢唱歌,“大家都去吼歌,一个个不知疲倦了”。

阳名华说,“在当年那种激情燃烧的劳动氛围里,任何人都会深刻卷入和被感染,大家都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非常光荣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选择休息或是退出”。阳曾经想她们因为单纯、年轻而快乐,所以不惧怕劳累。后来她读到毛泽东的一首诗,其中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引发共鸣——原来所有新政权的建设者内心都是热切渴望自己建功立业。

左夫棠告诉《凤凰周刊》说,他很多年一直好奇湘藉女兵们的与众不同。直到他后来去了长沙岳麓书院,才恍然大悟。

“像很多湖南人一样,湘藉女兵身体浸淫的是勇于牺牲奉献、先忧后乐、不甘人后的湖湘文化”。左说,她们的内心由此独立而强大,她们通过自己的工作和言行深刻影响身边其他屯垦者,让这种伟大的精神力量在这里扎根。

 

中原文化新枝

阳名华说,新政权的建立,国家工业化和军人职业对女生的巨大双重吸引,是湘藉女兵大批入疆的重要原因。

湘藉女兵文成说,当时入疆的湖南女兵中的80%属于当时划定的“出身不好”——湘藉女兵中涂敏的外公就是益阳富绅,掌握大量产业,而文成的父亲曾是湖南旧政权零陵、常宁县县长。

入疆的湘藉女兵正是因为“出身不好”——她们的父辈或祖辈多是城镇的有产阶层、乡绅,她们由此比同龄人们获得较多教育机会,成为新一轮的社会精英。书本上描述的楼兰古城的断想、丝绸之路的神韵、雪峰翠湖的异彩、戈壁大漠的沧桑,让她们感觉新疆是一幅飘逸浪漫的画卷,愿意进入新疆。此外,她们这一群体更乐意响应国家号召,进入部队熔炉改变命运,成为主流人群。

一个看似吊诡的阴差阳错是,新疆意外吸纳了大量被称为当时社会“稀缺资源”的学生女兵。事实证明,湘藉女兵群体贡献新疆的不止是优质劳力和对男兵的婚姻,更有她们的文化力。

古称西域的新疆,在2000年前纳入中国版图。风沙和干旱将西域三十六国和丝绸古道化为历史尘烟。历史上曾有八个朝代屯田垦荒,但均未走出“一代而终”的阴影,留下新一轮废墟和“寡妇地”。

新疆一度被中原政府视为惩罚犯有罪过之人的穷山恶水之一。19世纪,沙俄侵犯北疆,左宗棠力谏发兵收复,代表清朝主流权力的李鸿章阻止说,“徒收数千里之旷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厄,已为不值”。李进一步断言说,“即勉图恢复,将来断不能久守”。

新疆获得解放时,大多数农村还处在封建社会中期,个别地区存留完整农奴制。100万人过着一种游牧生活,其他400万多人均是生产工具简陋、耕作粗放的农业人口。工业极其落后,以至一块做马钉的生铁都需要外地输送。连绵2000多年的中原政府屯垦新疆的失败历程表明,成功屯垦并不等同士兵开出荒田种出粮食,更需要的是先进的中原文化系统积淀,完成新疆的整体进步,最终稳固屯垦成果。

湘藉女兵们给荒原带来深刻而全面的变化。至少有200名湘藉女兵进入新疆农学院学习,成为散布全疆的垦区农业技术精英,提升了农业种植水平。

“泥猴子”们一个个穿戴整齐,他们开始使用牙刷牙膏,说话斯文。大批被安排留在军队里的湘藉女兵很多因为受过教育、有文化而成为军队的文化教员,帮助军队中的精英群体识字和学习文化,而她们的“学生”则是平时唬脸凶他们的军官,

新疆军区老干所一些老干部说,新疆军队较早完成“工农干部知识化”过程,习惯以武力说话的军官们学习用笔表达,他们找到了学习的乐趣,识字扫盲的积极性很高。这些军官是新疆建设很长一段时期的中坚领导力量,新疆军队进一步形成了尊重知识、重视人才的良好传统。

湘藉女兵在边疆大漠上更多承担了先进文明传播任务。

解放前的新疆医药奇缺,医师只有18名,一只20万单位的青霉素,当时在阿勒泰草原需要一匹好马才能换得。医疗条件恶劣导致各种传染病和地方病蔓延,妇女分娩消毒技术地下,牧区流传“只见娘怀胎,不见儿走路”的说法。

新疆军队为保护战士在恶劣环境中劳作免于伤害,迅速强化军方医疗力量,大批湘藉女兵成为了第一代医务人员,进而服务当地人民。其中一个叫彭翠文的湘藉女兵从军医大学毕业后,回到南疆各农牧团场巡诊,发现很多农牧民患有白内障,双目失明,却因贫困无法到大医院手术。彭得知湖南桃源县医院眼科能用针拨法治愈,效果显著且实惠。彭专程回到湖南学习该技术,先后帮助上百牧民重见光明。

入疆伊始,新疆石河子没有学校,新疆军区副司令员陶峙岳之孙的文化学习都是借助一个湘藉女兵完成。湘藉女兵在随后几年中成为了石河子市和其他很多地区的第一批教师,她们被敬称为播火者,其中一个叫李曼云的女兵,1951年入疆后终生从事中小学生教育工作,她用土块垒起课坐椅,制造各种教具,如饥似渴地把她的知识教授给一批批垦区出生的孩子。

很多年后,李的一个学生、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作协副主席丰收在一本书里写道:“中国的荒原,荒原的第一代和以后的一代代,向屈子魂流淌了千百年的湘江水,向钟灵大雅的岳麓山深深地鞠躬致谢了。”

一个黄沙弥漫的粗犷世界开始开绽柔和、文明和理性的新枝绿叶。

50年代,新疆的根本基石稳固以后,进一步的良性蜕变轮廓渐渐成形、清晰。后来,河南、湖北、江苏等省支边青壮年进一步将中原农耕文化大规模传入新疆。60年代,上海、天津、武汉等工业城市输出10万知青,为新疆注入工业文明的新鲜血液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