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机场有佛指:浮沉第二部

 
 
 
             《浮沉》第二部第一节
 
     何乘风与汪洋同时举起了酒杯。
    三只玻璃杯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晶通的陈秘书第一个鼓起掌来，欧阳贵拉着长长的下巴，嘴角也泛起了笑容。所有的人都面带欢乐，好像刚才不是碰杯，而是三方合作协议的达成。一时间，晚宴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此后高潮不断，王贵林与欧阳贵显出了惊人的酒量。两个人你来我往，把白酒当白水喝，其余人等也是频频举杯。何乘风、汪洋、付国涛、薄小宁、陆帆、乔莉彼此敬酒，争相说着吉祥话，祝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永创佳绩。好像他们此行不是为了争夺七亿大单，而是欢度春节了。一时宾主尽欢，直喝到十一点，晚宴才宣告结束。
    众人依依不舍的话别。付国涛紧紧拉住欧阳贵的手，希望欧总在江湖上多多照顾，小阵紧挨着乔莉，叮嘱她常来石家庄坐客，唯有陆帆与薄小宁站在一旁，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接着，三方人马分别上了车，乔莉坐在陆帆旁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七个亿啊，就算打不下这个单子，她可以在里面学到多少东西，以前常听说大销售帮客户运作资金的事，没想到，很快就掉在了她的头上。她很想和陆帆交流交流，但是陆帆的表情很冷淡，乔莉也不想表现的过于幼稚，强装平静地坐着。
    车开回了酒店。陆帆与乔莉走进大堂，何乘风与欧阳贵已经先到一步。陆帆快步上前：“何总、欧总。”
    “你和安妮连夜回北京，”何乘风一改晚宴上的春风满面，沉声道：“明天销售例会只召集主要销售，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拿下最多的单子。”
    陆帆点点头。欧阳贵插话道：“我听琳达说，ｂｔｔ很有可能，你听听她的想法。”
    陆帆又点点头。何乘风道：“我明天中午回北京，欧总在这里多留几天。”
    “好，”陆帆道：“那我们上去收拾行李，两位晚安。”说完，他朝电梯走去，乔莉连忙向两位老总道了声晚安，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弗兰克，我们现在就走？”
    “嗯。”
    “那晶通？”
    陆帆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如果我们三点到北京，还有四个小时可以休息。”
    “那七个亿？”
    陆帆看着乔莉，乔莉也看着陆帆。乔莉猜不透他的表情，闭上嘴，不再多问了。
    陆帆回到房间，抽出一支烟，坐倒在沙发上。其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下午放进来的包根本没有打开过。他拿出火机，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尽管宴会上何乘风谈笑风生，但现在的安排，就表明了态度：一个没有钱的客户，永远不是个好客户。赛思中国目前数字压力巨大，他从现在开始，就要全力计算，在失去晶通的前提下，他还有多长时间、多少机会、来完成多少业绩，才能向美国总部做出一个交待？！
    他拿出电话，打给了云海，简单的说了情况。
    “他说他没钱？”云海一愣，问。
    “嗯。”
    “这明摆着不可能，”云海晒笑道：“他完全能通过政府解决资金问题，还可以从银行和机构贷款。政府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大企业垮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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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节
 
     “没钱我是不信，”陆帆冷哼一声：“不过这个项目的关系本来就复杂，再加于志德携款潜逃，他可能有其他顾虑。”
    “再怎么样，”云海道：“也轮不上我们和sk帮他运作，难道……”
    “不管什么原因，”陆帆吸了口烟：“看来晶通电子短期内不会有进展了。何总让我和安妮连夜回北京。你马上帮我通知几个主要销售，明天一早只开小会。”
    云海听见只开小会四个字，心内一沉，但语气却放得平稳了：“放心吧弗兰克，这个季度应该还能应付。”
    “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陆帆道：“如果季度数字还是不好，恐怕总部的耐心也不会太长了。”
    “嗯，”云海道：“何总和欧总什么时间回来？“
    “他们再呆两天，估计再看看情况。”
    “好，那我马上通知他们。”
    “明天十点在会议室，”陆帆把香烟用力摁在烟灰缸里，简洁地道：“下面怎么样，就看这个月的结果了。”
    云海挂上电话。陆帆提着行李走出了房间。乔莉已经来到了酒店大堂。大堂空荡荡的，何乘风与欧阳贵都不见了，堂内灯光明亮，堂外一片黑暗，只有几盏柔弱的路灯，冷冷地照着冬日的寒冷。这一晚杯斛交错、打单、谈判、勾心斗角、轰轰烈烈瞬间都不见了。乔莉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积累了所有热情和团队最高首领奔赴石家庄，本以为能大干一场，却没想到饱餐一顿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阵脚步，她抬起头，看见了陆帆，陆帆穿着深灰色的大衣，眉头轻皱。她提起行李几步上前：“老板。”
    陆帆点点头，朝酒店外走去，乔莉紧紧跟着他。二人上了车，陆帆开出了停车场，接着在上了大街，朝北京方向飞驰。也不知走了多少，突然，怦地一声，一朵烟花升上了夜空，映红了所有的路面。一句老话浮上了乔莉的心头：年关难过啊！
    凌晨四点，陆帆和乔莉到了北京。乔莉进得家门，扔下行李，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她觉得冷，而且有些感冒的症状。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生病，她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命令自己立即休息。但是七个亿在她的脑海里激荡，怎么赶也赶不走，这是七个亿啊，从哪儿搞这么多钱，如果把它们堆起来，这一间房也不够装吧。
    她打了个喷嚏，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千万不能生病，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呢。她强闭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光线从窗外射了进来，她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她觉勉强爬起来，收拾完毕，然后提着电脑包朝公司赶去。
    正是春节之后的上班高峰，地铁里挤满了人。乔莉觉得手心、脚心都滚烫的，摇摇摆摆站了一路。到了公司，她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开水，打算用土法子治疗感冒，正要走出茶水间，瑞贝卡走了进来。
    “嗨，安妮！”瑞贝卡穿着粉红色的羊毛衫，挂着一条长长的亮晶晶的顼琏，嘴唇抹着闪亮的唇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莉看了她一眼：“中彩票了？”
    “胡说，”瑞贝卡笑着推了她一下：“我要结婚了。”
    “真的？！”乔莉一愣，忽然想起瑞贝卡说过，春节要去男朋友家：“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我现在订婚，”瑞贝卡举起左手，一枚钻戒在她的无名指上闪闪发光：“五月份就正式结婚。”
    “恭喜恭喜！”乔莉强打精神，衷心地道：“恭喜你了。”
    “我有事麻烦你呢，”瑞贝卡道：“你一定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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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节
 
     “什么事情？”
    “我想请你当伴娘。”
    “伴娘，”乔莉一愣：“我合适吗？”
    “合适合适，”瑞贝卡连声道：“再没人比你更合适了，又是单身又是未婚，”她拽着乔莉的胳膊，居然撒起娇来：“你一定要答应我。”
    乔莉被她晃得一阵头晕，忙笑道：“我同意同意，你别晃我了。”
    瑞贝卡这才发现她说话嗡声嗡气的，而且脸色灰暗：“你病了？”
    “有点。”
    瑞贝卡退后了一步：“要不要紧呀。”
    “没事儿，”乔莉道：“我不和你多说了，一会儿还要开会。”
    “哎呀，”瑞贝卡道：“谁不知道你是晶通的大销售，大忙人，等有空我们一起吃饭。”
    乔莉点头答应，瑞贝卡抿嘴一笑，转身走了。乔莉目送她轻快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都说女人有了爱情最美丽，和瑞贝卡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么漂亮，而且生机勃勃。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来不及吃饭了。她喝完水，来到座位上，收拾了电脑和资料，便赶到了会议室。一进门，琳达已经坐在了里面，还有几个负责分区的销售经理，乔莉朝大家笑了笑：“早啊。”几个人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应了声早，便没人再说话了。
    乔莉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刚打开电脑，陆帆推门进来了，他环顾会议室，看见了乔莉，微微一愣。乔莉忙道：“老板早。”
    “是云海通知你的？”陆帆问。
    乔莉也愣了：“没有，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不是说早上要开会？”
    “今天是几个主要销售的小会，”陆帆道：“你的资料我已经都看过了，你先回去吧。”
    乔莉的脸刷地红了！她尴尬地点点头，捧着电脑走了出去，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云海，云海道：“早啊。”
    “早。”
    “一大早捧着电脑去哪儿，”云海笑道：“开会？”
    “哦哦，”乔莉吱唔道：“拷个东西。”
    “你脸色不好，”云海打量着她：“感冒了？”
    “有点。”
    “是被弗兰克传染了吧，”云海道：“他病了一个春节。”
    “可能吧。”
    “吃点药多喝点水，”云海道：“我不多聊了，赶着开会。”
    乔莉点点头，让出一条路。等云海走过去，她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天啊！她觉得脸滚烫滚烫，分不清是发烧还是害臊，昨晚明明是何总说，让弗兰克带着几个大销售开会，也没有人通知她，她怎么就当成了自己要开会，还糊里糊涂的跑进了会场呢？！
    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尤其是琳达。乔莉觉得很丢人，不过没有主要销售开小会的习惯啊，什么事情这么要紧，只能他们知道，而且各区经理一个不差。难道，他们是讨论晶通的问题？乔莉有些急躁，要早点和陆帆沟通一下晶通的案子。她等到中午，会议还没有结束，一个阿姨到门口接了外卖，送进了会议室，不一会儿，又把空盒子送了出来。看来，这会有的开了，乔莉觉得有点饿，但是又没有味口去食堂吃饭。便来到休息间，打了杯三合一咖啡，拿个块面包，坐了下来。
    阳光暖洋洋的，乔莉正吃着，翠茜走了进来。她鄙夷地盯了一眼乔莉的咖啡，她是从来不喝这种三合一的，最次也得是楼下星巴克的。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乔莉道：“听说瑞贝卡要结婚了。”
    “什么嘛，”翠茜低声讥讽道：“大过年的，追到人家家里去了，还能不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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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节
 
     乔莉一愣，翠茜道：“我告诉你呀，大年初三她还打电话向我哭诉呢，说她男朋友的妈妈不同意他们结婚，哭得要死要活的。”
    “那，后来呢？”
    “那男的一家给她闹得受不了了呗，瑞贝卡跟了他七年，哪个女人付出了七年的青春不想回报，听说是连不结婚就在人家家里跳楼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才订了婚。”翠茜冷笑道：“这样的婚不如不结，做女人呢，千万不能惯着男人，不然吃苦的还是自己。”
    乔莉不知其中如此波折，而且这波折中显然有诸多凄苦，她想起早上见到瑞贝卡心花怒放的模样，不由得呆了。翠转过头，见乔莉不接话，眼珠子一转，似有意似无意地道：“瑞贝卡正在写一份关于市场费用的报告，她还让我把晶通花的钱都算出来，你们晶通这个项目，钱花的可真不少，什么时候才有收益啊？”
    乔莉又是一愣。她觉得大脑被感冒堵住了，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翠茜悄声一叹：“我是觉得现在谈收益还早，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市场经理，我是市场助理，只能听别人的。”
    乔莉听明白了，这既是讨好自己，也是公然的挑拔。她笑了笑：“公司也不能只花钱不赚钱，那不是太亏了，所以当销售真没有意思，等以后有机会，我也去市场部，跟着你们混混呗。”
    “好啊，那我太欢迎了。”翠茜嘴上亲热，暗地冷笑，心道你不就是个小销售，用得着和我摆油盐不浸的样子吗。市场部上至施蒂夫，下至瑞贝卡，个个恨你一个洞，你要再不知道拉拢我，真是笨蛋加蠢材了。想到这儿，她纤腰一摆，将星巴克的纸杯扔进垃圾筒：“我喝完了，你慢慢吃哟。”
    “好，”乔莉道：“回见。”
    翠茜扭身走了，乔莉也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如果翠茜说的是实话，那就证明市场部要动手了。虽然早在她向美国总部发邮件告状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晶通电子正在微妙的时候，他们却来了。不行，我得尽快和弗兰克沟通，想到这儿，乔莉站起来，走到会议室附近，朝那儿张望了一眼。会议室大门紧闭，似乎有人影在里面走来走去，显然正在进行中。
    乔莉回了座位，一时间心乱如麻。大销售们这样开会，还是她进销售部后第一次遇见。她隐约觉得形势在变化，可却说不出这种变化出在哪儿，但是又觉得，这似乎和晶通电子有点关系。
    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大销售的会议才告结束。琳达和几个区的经理回到了办公区。大约说了太久的话，几个人都有些冷冷的，各自收拾了东西，有的提前走了，有的坐在座位上给客户打电话。乔莉明知此时去找陆帆，时机有些不对，但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还是给陆帆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人接，她站起来，索性朝他的办公室走去。此时，她的体温更高了，她一边走一边觉得彻骨的寒冷，脚像踩在两团软软的棉花跺上。快到办公室时，她看见陆帆和云海站在会议室前讲话，她不好打扰，等两个人散了，才走上前，朝陆帆道：“老板。”
    “有事吗？”陆帆早就看见了她，也知她为什么而来，但此时他的压力已经巨大到了一个临界点，他没有一点精力去照顾她的情绪了。
    “哦，我想问问晶通电子。”
    陆帆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想问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欧总还没回来，”陆帆三言而语道：“你先看看其他客户。”
    “其他客户？”
    “对！”陆帆觉得直压不住心头的烦躁，整整一天，都在对付这些老销售，一方面要他们临危受命，能团结起来一起战斗。另一方面，又要防着他们临阵反水，不知道翻出什么样的天来。他有些恶声恶气：“当时分给你的除了晶通电子，还是还有几家大客户吗，可以和他们联系联系，看看他们有什么新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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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节
 
     “可是，他们？”
    “他们怎么了？”
    乔莉把他们都很烂的话咽了回去。当初为了晶通电子，陆帆把所有销售都不要的客户分给了她，讲起来都是很大的集团公司，可是一年加起来在赛思中国买的产品不会超过十万块。要么是年年亏损的单位，像改制前的晶通，不要说技术改造了，连工资都发不上了；要么就是前几年曾经被拿下的客户，已经一次性在赛思中国花过钱了，近几年都不会再买什么产品，也没有什么升级换代的需要。乔莉看着陆帆，眼神中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叫我联系他们，有用吗？！是不是太晚了？！
    陆帆见她神情中藏着一股怒意，不由心中一软。很明显，她在生病，脸色异常灰暗，眼睛也烧的有些水汪汪的。他耐下心来，柔声道：“你不用着急，可以先看一看，晶通电子要等欧总回来，还有，你也可以找点国企改制的相关资料来研究研究。”
    乔莉点了点头。陆帆又道：“这些天我会非常忙，你有事可以请教云海，有事随时给我电话和邮件。”
    乔莉再点点头，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陆帆转过身，朝办公室走去，乔莉也转过身，回到了座位上。
    乔莉默默地坐着，身心俱冷。晶通电子到底怎么了？这七个亿是跟还是不跟，他们总得有个商量吧。她拿起电话，打给了云海。
    “嗨安妮，”云海三言两语地道：“我现在特别忙，这样吧，我晚上去东边，顺道送你，我们车上聊？”
    “好。”
    “那六点半停车场见。”
    乔莉放下电话，心头略安了一些，至少云海的态度一如既望，看来陆帆只是累了。她松了一口气，刚想休息一会。只见有人叫 “安妮，”她抬头一看，瑞贝卡把几包感冒冲剂放在了面前：“你喝点这个，效果挺好的。”
    乔莉大为意外，感动地看着瑞贝卡。她真的变了，以前不管别人出什么事情，很少看到瑞贝卡关心别人。瑞贝卡又道：“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叫一点？”
    “我没事儿，”乔莉道：“谢谢你啊瑞贝卡。”
    “不谢，”瑞贝卡笑道：“我刚订了个伴郎，你猜是谁？”
    “谁？”
    “本尼，刘明达。”
    乔莉哑然失笑。瑞贝卡道：“说实话，本尼条件不错，又是北京人，又在外企圈子混，你考虑考虑，省得一个人病了还得自己撑着。”
    “行了，”乔莉道：“你别担心我了，要结婚了，好多事情要忙吧。”
    “忙死了！”瑞贝卡面上一喜：“我要装修房子，我还要订酒店，还要找结婚照的地方，哎呀，想想事情太多了，我忙得头都大了。”
    “那他呢？他不帮你？”
    “他工作忙，”瑞贝卡笑着叹了口气：“我不帮他谁帮他。”
    乔莉没有吱声，停了停问：“我听说，你们在做市场费用的相关报告？”
    “嗨，”瑞贝卡一愣，随即笑道：“那不过是老一套，写写弄弄的，你这么不舒服，早点回家吧，在公司坐着干嘛。”
    “我一会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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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六节
 
     “好啊，那拜拜喽。”瑞贝卡走了。乔莉撕开感冒药，冲了一杯，慢慢地喝着。陆帆让她开发其它客户，瑞贝卡在写市场费用报告，晶通电子这么快就完蛋了？这不可能，她不相信，至少，何总和欧总还没有回来，一切还没有定论。问题的结点在哪儿呢？她晃了晃头，头有千斤重，不成了，她想，还是晚上听听云海的口气再作打算吧。她就这么坐到了六点，然后慢吞吞地收拾包和电脑，正忙着，忽然一声“嗨”，一个笑嘻嘻的脑袋从隔板后冒了出来。
    “本尼，”乔莉道：“你吓了我一跳。”
    “你们昨天连夜回来的？”刘明达问：“有事没事啊，回得这么快，哎，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儿，”乔莉道：“陆总他们要回来开会。”
    “听说今天的例会都取消了，几个主要销售开了一天的会，什么事情？”
    “消息灵通啊，”乔莉勉强笑了笑：“还不是那点事。”
    “你知道吗，瑞贝卡请我当伴郎，”刘明达开心地道：“听说，你是伴娘？”
    “嗯。”乔莉点点头。
    “我们得好好表现，”刘明达道：“就当预演嘛。”
    乔莉扑哧乐了：“什么预演？你糊涂了吧。”
    刘明达笑笑，没有吱声。此时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屋灯白灿灿的灯打在乔莉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刘明达心想，就是仙女也有衰老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凡人。春节一过，乔莉就虚岁二十七了，她已经是个明正言顺的剩女了，不由得她不着急，就算她不急，她家里也会着急。就像瑞贝卡下午说的：乔莉的妈妈一天几个电话催着她呢，自己这么好的条件，只要假以时间，那是万事不成。
    也就是自己吧，刘明达想到自己对乔莉一片真心，加之这段时间呵护备至，丝毫不嫌弃她是外地户口，又和自己年龄差距不大，不禁被自己感动了。他柔声道：“安妮，这样吧，晚上我陪你去医院看个病，再送你回家。”
    “不用，”乔莉笑了笑：“晚上杰克去东边，我搭他的车走，吃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杰克？！”刘明达一愣，继而怒了，这些销售怎么一只一只和苍蝇差不多啊。他待要多说，又恐隔墙有耳，传到狄云海耳里对自己不利，也恐若乔莉发作，便闷声道：“你何必坐他的车，我送你一样。”
    “顺路嘛，”乔莉道：“都说好了。”
    刘明达不再言语，他见乔莉背着大包小包站起来，心中一时不忍，恨不得上去都替她抗了，又想到她是要上别的男人的车，便站在旁边不加理会，心道，你这么愿意上男人的车，就自己提下去吧。
    乔莉哪里想到他心中千回百转，收拾好东西，肩上背着包，手上提着电脑，又装了一包资料，各各收拾妥当，和刘明达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刘明达冷冷地看着她的背景，心中阴晴不定，猛地转身走开了。
    乔莉下得停车场，云海已经在停车场中。乔莉把包放在后排座，上了右边座位，云海打量了她一眼：“你好些了？”
    “好多了。”乔莉道。云海见她脸色灰暗，但知她没有好多少，便由她靠在椅背上休息。二人一路无话，车直驶上了三环。云海见一个路口能拐到朝阳医院，这才叫醒昏沉沉的乔莉：“你还行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小病！”乔莉强撑着坐好，半晌问：“你们今天开了一天会？”
    “嗯。”
    “很少看见主要销售开小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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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七节
 
     “嗯。”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云海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一脚轻一脚重地跟着冗长的车队慢慢地朝前，漫不经心道：“这车堵的，看来只有等奥运才能顺畅了。”
    乔莉见他不肯接话，只得顺着话题道：“奥运限单双号，你就不能天天开了。”
    “百年一遇嘛，”云海笑道：“就算隔天开一次，也比这样强。”
    乔莉没有吱声，云海也不再说话。二人黯然地坐了良久，乔莉终于忍不住道：“杰克，弗兰克和你谈过晶通吗？”
    “晶通，”云海佯装惊讶：“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晶通的王厂长希望我们在资金方面帮帮忙。”
    “哦，那怎么帮呢？”
    “我也说不清楚，”乔莉叹出口闷气：“大意是他手上没钱做技术改造，谁能帮他运作到资金，谁就接这个单子。”
    “没钱，”云海微微冷笑：“没有钱的客户真不多啊。”
    “你是说，”乔莉敏锐地转过头：“他们没有钱，我们就不跟了吗？”
    “我没有这么说，”云海沉声稳住话音：“这事弗兰克是怎么和你谈的？”
    “他让我看看其他客户，还说他会特别忙，让我有事找你。”
    “啊哟哟，”云海苦笑起来：“这个弗兰克，真够朋友啊。”
    乔莉听了这话，心内一呆，怎么听起来自己像个累赘加废物。云海心思精细，立即猜到了她的想法，表面上不动声色地一笑：“难得他把这么好的任务交给我，你可是他最欣赏的部下。”
    “我？”乔莉哑然失笑：“不可能的。”
    “当然了，”云海道：“不然晶通电子也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杰克，”乔莉道：“晶通电子真的会不跟了吗？”
    云海看了看她，笑了：“你是晶通电子的销售，怎么来问我，要我说，这事儿是落在你头上的，你说跟就跟，你说不跟就不跟。”
    “可是晶通电子只是表面上这样，”乔莉急道：“你、弗兰克、甚至何总欧总，才是主导者。”
    “是吗？”云海道：“可是销售明明是你呀。”
    乔莉顿时噤声了！狄云海说得没有错，自始自终，晶通电子功成是一种说法，失败又是一种说法，自己莫不是傻了，这个时候会问出这种问题。她心内大怒，又觉得一种巨大的悲凉，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句也不言语。
    云海又忙了半天，车终于又堵死了，纹丝不动，不能朝前。他叹了口气，索性关上了油门，看着窗外道：“安妮，我的茶叶呢？”
    “哦，”乔莉回过神来，道：“在家呢。”
    “明天有空带给我啊，”云海笑了笑：“我可是你老板面前的红人。”
    “好。”乔莉一句也不想多说，应了一声。
    狄云海看了她一眼：“不过光给红人不好吧，这有受贿的嫌疑啊，其他部门你是不是也多发几包。”
    乔莉盯了他一眼，觉得他话中有话。狄云海没有在意她的表情，继续道：“你看，整个销售、市场，还有售后，真正的杭州人就你一个，尤其是售后那帮小姑娘，对你可是敬仰的很。你怎么也得让大家尝尝，和大家交流交流。”
    乔莉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应了一声。狄云海笑道：“这就叫见者有份，还有你那几个客户，怎么也得联系联系，这不过完年了，也得问问人家有没有新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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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八节
 
     “那几个客户？”乔莉满肚子不高兴：“他们什么也不会买的。”
    “哦，”云海慢悠悠地道：“你在他们那儿都有眼线？”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买。”
    “还要我说吗，他们有的刚刚买过，有的连工资都发不出了，杰克，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云海见前面的车动了，连忙跟上：“不过customer support (客户支持)那边的系统里，很多客户的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有记录，不知道你那几个买过产品的客户有没有什么怪想法，还有那些发不出工资的，会不会打电话来咨询一些问题。”
    乔莉听了这话，顿时倦意全消，她坐直身体，看着狄云海：“杰克，你是说？”
    “你虽然年纪青，却是负责晶通电子的销售，公司上上下下，连何总都得听你安排，谁不让你三分”狄云海笑道：“送几包茶叶，拿份表格，没人敢不给吧。”
    “那，”乔莉已经听出了狄云海的用心，大喜之下又有点不安：“万一不给呢？”
    “弗兰克说了，让你找我，我不行，还有他嘛。”
    “那晶通电子？”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云海踩了脚刹车：“还是想办法开单要紧。”
    乔莉心里一沉，云海这话没错，自己到销售部半年了，目前还是个“零”销售。她猛地意识到，只要晶通电子还挂着一线希望，她在赛思中国，就还有一丝立锥之地。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她必须抢在这个不靠谱的希望破灭之前，争分夺秒地去开单，去打破零的纪录。否则，不要说市场部从中搅局，按销售的规矩来说，她再过两个月卖不出东西，恐怕就得让她滚蛋了。
    她默然良久，见云海正在起步、刹车、再起步，不禁问：“你晚上来东边是约会？”
    “我的房子在装修，所以到妹妹家住一段时间。”
    “你有个妹妹？”
    “是啊，比我小十岁，已经结婚了。”
    “小十岁，”乔莉忍不住问：“多大？”
    “八三年的，二十五。”
    “哦。”乔莉心想这么年轻就结婚了，云海看了她一眼：“她早恋，一恋就婚了。”
    乔莉心里再沉重，也不由地笑了一下：“你们兄妹两个人？”
    “嗯。”
    “她有你这样的一个大哥，不是很幸福？”
    “嗨，”云海感慨地一笑：“我十几岁就住校了，她在家里就像独生子女一样，我这个大哥也得让她三分。”
    “你新买的房子吗？”
    “买了好几年了，现在的房价哪儿买的起。”
    “听说要跌了。”
    “那也得看奥运会之后吧。”云海把车停在乔莉所住的小区门外，天已经全黑了，街道之上灯火通明。云海一转头，瞥见乔莉的脸色有些怪异，可能温度太高，烧得满面暗红。云海连忙问：“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乔莉道：“谢谢。”她拿着包下了车，目送云海的车离去后，便朝附近的超市走。此时正是一天体温最高的时候，她觉得头重脚轻，但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力气支持着，半点也不敢松懈。她来到超市，找到一家最后的茶叶店，然后买了小包装的龙井，一共是五斤。然后她提着茶叶又朝回走。等她打开房门，实在有点坚持不住了，但她还是纹丝不乱，锁好门、放下包、换上鞋，然后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沙发边，慢慢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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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九节
 
     屋子里没有开灯，她也不想打开。她连喝几大口冰镇的矿泉水，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北京的暖气刚停不久，她穿着大衣，还是觉得很冷，但她实在不想动了，便靠在扶背上，闭着眼睛休息。迷迷糊糊中，她突然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听听父亲或者母亲的声音。但是她怕惹父母担心，又忍住了。大约九点多，她听见手机嘀声一响，似乎是短信，她勉强站起来，走到包旁边，拿出手机一看，是刘明达发来的：你去看医生了吗，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北京住是很不方便的，你有事情就电话我，我会帮你的。
    乔莉得到关心，心中还是很感谢，但是在这感谢中，又有一丝要强的不快，为什么单身女孩在北京就不方便。她在黑暗中回了几个字：好多了，谢谢。
    她顺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不想再被打扰。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原来她需要的不是关心，而是一种心动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她都忘记了。一种久违的感受从黑暗中袭来，渐渐地充满了她的心，她的两条腿架在茶几上，伸手摸了一下脸，手是湿的。她不出声的坐着，任由眼泪这样流淌下来。
    第二天中午，何乘风独自回到了公司。乔莉本来以为他会对晶通做出一个明确的指示，但是没有任何消息。两天之后，欧阳贵也回来了，亦没有提及在石家庄的所见所闻。她的几层领导，都对晶通电子讳莫如深。乔莉清楚自己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此时的反复追问，只会让她在赛思中国更加难以立足。她咬住牙，保持着沉默，日复一日越加绝望。晶通电子像一块被抛进大海的巨石，她只见风浪翻滚，却难觅石头的踪迹了。
    尽管乔莉希望，晶通电子的风波，能够越小越好。但是这么大的一个项目，由于客户缺少资金，被迫中途放弃的消息，还是像闻风而走的蔓草野藤，迅速缠遍了整间公司。赛思中国上至大中华区总裁，下至销售总监和经理，还搭上市场部和一票售前，兴师动众地又是在海南会开会，又是炮轰新上任的ｖｐ，再到三百人的石家庄行业大峰会，钱花了无数，声势造得巨大，结果，就像放了一个屁，出来时的确有味道，可惜很快化入空中，无色无形，啥都没有留下了。
    各部门暗地里都拿此说事，嘲笑销售部的荒唐。而销售部已是人仰马翻，所有的销售，都必须卯足了劲冲数字。那些主要销售们，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往代理商处压货，或直接找客户提前签单。陆帆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出差的，而云海则坐阵家中，调配支持。销售们彼此心照不宣，马上就要到季度总结了，丢了晶通电子，销售部再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成绩单，这麻烦恐怕就不是陆帆能扛的事情了。
    乔莉幸有云海提醒，抢在事发之前，先用龙井茶通了点小关系，接着从售后支持处那拿到了一堆纪录。果然，她从纪录中，找到了她的几个客户。其中有两家，是希望产品做些小调整，另外还有一家，也处于晶通电子的局面，虽然只买过赛思一点点产品，但是还是希望能够提供详细而深入的技术知识。
    她连忙和这几家客户联系，同时请强国军配合，针对他们的需求做出好的方案。但是强国军自从跟了她之后，因为她始终没有开单，他也只好跟着倒霉，每个月只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对于老强来说，这是个损失实在有点太重了。他一方面唯唯诺诺，答应她做方案，但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琳达身上，琳达正在全力攻打btt，强国军希望这次免费的效劳，能让琳达开口，重新把他要回去。
    乔莉几次催促未果，也深知强国军为什么不愿出力。别无他法，她只好去求刘明达。而刘明达表面上满口答应，却根本不想帮忙。他希望乔莉能一战而退，从此不再干销售这等破活儿。他一面借机与她亲近，一面极力游说她离开销售工作，转跳市场。因她得罪了赛思中国市场部的老大，刘明达也知道，她想留在赛思中是不大可能了，便帮她联系其他公司市场部认识的人，让他们帮忙推荐乔莉。乔莉到了此时的境遇，也不好太过拒绝，只能由他闹去。刘明达联系了一个多月，却因为乔莉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二来他的关系也够不上最硬的那一层，所以试了几次，都毫结果。倒是有家公司的副总正在招秘书，问乔莉有没有兴趣，乔莉一听便婉言谢绝了。刘明达只得帮她随便做几个方案。乔莉上没有陆帆与云海的帮助，下没有售前的支持，几乎只能靠她一个人联系跟进。而销售部其他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渐渐的，除了每周的例会，销售们开碰头会也不找她，售前、市场等人开协调会也不喊她，她成了销售部里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大家似乎也都感觉到了，乔莉要干不长了，没多长的日子，同事们连吃饭和闲聊，也不怎么和她交往了。到了季度结束，乔莉又拿了一次半工资，再次成为赛思中国销售部唯一业绩为零的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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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节
 
     季度数字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差到一个绝望的地步，整个销售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唯有乔莉的压力与日俱增，她决定改变策略，除了继续与客户保持联系，也开始在网上更新简历，和猎头沟通交往，希望不时能有面试机会。幸好春天是各个公司里进人出人最多的时候，她面了几家小公司，是销售位置。还有一家稍大的公司，是市场部，而其他两三家和赛思中国能平级的外企，无一例外是希望她应征秘书岗位。乔莉觉得自己在赛思中国工作了一年，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当初如果不是程轶群挽留，她也是转到一家小公司当销售。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她又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是去大公司当秘书，还是到小公司当销售？
    这天一大早，她正忙和更新简历，突然人事部的同事打了电话过来：“安妮，你有空吗，帮一个忙吧？”
    乔莉有点意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主动找她了：“有什么事情？”
    “我们要招个售前，需要一个销售做个面试，他们都特别忙，你帮忙面一下吧。”
    “好的，”乔莉道：“需要面试哪些内容？”
    “你就聊一聊，看看工作经验技术什么的，还有这个人好不好合作，我会给你发邮件，里面有简历还有feedback form(反馈表格)，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时间？”
    “上午十点。”
    “好。”乔莉答应了，她站起身，走到休息间，想拿杯酸奶，却看见云海正在吃面包。他的气色不好，似乎没有休息好，但是他笑起来还是很灿烂：“嗨安妮，早啊。”
    “早。”
    “今天天气真好，”云海吸了口气：“到底是春天了。”
    “是啊，”乔莉见他的表情夸张，不禁笑了：“弗兰克出差还没有回来？”
    “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云海站起身，拿起杯子：“我一会儿有会，不多聊了。”
    乔莉自嘲地摇摇头，其实她只是出于关心问一句，没想到云海立即要躲开，其实弗兰克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打紧，难不成，他们还会留下她吗？她苦笑一声，正准备拿杯酸奶，突然，云海的脑袋又伸了进来：“晚上我去东边，要搭车说一声。”
    “好。”乔莉应了一声，这时，翠茜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盘着头发，越发显得高挑了：“嗨，安妮，”她伸手拿了一个空杯子，睇了她一眼：“忙？”
    乔莉听出了那个“忙”字背后的意思，微微一笑：“忙，你呢？”
    “我忙死了，”翠茜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有两分意外，笑了笑道：“我下周要去珠海开会，再下一周我要和薇薇安去香港，现在市场的任务太重了，我瘦了整整三斤呢。”
    “好啊，那就更苗条了。”
    “你呢？”翠茜眯起眼睛，笑着看着她。现在ｓｋ和赛思都停了晶通电子的进度，听瑞贝卡说，市场部和销售部的会议都不再通知她，再加上炮轰施蒂夫的仇马上就要现世报，估计没几天这个人就要滚蛋了。
    “我还成，”乔莉懒得纠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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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一节
 
     “好啊，”翠茜笑道：“改天去逛街啊。”
    乔莉点点头，回到了座位。现在无论是开单，还是找新工作，她都是的时间紧、任务重，她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同事的评论和态度上。她打开电脑，查收了人事部的邮件。邮件是一个表格和一份简历，简历上是个女生，这在售前的职位上是非常少见的。乔莉仔细地浏览着，这是个教育背景与技术背景挺过硬的简历，中科大计算机系本科、硕士，某知名外企一年售前工作经验。在照片的位置上，还贴了一张相片，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生。
    乔莉仔细看了表格，心中大致有了数。差不多十点，她拿着电脑，来到预定好的小会议室，不一会儿，应聘的女孩到了，她一见到乔莉，就主动伸出手：“嗨，我叫秦虹，大家都叫我凯茜。”
    “你好，”乔莉觉得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而且气质相当不错。两个人手一握，秦虹用力地握了乔莉一下，让乔莉感觉她十分强干。乔莉道：“我叫安妮，是公司的销售。”
    “认识你很高兴，”秦虹道：“我们现在开始吗？”
    乔莉笑了笑。正如简历上说的，秦虹性格外向，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在聊到一些技术问题时，乔莉发现她谈的非常好，不仅有条理，而且还很吸引人。
    一时面试结束，秦虹站起身，与乔莉又握了一次手，乔莉发现，她还是很用力的握了一下。这让乔莉对她非常有好感，这是会个精明强干好员工。送走了秦虹之后，她在面试表格上写了很好的评语，这个女生不论技术还是谈吐，都很出色，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就当最后为公司做点事情了。
    她把表格发给了人事部，只outlook窗口一动，一封新邮件显示出来。乔莉怔了一下，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一阵嗡嗡的声音。这不可能，她想，我没有这么脆弱，这封邮件早就是意料之中的：
    邮件最下方，是瑞贝卡发出的，boss,attached is the marketing spending roi analysis of the first half year.（老板，附件里是上半年的市场投入和回报分析。）
    接着，是薇薇安上报给施蒂夫，以及ｃｃ的回复steve,we have made major achievements in the first half year. xxx clients were covered with …… however, misled by the information provided by sales team, we have invested significant resource and funding on jing tong case without any return. our roi on marketing fund is dragged down below company global average mainly due to this case.（施蒂夫，我们上半年市场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 xxx家客户获得了支持……但是，由于销售团队的误导，我们在晶通电子项目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但没有取得任何回报。这使得我们的市场投入回报低于公司的全球平均水平。 薇薇安）
    最后，是施蒂夫的批示，并发给了陆帆，同时转发给了何乘风、欧阳贵、乔莉:our marketing resource is very limited. only cases with controlled risk and high roi (return on investment) can be supported directly by marketing fund. apparently, jing tong case was not such a case, given the financial distress of the client. this is a major setback for marketing execution in the first half year.  please give me an explanation on how this misspending happened. (我们的市场资源是非常有限的。只有高投资回报和可控风险的项目才能得到直接支持。显然，由于你的团队没有做好调查，导致晶通电子这样的客户处于财务困境的项目消耗了市场资金。这是公司市场工作上半年的严重失误。我要求你的团队对此作出解释。)
    乔莉盯着最后一句话：我要求你的团队对此作出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乔莉漠然地笑了。半年前和父亲通话时，那个警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这件事情干成了是大功一件，你不可居功，要把它让给你的老板，只有这样，他才会让你坚持做完，如果这件事情干不成，他会把责任全部推到你头上，所以，不管成败，你都要紧紧拉住他，这样到时候，就算是你错他也有部分责任，你才能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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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二节
 
     姜还是老的辣，乔莉不禁很佩服父亲，同时，她也很吃惊自己的心境。想了很多次，如果遇到市场部的报复会怎么样，却没有想到这么冷漠和淡然。她随手关上了邮件，管他们怎么解释呢，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从毕业到现在，她存了大约十万块钱，这些钱足够她在北京失业一年左右。其实她是不会失业的，只不过她还是想到能和目前相当的职位。如果真的不行，她就去一家小公司当销售，如果还不行，就去干市场，万不得以，她还可以去秘书，如果连秘书也找不到。她就从目前比较好的公寓搬出去，租个干净点的民宅，这样一来，就节约了大量的生活成本。如果半年之内还找不到合适的职位，她就去考研，总之，她做足了过冬的准备，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全了。她随手关上邮件，又开始在投递简历。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令她意外万分的，居然是陆帆：“安妮，我是弗兰克，”陆帆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疲惫异常：“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多问你的情况，你自己好好安排工作，我下周四回来，到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
    “好的老板。”乔莉算了算日期，今天是周二，从今天到下周四，还有九天时间，这很可能就是她在赛思中国最后的日子了。
    下班之后，乔莉没有回家，一个人背着包在外游荡。初春的北京份外寒冷，三环之上，车来车往，行人们个个神色匆匆。她默默地走着，慢慢地踱着步，也不知走出去多远，街上路上，还有周围的房屋，全都亮了灯，她感觉到手机在包里震动，打开包拿出来一看，是杭州家里的号码。
    乔莉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开春之后，老乔的眩晕症就发作的厉害，一直在医院挂水，乔妈妈一个人忙于照顾父亲，舞也不跳了，牌也不打了。乔莉很是内疚，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不仅不能回报养育之恩，反而在千里之外，惹他们挂念，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受怕。
    她迅速擦掉眼角的一滴眼泪，拿起话筒，用轻松的语气道：“喂，老妈啊。”
    “去去，你才老呢，”乔妈妈一听女儿叫老妈就乐了：“你爸爸在医院不放心，让我问问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工作挺好的。”
    “那个什么晶通的，改制顺利吗？”
    “顺利。”
    “哦，”乔妈妈于此并不大懂，念叨着：“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就给你爸爸打电话，他现在身体好多了，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生活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要整天北京北京的，北京有什么好，要是在那边发展的不顺利，就回杭州嘛，家里亲戚都在这边，你还怕找不到一个工作，再说你在杭州，我也放心一点，什么事都有个照应。”
    “好啦老妈，”乔莉柔声道：“我工作生活都挺好的，主要担心你和爸爸。”
    “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爸的眩晕症反正每年都犯一犯，也是老毛病了，我们什么事情都好，你不要管我们，小囡家家的，自己都管不好，还管我们老的来。”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挂上了电话。乔莉抬起头，看着环路两旁的万家灯火，这偌大的北京城，容得了这许多人家，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她既然不想回去，就不能就此认输，一定要在北京买房，把二老接来就近照顾，自己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一切刚刚开始，怎能如此不济，遇事就丧气起来。天大地大，这么多人在北京都能活，偏她就活不了啦？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快走了几十米，到了地铁站，坐车回到了家。照例收拾屋子，淘米煮饭，又去小区里散了会步，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已是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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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三节
 
     她在床上躺了会，毫无睡意，索性坐起来上网，树袋大熊居然也在线上。
    她发了个笑脸，树袋大熊回了一个，然后给她发了个网址，她打开一看，是个算命网页，只要输入两个人的名字一点ｇｏ，就会算出两人的关系。树袋大熊问：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乔莉反问：你叫什么。
    我叫熊啊。
    那我就叫兔子。
    我叫树袋大熊，请问你叫什么兔？
    乔莉扑哧一笑，想了想，写了四个字：花毛小兔。
    不一会儿，树袋大熊又发来一个网址，乔莉打开一看，上面有两个名字：树袋大熊、花毛小兔，测试结果：终身伴侣。
    乔莉写：这也能算终身伴侣？树袋大熊回道：这是它说的，不是我说的。
    乔莉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她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名字和陆帆的名字输了进去，一点ｇｏ，结果是：心上人。
    心上人？！乔莉苦笑起来，谁是谁的心上人？我是他的，还是他是我的。这也太不准了，她想了想，把狄云海的名字输了进去，结果是：事业上的伙伴。
    唉，乔莉又叹了口气，这还是不准，什么事业上的伙伴，他是陆帆的，可不是我的。
    这时，树袋大熊问：我们的饭局一直没有兑现，你什么时候请我吃熊掌？
    好，乔莉写道：等我找到新工作，我就请你去。
    你要换工作了？为什么？
    一言难尽，乔莉写道：我的客户被放弃了，公司可能也不想用我了。
    哦，那你有什么打算？
    找工作。
    好啊，树袋大熊写道：为了我能吃上熊掌，我天天为你加油。
    好，乔莉写道：我天天努力，争取你早日吃上熊掌。
    第二章
    乔莉安下心来，一边努力找工作，一边等待下周四和陆帆最后的交流。转眼三天过去了，又是周五，她一早来到公司，刚刚坐下，电话铃响了。她拿起来喂了一声，一个非常陌生，又带着一点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安妮，”男人顿了一下：“我是施蒂夫。”
    “哦，施总，”乔莉惊诧之极：“您？”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找你有点事情，”施蒂夫的口气十分温和，用带着点港味的普通话道：“上午十点？”
    “好的，”乔莉答应着：“十点钟我去您的办公室。”
    电话断了，乔莉觉得摸不着头脑，施蒂夫怎么会突然找她？这半年来，他们几乎没有当面说过话，每次见到他，都是公司开大会的时候。市场部不是已经发邮件给总部，希望就晶通电子做出解释了吗，他怎么还会屈尊找我一个小销售谈话？
    不好，乔莉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施蒂夫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会不会想直接发难？可是就算赶她走，也轮不上他啊，还是说，想找自己更大的麻烦？乔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周章，最后把心一横，谈就谈嘛，先听听他说什么也好。
    她找开电脑，查收了一下邮件，关于晶通电子的费用问题，没有一封新邮件，市场部砸下的大石头，到现在还没有回应。难道是要我给他一个解释？乔莉心想，连陆帆都没回应，我有什么可说的，到时候一问三不知，打死也不开口，他拿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没有几天好干了，谁还怕谁啊。想到儿，她拿起杯子，准备去倒杯水，忽见强国军慢吞吞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朝自己张望，乔莉脸上一红，忙坐下来，把头埋在电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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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四节
 
     自从强国军成为她的售前后，就再也没拿满过工资。强国军的家庭负担不比年轻人，老婆单位效益不好，孩子又是高中，乔莉很想让强国军转一个销售，可这事儿一不由她说了算，二也不应该由她开口，只能无奈的将就着，这一个多月，受她牵连，强国军也成了无所事事的人，乔莉每次看见他都很不好意思，不自觉的想躲着。
    强国军见乔莉坐在座位上，也不好意思上前，转身回了自己的隔段。
    他来是想找琳达的。连着几个月，每个月都是百分之七十的工资，月月六七千的损失，实在不是小数目，他老婆甚至怀疑他在外面有外遇，闹着要到公司来查帐。眼看这边晶通电子要泡汤，乔莉自身难保，那边琳达月月飘红，每月能超额完成任务，他又急又气，想找陆帆，陆帆天天出差，找狄云海，被他几句话就圆了回去，强国军心急上火，口腔里长了几个溃疡，痛得寝食难安。他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找琳达，让琳达出面再把自己要回去。
    他跟琳达的时间虽长，却没有摸准她的脾气。他还有点怕她，觉得她精明无情，而且年龄越大，脾气越怪，再加上他平日信奉祸从口出的道理，二人除了业务，从无其他交流。这次要来求她，强国军还有的犯难，可是不求，压力又实在太大，大约十点过，强国军又来观望了一次，见乔莉不在，才走了进来，恰巧琳达在打电话，他便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等着。
    琳达一边打电话，一边瞄见他期期艾艾的样子，早猜到他为什么而来，她坐在桌边，踏踏实实的把电话讲完，慢条斯理的挂上，这才抿嘴一笑道：“老强，找我？”
    “琳达，”强国军结结巴巴地道：“ｂｔｔ的案子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有啊，你看看，到现在方案还没有弄好。”
    “要我帮忙吗？”
    “要啊，”琳达眉头一皱，轻叹一声：“不过我们都是老同事了，怎么好意思让你免费帮忙。”
    听到免费帮忙四个字，强国军心里一惊，急道：“这个，我，我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说说，让我回来？”
    “回来，”琳达冷冷地道：“回来是好啊，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只有我能拿满全奖，你想回来，那本尼怎么办？我总不能一脚把他踢出去吧。”
    “哦，哦，”强国军失望地站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无比凄苦，半晌道：“那，那算了。”
    “算什么算，”琳达见把他逗弄的够了，这才扑哧笑道：“本尼再好，到底是年轻人，比不上你经验丰富，再说了，老强，不是我说你，你和本尼能一样吗，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行吗？”
    “是啊，”强国军听了这话，宛如天上掉下的知音，立即道：“我压力很大，琳达，你帮帮忙，和弗兰克说说，让我回来。”
    “这事儿你得自己找他开口，”琳达道：“本尼跟着我，也没犯什么错，我总不能开口叫他走吧，这样，你去找弗兰克，就直接诉苦，说跟着乔莉没有发展，我也找他一次，就说ｂｔｔ还希望你一起来，增加一个援手，看看他的态度再做打算。”
    “好，好，”强国军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高兴地道：“谢谢你琳达，”他觉得这话不足以表达谢意，想想照实道：“我爱人还说给你买点礼物，我说你买的东西琳达肯定看上的，你和她不是一个档次。”
    琳达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十分受用，她笑了笑，突然问：“哎，晶通电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上面没有再提了。”
    “奇怪，”琳达道：“又打雷又刮风的，半点雨都没有下，真的这么收了？”
    “不收怎么办，对方一分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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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五节
 
     “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了，”琳达冷笑道：“没钱的生意多的是。”她见强国军狐疑地盯着自己，忙转话道：“我一会儿把ｂｔｔ的方案发给你，你看看有什么能改能动的，就先动动，我一会儿要走，不跟你说了。”
    “好好，你发，你忙。”强国军连忙告退，没想到刚出销售区，就碰到了乔莉，乔莉脸色凝重，见他只点了个头，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强国军怕她看出自己是来找琳达的，话都没有说一句，赶紧回去了。
    乔莉根本没有留意强国军的表情，她坐回座位上，对着电脑，大脑习惯性地像马达一样开动起来，把刚才去施蒂夫办公室谈的话，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一间办公室。这间赛思中国最敞亮的办公室，是前任总裁程轶群留下的，何乘风不知为什么，选择了另一间稍小的办公。乔莉走了进去，坐在老板桌前，不禁暗暗感慨，她和程轶群在这张办公桌前的十分钟谈话，决定了她留在赛思中国当秘书，也决定她后来进入销售，接手晶通，总之，这一年多的命运，便是由这张办公桌开始的。
    “你喝点什么？”施蒂夫笑容满面的问。
    “不用，”乔莉有些吃惊：“谢谢施总。”
    施蒂夫见乔莉望着桌上的相框，介绍道：“这是我太太，还有我的孩子。”
    乔莉笑了笑，不由想起一年多前在这里见到程轶群全家福的情景。施蒂夫不知她与这间办公室的渊源，问：“你是第一次来我这儿，怎么样，布置得还可以吧？”
    “挺好的。”
    “我听瑞贝卡说，你们是差不多时间从秘书转出去的，你到了销售部，她到了市场部，下个月，瑞贝卡会再升一级，她的进步很快，你呢，对做销售有什么感想？”
    “销售工作很锻炼人，”乔莉拿不准他的思路，恭敬的答道：“瑞贝卡很有才干，我要向她多学习。”
    “我们香港人呢，和台湾人有些不一样，台湾人喜欢拉帮结派，什么事都要是他们的自己人，这才能干，其实，这和中国传统的家族制有什么区别，大家出来做事情，就是为了利益，不能升职加薪，谁会为你卖命呢，职业生涯，这都是很有限的，你现在这么年轻，可能觉得错了一步两步没有什么，可是从现在到你退休，也不过三十多年，错走了一步，也许就要多走许多弯路，比如说我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的同事，有的当了总裁，有的还在当小职员，这就是差别。”
    乔莉听着这翻似乎推心置腹的话，心中更是猜不透他的来意。她努力把嘴角往两边拉起，微笑着倾听着。施蒂夫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忙地又道：“晶通电子的邮件你看到了吗，你觉得弗兰克他们会怎么解释？”
    “这，”乔莉心中一紧，道：“他们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是吗？”施蒂夫耸了耸肩膀，佯装吃惊道：“你是负责晶通电子的销售，不管这个解释是什么样的，公司的损失，总要有人来承担吧。”
    “是的，”乔莉道：“那也没有什么办法。”
    施蒂夫真的有点吃惊了。他觉得不可能有人会真为老板卖命，他打量着乔莉，有点明白了，这个姑娘十分精明，没有实际的好处，她是不会向自己表明真正的态度的。想到这儿，他笑了笑，道：“如果销售部把这个责任交给你来承担，我认为是不公平的。”
    乔莉一愣，惊讶又有点迷惑地看着施蒂夫。施蒂夫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职场新人的稚嫩，他心中滑过一丝得意，像老狐狸抓住了一只兔子：“你曾经向美国总部告过我的状，是不是认为我会恨你？这封市场部的邮件，就是为了要让你承担责任，要赶你走？你要是这么想，就太错了，我毕竟是赛思大中华区的ｖｐ，我要为全公司负责，为你们中国区的每一个员工的真正利益负责。你告我，是为了晶通电子，是为了工作，我不会和你计较的，相反，我很欣赏你，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要有干劲，这样才能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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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六节
 
     乔莉默不作声，她实在弄不懂施蒂夫了。施蒂夫对自己这番演讲十分满意：“公司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晶通电子，其实是何乘风在主导，陆帆和整个销售部在配合，你只是名义上负责这个项目的销售，但是出现了问题，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在你的身上，这是不负责的。”
    他紧接着又道：“何总在石家庄峰会的时候去过美国，曾经向总部说明了你的情况，总部对你印象深刻，觉得你年轻，同时，也觉得你没有经验。”
    乔莉心内大惊，如果这话是真的，那晶通电子的责任，自己是一背到底了。“安妮，你有没有想过，”施蒂夫道：“你现在的销售业绩是零，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纪录，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离开赛思中国，谁会聘用一个销售业绩为零的销售，而且，你有向总部告状的历史，很多人会认为，你不能好好处理和公司管理层的关系。”
    乔莉见他说话处处为自己考虑，不由更加迷惑，她稳住心神，问：“施总，您有什么好建议？”
    “如果我是何总，或者弗兰克，我会想办法帮你完成一两个单子，就算你要离开，我也会容你一段时间找个新工作，或者，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看看是不是往市场或者行政方面转，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此类的信息。我是很遗憾公司会损失一个人才，想尽力能留住你，实在不行，也希望能让你一个比较好的去处。”
    乔莉闻言心头一震，是啊，她到现在，也没有听到过任何类似的话，从石家庄回来有一个多月了，何总也好，弗兰克也罢，就连云海，也和她断了来往，没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苦笑了一声，施蒂夫今天说的话，是她在赛思中国当销售以来，听到最温暖人心的话，可是，这话却是从施蒂夫，一个最不可能说的人的嘴里说了出来。
    “我有个朋友，”施蒂夫道：“是新达集团下面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他说想要买一批新产品，新达集团好像是划归你的名下吧？怎么样，我找个机会约约他？”
    “好，好。”乔莉没有想到他为帮自己拉生意，忙点头称是。
    “如果你对市场工作感兴趣，随时可以告诉我，”施蒂夫道：“我在ｉｔ业多少有些关系，希望可以对你有所帮助。”
    “好的，谢谢施总。”
    “行了，”施蒂夫笑道：“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乔莉没有想到，这次来见施蒂夫，居然是这个结果，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愧疚地道：“施总，上次邮件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是因为工作，”施蒂夫道：“我帮你，也是站在工作的角度，希望你能够意识到，对公司来说，没有好的销售人员，是一个麻烦的问题，而一个好的销售，却是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培养的，我不过是不忍心看见一个职场新人，被人当枪使，使完了，就像一个垃圾，随时就被扔出去了。”
    乔莉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钟，施蒂夫最后一句话，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真的那么没用吗，在赛思中国，乔莉，不过是一个笑话式的小炮灰。
    乔莉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那间办公室。这间曾令她感激不尽，并为自己带来无限远景的办公室，突然，她意识到，程轶群的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从没有在意过她的命运，不仅他没有，何乘风、陆帆、狄云海等人更谈不上了，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职业生涯，父亲的话，此时才显得如此之重：你只在你自己的船上。
    是啊，这话没有错，她只能自己为自己负责，不论她曾经作过什么样的打算，现在，到了她为自己买单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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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七节
 
     施蒂夫的一番话为她打开了新的思路，她现在的确需要尽快开单，或者尽快转向市场，既然何乘风陆帆不再管她，接受施蒂夫的帮助也没有什么，再说，她是个快滚蛋的小销售，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也许施蒂夫那个人，还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乔莉心乱如麻，觉得自己的判断未必正确，并含着隐隐的不安，但不管怎样，她没有时间了。她要开单，越快越好。
    她拿起电话，拔了施蒂夫的分机号：“施总您好，我是安妮。”
    “安妮，有事情吗？”施蒂夫温和地道。
    “这几天您有空吗，我想尽快约新达集团的人，”乔莉一口气说出想法，尴尬地笑了笑：“谢谢您。”
    施蒂夫轻笑一声：“我来约吧，有消息通知你。”
    乔莉挂上电话，觉得心里的重压松动一点。不管这个方向是对是错，她总得试一试。这时，ｍｓｎ亮了一下，她打开来，是方敏：嗨，你好吗，还是一个人吗？
    她迅速回道：挺好的，你怎么样？
    我要当妈妈了，方敏喜悦的感觉透过文字传过来：三个月了哟。
    恭喜啊，乔莉写：身体还好吗，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啊，一切正常啊，我什么反应都没有，能吃能睡的。
    恭喜恭喜。
    你也要加快嘛，你看，去年你二十六，今年你就二十七了，现在把过了二十六的都叫剩女，再过一年，你就要二十八了，到那个时候，事情很难办了。
    哦。
    现在的男人都很挑的，剩女比剩男多，要是过了三十岁就难了
    嗯。
    而且年龄越大，生孩子越难，我现在有个朋友，三十七了，第一胎哟，她的反应可大了，根本吃不下东西，很艰难的。
    是。
    方敏似乎没有感受到，对话框这头的乔莉，正在什么样的处境，只是不停地劝她，乔莉从得知她怀孕时的快乐，逐渐变成一种无奈，结婚，为什么对男女这么不公平?同样二十六七年纪的男女，似乎全天下人都会为女人的婚事瑟瑟发抖，而对男人，却都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她没有精力再想这个问题，礼貌地打断了方敏，方敏又问：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好的，乔莉写：谢谢。
    行，我留意，方敏道：我不多聊，医生叫我少用电脑，有事打家里电话。
    乔莉关上ｍｓｎ，站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方敏的话给她添了新烦恼：事业不成，婚姻不就、年纪一把，她叹了口气，端着杯子，慢慢地喝着，还有六天，陆帆就要回来了，不知道施蒂夫会不会在这六天之内，给自己搭上新达的线。新达集团下面有十几家分公司，到底是哪一家要买产品？正思量着，电话响了，施蒂夫告诉她，今天晚上约定了新达的人一起吃饭，乔莉大喜过望，连声表示感谢。恰巧琳达从她旁边路过，见她欣欣不已地抱着电话，似乎晚上要见客户，不由心中一动，走了过来：“嗨安妮，在忙？”
    乔莉吓了一跳，本能的扯过一叠文件：“是啊，瞎忙。”
    琳达瞄了一眼文件夹上的名字，国企改制，心里大为诧异，怎么，晶通电子还有戏，难怪欧阳贵对此讳莫如深，不肯透露一点消息，看来这事还是秘密的进行着。她笑了笑问：“你又搭上了什么好客户？”
    “没有啊，”乔莉道：“还是晶通电子。”
    “也是啊，峰会开了也两三个月呢，怎么样，这块肥地要丰收了吧？”
    “现在还不知道呢，”乔莉尴尬地笑了笑：“还在做。”
    “我听说过下个月，你们要到石家庄去出一趟长差？”
    乔莉哪儿猜到这是琳达在诈她，又不好意思说不知此事，只得含糊点头道：“嗯嗯，大概是的。”
    “哦！”琳达不由有气，心想好你个陆帆，把晶通瞒在暗地里跟进，撮哄着我们这些大销售四脚朝天在外面开单，保得你这个月数字大大上升，我们却压得一身货，还不知道怎么往外销呢。她一扭身走了，乔莉不知她的心思，还在那儿想，怎么下个月要去石家庄出长差，是欧总告诉她的？唉，看来赛思真的没自己什么事情了，赶紧开单走人吧，不然人人见面都提晶通电子，时间长了，连个话都没法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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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八节
 
     施蒂夫的饭局约在北京一家饭店的顶层旋宫，可以俯瞰北京城。乔莉一下班，略施脂粉，就赶到了饭店。她独自坐在位置上等候，初春的北京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人还没有到，窗外就已是一片夜幕，和星星点点的灯光。
    乔莉出神地望着下方的车河，一条又一条，在城市中盘桓交错。“嗨！”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是28号座吗？”
    乔莉转过头，一副快乐的表情映入眼睑，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安妮，”那人伸出手：“詹德明。”
    “你是乔冶，”乔莉惊喜地站了起来：“当初……”
    “当初你刚到赛思中当前台，我就离开了，”詹德明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你记忆力真好，还能记得我。”
    “你可是公司的大销售，”乔莉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再有名，也没有你有名，”詹德明坐在她的对面，乐道：“一个小前台，转入销售，负责七亿大单，炮轰公司ｖｐ，你现在可是ｉｔ行业中的名人。”
    乔莉的脸红了，詹德明继续道：“不过好像你的ｖｐ挺喜欢你啊，还帮你见客户。”
    “哦，”乔莉不知如何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詹德明摆摆手：“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可不想知道，”他风趣的睐了下眼：“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打量着她，一晃两年没见，这个当年学生气的小姑娘长大了不少，更成熟了，还有一点女人味。听说弗兰克和她之间关系很深，现在连施蒂夫也出面帮她了，难道，她这么快就成了二号琳达？他不自觉的耸了耸肩膀，他才懒得管这些，反正，今天晚饭有美女陪就好，如果这个美女还有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他，詹德明，在北京有两套房，一辆奥迪ａ6，年纪只有三十三，就算不是钻石王老五，也是铂金级的。有的是女人想当他的女朋友，有的是女人给他机会上床，他觉得那个三不理论真是正确到了极点：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任。
    “我记得你是杭州人，”詹德明道：“到底是南方女孩，皮肤就是好，看起来，就像大学毕业生。”
    乔莉笑了：“哪里，一般啦。”
    “你爸爸妈妈都在杭州？”
    “是啊。”
    “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的。”
    “你一个独女儿，他们肯定很惦记了。”
    “嗯，”乔莉笑了笑：“还好。”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请他们点菜，乔莉说人还没有到齐，詹德明却让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点了一道红豆糕，并让他们打包拿来。
    不过一会儿，服务员拿了盒点心过来，詹德明把盒子递给了乔莉，乔莉睁大了眼睛。“别这么看着我，”詹德明指着自己的心脏：“我会心跳加速的。”
    乔莉抿嘴一笑，詹德明道：“这里的红豆糕口味非常好，你拿回去当早点吧，反正我买单，你就不用客气了。”
    乔莉没想到这个大销售如此客气：“你现在在新达吗？还是做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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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十九节
 
     詹德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片：新信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执行总裁。他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公司，刚刚被新达集团收购。”乔莉刚想询问购买产品的事情，一阵笑声笑来，施蒂夫和一个中年男人双双走到了桌边。乔莉与詹德明忙站起来，施蒂夫介绍了一下，这位中年男人是新达集团的副总裁，也是香港人，和施蒂夫是多年的朋友。新信刚被新达收购，所以购买软硬件产品要通过总公司，故而被副总裁介绍给了施蒂夫。乔莉这才明白，为什么詹德明要买东西不直接找赛思的销售，原来也要通过上级公司，她估计詹德明要把这事当成人情，卖给了副总裁，顺带拍一拍马屁，不然怎么把客户与销售掉了个个儿，反而由詹德明掏钱请吃饭了。
    “乔治，”施蒂夫道：“这次合作，还要请你多关照安妮。”
    “施总开口说话，我哪有不答应的，”詹德明道：“我明天就把合同准备好，再找安妮商量具体细节。”
    施蒂夫微微一笑，新达集团的副总裁道：“安妮小姐，你们施总对你这么好，你要敬他一杯酒啦。”
    乔莉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倒了一杯酒：“施总，我敬您。”
    施蒂夫喝了一小半：“我能帮你的，就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情，你和乔治好好沟通，你们都是年轻人，要互相帮助。”
    乔莉连忙点头称是，詹德明哈哈一笑，这笔生意，就再也没有多谈了。席间詹德明甚是活跃，一会儿与施蒂夫他们聊香港经济，一会儿与乔莉谈杭州风景，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女人养颜，就没有他聊不起来的话题，氛围出奇的好，乔莉感到十分轻松，这是她当销售以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了。
    晚饭结束后，詹德明执意开车送乔莉回家，二人沿着环路朝东边慢慢地开着，乔莉喝了一点酒，把窗户打开了一些，春天的风温柔的吹了进来。
    “今年天气真好，”乔莉道：“连北京的风都不一样了。”
    “你喜欢兜风？”
    乔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兜过几环？”
    乔莉又摇摇头。
    詹德明突然发动了车，沿着二环走了一段，一拐进了三环，乔莉以为他往家的方向走，没有在意，到了东边，他突然朝四环开，乔莉觉得有些不对了：“你去哪儿？”
    “我们到五环，”詹德明道：“然后一环一环往里兜？”
    乔莉睁大了眼睛：“are you crazy？”
    詹德明转过头，朝她快乐的一笑，车便顺着四环朝五环飞驰而去。
    这将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旅程，尤其在北京这样的城市，和一个周末的夜晚。乔莉放松了身体，靠在座位上，就这样开下去吧，没有目的，也没有原因。
    詹德明将一张唱片放进了ｃｄ，熟悉的歌声传来，乔莉惊讶地看了看他，詹德明瞄了她一眼：“怎么，没听过？”
    “哦，听过。”
    “这是齐柏林飞艇的，英国老牌摇滚乐队，”詹德明笑道：“你们年轻人都不懂啦。”
    乔莉默然了，她望着窗外黑乎乎的远景，和一排排孤单的路灯，詹德明又道：“五环不太热闹，到了四环就不一样了。”
    这支歌，是她在陆帆车上听到的那一支，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乔莉忽然想起，传闻中陆帆也曾带着戚萌萌在五环兜风，直至完全拜倒在戚萌萌的爱情中。
    她是他的下属，此时却和他对立面的上司的朋友一起，吃饭喝酒，打单兜风，乔莉突然觉得有点荒唐，而且在这荒唐，还藏着一点冷冷的残酷，和无奈的忧伤。
    下周四，陆帆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会怎么交谈，在上地初遇陆帆，在办公室与他初次交识，为了晶通恶言相向，还有在咖啡馆向他认错赔理，这一幕一幕，闪电一般在乔莉心中划过。乔莉不禁有些难过，问：“乔治，你知道卖冰棍和卖软件的区别吗？”
    “哈哈，”詹德明大笑道：“不都是卖嘛，有什么区别。”
    “那分为几个层次？”
    “哎，弗兰克没有给你培训过？”詹德明抽出一支烟，询问地看了看乔莉，乔莉点了点头，他便把烟点上，他喜欢这样的方式，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一个女孩在环路上一圈一圈的兜着，这里有一种征服的魅力：他不仅可以征服一座城市，还可以征服许多女人。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残酷的微笑，吐出一口烟道：“公司这些课，说来说去都是大道理，什么共赢多赢，那是在美国，在中国，没区别也没层次，谁能把东西卖出去，谁就是好销售。”
    “难不成白猫黑猫，”乔莉笑道：“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詹德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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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节
 
     二人来到一家泰国餐饮，简单的吃了一些。詹德明素喜咖喱，放了许多，乔莉勉强能吃一点。她也不说破，把咖喱当小菜，多吃了半碗米饭。吃完饭，詹德明问：“你下午去哪儿？”
    “合同真的没有需要修改的吗？”乔莉问。
    “你怎么说来说去全是合同啊，说点别的，”詹德明乐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乔莉觉得这个词是一百年前的吧！她想了想：“最近有电影吗？”
    “什么时候都有电影，”詹德明又乐了：“我们去看赤壁？”
    “哦，”乔莉犹豫了：“我得回去给弗兰克写邮件，这份合同得让他批呢。”
    “你的合同，”詹德明暧昧地笑道：“他不会不批吧？”
    乔莉愣了愣：“这不一定，万一要是不批，就得等他回来了。”
    詹德明见她说来说去都是工作，不由得索然无味，身体往后一靠，懒洋洋地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那谢谢您了，”乔莉道：“合同一批下来我就给您打电话。”
    “这你得信任我，”詹德明道：“我拟的合同，他一定会批。”
    “可这个价格放的有点低。”
    “不错，”詹德明伸出手，做出一个一点点的姿势：“那也只是低了一点点，现在赛思业绩不好，到处急着开单。你又是个新人，弗兰克怎么着，也得签吧。”
    “但愿如此。”
    詹德明又坐直了身体：“说说看，合同签下来了怎么谢我？”
    “我请您吃饭。”
    “吃饭不行，还得看电影。”
    “都行。”
    “那我们说定了？”詹德明伸出手：“拉勾！”
    乔莉怔住了，她有点不大适应詹德明这样的方式，不过，她还是伸出了手。詹德明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用力勾了勾：“我们可说定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乔莉望着詹德明快乐的模样，不觉脸上一红：“好。”
    詹德明的眼神微微一晒，哈哈，这样就上勾了，也太容易了吧。原来这个安妮吃纯情牌。他松开手，规规矩矩地坐好，正色道：“那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工作，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电话我。”
    “好啊，”乔莉道：“那今天下午就不好意思了。”
    “我正好，回去看看资料，平常白天一群人忙工作，晚上回去一个人忙工作，难得有机会想放松一下，不过没关系，”詹德明深情款款地道：“我等你。”
    “你一个人吗？”乔莉有些惊讶。这样的男人没有女朋友？
    “当然是一个人，平常太忙了，哪有时间找女朋友。”
    乔莉的心微微一动，她看了詹德明一眼，这个人身量不高，但精干聪明，事业也不错。哎哎，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你现在马上就快失业了，饭碗都保不住了，其他的事情还是别想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声：“那我们走吧。”
    “好啊。”詹德明站起身，替她拿过衣服，二人走到餐厅门边，他又拉开大门，走到车边时，又帮她拉开车门。乔莉不得不承认，这种绅士风度，确定让人很舒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不太真实。
    詹德明把乔莉送回了家，看着乔莉走进小区，这才拿起手机，把无声开成了振动。手机上有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三个月前认识的女朋友打来的。詹德明觉得很厌烦，女人为什么都这样呢，只不过谈谈情说说爱，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也不过只是上过几次床，干嘛搞得这副模样，又要见父母又要结婚，又不许自己和别的女人接触，她是谁啊？三个月，她有什么权力去对自己的生活指手划脚！
    他翻了一下手机，旧人不想理，新人没有接上。他有点无聊，干脆给一个哥们打了电话，那人也够朋友，在电话中道：“我正找你呢，晚上一起吃饭，我们三个男人，有六个美女。”
    “在哪儿？”
    那哥们说了个饭店名字，詹德明看了眼时间：“行啊，我去趟公司，六点钟直接过去。”
    他放下电话，刚准备起动车，电话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又是女朋友的，他很烦，摁了接听键就吼：“我在加班，你烦不烦啊，一会儿打了十几个电话，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我还能好好工作吗？！”
    对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通理直气壮的怒吼，蒙了几秒钟带着哭腔道：“乔冶，你在哪儿，我想你，我今天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今天打不通，以后也别打了。”
    “你，”对方的声音一阵颤抖：“你是什么意思。”
    “分手！”詹德明最不喜欢这样的时候，这个过程越短越好，他恨不能一秒钟结束。
    “德明，我错了。”女人开始服软。
    “我再说一遍，分手！”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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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一节
 
     乔莉回到了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陆帆写邮件。今天是周六，离下周四只有五天半的时间。她必须为自己争取到这个机会。怎么向陆帆开这个口呢？她先写晶通项目如何不顺利，又写如何开拓客户的新市场，最后又绕到信达集团下面的新信科技。她越写越别扭，删了重写，还是觉得古怪。最后，她反应过来了，她这是做贼心虚啊，明明好好的一桩业务，因为走了施蒂夫这个途径，她就有点不自然了。
    她刷新了一下页面，公事公办的写下了这封邮件。第一，新信要购买产品，第二，和他们的沟通非常顺利，第三，由于客户那边要的急，希望能尽快批准这个合同。她写完后又看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就把詹德明的合同附在后面，给陆帆发了过去。
    随着电脑显示：邮件已发送，乔莉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只要陆帆批下这个合约，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如何他不批呢？
    他会不批吗？乔莉心中一点底也没有，不管怎么说，签合同总是好事情吧。她想给陆帆发个短消息，提醒他自己给他发了个邮件，转念一想也觉得没有必要。索性等吧。她打开了招聘网站，搜索了一堆销售的职位，没有这个合同，就算投了简历，有了面试机会，她也过不了关。可是她一天不投简历，新工作就少了一天的时间与机会。她焦虑之极，觉得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耐。怎么办？她坐在沙发旁，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又觉得心乱如麻，没有办法装得非常高兴，去和父母对话。不行，她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要放松下来。她的神经太紧张了。
    她揉了揉脸，是不是很久没有做过面膜了，还有，她的头发是不是应该修剪一下。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洗脸，撕开一张面膜贴在脸上。面膜清凉的感觉让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又冲了杯咖啡，又选了张音乐碟，坐在沙发上，平躺了下来。
    一个沙哑的歌声在空中响了起来，乔莉觉得自己的心又宁静了一点，这是一首英文歌曲，是一个老牌的爵士歌手演唱的。歌声中的起转承合，让人觉得既沧桑又多情，充满了人生的感叹。
    陆帆会批这个合同吗？不知为什么，乔莉一想起这个合同由施蒂夫介绍而来，就觉得有一丝不安，似乎这事有点对不住弗兰克。但是，她又有什么错呢？难道在这个时候，她还不能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吗？歌声越来越伤感，乔莉突然之间有点想哭，但是她立即止住了，她没有错，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能对自己负责的人。
    叮铃铃，手机响了，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将起来，是弗兰克？！她冲过去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喂！”
    “我是乔冶，”詹德明愉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办公室，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邮件。”乔莉的嘴巴因为面膜张不大，含糊地说了一句。
    “加油哟，”詹德明道：“我今天可能会工作到很晚，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好。”
    “现在很忙吗？”
    “是。”
    “那我挂了。”
    “拜拜。”乔莉挂上电话，又看了一眼短信，又看了一下邮箱，空空如也，陆帆没有任何消息。
    她强迫自己又在沙发上躺下来，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放松一下，只需要放松一下，事情一定会向好的方向转变的，她一定能度过难关！这时，手机又响了，她拿过来一看，还是个陌生的号码：“喂。”
    “安妮，是我。”陆帆声音响了起来。
    “哦，老板。”乔莉翻身坐起，一把扯下脸上的面膜，急忙摸出遥控器，啪地关上了音响。
    “我看到你的邮件了，”陆帆道：“这个新信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原来的客户新达下面新收购的一家公司，要买一批软硬件产品。”
    “是他们主动找来的。”
    “是啊，”乔莉道：“是的。”
    “哦，”陆帆咳了几声：“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安妮，我这几天事情非常多，希望你和杰克商量一下，你觉得呢？”
    乔莉一听商量这个词，心一沉：“老板，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价格稍稍低了点，”陆帆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是的，”乔莉道：“不过客户要得很急，你能批吗？”
    “这……”陆帆犹豫了一下。
    “老板，”乔莉急中生智：”他们说，如果下周一不能确定合同，他们就去找其他公司了。”
    “我考虑一下，你把这份合同转发给杰克。”
    “好。”
    陆帆沉默了几秒，似乎想说话，又似乎不知怎么开口。隔了一会儿，乔莉听见了陆帆的手机铃声，陆帆道：“我有电话进来，有事情即时联系。”
    “好。”陆帆挂上了电话。又想了想，拔通了詹德明的手机。
    “嗨乔总，”詹德明笑道：“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我需要您给我发一封邮件。”
    “邮件？”
    “我想请新信说明一下，你们对这次的购买十分着急，如果在下周二之前，赛思中国确定这分合约，你们就选择其他公司采购。”
    “哦，”詹德明问：“弗兰克没有批？”
    “他是要批，不过呢我比较着急，我想让他批得快一点。”
    “哦，”詹德明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嗨，”乔莉含糊地道：“我这个人就是心急呗。”
    “是吗？”詹德明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詹总，这忙能帮吗？”
    “没问题！”詹德明心想，这个安妮倒也好命，他现在刚刚开始对她动心，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是上天摘星星都行，发个邮件算个屁。詹德明道：“你放心吧，我马上就把邮件发给你。”
    “谢谢你。”
    “不用谢，记得有问题就打给我，我支持你！”
    乔莉坐在电脑旁边，几分钟后，詹德明煞有介事的邮件发了过来。她仔细地看了一遍，什么问题都没有，比预想的还要好。她重新打开一张面膜，敷在脸上，然后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闭上眼睛听音乐。二十分钟后，她准时拿下面膜，一口喝完咖啡，然后坐在电脑前，把詹德明的邮件转发给了陆帆，接着，又连同上一封邮件，一起转发给了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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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二节
 
     陆帆坐在宾馆的书桌前，正在等一个特殊的访客。连续多日的出差，让他感觉十分疲惫。过完春节，他已经整整三十七岁了，难道是岁月不饶人，他居然也觉得累了。他站起身，又冲了一杯咖啡，然后用冷水洗了洗脸，稍稍伸了伸胳膊，做了一个扩胸的姿势。等回到北京，他得去办一张健身卡，要恢复很久没有的锻炼了。
    他调整完毕，打开了邮件系统，一堆cc邮件扑面而来，突然，一封新的邮件夹在其中，署名为安妮。他打开了邮件，是新信对这急需这批产品的说明，声称如果周一之前，没有准确的回复，他们就选择另外的公司。陆帆觉得很奇怪，很少有客户催着销售卖东西的，他顺便看了眼时间，这封邮件是半小时前发出的，也就是说，是他在和安妮通完电话，表示不要着急之后，新信给安妮发的邮件。陆帆不禁眉头一皱，会这么巧的事？还是，安妮和新信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又打开了新信的合同看了一眼，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安妮急于签单，去求着新信，可是新达这一两年和赛思很少打交道了，她也刚从石家庄回来不到一个月，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难道是新信真的急需这批产品。他想想不放心，拿起电话，给云海拔了过去。
    “嗨，”云海气喘吁吁地道：“你见过他了？”
    “没有，”陆帆道：“你在忙？”
    “跑步，”云海道：“有事？”
    “你知道新信公司吗？新达集团下面的？”
    “哦，知道，”云海道：“听说是刚刚被新达收购的，原来是家小公司，老板也是销售出身，而且是赛思出去的。”
    “赛思的销售？”
    “对，好像姓詹，叫什么记不住了，怎么了？”
    “难怪，”陆帆有点释然了，也许这个前赛思销售和安妮原来就认识，他笑了笑道：“新信要买产品，安妮发了份合同过来，也转给你了，她很着急，让我在周一之前批给她。我说那个价格怎么会卡的那么好，原来是个行家。”
    “周一之前，”云海道：“多少钱？”
    “一百二十万，软硬都有。”
    “哦，”云海想了想：“新达集团本来就是安妮的客户，似乎没什么问题。”
    “本来问题不大，”陆帆道：“主要施蒂夫现在盯着安妮，她出的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说到销售部，安妮开单是好事，合同我也没有理由不批，不过事情还是防着点好。”
    “那我回去就看看邮件，”云海道：“周一我再问问安妮。”
    “嗯。”
    “你的进展怎么样？”云海问：“今天见完这一家，还要再见几家？”
    “还有一家。”
    “sk (silicon kilo)那边怎么样？”
    “既然他们会来找我们，也一样会去找他们，”陆帆一声轻笑：“这场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也是这么想，”云海道：“如果这样的合作能够达成，我们就能还施蒂夫一个精彩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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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三节
 
     “我们不需要对他解释，”陆帆道：“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现在只要我这边沟通顺利，再加上欧总那边的消息，我们就可以确定下面的工作。杰克，销售部还好吗？”
    “好，各人都在做各人的事情。”
    陆帆还欲再说，听见了敲门声：“我约的人到了，再聊。”
    云海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声音，合上了电话。他看着健身房外晴朗的天空，心中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感受。晶通电子，但愿陆帆与欧阳贵都能有好的消息。本来销售部就人手短缺，还有一些人在悄悄的联系工作，准备跳槽，再加上市场部步步紧逼，如果不能有个大机会，拿出过硬的销售业绩，美国总部很有可能会考虑换销售总监，甚至有可能考虑大中华区总裁的新任人选。
    虽然欧阳贵已经分身配合琳达去打btt，其他各区也在全力打单，但是销售部的人手还是个大问题。自从去年美国的资贷危机以来，公司总部就收紧了各项用度，尤其是空缺（opening），控制得非常之紧。弗兰克和他看好的几个销售，都因为暂时没有职位，不能够立即进入公司工作，这为赛思的销售业绩，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唯今之计，只能在各个大项目上多下赌注，同时，把现在的团队逼得更狠一点了。
    云海坐在休息区，喝了一会儿咖啡，心中计宜已定，这才回到家中。他打开电脑，详细地看了安妮的邮件，又查了新信相关的资料，除了事发突然，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云海回复了一个i think it is ok（我觉得没有问题），发给了乔莉，同时转发给了陆帆。陆帆一直和来人开会，傍晚又到楼下的餐厅边吃边谈，大约晚上十一点，他带着酒意与倦意打开了邮件，见云海的回复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弗兰克把批准的邮件发给了乔莉。
    乔莉一直守在电脑旁，她几乎无法安心地做任何事情，她在等待。因为周末，msn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就连树袋大熊也是灰的。她慢慢地收拾着房间，准备着晚饭，不时地回到桌边，看一看电脑屏幕。真正是一种折磨，时间也变得如此之慢。大约八点多的时候，她听见了手机短信，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父亲：周末愉快。
    乔莉心中一片柔软，连忙给父亲回了一条：还好，明天给你和妈妈打电话。
    短信没有再回，乔莉稳住心神，吃了点东西，又看了一会儿资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打开邮件，看见了陆帆的回信：同意，可以下单。
    乔莉看了那六个字，大约有三四秒的时间，她觉得心里有点酸，眼睛眨了一下，似乎有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她没有时间感慨，立即打开了公司的系统，开始下单。
    她必须抢在陆帆没有反对之前，把这笔单完成。
    十分钟后，她写完了订单、配置和价格，然后完成了。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是北京时间11点50分，也许陆帆正在忙，或者他已经休息了，总之，今天晚上她也许等不到结果了。她觉得有点累，还有点小小的担心，又在网上闲看了一会儿，就准备关机休息了。大约12点二十分，乔莉在关机前，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邮箱，一封公司系统发出的新邮件赫然在目，她飞快地打开来，实在让她太意外了，五分钟前，陆帆已经批准了她的合同。
    她有一种麻木的感觉，原来第一次开单，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感慨万千，而是一种麻木。她累了，而且，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她连忙给詹德明发了封邮件，说合同已获批准，如果周一新信能有时间安排，她就去一趟，把合同定下来。
    这一次，她又等了半个小时。她当然没有回音，詹德明正和几个哥们，带着各行各业一票美女在同一首歌大k歌艺。乔莉收拾完电脑，洗漱上床，她很怕自己因为兴奋而失眠，而实际上，她不到十分钟就进入了梦乡。大约零晨两点，酒已全酣，而且酣翻了的詹德明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刚刚开完会，很累，很想你。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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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四节
 
     乔莉第二天一早看见了詹德明的短信，她回了一条短信，却没有回音。詹德明彻底醉了，到了下午，他才给乔莉回了电话。乔莉问周一有没有时间，她想带上销售经理去公司拜访他。詹德明知道这是赛思的工作习惯，便约她中午过来，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乔莉连忙给云海打了个电话，弗兰克不在，他就是最大的销售主管。云海看了看自己的工作安排，周一中午虽然有点紧张，还是能排出时间的。他在电话里笑道：“那就周一中午吧，你把新信的相关资料全部转一份给我。”
    “谢谢你杰克，”乔莉道：“我马上就发。”她连忙给云海发了邮件，接着又把新信的合同转发给了售后与财务部。一切忙完，她见天色不早，稍稍定了神，给杭州的父母打了电话。她和乔妈妈聊了会家常，老乔接过了电话，问：“你上次那个改制的业务谈得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乔莉道：“爸爸，我马上要签新单子了。”
    “谈得热火朝天，”老乔道：“说放手就放手？”
    “我也没有办法，”乔莉道：“现在公司上下都不再提了。”
    “你的老板明确表示不谈了。”
    “没有，”乔莉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只是让我开展新业务。”
    “新业务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明天带我们的销售经理去拜访客户，如果一切顺利，就可以签单了。”
    “恭喜你啊，”老乔笑了笑：“能签下单，不容易。”
    “谢谢爸爸，”乔莉道：“你身体还好吧？”
    “还行，”老乔道：“我托人帮你找点国企改制的学习资料，明天让你妈给你寄过去。”
    “不用了，”乔莉有点不耐烦：“都说了那个业务结束了。”
    “哎，”老乔微微不悦：“就算结束了，你也可以学习学习，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行吧，”乔莉道：“那您寄过来，以后别忙这些了，调整身体要紧。”
    “我身体挺好，不过是老毛病了，”老乔道：“你好好开展工作。”
    乔莉听出了父亲的担心，她没有多说，又听乔妈妈唠叨了一会，这才挂上电话。马上要签单了，她却觉得没有那么愉快，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许是父亲的态度吧，乔莉有点郁闷，赶紧回到电脑旁，准备起明天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乔莉来到公司，刚刚坐下没有多会，一个穿着枣红色薄呢西服的女孩走到了她的面前：“嗨，安妮。”
    乔莉看着她，三秒种之后，她认出了她：“秦虹，凯西？”
    秦虹笑了，伸出了手：“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过来认识一下新同事。”
    乔莉站起来，和她握了握：“你把头发剪了？”
    秦虹晃了晃波波式短发：“认不出了？”
    “很清爽，也很漂亮，”乔莉笑道：“差点认不出了。”
    秦虹刚要说话，不防云海走了过来：“嗨，两位，”他笑嘻嘻看着乔莉与秦虹：“怎么，新同事刚来，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秦虹微微一笑，没有解释，乔莉见她不提面试的事情，便道：“以前见过一次。”
    “那我就不用再介绍了，”云海看了看空荡荡的销售区，对秦虹道：“走吧，我带你去认识售前的同事。”
    秦虹点点头，和云海双双走了过去。乔莉坐下来，打开了电脑，中午陪着杰克去新信拜访詹德明，要不要再找强国军问一问技术方面的细节呢，虽说詹德明只是走流程，万一谈起这些枝节，也好有更好的准备。想到这儿，她给强国军打了个电话，强国军还未听完，便为难地道：“安妮，现在btt正是紧张的时候，一会儿琳达就要来了，你看，你有技术问题能不能找其他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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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五节
 
     乔莉只得拔了刘明达的电话，刘明达悄声道：“杰克在我这儿，正有事呢，一会儿再说啊。”不等乔莉出声，刘明达挂上了电话。乔莉猜到了，估计是云海带着秦虹介绍新同事，不由地笑了。算了，她想，估计也不会谈到太多技术问题，再说云海也算半个专家，自己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她再读了一遍合同，正在看的时候，云海又带着秦虹走了回来。“准备的怎么样，”云海笑嘻嘻地问：“中午就要去新信了。”
    “挺好的，”乔莉道：“我准备的差不多了。”
    “刚才你找老强，有什么技术问题吗？”云海指了指秦虹：“你把产品清单给她看一看，有问题问问她，让她也学习学习。”
    乔莉惊讶看着秦虹，秦虹笑道：“放心吧，如果技术不复杂，我还是能搞定的。”
    “那当然，”乔莉笑了：“你是专家嘛，我马上把资料发给你。”
    “我的邮箱开关头是凯西，”秦虹道：“我等你的邮件。”说完，她朝云海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云海看着乔莉：“合同发给售后和财务了？”
    “已经发出了，估计问题不大。”
    “新信的詹德明原来是赛思中国的销售？”
    “是啊，”乔莉道：“他原来负责南区的，英文名叫乔冶。”
    “他离开的时候你到公司多少了？”
    “我刚来几个月。”
    云海点点头：“秦虹虽然是新同事，技术还是比较全面的，她刚来，暂时还没有太多工作安排，有技术问题你可以找他。中午去新信不用担心，既然詹德明对公司的产品非常熟悉，估计去了，也不会谈太多技术问题。”
    “好的，”乔莉看着云海：“对了，弗兰克周四回来？”
    “嗯，周四。”云海笑了：“这段时间你压力很大，但是做的很好，非常时期还能开单，说明你很努力，等弗兰克回来，我们大家好好聊一聊，你继续加油。”
    乔莉闻言微微一愣，心想周四回来不让我离开公司吗，她淡淡地笑了：“谢谢你杰克。”
    云海转身走了。乔莉正准备给秦虹写邮件，电话响了，刘明达悄声道：“安妮，我本来想等云海走了，给你回电话，没有那个想到新来的凯西，嘴特别快，一听就说她去帮你解决技术问题，怎么样，她是不是和你说过了？”
    “说过了。”
    “你什么问题？”
    “问题不大，我只是想再看看新信的单子。”
    “真的可以？”
    “真的。”
    “哎，这个凯西是谁招进来的？”
    “人事部门吧。”
    “我跟你说，女孩子做技术，要么不灵，要么特厉害，你小心一点啊。”
    乔莉笑了：“小心什么？”
    “没什么，新人嘛。”刘明达没有好意思说，凯西长得很漂亮，通常这样的技术都不灵。他挂上电话，见凯西红色的身影绰约的走进了售前区域，清一色的男售前们，全部不约而同的用余光打量着她，他不禁也偷偷地瞄着她的身影。她坐在他的侧前方，弯弯的发梢温柔的坠在面颊上，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轮廓。秦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转过头来，看着刘明达嫣然一笑，刘明达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把头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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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六节
 
     中午十二半，乔莉与云海准时来到了新信公司。四月初春天气，乔莉盘着头发，穿着一件黑色羊皮小立领大衣，云海则是一身西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短大衣。詹德明的秘书把她们迎进了办公室。
    “安妮！”詹德明喜笑颜开地站了起来。 “詹总，”乔莉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销售经理杰克，今天特意来拜访您。”
    狄云海双手递上了名片，詹德明忙回递了一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先看了一眼名片，再抬起头。云海笑道：“早就听说了新信的詹总是it业了不起的精英，久仰大名啊。”
    “什么久仰，”詹德明哈哈一笑：“我不是和安妮一样，都是赛思的销售嘛。”
    “哦，”云海想了想：“那这么说，我们是？”
    “校友？”詹德明眨了眨眼：“这个词说不通吧，杰克，你这个创意好，既然在一个学校上过校，就叫校友，那为什么在一个公司上过班，不能叫个什么友呢？比如说公友？司友？”
    云海笑了：“公友还可以，不过把公司的公换成工作的工。”
    “工友，”詹德明假意叹气：“也对，我们都是打工的，混口饭吃。”
    “我们是给公司打工，您可是给自己打工，”云海笑道：“区别很大啊。”
    “哪里哪里，”詹德明道：“我这不是被并购了嘛。”
    二人又是一笑。云海道：“您在北京多少年了？”
    “十几年了，”詹德明道：“上大学就在这儿了。”
    “哪个学校？”
    “北航。”
    云海站了起来，又伸出了手。詹德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乔莉一下子想起云海的简介，笑道：“原来你们是校友。”
    “哦！”詹德明伸出手：“你是哪一年毕业？”
    “97年，你呢？”
    “我是99年，”詹德明道：“接着又读了个研究生。”
    二人又聊了一会，詹德明道：“你们中午别走了，大家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工作餐。”
    “哪有让客户请吃饭的道理，”云海笑道：“我们来吧。”
    “我们是校友，按照道理，你还算我学兄呢，”詹德明道：“我来我来，再说了，大家不都是工友嘛，”他看着乔莉笑道：“等安妮的合同一签，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大家都是朋友，谈不上你请我请，今天我尽点地主之宜，改天你们再请我。”
    乔莉闻言笑了：“那怎么说，我这份合同还得早点签了。”
    詹德明看了乔莉一眼，笑道：“那是，越快越好，我的钱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付款呢。”
    “詹总，”云海道：“这批产品怎么要的这么着急？”
    “我们在做开发，需要赛思的软件，还有集团让我们帮忙买点硬件，上面要的也急，”詹德明道：“买谁的不是买，当然要照片老东家了。”
    云海点了点头。詹德明道：“难得你们过来，我带你们看看公司。”他引着云海与乔莉朝外走，乘云海不注意，对着乔莉眨了眨眼睛。乔莉心知他是为了解释为什么着急购买的事情，便感激地笑了笑。
    新信自从被新达收购后，办公场所就有了很大的改变。新达集团把原来闲置的一层楼全部给了他们。虽然坐不满，但看起来却很有规模。詹德明带着她们参观了几块区域的几个部门，每到一个部门，必有员工站起来称他“詹总”。詹德明则严肃的点点头，示意大家工作。走完了这个楼层，他带着他们带来新达集团内部的餐厅，直接进到了小餐厅的包间里。
    “詹总来了，”一个漂亮的女领班走了进来，笑靥如花地道：“今天想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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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七节
 
     “三个人的套餐，”詹德明道：“一瓶红酒。”
    云海与乔莉对视了一眼，云海笑道：“詹总，中午能喝酒吗？”
    “今天庆贺我们首次合作，”詹德明笑道：“又是二友相逢，大家意思意思。”
    云海微微一笑：“你喜欢喝红酒？”
    “马马虎虎，”詹德明道：“如果狄总对红酒有研究，可要当心了，这是内部餐厅，没有上好的红酒，除非是集团领导请客，我们就轮不上了。”
    “我们是为了庆祝嘛，”云海笑道：“说起红酒，我是真没什么研究，不过我们的总监弗兰克，是真正的红酒专家，改天有机会，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他在几个俱乐部都有存货，估计你会喜欢。”
    “陆总，”詹德明笑了：“他还在忙晶通电子的事情？”
    “哦，”云海道：“詹总知道晶通电子？”
    “你们和sk为这事打得热火朝天，我们天天在这行里泡着，多少听说了一些，”詹德明道：“怎么样，有戏没有？”
    “大项目嘛，”云海道：“总得慢慢来。”
    “狄总，”詹德明道：“你是我学兄，我透个消息给你，sk的付国涛下手一向快，你们可能抓紧啊。”
    “哦，”云海笑了：“他干什么了？”
    “唉，当年我在赛思当销售的时候，没少和他打，”詹德明笑道：“以前我的老板是个暴脾气，这俩，一个急，一个比另一个还急，差点没把我们两家公司的销售逼死。现在齐了，你们一个快，一个慢，这戏有的唱了。”
    云海微微一笑，心道这个詹德明对赛思听说了不少，他看了一眼乔莉，会是她说的吗？乔莉道：“詹总，如果这个合同没有什么问题，什么时候签比较好呢？”
    “明天吧，”詹德明道：“签完合同还有一堆事情，要尽快执行。”
    云海举起杯子：“詹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三个人轻轻一碰，因下午都要工作，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嘴唇。詹德明虽然爱酒，也不敢多喝，大家又聊了一会，便匆匆结束了。云海与乔莉打车回公司，在车上，云海问乔莉：“这次新信，你们是怎么联络上的？”
    “哦，”乔莉心中一紧，想了想道：“不是你出的主意，让我去找售后吗？他们有人打电话到售后，询问软件的事情。”
    “呵呵，”云海道：“那你还得谢谢我了。”
    “是啊，”乔莉道：“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云海道：“等你忙过这几天的，先赶紧把新信的事情办了，弗兰克回来，可能我们会很忙。”
    “杰克，”乔莉心中有点狐疑：“晶通电子还会做吗？”
    云海看着她，假作奇怪的表情：“弗兰克说过，不做了吗？”
    “可是，他让我先看看其他客户。”
    “那正常，大项目嘛，得慢慢来。”
    “市场部的邮件？”
    “邮件嘛，”云海打了个哈哈：“不都是你来我往，解释解释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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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八节
 
     乔莉回到公司，见售后与财务的邮件都回复了，便忙着联系售后，安排项目经理，并确定时间，明天再去新信，这一次就要正式签合同了。
    她忙到快下班的时候，才休息了一会，她觉得这事还是要谢谢施蒂夫，但发邮件总是不好，她等到销售区走的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给施蒂夫打了个电话。
    “喂，”施蒂夫的声音响了起来：“哪位？”
    “施总，我是安妮。”
    “有事吗？”施蒂夫明知故问，詹德明已经告诉他，中午杰克与安妮去过的事情。
    “是这样，新信的那个单马上就要签了，我想和您说声谢谢。”
    “好啊，”施蒂夫道：“恭喜你开单成功。”
    “谢谢您，”乔莉道：“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哪里，”施蒂夫道：“我一向欣赏年轻人，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乔莉挂上电话，又打开了自己的简历。等到明天合同一签，她就可以为自己加上重要的一笔，但是听云海的口气，似乎晶通电子还有下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晶通电子能够继续，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能留在赛思中国。乔莉有点隐隐的不安，如果施蒂夫事先知道自己不会走，又介绍了这笔业务，是不是想让她欠他一个人情，他会不会要自己做些不好的事情。不，乔莉想，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有过分之举，再说，就算弗兰克知道了新信的业务是施蒂夫介绍的，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吧。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决定把心放下来，好好地为新信服务，合同一签，靠得就不再是价格和关系了，她得尽心尽力的把这笔单做好。不管怎么样，这是她销售生涯的第一单业务，她至少得全心投入，让客户与公司，都能双双满意。
    第二天，她和售后沟通之后，确定了一位项目经理。乔莉带着他一起来到新信，这次就是正式的合同签订了。詹德明今天的工作日程排得非常满，只给了她二十分钟时间。乔莉先把项目经理介绍给他，然后取出合同，双手递给詹德明。
    詹德明接过合同，凝神看了一遍。见一条一款都没有改动，这才笑着拿起桌上的笔，签上了名字，又安排财务去盖章。
    乔莉看着那摞薄薄的纸，被秘书拿走又送了进来，然后，递还到自己的手上。她接过来一看，合同少了一份，显然是留在新信了，其他几份，全部盖着红色的章，还有詹德明龙飞凤舞的签名，乔莉知道到了此时，这份合同，算是正式签约了。
    她略一晃神，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却听詹德明道：“行了，合同我签完了，我知道赛思中国的规矩，我们会先付百分之七十的定金。”
    乔莉把合同收进包里：“好的詹总，下面我们就安排给您发货及服务了，有什么需要您及时告诉我。”
    詹德明看了眼时间：“好，今天就到这儿，我们改日再约。”
    乔莉与项目经理连忙起身告辞。回到公司之后，她又开始协调相关的工作，大约忙到下班时间，她才上网修改了简历，然后投给了几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职位。她看着电脑，觉得心中有一点轻松。她伸手摸了摸头发，是应该修修了。她收拾到东西，下了楼，来到公司附近的美发店，修剪了头发，又在外面吃了点便饭。这样折腾回家，已经很晚了。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平静还是冷淡，不管怎么样，她过了一小小的关口，周四陆帆的归来，已经变得不那么可怕，而晶通电子似有若无的未来，与施蒂夫奇怪的人情，又让她对留在赛思中国，产生了复杂的情绪。
    
    乔莉忙着协调售后的订购与发货，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这天，她刚刚到公司，便看见秦虹披着米白色的大披肩，提着一个米色的大包，站在电梯口。她看见乔莉，微笑着点头：“安妮。”
    “这么早，”乔莉笑了：“刚刚才八点。”
    “你不是也很早？”秦虹道：“听说你签了一个单子，恭喜啊。”
    “小单子，”乔莉道：“没有什么。”
    二人到了楼上，便各自分开，往座位上走。乔莉放下包，打开电脑，然后端着杯子来到了茶水间。她一进门，便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窗前，不知向远方望着什么。
    乔莉愣了愣，只一个月的时间，她忽然在陆帆的背影上，读出了沧桑的感觉。陆帆回过头，脸上的表情迅速从忧伤调整成了职业的微笑：“嗨。”
    “嗨，老板。”乔莉走进去，站在操作台旁，接了一杯咖啡。
    她端着杯子，见陆帆面前也放着杯咖啡，不知是走是留，一时站住了。“坐，”陆帆朝旁边让了让：“这么早？”
    “你不是更早。”乔莉坐了下来，见窗外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晨光之中，初春的颜色依然是灰的，间或零星的夹着一点点绿。
    “我昨天夜里到的北京，”陆帆道：“怎么也睡不着，就索性来公司了。”
    “出差，”乔莉看了他一眼：“顺利？”
    “顺利，”陆帆道：“你呢？”
    “也顺利。”
    两个人默默无言，把咖啡喝了下去。陆帆站了起来：“今天下午四点，我和杰克、你，还有售前，开一个碰头会，你准备一下。”
    “好的。”
    陆帆转身要走，乔莉忽然道：“弗兰克，和晶通有关系吗？”
    陆帆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乔莉闷坐一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晶通电子，原来你还活着，还没有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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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二十九节
 
     这一天，乔莉在纷乱的忙碌中度过了。比她还忙的是陆帆，出差一个月，他终于回到了公司，他几乎一整天都在处理各种事务，与各色人等谈话。大约下午两点，他和云海找了个间小会议室，两个人谈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来到何乘风的办公室。
    “弗兰克，”何乘风看着他消瘦的模样：“你辛苦了。”
    “何总，”陆帆道：“我和杰克已经开完了碰头会，对于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的方案，我们都比较偏重于中亚永通。”
    何乘风坐了下来，打电话让秘书去煮几杯咖啡。他看着陆帆：“我想一边品尝好咖啡，一边听你的好建议。”
    陆帆笑了笑，和云海在何乘风对面坐下：“欧总那边怎么样？”
    “他在配合琳达，做btt那个案子，”何乘风笑了：“那可是sk (silicon kilo)的心头肉，两家合作了多年，也够他累一阵子。”
    “晶通呢？”陆帆问。
    “王贵林把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的方案都扣下来了，一家也没有上报。”
    “这是为什么？”
    “我看他在等，”何乘风笑了笑：“等我们和sk (silicon kilo)介入了，这个案子才能活。”
    这时秘书敲了敲门，把三杯咖啡送了进来。顿时，一股香浓的味道充满了办公室。陆帆见那咖啡杯十分精美，端在手上又轻又舒服，他不禁深深的闻了一下：“何总，从哪儿搞来的好东西？”
    “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何乘风笑道：“我的销售总监，是红酒专家，又是雪茄爱好者，怎么能在办公室喝速溶咖啡。如果当初我不让你来帮我，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何总，”陆帆心头一热，淡淡地道：“我不帮你也一样辛苦，我做的公司不是没有活下去吗。”
    云海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笑道：“这是比我们break room(茶水间)的咖啡好喝，不过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只要提神就好。”
    何乘风与陆帆都笑了。陆帆喝到上等哥伦比亚咖啡，精神为之一振：“我这次和中亚永通、联欧国际的人都详细的谈了方案。中亚永通的方案比较传统，而联欧国际的方案，则比较，”他想了想，找了个准确的词：“aggressive (激进或其他的意思），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他们都只懂资本运作，却不懂电子公司的具体运营，更不用说先进的ｉｔ解决方案带给公司未来的冲击和变革。所以，他们的方案只能解决资金问题，却解决不了企业的发展问题。”
    何乘风点了点头：“对于下面的方向，你们两个人怎么看？”
    “方向？”云海一愣，慢慢地道：“我觉得现在的方向就是深入了解，现在就定下方向很可能会出现错误。”
    “云海说的对，”陆帆道：“我们一面深入晶通，与他们沟通想法，另一方面也看看sk (silicon kilo)与中亚永通与联欧国际的联系情况，依情势再做决定，”他顿了顿：“不过，我们也可以试着从中亚永通与联欧国际中确定一个合作伙伴，大家从各自的强项出手，共同联合，拿下晶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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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节
 
     何乘风喝了个口咖啡，思量了一会道：“王贵林这个人很不简单，原来我们以为他的目标是晶通改制，但现在看来，改制不是目的。无论是资本市场运作，还是未来的企业建设，他都不是行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合适的行家合作，但是合作的深度是多少，广度有多大，恐怕他只有期望，但是又没有具体的标准。这一次再战晶通，后发制人固然好，但是先发制人恐怕会有不少先机。”
    “何总，”云海道：“以sk (silicon kilo)的习惯，付国涛一定会抢先与券商合作。这样一来，就会变成我们两家都主动的局面。这会不会？”
    “这正是王贵林希望的，”何乘风道：“如果我们不拿出诚意，就不要想打动他。”
    “对，”陆帆冷冷地道：“他就是想让我们演给他看啊。”
    “呵呵，”何乘风笑道：“这戏嘛，不演足了不会好看。不过，我看有时候，假戏真做才更好看。”
    陆帆与云海面面面相觑，不明白何乘风此话所指。何乘风道：“付国涛年前背水一战，让sk (silicon kilo)损失不少，他一定在等我们的动作，而且也在了解王贵林的意图。这事要定，不在我们和sk (silicon kilo)的竞争，而在于方案的诚意。而方案的诚意，也不在于王贵林，全在我们。”
    “在我们？”陆帆与云海都愣了。
    “王贵林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何乘风道：“他心中也没有什么底，谁能把这个底给他托住，托得他恰到好处，他就会和谁合作。”
    “您的意思，”陆帆道：“是让我们绕开sk (silicon kilo)？”
    “绕是绕不过去的，付国涛自然也会跟进，但是我们心中要有数，这事的关键不在竞争，而在于晶通电子到底要怎么改，它和王贵林的未来，到底要怎么办，”何乘风微微笑道：“说实话，我也想了一个多月，这几天也在反复看中亚永通与联欧国际的改制方案，我也很难决断。”
    “何总，”陆帆看着他：“我不太明白？”
    “看来，我们的团队加人是加定了，”何乘风笑道：“不然后面会越来越不明白。杰克，你的人呢？”
    “他还在河北出差，”狄云海道：“他平常的工作也很忙，恐怕很难全程跟进。”
    “顾问嘛，顾着问问就行，”何乘风看着陆帆：“现在施蒂夫正拿着晶通说事儿，我们虽然定不下具体方案，但也摸了个大概，是时候把晶通项目启动起来了。”
    “好，”陆帆点点头：“我们一会儿就开碰头会。”
    “你们记住，”何乘风道：“我们的方向既不是和谁合作，也不是和sk (silicon kilo)竞争，而是真心诚意的寻找晶通电子的方案。”
    “明白了。”陆帆与狄云海站了起来，离开了何乘风的办公室。二人出了门，走了不多远，在一个拐角处，云海看着陆帆：“我明白何总的意思，但是我觉得，这里面还是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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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一节
 
     “走一步看一步吧，”陆帆苦笑道：“王贵林摸着石头过河，把我们全拉下水了。”
    四点二十五分。乔莉拿着电脑，提前五分钟到了会议室，她打开门，看见秦虹坐在里面。“凯西，”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惊讶地问：“你们要开会？”
    “是啊，”秦虹笑道：“老强马上到。”
    乔莉犹豫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时强国军、狄云海走了过来，云海招呼她尽快落座。三个人刚刚坐下，陆帆一推门，也走了进来。
    秦虹第一次见到陆帆，不由看看狄云海。云海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销售总监弗兰克，这是新来的售前凯西。”
    秦虹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你好，陆总。”
    陆帆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他环顾了一眼大家，道：“我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今天这个会，是为了晶通电子。”
    乔莉心中一跳，看着陆帆，陆帆继续道：“之前因为很多原因，晶通电子的工作没有开展，现在要把它继续下去。老强，你最近在跟琳达做btt，如果让你回来跟安妮，时间问题大吗？”
    “这。。。，”强国军见陆帆对晶通电子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在心中盘算着，要是跟晶通，没准能成个大业务，可是万一不成，又得罪了琳达，这以后的薪水就成问题了。陆帆见他迟疑，道：“这样吧，晶通电子一时也到不了做解决方案的时候，你先配合琳达，一但晶通电子需要，你要随时配合。”
    强国军连忙点头。陆帆看着秦虹：“凯西，你虽然只有两年工作经验，又刚刚到公司，但是我看过你的简历，也做过几个不错的项目，这样吧，你暂时做强国军的助手，配合他做晶通的售前工作。”
    秦虹点了点头。陆帆又道：“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老强，和销售配合方面，你要多听安妮的意见，晶通电子一直是她负责。这是我们销售部最大的项目之一，希望你在这个项目中，有好的表现。”
    “我会的陆总，”秦虹道：“我会配合安妮，做好销售的工作。”
    乔莉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外，她是一是想不到，晶通电子会立即上马，而且上得又快又狠，不仅强国军要全力支持，还派来了秦虹；二是没有想到，她无意中招来的售前，居然成了一个项目组里的同事，她不觉看着秦虹，秦虹朝她微微一笑，她也赶紧回笑了一下。
    陆帆说完了售前，转过头，看了看乔莉“今天是周四，”他微一沉吟：“你准备一下，周日我们出发，去石家庄。”
    “好的，”乔莉问：“我们去晶通几天时间？”
    “暂时还定不了。”
    “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准备什么，”陆帆道：“相关的技术资料你已经很熟悉了，对了，你和老强都把手上的资料发一份给凯西，让她熟悉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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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二节
 
     “走一步看一步吧，”陆帆苦笑道：“王贵林摸着石头过河，把我们全拉下水了。”
    四点二十五分。乔莉拿着电脑，提前五分钟到了会议室，她打开门，看见秦虹坐在里面。“凯西，”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惊讶地问：“你们要开会？”
    “是啊，”秦虹笑道：“老强马上到。”
    乔莉犹豫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时强国军、狄云海走了过来，云海招呼她尽快落座。三个人刚刚坐下，陆帆一推门，也走了进来。
    秦虹第一次见到陆帆，不由看看狄云海。云海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销售总监弗兰克，这是新来的售前凯西。”
    秦虹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你好，陆总。”
    陆帆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他环顾了一眼大家，道：“我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今天这个会，是为了晶通电子。”
    乔莉心中一跳，看着陆帆，陆帆继续道：“之前因为很多原因，晶通电子的工作没有开展，现在要把它继续下去。老强，你最近在跟琳达做btt，如果让你回来跟安妮，时间问题大吗？”
    “这。。。，”强国军见陆帆对晶通电子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在心中盘算着，要是跟晶通，没准能成个大业务，可是万一不成，又得罪了琳达，这以后的薪水就成问题了。陆帆见他迟疑，道：“这样吧，晶通电子一时也到不了做解决方案的时候，你先配合琳达，一但晶通电子需要，你要随时配合。”
    强国军连忙点头。陆帆看着秦虹：“凯西，你虽然只有两年工作经验，又刚刚到公司，但是我看过你的简历，也做过几个不错的项目，这样吧，你暂时做强国军的助手，配合他做晶通的售前工作。”
    秦虹点了点头。陆帆又道：“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老强，和销售配合方面，你要多听安妮的意见，晶通电子一直是她负责。这是我们销售部最大的项目之一，希望你在这个项目中，有好的表现。”
    “我会的陆总，”秦虹道：“我会配合安妮，做好销售的工作。”
    乔莉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外，她是一是想不到，晶通电子会立即上马，而且上得又快又狠，不仅强国军要全力支持，还派来了秦虹；二是没有想到，她无意中招来的售前，居然成了一个项目组里的同事，她不觉看着秦虹，秦虹朝她微微一笑，她也赶紧回笑了一下。
    陆帆说完了售前，转过头，看了看乔莉“今天是周四，”他微一沉吟：“你准备一下，周日我们出发，去石家庄。”
    “好的，”乔莉问：“我们去晶通几天时间？”
    “暂时还定不了。”
    “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准备什么，”陆帆道：“相关的技术资料你已经很熟悉了，对了，你和老强都把手上的资料发一份给凯西，让她熟悉熟悉。”
    乔莉点点头，陆帆看着云海：“杰克，你说说吧。”
    云海笑了笑：“陆总说的很明白了，晶通电子是我们销售部最重要的项目之一，大家要一起努力，现在的团队里面，只有凯西是新同事，”他对强国军道：“老强，凯西以后就交给你带了，晶通电子相关的技术培训，你一定要做到位哦。”
    强国军心下明白，这是要告诉自己，晶通电子的重要性，忙点了点头。云海微微一笑：“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
    “好，”陆帆对强国军和凯西道：“我们今天只是简单的碰个头，你们先回去吧。”
    强国军和凯西走了出去，云海也端着杯子出了门，好像加水去了。陆帆看着乔莉，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心绪万千，又似乎心事重重。
    “晶通电子马上要继续了，”陆帆道：“你还有什么困难？”
    “第一，”乔莉想了想：“市场部的解释要怎么办？”
    陆帆不觉有些烦躁：“第二呢？”
    “我想知道，晶通电子为什么暂停，现在又为什么继续。”
    “第一个问题我来解决，”陆帆道：“第二个问题，正是我要找你谈的。但是在谈之前，我想问你，卖软件和卖冰棍的区别，你找到了吗？”
    乔莉一怔，不觉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想它们没有区别吧，陆总，都只是在卖东西。”
    “哦，”陆帆把脊背轻轻向后靠去，打量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多么熟悉，那是每当她不信任他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来的模样：“你真的这么觉得，”他轻轻叹了一声，问：“那么分为几个层次呢？”
    “分为五层，”乔莉公事公办的把公司培训课上的内容答一遍：“第一步发现潜在客户第二步对客户需要进行分析，第三步分析竞争对手，确定销售策略和解决方案，第四步谈判签合同，第五步实施跟进用户进一步需求。核心是给客户提供最大的business value(商业价值)。”
    “安妮，”陆帆坐直了身体，道：“公司的培训课，是一个基本套路，但是越基本的东西，实现起来，也往往越难。晶通电子一路到今天，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是，我不希望你把销售就定义为把东西卖出去。一个好的销售，不是售货员，而是推销员，但是晶通这个项目，恐怕要远远超过推销员的层面。我们之前只所以暂停，是因为王贵林提出了七个亿的要求，这个要求，不管我们赛思中国，还是sk (silicon kilo)，都是无法实现的。”
    乔莉听着售货员与推销员的话，觉得心中一动，但是她的思路完全被晶通电子吸引了：“那现在的晶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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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三节
 
     “现在有几家投资公司，也在竞争晶通电子的改制项目，他们面临的问题和我们一样，就是王贵林的的模糊态度。”
    “他不是要钱吗？”乔莉惊诧地道：“否认我们是因为没有钱，可是为什么对能带来资金的也不接受呢？”
    “因为只有钱，却没有技术。”
    “技术？钱？”乔莉看着陆帆：“难道，他是想让技术和钱联合起来？”
    “这个现在还是猜测，所以一方面，我们要去晶通尽量摸清楚情况，另一方面，怎么把钱和技术结合，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是这样，”乔莉想了想，又问道：“老板，从春节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什么要停下来，不乘着这段时间深入晶通了解情况呢？”
    “这就是我们了解的情况。”
    “可是，”乔莉道：“那在我这个层面，也可以了解到一些问题，为什么让我停下来。”
    “安妮，”陆帆皱起了眉：“一个好士兵只会沉默的完成任务。”
    “老板。”乔莉看着他，刚想为自己解释，门响了一下，云海端着杯子走了进来，她只好沉默了。陆帆对云海道：“杰克，你把石家庄的情况和她说一下。”
    “好的，”云海道：“安妮，你和弗兰克这次去晶通，会见到一个新同事，但是这个同事，只有你、我、弗兰克知道，你必须对公司其他人保密，包括秦虹。”
    “新同事？”乔莉一愣：“他是？”
    “他是我们的金融顾问，也是国企改制方面的专家，”云海道：“晶通电子现在情况复杂，除了sk (silicon kilo)、瑞恩都有所动作，晶通内部目前对改制也是方向不明。这位请来的专家，你可以直接和他联系，向他请教问题。但是，我们和任何投资方面接触的消息，都不能外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乔莉点了点头。云海又叮嘱道：“不仅包括公司内部的人，就连老强和凯西也要保密，你明白吗？”
    “明白了。”乔莉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云海还要再说，忽然瞄见陆帆似乎有话要说，便停了下来。陆帆道：“杰克，你向她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一个多月，让她暂停晶通。”
    云海愣了，他看了看陆帆，又看了看乔莉。这两个人的劲怎么有点拧着，他笑了笑道：“其实不是让你暂停晶通，而是晶通项目必须停一停。一方面有些消息，不要说你，就连我们这个层面也打听不到，需要欧总和何总出面，他们需要时间。另一方面，弗兰克和我，还要了解券商，以及sk (silicon kilo)和瑞恩的动向；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让美国总部对我们季度数字能相对满意，我们也要腾出精力，来打更多的单子。所以在外人看起来，晶通电子就像暂停了，而你不能没有工作，所以弗兰克安排你去多接触其他客户，事实上，你做的很好，不是签下了一家。”
    乔莉想着由施蒂夫介绍来的新信，心情复杂。陆帆阴沉地注视着她，道：“既然你的志向是当个好销售，就得受得住压力，这一个月仅仅是开始，下面的压力会更大。”
    “是啊，”云海道：“这也是我和弗兰克担心的，压力会变成动力，但有时候，也会让人承担不起。”
    乔莉心神一震，抬起眼，看着陆帆和云海。陆帆见她憔悴中带着倔强，难受中透出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语气不禁稍稍温柔了：“安妮，如果你想放弃，现在还是个机会。”
    “是的，”云海跟着道：“你可以乘新信的机会转做其他客户，但是如果再往下去，就必须要一直坚持到底了。”
    这一个瞬间，乔莉有点嫉妒陆帆和云海的友谊，这在职场中真的能实现吗？他们是如何达成这样的关系。乔莉明白了，这一个月的封锁消息，既有现实的原因，也说明了他们对自己的承受力与能力，还在观察阶段。甚至，还包括信任关系。
    “陆总，杰克，”乔莉端坐起身体：“我不会放弃的，你们说的对，我不仅想当销售，而且我要当一个有真本事的销售，不管下面怎么困难，我都会坚持下去。”
    “那么，”陆帆沉声道：“不管下面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困难，你都能信任我们吗？”
    乔莉明白他话中所指，点了点头。陆帆接着道：“安妮，如果你不信任我们，我们就没有办法信任你，反过来也一样。所以今天，我叫你来开会，再加上杰克，不是为了工作方案，而希望我们能彼此信任，团结一致。”
    乔莉的脸不禁微微红了，她想起这一个月来，对陆帆会拿自己当替罪羊的猜测，以及听了施蒂夫的话，对职场未来方向的判断，甚至接受施蒂夫的帮助，签下了新信的业务。她不禁惭愧中有了一丝痛苦的困惑，只在自己的船上，这个分寸到底应该如何把握。如果她不能信任她的老板与同事，又怎么能把工作做好？她慢慢地道：“我明白了老板，谢谢你，也谢谢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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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四节
 
     这一次的谈话对乔莉影响深远。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傻呼呼的职场新兵，稍经风雨便彷徨困惑，甚至失去了应有的方向。新信的单子虽然暂时没有问题，但她的心中，却埋下了一点阴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警惕着市场部的一举一动，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应该侥幸的抱以开心，但乔莉觉得，不管这事她有没有两头得利，这一个多月的沮丧与慌乱，都表明，她离成熟还很远很远。
    距周日只有三天时间了，她全力准备着晶通电子的资料。由于会上提到将涉及金融问题，她又在收集了这方面的资料。因为不知道会出差几天，她准备了一周的行李，周日下午，她站在了小区门口，等待陆帆。
    十分钟后，陆帆的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他下车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发动了汽车。“老板，”乔莉坐进去：“不是说还有位新同事吗？”
    “他在石家庄。”
    “哦。”
    乔莉没有多问，陆帆也保持着沉默。这样摸不清楚客户需求，甚至客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不应该要什么。陆帆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是七亿的需求，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过程，实在令人煎熬。陆帆也知道，他的性格不同于云海，云海表面开朗，其实非常耐心，他表面冷静，骨子里却是个至情至性的急脾气。
    做销售这么多年，又当了总监，陆帆时刻克制着自己的弱点。人的行为错误，总是由弱点产生的。那么，王贵林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一辆车从旁边呼啸而去，险些擦掉了陆帆车的左倒车镜，陆帆一惊，连忙稳住了方向盘。乔莉也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来。她保持着平静，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帆不敢多想了，收敛心神开车。乔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陆帆明显的憔悴了，发鬓之间平添了不少白发。
    二人一路无话，偶尔交谈之句，三个小时之后，车开进了石家庄。正是三四月之交，满街的槐树都吐出了新芽，乔莉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丝希望。
    不多时，到了晶通电子，乔莉看着那扇熟悉的破旧的大厂门，精神为之一振。陈秘书正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陆帆停下车，陈秘书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位上：“陆总、乔小姐，一个多月没见，都可好啊。”
    “我们都很好，”乔莉道：“陈秘书，看你满面春风，有什么喜事？”
    “哪有什么喜事，”陈秘书道：“忙都要忙死了。我们王总正在省里开会，他让我先来陪你们，晚上一起吃饭。”
    “今天是周末，”陆帆道：“怎么好意思让你加班。”
    “没关系，”陈秘书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陆帆没有再说，车在厂里调了个头，直接开到了晶通宾馆。他和乔莉各自进房间放下行李，便来到了餐厅。陆帆和国企打过交道，深知机关、国企的秘书一类，和外企的秘书虽然都叫秘书，但是权力与能力大为不同。机关、国企的秘书通常都是领导的知心人，看上去类似跟班，无形的权力很大，对领导层的决策有时影响巨大。而外企的秘书，就是个负责贴发票报销、订机票订会议的助手，只是工作流程中的一员，不可能参与任何有决策性的事情。其作用类似于前台，就算是总裁秘书，干的也是这些活，只不过专职为总裁服务罢了。
    所以这个陈秘书虽然职务低，年纪轻，陆帆一点不敢大意。乔莉从小耳濡目染，跟着老乔在机关长大，自然也知道这秘书的重要性。是以二人心照不宣，看似陈秘书陪他们，倒成了他们俩人陪陈秘书吃饭。
    “陈秘书，”陆帆知他酒量不错，陪他干了一杯：“你当秘书几年了？”
    “两年，”陈秘书道：“你叫我小陈就行了。”
    “你原来学的什么专业？”
    “中文。”
    陆帆微微一笑：“学中文好啊，有文化。”
    “嗨，万金油嘛，陆总您呢？”
    “我学的工商管理。”
    “乔小姐呢？”
    “叫我安妮就行了，”乔莉笑了笑：“我学的也是经管。”
    “学经济好，”陈秘书道：“不像我们，倒了今天还要从头学。”
    “哦，”乔莉道：“是为了改制吗？”
    “是啊，”陈秘书道：“不仅是我，就连我们王厂长也是每天学习，这么大的厂子，责任重大啊。”
    “不知王厂长看哪些方面的资料？”乔莉问。
    “什么都看，”陈秘书呵呵一笑：“能学的都得学呗。”
    “陈秘书，”陆帆看了乔莉一眼，阻止了她继续再问和改制相关的问题，道：“你进晶通的时候需要面试吗，我很好奇，不知道国企的面试和外企有什么不同？”
    “当然要面试了，我试了好几层呢。”
    “哪几层？”
    “人事部门要面的，副总要面的，当时我们还有党委书记，要面的，纪委书记也要面的，当然了，最后还有王厂长。”
    陆帆与乔莉笑了，乔莉意识到，陆帆想打听陈秘书与王贵林的关系，便顺着问：“那也是层层把关呀，最后谁拍的板？”
    “当然是王厂长了，”陈秘书与陆帆又喝了一杯，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当时他们都想找个懂经济的，我就想，经济有什么难，就学了几个月，尤其是电子工业方面，所以王厂长面试我的时候，我谈了电子企业要怎么发展，未来的方向，虽然谈的不好，不过王厂长说，我这个人有学习能力，所以拍板要了我。”
    陆帆笑了：“看来和外企面试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准备充分，就一定能成功。”
    “哎陈秘书，”乔莉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们也是老工了。”
    “也在晶通？”
    “不在，”陈秘书道：“他们的厂都倒闭了，现在都在社保领钱。”
    “哦，你有兄弟姐妹吗？”乔莉接着问。
    “没有，”陈秘书道：“我是独生子女。”
    “有对象了？”
    “没有。”
    “陈秘书年轻有为，”陆帆笑了：“肯定追求者很多。”
    “哪里哪里，”陈秘书笑了：“我们国企待遇不高，比不了你们外企。”
    “哦，”陆帆笑了笑：“你想进外企？”
    “也想过，不过外企不好进，”陈秘书道：“现在国企也不保险了，没有一劳永逸的大锅饭，不过，如果我们晶通能改制成功，下面也很不错的。”
    陆帆点点头：“厂里的工人都盼望改制吧。”
    “怎么说呢，”陈秘书想了想：“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肯定希望改，改了有发展，我们也能有前途，不过有些年纪大一点的，或者竞争力弱一点的，就不太喜欢了，毕竟像现在这样，大家都勉强有饭吃。”
    陆帆与乔莉对视一眼，都感到陈秘书这番话发自肺腑，是真心的想法。陆帆聊到此时，对陈秘书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不过，他也不想轻易的下结论。三个人聊到九点过，结束了饭局。陆帆与乔莉送走了陈秘书，又返回了大厅。陆帆道：“你十点钟来我的房间。”
    乔莉一愣：“开会？”
    “带你见见新同事。”
    乔莉心中一喜，对于这个新同事，她一直觉得很好奇，但又不敢多问。没有想到，来到晶通的当天晚上，就能遇见。她匆匆回到房间，梳理了一下头发，补了点妆，来到陆帆房门外，敲了敲门。陆帆打开门让她进去，然后烧了一壶水，二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新信的单子没有问题吧？”陆帆问。
    “嗯？”乔莉吓了一跳：“没，没问题。”
    陆帆没有说话，乔莉问：“怎么了？”
    “没什么。”陆帆刚想说话，门铃响了。乔莉忙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一个个头略高，身材壮实的男人站在门外。大约那人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乔莉，愣在了原地。
    “你好，”乔莉笑着让开路：“你是找陆总的吗？”
    “哦是。”他疑惑着走进层，看见陆帆便释然了，陆帆笑着伸出手，两个人握了握。陆帆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妮，是负责晶通电子的销售。”
    乔莉伸出手：“我的中文名字叫乔莉，英文名是安妮。”
    来人高兴地伸出手，握住了乔莉的手：“我叫周雄，英文名叫卡尔。”
    二人双手相握，乔莉发现，这位卡尔先生的手特别大，比一般人大很多，几乎能将自己的手包在手心里。周雄似乎了解自己的这个特点，忙轻轻的松开了。乔莉假装没有察觉，自然的缩回了手。
    陆帆道：“大家都坐吧，我们时间紧张，只有一个小时。”
    乔莉不明所以，周雄解释道：“我一小时后就要走，明天一早在北京有会。”
    乔莉点点头，周雄打开电脑：“杰克已经把情况说的非常清楚了，我来谈谈对这几个方案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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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五节
 
     陆帆与乔莉坐到了他的旁边，乔莉见电脑页面上显示着一堆数据。周雄简单的拉了一下鼠标：“方案你们肯定都看过了，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的方案都可行，虽然走的是两条路，但是好坏都很难说。”
    “怎么讲？”陆帆的精神陡然一振，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周雄。
    “这两个方案的好坏，要看客户的想法，要讲我们干这行的人看，都行。”
    陆帆没有吱声，乔莉连这个方案都没有看过，更不用说意见了，只是紧张又期望地等着周雄发表下文。
    “中亚永通的方案从表面上看，虽然包袱比较重，但是它为社会承担了更多的压力，比较容易得到各方支持；联欧国际虽然能够让企业更轻松的走上市场，但是会让社会的压力比较大，风险相对来说也很大。”周雄看了看陆帆，又看了看乔莉：“这还是得看晶通电子管理层的意思。”
    “这种情况你们遇得多吗？”陆帆问。
    周雄沉吟片刻：“挺多的，也很难判断，而且大国企本身的情况也会比较复杂。”
    “这么说，从方案上来说，无法作判断？”
    “企业改制也好，上市也好，都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周雄道：“只要他们想做，而且有方向做，我们做的人，总是有办法的。怕就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往哪儿走，或者他们无法决定怎么做，那就很累了。”
    陆帆望着周雄：“我听云海说，你参与过不少国企改制，以你的经验看呢？”
    周雄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陆帆没有再问。乔莉突然道：“周先生，如果以你个人的喜好呢？”
    周雄一愣，看了她一眼。他沉默了几秒后道：“我们的专业不看喜好，只看风险与回报。不过，如果从个人的感情上说，我希望晶通管理层选择中亚永通的方案。”
    “哦？”陆帆连忙问：“为什么？”
    “怎么说呢，联欧国际的方案从某些方面说，太残酷了，”周雄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毕竟工人们也不容易。”
    陆帆看了乔莉一眼，乔莉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周先生，你说的再明白点。”
    “你们看，联欧国际的方案，是要把原来的包袱全部甩掉，把企业不好的部分把它做死，非主业的医院、学校等方面，全部还给社会，如果照这样的改制，最后剩下的部分，就是它最精华的部分，然后再把这部分重新包装，用以上市，那么这样一来，晶通电子就全盘皆活，但是放弃掉的那个部分，就很可惜也很惨了。”
    乔莉点点头，周雄又道：“中亚永通的方案相对来说，就温和的多了。它是曲线救国，一方面成立两个子公司，把营利的部分归于一家，把亏损的部分归入另外一家；另一方面集团母公司，也可以承担部分债务和非主业中推向社会的一部分，然后他们再把好的子公司拿出来，盘活上市，为整个集团争取大量资金，用以运营和周转。这样虽然盘子大，经营起来比较累，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工人来说，是有一定保障的，对整个社会也是有一定的好处。”
    乔莉的心思跟着周雄高速运转着，虽然她没有完全明白，这一个多月，晶通电子和赛思中国的高层们，到底都做了什么，但是可见的是，这两个方案让所有人的都在为难。而且从陆帆的语气中看，他对晶通电子的方向并没有把握，那么王贵林，那个戴着眼镜，黑黑胖胖，却让人看不清楚的一张圆脸在乔莉脑海中闪过，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难道确定了改制方向，就是确定技术改造的方案吗？那么问题是，这两个改制方案，和赛思中国与sk(silicon kilo)的技术改制方案，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陆总，”周雄笑了笑道：“你们本事真大，能把这两个方案都搞到手。”
    陆帆勉强笑了笑。周雄道：“晶通电子的想法还是很模糊吗？”
    陆帆点了点头。周雄想了想，建议道：“你们既然可以拿到这样的方案，自然可以知道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的进展，你们知道他们的进展，不就知道晶通电子的态度了。”
    “他们现在也没有进展，”陆帆道：“大家都卡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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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六节
 
     “哦，”周雄疑惑地道：“难道，晶通电子暂时改不了制了。”
    “怎么讲？”
    “也有客户对改制持保守态度，会拖很长时间。”
    “这个倒不像，”陆帆道：“晶通电子的财务不容乐观，改制与上市，对晶通电子是很重要的一步。”
    “这就奇怪了，”周雄道：“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您说。”
    “这两个是改制方案，怎么会把你们和sk (silicon kilo)牵涉进来呢？”
    “是啊，”陆帆摇了摇头：“我们也没有完全弄明白。”
    “他们是想让你们参与改制吗？”
    “参与改制？”陆帆问：“怎么参与？”
    “这个也不大像，”周雄道：“晶通电子是电子行业，为什么要拉你们it公司参与改制呢？”
    难道……乔莉在心中飞快的画了五张小图，一张是晶通电子，一张是赛思中国，一张是sk (silicon kilo)，剩下的两张，分别是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晶通电子是中间位置，它的一头出去两条线，直指赛思中国和sk (silicon kilo)，另一头又出去两条线，直指中亚永通与联欧国际。她把两头的线往一头挪了一下，一下子变成了赛思中国、sk (silicon kilo)、还有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它们要放在赛思中国的后面，还是sk (silicon kilo)的后面呢？
    她沉默不语，连陆帆与周雄说的话也没有听见。“安妮”，陆帆偶然一转头，见她完全没有用心在听，不满地道：“你在想什么？”
    “从电子工业往it行业转很难吗？”乔莉一惊，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什么？”陆帆道：“你说什么？”
    乔莉走到写字台边，从抽屉里找出笔和纸，在纸上画出了五个方块，填上了五家企业的名字，然后在五家企业的一头写上了电子工业，一头写上了it与电子。
    陆帆与周雄看着那张图，两个人心中都忽有所动。周雄问：“你的意思是？”
    “周先生，我对改制完全外行，”乔莉问：“我想知道，让赛思中国或者sk (silicon kilo)参与改制是可行的吗？”
    “当然可行。”
    “那好，”她点了点头：“如果王贵林希望晶通电子转向和it行业相关的方向，那么，他也许会希望看见，有这两样两个企业联合在帮他做事，一家是大外企，一家是大的改制公司，”她用笔从电子工业划向了晶通电子，再划向了赛思中国：“如果他选定由我们来做技术改制，那么，他又会希望我们和哪一家券商合作呢？
    她把笔划向中亚永通，再划向联欧国际，同时在上面打上了问号：“但是，这不是王贵林的最终目的，如果他的最终目的，是改制后的晶通，涉及电子与it相关的行业，那么，他这样做，就非常合理了。”
    “精辟！”周雄一拍手，惊诧万分又十分欣赏地看着乔莉，而乔莉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和陆帆。陆帆沉默地看着眼见这张纸，心中感受十分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乔莉的分析，正是这一个多月来，他和云海、何乘风共同的感受，同时也是他们在工作中努力的方向。但是只是听到周雄对两个方案的解说，就被她用一张图解的方式说了出来，他很惊讶她的分析能力。联想起当初的邮件事件，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他怎么也不能摆脱，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在车上面对卖报纸的人时，单纯又善意的笑容。
    他看了看乔莉，她似乎完全被分析后的喜悦占据了身心，连眼睛都闪出光彩来。这个女孩心思之慎密，完全出乎了陆帕意料。看来，把晶通电子放在她的身上，也许是正确的。下面的工作会面临十分复杂的局面……乔莉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问：“陆总，你觉得呢？”
    陆帆慢慢地点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还需要去具体的了解情况。”
    周雄见陆帆面色不是十分愉快，不知乔莉说错了什么，突然，他的手机定时响了，他连忙摁掉了声音，看了看时间：“陆总，我必须告辞了，一会儿要和同事们碰头。”
    “今天十分感谢你，”陆帆道：“你下面的工作忙吗？”
    “忙，”周雄道：“不过我们可以保持联系，我给你们一个私人的msn，有时我会在线，线上联系也可以。”
    他俯下身，在乔莉画的那张纸上写下了一个msn地址：koala928@msn.cn。乔莉一愣，这个地址实在是太熟悉了。只听周雄道：“你们的地址是多少？”
    陆帆道：“我是弗兰克的全拼，到时我加你。”
    “我也加你吧，”乔莉慌乱地道，不禁又看了周雄一眼，想到他数次想让自己请他吃熊掌，还有如此巨大的一双手，脸上一红，抿嘴一笑道：“周先生，我们线上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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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七节
 
     周雄离开了房间。陆帆对乔莉道：“你的u盘呢，我把这两个方案拷给你。”
    乔莉从随身携带的钱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两g大的u盘，陆帆把文件复制进去：“这两个文案除了我、杰克和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不可以外传，更不能通过邮件等任何形式发送出去。”
    “我知道了。”
    陆帆看着她，神色郑重：“如果通过你的邮箱发送出去，也许会引来法律上的问题，你明白吗？”
    乔莉心头一震，想起周雄说的，你们真有本事，能搞到这两个方案。她深深的点了一下头。陆帆拿起她刚刚画的分析图：“你刚才说的这几条线，也不要再对别人说，除了我和杰克。”
    “好的，老板。”
    陆帆沉默了一会：“以你的分析，你觉得王贵林到底需要什么？”
    乔莉一愣，没有想到陆帆会询问她，想了想道：“他可能需要我们和券商联手，帮助他改制和上市。”
    “是凭刚才的方案？”
    “也不完全是，”乔莉道：“你不是也说，他可能又要钱又要技术，那目的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陆帆不觉笑了一下：“你平时想问题，就喜欢复杂化吗？”
    “复杂？”乔莉摇摇头：“我只不过多想了几步。”
    陆帆轻叹一声：“能多想几步不容易。”
    “这有什么，”乔莉笑了：“和下棋差不多。”
    “你学过下棋？”
    “学过一点。”
    “什么棋？”
    “象棋。”
    “哦，”陆帆道：“你回去吧，明天我们要见王贵林，记住，少说话，多听。”
    “好的老板，”乔莉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明天几点去厂里？”
    “九点。”
    乔莉收拾好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她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了两个方案，同时也打开了msn。这真是一个有收获的晚上，除了这两个方案，还有树袋大熊的出现。她看着msn上那个白乎乎显示着不在线的人头，不由地微笑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样的一位网友见面。有一个人虽然时常在你身边，却与你不见面、不交集，可以天马行空的说说心理话，从某种程度说，也是对压力的释放与渲泄。乔莉心想，自己一直回避与树袋大熊的见面，就是希望对他保持淡淡的好感与自然的距离，能有这样一位朋友，也是件难得与快乐的事。
    联想起他说过，他是做金融的，看着他此前发给她一些金融方面的相关资料，乔莉觉得生活之中有一种奇妙的缘。如果当初没有程轶群慧眼相留，没有他在临行前将她调入销售部，就不会遇到陆帆与云海，而他，听起来像是云海的好友，那么，是云海把他拉入这个案子吗？这一切算下来，好像是为了把网络中的两个人，在生活中一点点拉近，最后，这样相遇。
    乔莉的脸刷的红了，她快步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是红的，眼睛是明亮的。她连忙摇摇头，不免想：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晶通一团乱麻，方向不明混战在即，你今天刚刚见了人家一面，就想到什么缘分了，你知道他家住何方，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结过婚……她害羞地笑了。真是女大不中留，这种时候发哪有心思发春梦，还是好好工作吧。
    她对着镜子道：“乔莉啊乔莉，要是晶通打不下来，新信再闹出什么事，看你下面怎么混，到时候工作丢了，男朋友也没有，你就是一穷二白，人财两空。”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乐了，又道：“你本来就人穷二白，今年虚岁二十七，还是一无钱财二无男友，你还是好好奋斗吧。”她用毛巾擦去脸上的冷水，不由想起郭德纲那个著名的段子：“郭德纲，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不由呵呵笑了，当时听着觉得好玩，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她冷静了不少，便回到电脑旁。一切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吧。她随手注册了一个新的msn，登录后加了周雄，想着自己一直用一个msn，工作和私人生活都在一起，不是特别方便，便把陆帆、云海等一群同事，都加入了这个新的msn上。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她拿起来一看，却是几日没有问候的詹德明：你在忙什么？
    乔莉回了一条：出差。
    几天没有联络，你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詹总关心。
    出差工作重吗？
    一般。
    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不知道。
    回来我带你去吃饭，有家饭馆不错。
    好的，谢谢詹总。
    乔莉回完这一条，那边没有消息了，乔莉忍不住又追了一条：那个单子没有什么问题吧，有问题随时告诉我，我虽然不在北京，也可以请同事帮忙处理。
    不多会，詹德明回了三个字：没问题。乔莉这下放心了。詹德明却在手机那一头闷闷不乐，这什么人啊，张口闭口就是谈工作，难不成她要扮猪吃老虎，只和我发展工作关系？难道她和施蒂夫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可是这笔单子除了能让这个丫头开一张单之外，还有什么帮助？施蒂夫总不会为了帮陆帆来找自己吧。
    看在施蒂夫的面子上，不和她斤斤计较。追女人，还是要看自己本事，别看她现在装傻，到时候有她求着自己丢不了手的时候。詹德明把手机装进了口袋，转过身和几个朋友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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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八节
 
     第二天一早，陆帆与乔莉来到了王贵林的办公室。半年没有来到这里，乔莉觉得这儿有些变化，她细一打量办公桌，便发现桌了多了不少国企改制方面的书与资料。看来，王贵林也是在时时的学习中。
    “小乔啊，”王贵林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呵呵笑了：“我这是与时俱进，保持学习。”
    “王总有这样的精神，”陆帆笑道：“值得我们学习，国企改制方面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向您多多请教。”
    “请教我不行，”王贵林道：“今天正好有个财务顾问要来，一会儿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他是专家，比我内行多了。”
    陆帆一怔，怎么王贵林会约券商同时来呢。他没有再问，乔莉也不敢开口。王贵林又寒暄了几句，问候了何乘风、欧阳贵等人，正聊着，一个极瘦极高的人走了进来。王贵林连忙站起身：“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联欧国际的杨列宁先生。”
    人名一出，乔莉不由微微一笑，陆帆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杨列宁笑了笑道：“你们叫我小杨就可以了，或者列宁？”
    王贵林笑了：“这位是赛思中国的销售总监陆帆先生，客户经理乔莉小姐。”
    “叫我弗兰克吧。”陆帆道。乔莉朝杨列宁伸出手：“我叫安妮，乔莉。”
    杨列宁、陆帆、乔莉交换了名片。陆帆发现，杨列宁背着厚厚的电脑包，包中除了计算机，可能还有资料。难道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措手不及。陆帆瞄了王贵林一眼，他圆圆胖胖的脸上，架着厚厚圆圆的眼镜片，实在猜不透在想什么。
    四个人坐在一起，不能不说话，也不能说什么实质性的话。于是大家都谈起了一些不太关于痛痒的问题。然而陆帆、乔莉都期望在这样的谈话中，多听出一些蛛丝马迹。陆帆问杨列宁：“杨先生，听王总说您是晶通的财务顾问？”
    “是啊。”
    “有多长时间了？”
    “不长，半年多吧。”
    陆帆飞速地计算着时间，半年？难道当初赛思中国与sk介入晶通的时候，联欧国际就介入了，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杨列宁微微一笑：“你们在技术改造方面是专家，有时间还多多请教。”
    “好啊，”陆帆笑道：“有时间我们可以多聊一聊。”
    杨列宁看了看王贵林：“王总一心扑在改制上，有赛思这样的大外企做支持，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哪里哪里，”王贵林呵呵笑了：“我们这样的国企，问题太多，光靠支持是不行的，还得看我们的努力嘛。”
    “我们的支持算什么，联欧国际是大券商，”陆帆笑了：“有你们的支持，晶通才能更好的发展。”
    “哎二位二位，”王贵林哈哈一笑道：“今天你们是来视察我们晶通工作的，怎么能不批评只表扬呢，还是多谈缺点，不谈优点。”
    陆帆微微一愣，缺点？优点？王贵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列宁不动声色，嘿嘿一笑便不做声了。陆帆连忙笑道：“技术上有缺点我们负责，财务上的问题就要交给杨总了。”
    “陆帆太客气了，”杨列宁也笑了：“我们是为王总服务的，如果客户没有问题，我们就没有饭吃了。”
    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王贵林也乐了：“说得对，晶通没有缺点，两位也不会来啊。”
    “哎，”杨列宁笑道：“王总太谦虚了。”
    “是啊，”陆帆道：“王总，过谦了。”
    这时，小陈走了进来，他朝杨列宁、陆帆、乔莉微微一笑，然后在王贵林耳边说了几句。王贵林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然后笑道：“对不起了两位，这个谦虚还是骄傲，恐怕得留着中午讨论了。省里突然来了人，我得去一趟，这样吧，你们都是我的贵客，这会儿我请谁陪你们都不合适，麻烦你们互相陪陪，聊聊天，我十一点半回来。今天中午我请客，在晶通宾馆吃饭。”王贵林朝乔莉一笑：“到时候再向三位陪罪。”
    “王总您客气了，”乔莉一直不敢插话，生怕错说了一句，此时连忙道：“让您费心了。”
    陆帆与杨列宁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送走了王贵林。等王贵林出了门，二人不觉互相打量了一眼，心中均想，省里来人，什么人这么巧，会不请自来，而且又这么巧，把他们留在一处？恐怕，这是王贵林安排今天见面的真实意图吧！
    陆帆暗想，难道他倾向联欧国际的方案？而杨列宁暗想：难道王贵林会选赛思中国作为技术合作伙伴？乔莉则扫了陆帆与杨列宁一眼，心道让他们两个人聊，能聊出什么话题，难道，王贵林是想让赛思中国与联欧国际合作吗？
    我们有什么可合作的？是不是这种合作会打动王贵林。陆帆与杨列宁心中都急于更进一步了解对方，但表面上不露声色，都客气的一笑，不疼不痒的含暄起来。
    二人互相询问对方都是哪个大学毕业，读得什么专业，哪里人等等。杨列宁祖籍东北，在上海读到大学，然后在英国留学，读完硕士后在香港工作了三四年，此后回北京，一直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半年前，刚刚跳糟到联欧国际。二人聊着聊着，杨列宁话题一转：“陆总，你们晶通的技术方案做了有多少时间了？”
    “几个月了。”
    “哦，”杨列宁问：“那王总的意思怎么样？”
    “这”，陆帆微微一笑：“就要看他们本身的准备了。”
    杨列宁乐了：“是的，我们的改制也是如此。”
    “怎么讲？”
    “准备好了就可以了。”
    二人都知道这个准备好了就可以，实在是一句无懈可击又等于没讲的大实话，不过除了这句“实话”，还能怎么说呢。乔莉在旁听了，也不禁微笑了。时间一晃过了十一点，小陈进来了，客气地陪同他们来到晶通宾馆。三个一进门，王贵林已经坐在了里面。
    “陆总、杨总，小乔同志，”王贵林请他们入座，然后抱歉地道：“我十一点半要到另一间包间，陪省里来的领导，只能先陪你们一小段时间。”
    “王总客气了，”陆帆道：“您先忙您的。”
    “是啊，”杨列宁笑道：“您一会儿有事就先走，陆总和安妮，就交给我了。”
    “小陈，”王贵林道：“你赶紧去那边把包间安排好，我先吃一会，十一点半过去。”
    小陈笑了笑，打了招呼转身出了门。王贵林象征性的吃了点东西，敬了两杯酒，便离席而去，把杨列宁、陆帆、乔莉三个人剩在一个空荡荡宽敞无比的包间之中。
    乔莉面对着一张大圆桌，陆帆在她对面偏右，杨列宁在对面偏左，三个人说话都要提高一点声音，更不用说闲聊了。陆帆道：“杨总，不介意的话我们挪在一起吧。”
    “好好好，”杨列宁道：“这样方便说话。”
    三个人挪在一处，继续上午的话题。最后聊到了个人爱好，杨列宁也是一个红酒爱好者，和陆帆口感、产地、年份、包装等，聊得不亦乐乎。乔莉插不上话，静静地听着。她第一次听陆帆聊这些，感觉他像换了一个人。不仅生动，而且亲和幽默。
    “我有个香港朋友，”陆帆道：“他家里藏了一万多瓶酒，是真正的爱好者，我实在算不上。”
    “你说的是不是米歇尔先生，”杨列宁也兴奋起来：“怎么，你们很熟？”
    “很熟，”陆帆笑道：“下次去香港，我们可以一起去他家品酒。”
    “我在杂志上看过介绍，”杨列宁叹道：“他家的藏酒还有他自己设计的藏酒架，实在太棒了！”他伸出手：“陆总，我们一言为定哟。”
    “好，”陆帆与他一握手：“一言为定。”
    “我这次出差，真是没有白来，”杨列宁道：“能认识陆总这样的朋友，哪怕合作不了，也是一件好事。”
    “合作不合作也不一定，”陆帆笑了笑：“你说呢？”
    “不错，”杨列宁道：“一点都不错。”
    二人呵呵地笑了起来。乔莉没有吱声。她暗自想，这个业余爱好还真不能少，如果没有这些，今天这个处境多么尴尬。自己以后也得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否则只能干巴巴地聊业务了。
    一时午饭结束，因为杨列宁下午与晶通还有会，便反客为主，把陆帆与乔莉送出了餐厅。陆帆默默地走回宾馆，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宾馆门口，陆帆突然问：“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没有。”
    “工作上还有事情吗？”
    “有些邮件要处理。”
    陆帆看了看表：“我们两点半在大厅碰头。”
    “好的老板，”乔莉问：“是开会还是去哪儿，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都不是，”陆帆道：“现在是春天了，我们出去走一走。”
    乔莉一愣，见陆帆眉眼中都透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便回了房间。她稍微休息了几分钟，便打开邮箱，开始回邮件。
    事情并不是特别多，除了新信的，大量的都是cc来的文件。半个小时后，她回复完所有的邮件，看了看时间，刚刚两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陆帆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是因为聊起红酒吗？他这么热爱这项爱好，还是因为王贵林暗示了什么，他除了把联欧国际和赛思中国的人介绍到一起，并没有做什么。还是，弗兰克想到了和联欧国际合作的好方案。乔莉怎么想，都觉得陆帆不是一个喜形与色的人，而且，这种在工作状态出门踏青，更是不像他的作派。
    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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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三十九节
 
     乔莉两点半准时站在了酒店大堂。大堂外的拐角有一处小花坛，一株紫色的玉兰已经全部盛开，在角落中怒放着。这种花开时并无树叶，需要花落尽方能有绿叶舒展。
    “咳。”乔莉听见一声轻咳，转过头看见了陆帆。他脱了上午的黑西服与黑风衣，内穿一件米白色羊毛t恤，外套一件米灰黑三色的格子呢料休闲西服，显得十分儒雅洒脱。乔莉不禁眼睛一亮，难得见陆帆这般模样，果然是想走一走。
    乔莉看了看自己，还是上午的套裙，还有一双半高跟的皮鞋。她注意到陆帆也穿着黑皮鞋，估计没想到要去走路吧，陆帆见她瞄着自己的鞋，微微一笑：“早知道有这样的机会，就带上一双休闲鞋了。”
    “是啊，”乔莉笑了笑：“我也是。”
    二人肩并着肩走出酒店，屋外阳光灿烂，正是四月好时节。满街的槐树上开满了花朵，陆帆朝两边看了看：“你知道这附近哪有茶馆吗？”
    乔莉想起去年冬天与刘明达去过的广场附近的茶馆离此不远，便指了指方向：“朝那边走一段有一家。”
    陆帆抬脚朝她指的方向走去，乔莉连忙跟上。陆帆走得不紧不慢，不时的看看街上的风景，乔莉有点尴尬，不知道此时要和老板说什么。
    “这段时间工作很紧张吧？”
    “还好老板。”
    陆帆看了她一眼：“叫我弗兰克就行了。”
    乔莉的心轻轻一跳，嗯了一声。
    二人一时无话，只是这样走着。渐渐的，都觉得这样默默无言的走路非常舒服与放松。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两个弯，乔莉望见前方的茶馆，说了一声：“快到了。”
    陆帆看见了茶馆，忽然笑了：“我还以为我是个内向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更内向。”
    “我？”乔莉吃了一惊：“我内向吗？”
    “这样也好，”陆帆道：“做销售的人面对客户永远是销售性格，私下里内向一点，反而有好处。”
    “什么叫销售性格？”
    “客户需要我们什么样，有时候我们就是什么样的，”陆帆看了看她：“但是好的销售会影响客户，这又有所区别。”
    “嗯。”
    乔莉想着陆帆的话，琢磨着“销售性格”，也觉得刚才自己过于沉默。二人进了茶馆，迎宾员把他们带到一处靠窗的位置，乔莉把茶水单放在陆帆面前：“老板，您先点吧。”
    陆帆不由苦笑了一声。乔莉无时无刻表现出的防备，既让他欣赏，有时也让他无所适从。他点了一杯蓝山，乔莉点了杯姜丝可乐。二人面对面坐着，乔莉连忙道：“刚才您说起红酒，真的特别有研究，向我这样连门都没有入的人，您有什么推荐吗？”
    陆帆又好气又好笑，嘴角朝两边扯了扯，说：“我又不是你的客户。”
    “可是，”乔莉迟疑地道：“您是我的老板。”
    “现在是非工作时间，”陆帆笑了：“你可以表现得像平时一样。”
    乔莉有点明白又不敢明白，看着他点点头。陆帆见她仍十分拘谨，便道：“你现在做什么最舒服？”
    “我？”乔莉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什么都不做，靠在这儿晒太阳，喝咖啡。”
    陆帆转过头，叫来了服务员，他看着乔莉：“你喜欢什么咖啡？”
    “什么都可以。”
    陆帆对服务员道：“卡布切诺，一杯。”服务员转身要走，他又道：“杂志有吗？”
    “在门口，你可以随便拿。”
    陆帆看着乔莉：“你去拿吧。”
    “什么？”
    “杂志，”陆帆拿出了手机,打开到游戏界面：“你可以靠在这儿喝咖啡看杂志，什么都不用想。”
    “那，那您？”
    “我下棋。”
    “下棋？”乔莉睁大了眼睛：“什么棋？”
    “象棋。”
    乔莉嗯了声。陆帆见她一副想玩的样子，笑了笑道：“杀一盘？”
    “好啊！”乔莉赶忙答应。她找来服务员，要了一副象棋，然后铺好棋盘，码好棋子，把红棋转到陆帆面前：“老板，您先请吧。”
    陆帆忍住笑：“你让我先？”
    乔莉一愣：“您的意思，还要让车马炮？”
    陆帆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安妮，做销售可要处处表现谦虚啊。”
    “哎呀，”乔莉恍然大悟，红着脸乐了：“请您让我车马炮吧。”
    “我可不干，”陆帆道：“你杀气腾腾的，水平可不低，先走一盘吧。”他一手举起红子：“当头炮。”
    “马来跳。”
    二人你来我往，陆帆摆出的是炮马连环攻，乔莉毫不示弱，居然走同样的炮马连环局。当年乔莉在杭州，每每和父亲摆阵，都是老乔以守为攻，她以攻为守。虽然父亲常常叮嘱她善守者为长胜，却不阻拦她好战的棋风。乔莉有一次询问父亲，老乔道：“做人做事要顺其自然，你知道你的弱点即可，刻意去改反而不好。”
    这一次乔莉与陆帆对阵，让二人对对方都有刮目相看之意。乔莉虽然觉得陆帆有点冷傲，却没有想到他的棋风如此强硬，看来这位外表儒雅的老板，亦是好战之人。而陆帆也觉得乔莉棋路老辣，作战顽强，与平常的娇俏青涩判若两人。
    一局战平，二局陆帆险胜，三局下到残局，走了不知多久，两个人的半杯咖啡都凉透了，也没有结束。突然，陆帆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看，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嗨，列宁同志。”
    乔莉一愣，半晌才从棋局中醒过来。窗外满是落日余辉，估计有五点了吧，杨列宁，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陆帆打电话。
    陆帆伸出手，拿过桌上茶馆的名片，说了地址：“那我们就在这儿恭候你了。”
    他挂上电话，长出一口气，轻松地道：“还下吗？”
    “杨总要来？”
    陆帆点点头：“他果然来了。”
    “您，”乔莉忽然明白过来：“您一直在等他？”
    “对，”陆帆看着棋局，又挪了一颗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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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节
 
     乔莉这才明白陆帆下午“走走”的用意，原来是为了等杨列宁。她心中略有一丝失落，但棋局当前，岂容她分心，陆帆已经抢先一步，将死了她的老帅。乔莉勉强笑了笑：“老板，我输了。”
    “你下得不错，”陆帆笑道：“以后有空可以常下。”
    这两个多小时的下棋，让陆帆一下子从重压之下解脱出来。他抖擞精神，等待着杨列宁。“老板，”乔莉问：“你怎么知道杨总会找我们？”
    “你猜呢？”
    乔莉听出陆帆话里的意思，是指用棋路去思考。她想了想道：“联欧国际也需要it联盟，他肯定会来找我们，也会去找sk (silicon kilo)？”
    陆帆点点头：“王贵林不会无缘无故安排我们和杨列宁见面，你想想，我们打晶通已经半年时间，就连何总和欧总都没有打听到，有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这两家公司，这说明了什么？”
    乔莉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说明这两家公司一直在和王贵林是私人接触，只要拿到工厂的层面操作，我们就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乔莉心中一凛：“你是说，这两家公司都是王贵林信任的人？他既然都找了他们，为什么春节要和我们说七个亿的事情，还把我们和sk (silicon kilo)约在一起？”
    “聪明，”陆帆点点头：“这就是你昨天晚上分析的，他想我们合作，但是和谁合作，哪个方案更好，他心里没有底，所以等我们去商量。”
    “中亚永通的人还没有露面呀？”
    “放心，迟早会来的。”
    这时，陆帆看见杨列宁的身影从薄薄的暮色中匆匆赶来，他又叮嘱了乔莉一句：“一会儿少说多听，要稳坐钓鱼台。”
    乔莉会意的一笑，连忙把棋摆好，先走了一步。陆帆也是一笑，跟着走了几步，就听见了杨列宁的港味普通话：“陆总、安妮，好舒服呀，在这里躲轻闲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下棋取乐。”
    陆帆忙放下棋：“杨总，你看看，我忙着下棋，居然没有看见你进来。”两个人握了握手，乔莉朝旁边让了让，给杨列宁让出一个空座。杨列宁坐了下来，笑道：“和美女同坐，三生有幸啦。”
    乔莉笑了：“杨总，您和喝什么？”
    “咖啡。”杨列宁点了喝的，看着陆帆：“陆总，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本来约了王厂长开会，他贵人事多，这不，我打算和安妮下下棋，没什么事就休息休息，明天就回北京了。”
    “我们一起吃饭？”
    “好啊，这附近有什么饭店？”
    “饭店很多，”杨列宁道：“就看陆总的喜好啦。”
    陆帆笑了笑：“看我的喜好没有用，还得看有没有。”
    “现在这个时代，”杨列宁道：“只要有人喜欢的东西，就会有人生产，有需要就有市场，陆总不用担心有还是没有，只需要想一想，你到底喜欢什么？”
    陆帆又是一笑：“我喜欢和朋友一起吃饭，东西再好吃，一个人吃也没有滋味。”
    “是啦，”杨列宁看着他，也微微笑道：“一个人是一个口味，加上一个人就是另一个口味，两个人吃饭，就能尝个口味，何况我们现在是三个人。”
    “她，”陆帆看了一眼乔莉：“她没有主见，每回吃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自然啦，”杨列宁道：“乔小姐那么年轻，走的地方肯定没有我们多啦，要吃什么当然不一定有主见，这是好事情，说明她年轻嘛，再说，现在有两个帅哥坐在这里，当然要我们为她服务，为她点适合她吃的菜。”
    “可惜，”陆帆道：“杨总第一次见安妮，怎么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要菜点出来了，美女不满意。”
    “我不知道不要紧呀，陆总知道就可以啦，陆总是她的老板，这一点肯定清楚啦。”
    “那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老板，愿意帮她点菜？”
    “所以我问陆总啦，只要陆总同意，我都ok。”
    “哦，”陆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为什么？”
    杨列宁的脸在灯光中显得更加白皙，但是他的眼睛却藏在镜片后面，他哈地笑了一声，装出活泼的模样道：“因为这是一个人不能完成的任务。”
    乔莉坐在一旁，默然不语。陆帆与杨列宁一问一答，都暗中所指晶通电子。看杨列宁的意思，是非常希望和赛思中国合作，或者，他是想找人合作。
    三个人闲坐一会，天色已全黑下来。他们来到茶馆旁边的一家饭店，要了间小包间。又是一通东拉西扯，谁也没有再提晶通电子的事情。乔莉知道，陆帆和杨列宁较着耐心，谁先开口，谁就先输了一着。
    一时饭毕，由于杨列宁也住在晶通宾馆，三个人信步朝回走着。没走几步，一辆车在夜晚打着跳灯呼啸而过。虽然离人行道有一点距离，但也把三个人吓了一跳。
    陆帆皱了皱眉，他装着要和杨列宁说话，走到了乔莉的外面。杨列宁不知他是绅士行为，以为陆帆要和他密谈，忙凑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陆总，你对晶通电子的方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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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一节
 
     陆帆闻言一愣，笑了笑道：“杨总，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我们联欧国际的方案，非常完美，只要赛思中国愿意合作，就一定能说服王总和晶通电子。”
    “我现在连你们的方案都不知道，怎么合作？”
    “我们的方案很简单，把所有的包袱都甩出去，只留下最精华的部分，然后包装上市。”
    陆帆点了点，表示继续想听下去。杨列宁道：“如果赛思中国愿意帮助精简之后的晶通电子，比如技术改造，甚至可以进行新产品的联合研制、开发，或者公司重组，只要有你们的加入，上市根本不是问题。”
    “未来的创业版？”
    “不，”杨列宁道：“我们想海外上市。”
    “晶通电子不行吗？”
    “他们一没有品牌，二没有市场渠道，仅凭改制，有难度。”
    陆帆沉默地走了几步：“杨总，你没有想过，晶通电子怎么精简？”
    杨列宁怔住了：“这个，不是问题吧，只要方案通得过，就有办法。”
    “我的意思是，”陆帆慢慢地边走边道：“王总会不会同意这个精简方案，他也是晶通电子的老领导了。”
    杨列宁笑了，他左右张望，确定除了落后几步的乔莉，再无旁人的时候，将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陆总，你真以为，他会为了晶通电子谋福利？”
    陆帆不动声色，想了想道：“他是一厂厂长，又是共产党员，做事情总不比我们。”
    “哼哼，”杨列宁冷笑一声：“他是拿不准这块肉有多肥，他到底能捞多少，只要我们可以合作，方案完美无缺，操作能顺利进行，他就一定会同意。”
    陆帆没有接话，杨列宁又道：“我说错了，他不仅是同意，而且一定会积极参与。”
    陆帆发现，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杨列宁的港式口音不见了，普通话十分标准，还有一股北方味。
    “这是你的判断？”
    “对，”杨列宁道：“也是联欧国际的方案，陆总，只要我们能携手，这个方案会非常经典。而且我们并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国家要改制，必然有所牺牲。”
    “这个事情我会慎重考虑，”陆帆道：“第一，我要向何总汇报；第二，我想知道你们方案大致的方向，只要是你们方便透露的细节，都可以透露给我；第三，我们今天说的话，现在就忘记了。”
    “好，”杨列宁见晶通宾馆就在见面，笑了笑道：“陆总可真是个爽快的人呀，你放心啦，我们刚才说了什么，我现在是一句也想不起来啦。”
    陆帆闻言笑了，这个杨列宁，心思变化起来口音就会跟着变，这会说话又是香港风味了。他转过头，朝乔莉道：“安妮，快点。”
    乔莉忙几步跟上。杨列宁道：“安妮，想什么呢，把我们扔在前面。”
    乔莉笑道：“哪里呀，我穿着高跟鞋走不快，两位老总也不等等我。”
    三个人哈哈一笑，随便聊了点什么，就到了晶通宾馆。杨列宁住在三层，先下了电梯，乔莉与陆帆到了七层，一出电梯大门，陆帆对乔莉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回北京。”
    “几点？”
    “五点出发，争取八点左右赶到公司。”
    “好。”乔莉应了一声，又道：“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有，”陆帆转过头，在昏黄的过道灯中注视着她：“你要做好一件事情：保密。”
    乔莉一点头，反问道：“包括何总、欧总和杰克吗？”
    陆帆的神色有点阴沉，他想了一想：“我是你的老板，你只对我负责。”
    “明白了。”乔莉轻出一口气，等陆帆转过身，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陆帆与杨列宁在街上的耳语，她隐约听到了几句，联欧国际想联手赛思中国，这事儿可行吗？陆帆好像提到了共产党员，是指胖头鱼王贵林吗？
    乔莉觉得这一次来到晶通，形势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一个马前卒式的销售，也不再是一个小炮灰，整个案子越来越复杂，无论从专业知识，还是工作经验，都远远超出了她的范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不给陆帆添麻烦。同时，她也努力睁大双眼，竖起双耳，希望能在这个项目过程中，学到一切能学的东西。
    她坐在写字台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找个人说说话，也不知道找谁，何况，已经这么晚了。她想起了树袋大熊，顺手打开了电脑，却习惯性先登陆了公司的邮箱。又是一堆cc文件。忽然，一封由施蒂夫转出的邮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刚想打开，房间的电话响了。
    她连忙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电话：“喂？”
    “安妮，”陆帆直截了当的问：“新信的单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乔莉心中一凛：“老板，我……”
    陆帆那头沉默不语，显然在等着她说话。乔莉直觉此事和刚才的邮件有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向陆帆坦白，还是应该把事情说得圆滑：“我……新信的单子是这样……”
    “你别再说了，”陆帆叹了口气：“现在你听我说，第一，新信的总裁詹德明曾经是赛思的销售，你们原来就认识；第二，新达集团现在你负责的客户，新信作为它的子公司，需要购买产品，自然是你关注的范围；第三，你只所以会给新信一个最低的折扣，一是因为新信的执行总裁，原来也是公司的销售，对价格比较清楚，二是因为新信是新公司，未来有可能会购买更多的产品，而新达集团也可能对it方面更新换代，你综合考虑这些，这才给出了一个偏低的价格。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乔莉问：“老板，出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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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二节
 
     “我们有几笔单子折扣太低，施蒂夫抓着不放，原来那几单都是几个老销售的，他说不出什么，你第一次开单，就给出了这样的价格，说明我们销售部在折扣方面有问题。”
    乔莉张了张嘴，心里这才有点明白过味儿来，口中道：“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就不用管了，记住，市场部的邮件你不用回，如果有人问起，就照我刚才说的做。”
    “好。”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陆帆无奈地道：“前一段时间我让云海去帮你，听他说你顺利的拿到了售后的资料，我希望新信的单子，是因此而来。如果不是因此而来，我也希望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老板，”乔莉心头一热，原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他和云海，一直在支持着她，是她自己太脆弱了，经不起这样的摔打：“新信的单子……”
    “安妮，”陆帆打断了她：“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太明白了会伤人，我只想告诉你，我是你的老板，我信任你，也希望你信任我、支持我。”
    陆帆挂上了电话。乔莉心中一片茫然，他知道了吗？还是不知道？还是他不想知道？等一等，难怪施蒂夫会帮自己，他的目的，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吗？她连忙走到电脑旁，打开了邮件。邮件内容和陆帆说得没有什么出入，但是最后却多了一条：由于销售部的折扣会影响赛思中国整个市场的价格，建议销售部给出的折扣在一定范围内，需要市场部的批准。
    这个老狐狸！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了。乔莉盯着电脑屏幕，心中抑止不住的一阵怒火。难怪他会好心给自己介绍客户，一方面他是要抓自己一个把柄，另一方面，他是要借这个事情进销售部夺权。销售部批折扣，凭什么要听市场部的意见？
    这样一来，销售部还和市场部平起平坐吗？岂不是变相成了他的下属部门，就算大家能搞政治斗争，以后也会多了一道障碍，岂不是烦得要死？
    乔莉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自己的一着不慎，给销售部，给陆帆惹了大乱子，她又恨又悔，而关键问题是，施蒂夫拿着新信，就等于拿着她的一个把柄，随时都可以要胁她。就算她是个小炮灰，也有她的作用。不行，她得找机会和陆帆坦白，这事儿一天不说清楚，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朝门边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飞快地给陆帆房间打个了电话，电话占线，看来他正在有事。乔莉只得挂上电话，无奈地坐在床边。
    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找人聊天、学习项目，什么都没了。她这个职场新兵，又上了老兵的当！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被人当棋子走来走去啊！
    乔莉不敢再给陆帆打电话，想着第二天路上再说。她洗漱后上了床，久久不能入睡。从春节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她从七亿大单的兴奋，到一无所有的困惑，再到今时今日，真的像走一段长长的路。这路越曲折，她越觉得，自己有点无能与无知。想到大半年前，她刚进销售部的意气风发，想到刚接下晶通电子时，她满心欢喜等着拿奖金，等着给爸爸买小笔记本、给妈妈买等离子大挂壁彩电、给自己在北京买房时，她不禁长叹了一声。
    那个时候的乔莉，多想一个等着天上掉糖果的傻小孩！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七亿大单，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曲折，才能真正的被拿下。
    她翻来覆去了一夜，勉强合了会眼，闹铃就响了。她连忙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和行节，来到了楼下大堂。四月的北方清晨还有点寒冷，她和陆帆上了车，朝北京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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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三节
 
     午饭后，乔莉回到了办公室。她路过陆帆的办公室，见没有人，又在云海的门前张望了一眼，也是没有人。她忐忑不安地工作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看见陆帆与云海。到了下班时间，她只好按时下班了。
    今天意外没有什么工作，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乔莉一面担心上午的会议结果，一面觉得，在压力之下生活的久了，一但节奏放慢，压力虽然存在，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她打扫了房间，做了晚饭，给杭州的父母打了电话。一通忙碌过后，她坐在整洁的家中，打开了电脑。不知为什么，周雄这几天都不在线上。出差？还是忙？乔莉唉了口气，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詹德明。
    “嗨，安妮，吃过饭了吗？”
    “是啊。”
    “回北京了？”
    “回来了。”
    “怎么也不联系我？”
    “哎呀不好意思啊詹总，我忙了一天，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没事儿，怎么样，周末有空吗？”
    “您有什么事情？”
    “吃饭呗，我还能有什么事。”
    “哦如果我不出差就没有问题。”
    “好，到时候电话。”
    乔莉合上电话，拿上跳绳下了楼。她运动了一会，又散了会步，生活好像一下子回了几个月前。她觉得累了，就上了楼，很快便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乔莉来到公司。还未进销售区，便吓了一跳。十几个人或站或坐地待在销售区里，有的在说话，有的在看电脑，琳达正和两个大区的经理在闲聊，看见乔莉便朝她笑了一笑。
    乔莉从未见过琳达脸上如此的温柔，不禁一呆。难道有什么好事情？可看其他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赛思中国所有的销售都来了个差不离？
    她连忙走到座位，打开电脑，这才看见一封很晚发来了的邮件，通知所有的销售今天上午九点半开会。乔莉心中一跳，敏感到可能是市场部的问题。她竖起耳朵，便听见一个销售道：“批个价也怎么麻烦，生意怎么做啊？”
    “烦死了，”另一个销售道：“今天本来行情就不好，都说要经济危机，公司还搞这一套！”
    “马上要奥运嘛，”又有销售道：“以后做生意，就两字：重在参与！”
    “去，”乔莉听见了琳达娇滴滴地声音：“那是四个字好不好？！”
    几个人笑了起来，有人道：“琳达姐，现在越来越漂亮啦！”
    “什么琳达姐，”琳达笑道：“叫琳达就行了。”
    乔莉听得他们的议论，更确定是为了市场部的事情，不禁一阵内疚。都是自己出得错，才害得这么多人受牵连。这时，有封新邮件提示。乔莉打开一看，是欧阳贵发来的，大意是说，为了公司产品销售价格更加合理，以后单子的定价超过一定折扣时，需得到市场部相关产品经理的批准。
    周围的闲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接着又渐渐高了上来。很明显，大家都看见了新邮件。一时开会的时间到了，乔莉也走进了会议室，坐在最角落的地方。
    陆帆与云海已经坐在了里面，不等陆帆宣布会议开始。一个区的销售经理道：“陆总，我们的定价没有问题，客户的情况多种多样，我不可能所有的价格都定得高，也不可能都定得低。”
    “是啊，”另一个销售道：“我的那个单子是有特殊情况的，凭什么拿这个说事。”
    “就是，”众人纷纷附和：“以后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我看也是，”琳达道：“安妮那个单子定得虽然低，可乔冶（詹德明）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销售，他整个儿一门清，价格能卖得上去吗？”
    乔莉没有想到琳达会突然开口为自己开脱，而且入情入理，不由一呆。她感激地看了琳达一眼，琳达却浑然不觉：“btt那个单子，我们打得死去活来，可是价格不能让，我们就会被动，以后生意不好谈呐！”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陆帆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这才道：“市场部既然提了意见，公司也做了这个决定，大家就不要再说了。销售部门应该配合市场部门的意见，大家全工协作，做好工作。这也说明了，我们的销售部需要好的管理，尤其是和市场部门沟通协作这个方面，大家要做得更积极主动一些。”
    “陆总，”不待其他人再说，琳达嫣然一笑：“您这话说的，我们天天在外面谈生意，和市场部沟通，我们怎么沟通，天天发邮件汇报工作？”
    “是啊老板，这实际操作起来有困难。”
    “不管怎么样，”陆帆道：“这是公司的决定，以后凡是大的折扣，都要报市场部的产品经理去审核，考虑到大家说的情况，我们会在销售部增加一个职位，专门用来和市场部的协调。”
    众人一愣，有的没有明白过来，有的不动声色，心中暗自痛快。这不是摆明了要找个人来对付市场部吗。还有的人在琢磨这个职位的事情，负责和市场部协调，这算什么职位？陆帆道：“从title(职位)上说，她是sales operations manager, 汇报给我，具体工作就是协助大家与市场部合作，以后大家以后和她多沟通。”
    “她什么时候到？”琳达问。
    “就这两天吧，”陆帆笑了笑：“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何总。”
    众人面面面相觑，慢慢地都不再说了。陆帆看了看云海，云海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各区的经理也简单说了些要紧的话，陆帆便宣布散会。乔莉端着电脑，跟在人群最后，出了会议室的门。她坐在座位上，觉得沮丧，也觉得意外。沮丧是因为果然造成一个恶果，而意外，是没有想大家都没有责备她，连一向说话不客气的琳达，都能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替她说话。
    好险啊！她忽然想，如果不是詹德明在赛思做过销售，那大家会怎么想呢？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她连忙拿起知筒。“是我，杰克。”电话那头传来云海的声音。“你好杰克，有事吗？”
    “晚上我去东边，要搭车吗？
    “好啊。”乔莉答应了一声。
    “六点半，停车场。”
    “好。”乔莉挂上了电话，心中没有半点喜悦之情，这时，她听见琳达和一个同事边走边道：“新来的不知道是谁，听起来来头不小。”
    “关键看能不能应付得了市场部……”另一个人嘻笑几声。渐渐听不清楚了，只留一阵夏奈尔5号的香风。乔莉心中疑云大起，一个销售总监手下的人，有多大的权限，对付的了市场部那边么?
    陆帆出了会议室，直接到了何乘风的办公室。他推开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何乘风笑道：“弗兰克，来，给你介绍一个新同事。”
    陆帆走到近前，宛如身在梦中。车雅尼那张只有在黑夜才出现的脸，此时显得清晰与清新。她的头发没有披下来，半挡着脸，而是高高的梳上去，盘在脑后，越发显得头发乌黑，肤色洁白，而且这白中带着一丝没有血色，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的人，让人一见不能忘，或者，见之者怜。
    “嗨……”车雅尼淡淡的一笑，笑时双眉微蹙，似乎藏着无限哀怨。
    “嗨，”陆帆觉得心里一痛，这个女孩子为什么总不开心，总是这样的表情？他想起她和付国涛的事，不知是惋惜，还是怜悯，轻声问：“你？”
    “我不是说要给你找个秘书吗，”何乘风道：“怎么样？”
    陆帆明白过来了，何乘风说的在销售部插一颗钉子，和市场部的人纠缠，指的就是车雅尼。他不知何乘风为何如此安排，这样一来，等于就是和付国涛公开的翻脸了。
    “你离开sk (silicon kilo)了？”陆帆问。
    “只要陆总没有问题，”车雅尼避重就轻：“我随时可以来上班。”
    “工作的内容？”
    “何总已经交待了，”车雅尼轻声细语：“我会努力的。”
    陆帆看了一眼何乘风，何乘风双眼含笑，满面春风，似乎很满意这个安排。他点了点头：“如果你明天可以过来，我今天就会把你介绍给同事们。”
    “好啊，”车雅尼得体地站起来，朝陆帆伸出手：“那就谢谢陆总了。”她和陆帆双手一握，陆帆觉得她的手指软而细长，盈若无骨，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怜惜。车雅尼朝何乘风点点头：“何总，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报道。”
    “好的。”何乘风点点头，车雅尼转身慢步出了门。陆帆看着何乘风，脸上写满了疑问。何乘风道：“她的事情可能被付国涛发现了，付国涛打了她。”
    “哦……”陆帆不自觉的发出一个声音。
    “我让她来，一是因为她是个很聪明的员工，但对付国涛不是；二是因为，她现在急需一个工作；三是因为，她最了解付国涛，我们和sk (silicon kilo)在晶通电子上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第四，付国涛脾气暴躁，你招了车雅妮，只怕他会步步紧逼，”何乘风微微一笑：“人一着急就会犯错，你说呢？”
    陆帆愣了两秒钟，发出一声轻叹式的长笑：“何总，厉害！”
    “让她和配合云海，去和市场部的人纠缠，”何乘风道：“你带领你的团队，拿下应该拿下的，美国现在的经济不大好，总部一直在催数字，我们都得小心。”
    陆帆点了点头。何乘风突然把身体朝前倾了倾，直视着陆帆的眼睛：“你和付国涛不一样，对吗？”
    陆帆一怔，马上明白了何乘风所指，笑了笑：“您放心，我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何乘风欣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微微打鼓，陆帆对车雅尼的态度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与对别的女员工有一点不一样。这个不一样是什么，何乘风也说不上来，不过，只要不出问题就好，只要能完成业绩就好，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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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四节
 
     车雅尼的到来，在陆帆的心中，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年届三十八岁，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庭，陆帆心中，不是没有任何想法。但是，他周围的女性大都是同事，虽然也有外面的朋友，可是因为工作太忙，他几乎没有办法和职场之外的异性充分交流。随便恋爱也许是容易的，但婚姻不同，他已经失败过一次，只能慎重对待。
    这个与戚萌萌完全不同的女孩，并没有看出是一个良伴佳侣，但是，却无法让他，像对乔莉、瑞贝卡、翠茜等人那样，只把她们当成同事，当成略有中性意味的职业女性。车雅尼身上，有一种非常的柔弱，既然她在公司的场合，还是会让陆帆觉得不一样。
    当年戚萌萌打动他的，可能就是那股子在职场女性身上，难得见到的热情吧。陆帆克制着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能了解自己的弱点了。若是对一个女孩动了心，他就很难办。在这一点上，他非常难达到云海的状态，云海的恋爱总是很正常，健健康康、平平常常，虽然结果不好，也属可理解的范畴。
    第二天早上，陆帆把介绍车雅尼的邮件cc给了所有的销售和市场部。其他的内容大家都不在意，但是sk (silicon kilo)销售总监的前手下的背景，却引起了关注，而和sk (silicon kilo)熟悉的，更知道她和付国涛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突然来到赛思中国，又成为陆帆的手下呢？
    因为sk (silicon kilo)和赛思中国打的最激烈的单子，一个是晶通电子，另外一个就是btt。所有的销售，都变着法儿的向乔莉和琳达打听。乔莉从早晨到来公司，就接了好几个电话，询问车雅尼的情况，就连强国军都听说了这事。老强虽然坚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难耐好奇心，乘刘明达找乔莉聊天的时候，悄悄跟到他们附近，听了一个耳朵。
    “你以前真的没跟她打过交道？”刘明达低声笑问。
    “真没有，”乔莉都快晕了：“天呐，我都被问了好几遍了。”
    “听说她以前跟付国涛的。”
    “我没有听说过呀，”乔莉虽然也觉得诧异，但也说不出个什么，心里也对车雅尼万分好奇，尤其是，以后她负责对陆帆报告，那么她这个职位，也会和自己产生一点联系，这么神秘莫测的女人，又是负责和市场部对接，肯定很厉害吧。她轻轻一抬头，见琳达走了进来，强国军也站在旁边，不好再多说，轻声道：“你最近面试的怎么样了？”
    “嘘……”刘明达忙制止她：“我这事就你一个人知道，别多说啊。”
    “放心，”乔莉微微一笑：“那你赶紧回去吧，有事儿网上说。”
    刘明达见问不出什么，只等走了。他回到座位上，见秦虹拿着自己送的早餐，正在细嚼慢咽，不禁心中一暖，朝她笑了笑，秦虹一抬头，见他望着自己，也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说了一声“谢谢”。
    强国军见琳达坐了下来，他不敢问琳达，忙打了个招呼，慢腾腾地走回去了。琳达也顾不上理她，她正忙着接电话呢。赛思中国大部分的销售和琳达都熟，平常没事，也不会特别向她嘘寒问暖，今天来一个奇怪的“新人”，便个个向她探听，探听也就探听了，偏前面还要加几句最近怎么好、生意好不好，弄得她不胜其烦。她心里也奇怪，何方一个神圣，说来就来了。她抽空给欧阳贵打了个电话，绕了几句弯子，问了下情况，欧阳贵推说不知，叉了话题，她直觉欧阳贵在说谎，这就让更诧异了。
    她刚刚坐下，电话又响了，是一个老关系，那人哼哼哈哈地道：“琳达，听说你们总监把付国涛的小情人挖过去了，接得还是那个活儿，哎，不是我八卦，你们公司也太损了点吧。”
    “你还不八卦？！”琳达笑道：“不就是一个人正常跳糟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哎我说琳达，您也是江湖上的老人了，这道理怎么不懂，本来是一双破鞋，扔也就扔了，可被另外一个男人当宝贝拣回去，这就叫不合适。”那人嘻嘻笑道：“琳达姐，是不是你们陆总先下手为强，先把人搞了。”
    琳达听了咯咯直乐：“行了您呀，嘴别太损了，当心牙疼。”她挂上电话，悠哉游哉地打开了电脑。今天她来公司什么事情都没有，陆帆的邮件上不是说，车雅尼中午报道吗，她特意来看看，这女人到底什么三头六臂。
    她略略扫视，便知道今天的销售比平常多来了好几个，估计都是冲这事儿来的。btt那个案子正和付国涛打得凶，陆帆一把抢了他的小情人，估计付国涛的脸色是好不了了。琳达一面幸灾乐祸，一面等着看看车雅尼。
    市场部那边并没有人在意，施蒂夫和薇薇在香港出差，其他人哪管销售部增一个人手，唯有翠茜接了周祥的电话，有心打听兼看热闹，上午来绕了两圈，从乔莉那儿问出人中午才到，这才回了部门。
    翠茜回去忙完了一堆事，中午和瑞贝卡吃罢午饭，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回公司。瑞贝卡婚礼临近，虽然事情繁忙，但心情大好，人也显得容光焕发。二人聊得正欢，忽然发现电梯里站着陆帆，翠茜笑道：“陆总，中午好呀。”
    “好。”陆帆略一点头。
    “弗兰克，”瑞贝卡连忙道：“我那儿有个酒水单，是我婚礼上用的，知道你是品酒专家，给点意见好吗？”
    “好，”陆帆微笑道：“你发邮件给我。”
    “好呀，”瑞贝卡道：“你帮忙参考参考，过几天我给你发请柬。”
    “什么时候？”
    “五月十二号。”
    “恭喜。”
    “恭喜可不行，”瑞贝卡吃吃笑道：“您得来参加才行。”
    陆帆第一次听瑞贝卡撒娇，觉得有点尴尬，忙点点头。这时翠茜发现，陆帆身边的那个女人，似乎是和他一起的。她的头发虽然束在脑后，但还是有些松散，额前几缕挡住了大半的脸颊，看不太清长相。她的个子很高，而且很苗条，一只手闲闲地搭在一只chanel皮包的旁边。那手非常的白，白得几乎透明，手指纤细修长，擦着淡淡的指甲油。
    翠茜猛地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周祥说的：付国涛的女人。她连忙侧了侧头，可还是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这时电梯到了，陆帆礼貌地让女士先走，瑞贝卡与翠茜出了电梯，翠茜一回头，看见了车雅尼，她不能算漂亮，但是她很有感觉。翠茜陡然觉得心里一阵妒忌，这女人不是标准的美女，个子又高，可偏偏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和柔弱，翠茜撇了撇嘴，男人都吃这一套，车雅尼，不是省油的灯！
    车雅尼似乎没有注意她的目光，慵慵懒懒地掠了下头发，跟着陆帆走进了销售区。瑞贝卡一愣，问翠茜：“你认识她？”
    “销售部新来的。”
    “销售？”
    “不完全是吧，”翠茜道：“你早上没看邮件？”
    “哦，”瑞贝卡反映过来了：“我想起来了，她叫车雅尼，英文名什么的？”
    “米兰达。”
    “这名儿不错，挺好听的。”
    “是吗？”翠茜冷笑一声：“你先走吧，我要打个电话。”她目送瑞贝卡转身离去，然后躲进了楼梯口，拔通了周祥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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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五节
 
     周祥自从离开赛思中国，到了那家中不溜秋的瑞恩公司当销售总监后，才知道中小公司的总监有多难做。一无平台，二无权势，全凭销售在外打单。他想到陆帆在这里创的佳绩，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销售总监弗兰克确实是个人才。
    他不再妄想和赛思、sk（siltcon kilo）竞争晶通电子，但是也要做点文章。翠西很卖力气地帮他。她知道周祥花心自大，但他家里有权，要是能嫁给他，再凭自己的才干，在北京活得有钱有势是不成问题的。
    “joe，”翠西嘻嘻笑道，“那个女人到公司了，你不是说她叫妮妮吗？怎么叫米兰达？”
    “英文名字，”周祥说，“给公司起的，又不是祖宗封的，今天叫这个，明天叫那个，怎么叫不行？”
    “我觉得她还是叫妮妮合适。”
    “你别管她叫什么，盯着点儿，看看弗兰克为什么要挖她。”
    “嗯。”
    “哎，她长得漂亮吗？”
    “漂亮--”翠西拉长了声调，“你喜欢？”
    “算了吧，”周祥冷哼道，“我不喜欢公交车。行了，不多聊了，我还有事。”
    翠西挂上电话，悄悄走到销售区。陆帆与车雅尼站在中间，乔莉与琳达等人也都站着，可能在介绍新同事。翠西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差点尖叫起来，回头一看，是云海。
    “翠西，看什么？”云海似笑非笑。
    “没什么。”
    “忙？”
    “忙！”翠西赶紧抽身，“我还有事，再见。”
    云海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转身进了销售区，陆帆连忙招手示意，把他介绍给车雅尼。车雅尼早就听说过狄云海，初次见面，她觉得这个男人和陆帆有本质的不同。如果说陆帆总有微妙的情绪能让她抓住，那么云海脸上深不可测的微笑，则让她感到不可捉摸。幸好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对立面，她一面伸出手，与他相握，一面暗想，否则自己会被他不露声色地搞掉的。
    云海握着车雅尼的手，觉得她的手指纤弱冰冷，慵懒的神色中暗藏精明。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云海暗暗心惊，虽说这样一来，市场部会集体头疼，可把这样的女员工安在陆帆身边，对陆帆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一面微笑着站在一旁，继续听陆帆向众人介绍车雅尼，一面侧过身，悄悄打量着乔莉。乔莉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朝他一笑。云海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担心，似乎发自内心地在欢迎新同事。云海悄悄地叹了口气，乔莉再修炼几年，才能到车雅尼的份上？
    云海并不了解，乔莉对车雅尼的欢迎，是因为她真心希望，车雅尼的加入能解决市场部的问题；但另一方面，她也不免惊艳于车雅尼的柔美动人。尤其是，她直觉地感到今天陆帆有些不一样。他还是衣着清洁、举止有礼，但是他的眼睛有另外的光彩，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乔莉看着陆帆与车雅尼，一个英俊儒雅，一个温柔多情，好一对天成佳偶。她又高兴又难受又惭愧，笑着笑着，竟不知是何等滋味了。
    琳达也觉得车雅尼很奇特，不是因为她的姿色，而是因为她的气质。琳达在it圈混了这么久，还难得见到这样气质出众的女人，说不出什么，但真的很吸引人。
    一时之间，众人都见到了sk（siltcon kilo）付国涛的前任“小秘”，也看到了她和陆帆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模样。同样的职位，却是不同的男人、不同的公司。这种八卦令众人感觉又香艳又刺激。这哪里是销售大战，简直直追港台偶像爱情剧啊。
    赛思中国销售部就这样在有些香艳的氛围中度过了一天。一晃到了下班时候，乔莉收拾好东西，刚准备下电梯，却看见陆帆与车雅尼双双从公司大门中走了出来。
    “老板、米兰达，”乔莉笑了笑，“下班？”
    陆帆嗯了一声，车雅尼笑了笑。电梯到了，三个人进了电梯，陆帆按了一层。车雅尼懒散地站着，似乎很累，很寂寞。陆帆问：“你不舒服？”
    “没什么，”车雅尼轻声说，“有点饿。”
    “是吗？现在是吃饭的时候了，”陆帆的声音更温柔了，“你想吃什么？”
    “无所谓。”
    “没胃口？川菜怎么样？”
    “也行。”
    “要不清淡一点，淮扬？”
    车雅尼似乎更累了，只疲惫地点点头。认识陆帆这么久了，乔莉从未见他这般温柔过。整个电梯下降期间，不时地停一个楼层，不时有人进出，但陆帆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车雅尼。人越上越多，车雅尼站在边角，似乎不能承受电梯上来这么多人。电梯到了一层，陆帆护着车雅尼走了出去，根本没有在意电梯里还有一个乔莉。
    乔莉机械地伸出手，按了一个二十九层。电梯一层一层上去，人进人出，她漠然地站着，直到顶层。
    这是一种没有来由的空虚，还有伤心与痛苦。乔莉颓然地坐在顶层楼道。原来陆帆不是一个冷傲的人，原来他也会对女人笑、对女人关心，眼睛会温柔地看着一个女人，关心她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渴了。原来--他只会对她冷傲！
    她只觉得很难受，很挫败。难道我喜欢陆帆？不可能！如果办公室恋情处理得不好，就会让桃色新闻和你的职业生涯一起发展。就像车雅尼，被大家说得多难听！她可不想将来被人指着说，她靠这种手段上位！
    再说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有什么可爱？！乔莉想起陆帆白净而清晰的轮廓，因为冰冷而紧闭的嘴角，便恨恨地咬了咬牙。算了，他的冷冰冰，也是要看人的。她不会这样没来由地喜欢自己的老板。谁说过，爱情，需要合适的人、合适的机会……
    丁零零，手机响了。“安妮，我是杰克，”云海的笑意透过电话都能传出来，“你搭顺风车吗？”
    乔莉心头一暖，“好，你在哪儿？”
    “我在办公室，马上下楼。”
    “我也在下楼，”乔莉说，“我们停车场见。”
    乔莉振作起精神，下到停车场。这时，云海已经坐在了驾驶室里。乔莉上了车，云海看了看她的脸，“今天很累？”
    “还好。”
    云海发动了车子，“新来的米兰达，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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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六节
 
     “还行。”
    “她虽然负责对你老板report（汇报），又是负责和市场部对接，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有事还是要直接汇报给弗兰克，”云海慢悠悠地说，“尤其是晶通电子。”
    乔莉一愣，看来他要她搭车是假，提醒她晶通电子要回避车雅尼才是真。是因为她和付国涛的关系？乔莉忍不住问：“你对米兰达感觉怎么样？”
    “不错，”云海嘻嘻笑道，“一个美女。”
    乔莉哑然失笑，半晌才说：“大实话。”
    “我从来不说假话。”云海又笑道。
    乔莉扑哧乐了，“但也从来不说真话。”
    “不，”云海的神色郑重起来，“我从来都说真话。”
    “是吗？”
    “是的，”云海无奈地笑了笑，“只不过，很多人听不出来。”
    就在云海与乔莉“爬”在三环的时候，陆帆与车雅尼坐在了附近的一家餐厅。车雅尼靠在椅子上，眼中茫然无物，痴痴地打量着窗外的街景。
    “你怎么会决定来赛思？”陆帆突然问出一句。
    车雅尼把脸正了回来，慢慢地说：“为了生活。”
    “你是何总招进来的，我作为你的老板，想知道你的想法。”陆帆觉得车雅尼身上有股职场之外的气息，这让他不知所措，很不习惯。
    “哦，”车雅尼轻描淡写地，像背书一样说，“因为sk（siltcon kilo）已经不再合适我的发展了，我希望能到赛思中国继续我的职业道路，能和赛思中国一起进步、一起努力，能够和好的团队、好的老板一起发展。”
    陆帆苦笑了一下，“我想听真实的理由。”
    “没有理由。”
    陆帆的脸色阴沉了，“我是你的直接老板，妮妮，你严肃一些。”
    车雅尼端起杯子，小口地喝着，柔软的嘴唇在透明玻璃杯边压出两个可爱的形状。陆帆把眼光挪开了些，听见车雅尼说：“陆总，我已经不叫妮妮了，我叫米兰达。”
    陆帆觉得自己拼命端起的架子，在她面前全然倒下。他长叹一声，“你的工作就是向我报告，我希望你有一个合作的态度。”
    车雅尼微微笑了，“我是在向你报告，可我说为了生活，你不相信；我背书，你也不相信。你觉得我难缠，可何总招我进来，就是为了让我和市场部缠来缠去。”她轻叹一声，“弗兰克，你想知道真实原因吗？因为我失业了。付国涛把我赶出了sk（siltcon kilo），而且，他打了我。”
    陆帆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疑问。车雅尼嘴角一挑，“你想验伤吗？”
    “不，”陆帆飞快地问，“你们分手了？”
    “我们，”车雅尼想了想，迷茫地问，“在一起过吗？”
    陆帆沉默不语，良久才说：“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喜欢。”车雅尼答。过了半天又说，“也许他比较优秀。”
    陆帆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付国涛他也能算优秀？一个贪功冒进、脾气急躁的销售总监！他想了想，说：“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出卖他？”
    “因为他有别的女人。”车雅尼轻言细语，却理直气壮。
    陆帆吸了一口凉气。他很想告诉车雅尼，职场是职场，生活是生活，如果把这二者混为一谈，那么职场和生活都会很糟糕。这时，他不禁想起了与戚萌萌失败的婚姻，虽然他们不是同一家公司的，却也是因为工作而认识的。
    车雅尼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慢慢地说：“我也知道和老板恋爱不好，我也知道职场和生活要分开，”她凄然地笑了笑，“可我跟着他的时候，每天都要加班，一天十几个小时都和他在一起，到最后，我都分不清什么是职场，什么是生活了。”
    陆帆喟然长叹，举起了面前的玻璃杯，“欢迎你加入销售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车雅尼端起酒杯，两只杯子砰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响。
    车雅尼的难缠很快崭露头角。市场部、销售部大会小会斗了十几次，薇薇安的神经质、瑞贝卡的认死理、翠西的算计，都挡不住她似弱又强的厉害。施蒂夫本以为通过产品经理批折扣，可以从销售部夺权，却不料成为市场部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销售们必须汇报给产品经理的，车雅尼除了汇报，还能找出一堆理由，逼着他们批准；不必要找市场部的事情，她也能找出一堆又一堆。每天十几个小时，她可以发无数邮件、打无数电话，要合作、要支持。你说她错，她全是对的，可你要说她对，那简直就是疯了。
    市场部每天要处理车雅尼堆积如山却又屁事没有的事情，偶然有人疏漏，车雅尼必大做文章，不是给施蒂夫发邮件，就是给欧阳贵发邮件。因为销售这个季度数字还过得去，陆帆暗示销售们不必急于签单，众人也抱着瞧好戏的心态，看车雅尼和市场部斗法。而每当车雅尼应付不了时，她就会把皮球踢给云海，云海总能稳稳当当地发无数乱七八糟的邮件，打无数纯属浪费口舌的电话，把事情一点一点地扳回来。
    很快，市场部便被车雅尼与云海的“内耗式合作”搞得疲惫不堪。其他人尚可，瑞贝卡正在筹办婚礼，更是一团混乱。转眼清明节，她本想趁假日办点事情，不料，车雅尼又发来一堆邮件，节日期间，一天加开两个会议，要协调根本不需要协调的事情。
    瑞贝卡觉得快疯了！她去找薇薇安，薇薇安满心想回香港度假，没等瑞贝卡开口，她先用英文抱怨起来：“哦，瑞贝卡，我真是恨死北京了，马上我就要回到香港去了，太好了，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呼吸了。”
    瑞贝卡心想你恨死北京来北京干什么！她赔笑道：“老板，这三天假期，销售部有几个协调会议，我实在去不了，能不能再安排一下？”
    “哦，不行，翠西要陪我去香港，其他人都不合适。”不等瑞贝卡再开口，薇薇安又开始抱怨，瑞贝卡沉默不语，觉得自己从小就梦想的婚礼，几乎不可能实现了。她心灰意冷，木然地听完薇薇安的抱怨才离开办公室。她走到楼梯口，给男友打电话，希望有些事情让男友来做，还没有开口，男友说：“瑞贝卡，告诉你个好消息，清明节我妈要来，你新房布置好了没有，她要住。还有，这几天你陪她在北京逛逛，买几身衣服，她就不回老家了，一直住到我们婚礼结束。”
    瑞贝卡一阵凄苦，半晌才说：“清明节我要加班。”
    “哦，”男友想了想，“那你加吧，我抽空陪她。”
    “可是婚礼还有些东西要准备，还要和婚庆公司去谈，还有好多事情呢。”
    “事情从简不就行了吗？”男友不悦地说，“我妈难得来，你总不会让她陪着我办这些事情吧？”
    “可婚礼这一辈子就一次。”
    “我最烦听到这样的话了！”男友不耐烦地说，“不就是结个婚吗，你至于吗？！”
    “你？！”瑞贝卡又怒又伤心，却不敢再多言。过些日子就是婚礼了，她不想惹是生非，“那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给我妈买个礼物，要显得热情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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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七节
 
     男友挂断了电话，瑞贝卡身子一软，靠在了墙上。这婚不结了！她的脑子一闪念，就立即想起已经印好的喜帖，已经拍好的婚纱照，还有，已经买好的婚房。那房子可有她工作七年来所有的积蓄，还有父母给她的陪嫁金！要是不结了，别的人还好说，只怕爸妈那一关，她就过不去啊。
    连日劳累，加上心情跌入谷底，瑞贝卡觉得站立都有些困难。她扶着墙挪了几步，也顾不得脏，坐在楼梯上。
    “瑞贝卡，”有人轻轻推她。瑞贝卡睁眼一看，是乔莉，“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瑞贝卡强忍着说，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乔莉连忙问：“出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瑞贝卡说，“我就是太累了。”
    “这样，”乔莉叹了口气，“过两天就放假了，你好好休息。”
    “休不了了，三天都要加班。”
    “你们现在这么忙？”乔莉惊讶地问，“三天全加吗？”
    “那个米兰达，”瑞贝卡咬牙说，“每天给我们找一堆烂事，不知道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乔莉早已听说，车雅尼把市场部搞成了文山会海、邮件太平洋，她想笑又不敢笑，劝道：“现在事情是比较多。”
    “这女人太缠了，”瑞贝卡呻吟道，“我还要准备婚礼，累死我了。”
    “你男朋友呢？”
    “他？”瑞贝卡觉得一堆不良情绪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也管不了了，再说，他妈来了，他要陪他妈。”
    “也对啊，”乔莉说，“他妈妈难得来，肯定要好好陪了。”
    “可婚礼一辈子就一次啊。”
    “不就是个婚礼嘛，”乔莉说，“只要你们两个人过得开心就好啊。”
    瑞贝卡一下子被噎住了。她又恨又气又好笑，狠狠地说：“你这么好说话，也没见哪个男人来娶你！”
    乔莉一愣，不由得乐了，“所以嘛，还是你幸福！”
    瑞贝卡看着她的笑脸，叹了口气，“还是你幸福，单身真好！”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瑞贝卡离开了楼道。乔莉站着活动活动脖子和腰。晶通电子的再次邀请如期而至，清明节一过，就要和陆帆再去石家庄。上次见到了联欧国际的杨列宁，这一次看来会是中亚永通了。
    这场销售大战，自春节晚宴王贵林说出“谁给我七个亿我就和谁合作”的话之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乔莉一边学习国企改制，一边完成新信的单子。詹德明偶尔给她发发短信，或者吃顿饭，周雄不知在忙什么，几乎不登录msn。当初高压状态下每天忙碌，乔莉觉得挺辛苦，现在才知道，这种纠结的思量与等待，才更让人难熬。她一面活动，一面想着瑞贝卡的话：单身真好！
    真的好吗？她摇摇头，婚姻也许有很多问题，可爱情，一定是幸福的事情。
    “小乔小乔接电话”，乔莉笑了，这是杭州家里的专用铃声。“喂，”传来父亲老乔的声音，“这些天怎么样？”
    “还成，瞎忙着。”
    “业务顺利？”
    “不错，那个七亿大单又开始忙了，还有两个几十万的单子，在谈着，现在生意不好做。”
    老乔听女儿老气横秋地说生意不好做，不禁莞尔，“我寄的国企改制材料你好好学习。”
    “好的，谢谢爸爸。”
    “前几天杭州有家国企招聘，你妈看到了，说那个职位不错，”老乔慢慢地说，“你有想过回杭州吗？”
    “什么？！”乔莉讶然，“老爸，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没有别的意思，”老乔说，“我是想告诉你，工作压力不要太大，能做就做，做不好就换工作，实在不行就回杭州。现在的社会，只要你肯努力，谁都不能主宰谁的命运，就算是你老板也不能，你至少可以辞职不干。”
    “爸，”乔莉笑了，“你不是教我造反吧？”
    “我是告诉你，做人要轻松，道理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
    “好的。”
    “北京有合适的男孩，你可以考虑，不过单身也好，没有感情牵挂，你要是想回来，这样更容易。”
    “哎呀，”乔莉乐了，“你什么时候说起老妈的话题了。”
    “我的出发点和你妈不一样，”老乔笑了，“我是从实际出发，而且我认为婚姻这种事情不能着急。婚姻幸福不是以结婚为目的，而是以结婚为开始，如果急着出嫁就舍本逐末了。”
    乔莉心中一暖，她赞成父亲的理论。是啊，嫁人如果不幸福，那真的不如单身了。
    第六章
    错综复杂
    一切都是谜！
    清明节乔莉的安排很简单：打扫卫生，做客户方案；同时应约和詹德明吃泰国菜。詹德明新迷上了一位售楼小姐，只是售楼小姐节日回了老家，他不想一个人闲待，就约了乔莉。
    詹德明看惯了美女高贵娇艳的模样，对着不施脂粉的乔莉，不禁意兴阑珊。二人吃到中途，詹德明忍不住说：“安妮，说句不应该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多打扮打扮。”
    乔莉看了看自己：牛仔裤，羊毛衫，短风衣外套，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詹德明说，“我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看看你，出来吃饭，脸上要化妆，你的手，也要去做保养，把指甲修得漂亮些；还有衣服，你个头不高，还是穿裙子漂亮，牛仔裤虽然好，太学生气了。”
    乔莉乐了。她忽然想起去年方敏给她介绍的阿士利，那个精致无比、最后连一毛钱也要aa的上海男人。她眨了眨眼，问：“这很重要？”
    “重要，”詹德明差点一拍大腿，“对男人来说，尤其重要。”
    “还有呢？”
    “你得性感一点。”詹德明呵呵笑了，自从听说了施蒂夫拿着定价的事从销售部夺权之后，他对乔莉的态度就有了改观。他想了想，“得学学琳达，要会发嗲。”
    乔莉哈哈笑了。詹德明看着她快活的模样，觉得她也有她的味道，自成一派，忍不住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有过想法吗？”
    乔莉嘴一张一合，差点咬到舌头，“乔、乔治，”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认为我……”
    “算了算了，”詹德明一挥手，“我知道你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不过之前施蒂夫帮你忙，我还以为你和琳达一样，后来才知道原因。你啊，太嫩了！”
    乔莉的脸红了。詹德明冷笑一声，“我以为你献身搞定了他，原来被人利用，报了一箭之仇。你也不吃亏，白赚了一个单子。对了，你老板没看出什么？”
    “看出了，”乔莉感慨地笑了笑，“但他没说什么，只说事情不能完全怪我。”
    “你老板不错，”詹德明吃了一口菜，一边嚼着一边说，“这职场如战场，男人玩玩还可以，女人没必要拼命，听我一句劝，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这小模样还凑合，学着打扮打扮，钓金龟婿你是没戏了，找个能过日子，让你不上班也饿不死的，估计问题不大。”
    乔莉又乐了，“你呢？你怎么想？”
    “我？！”詹德明看了看她，“我肯定不找你这样的，像我这种身家收入，怎么也得找个大美女，关键还得年轻。”他眨了眨眼，“不能超过二十五。”
    “切，”乔莉笑道，“庸俗！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有一个，条件不错。”
    “你是不是动真格的了？”
    “也谈不上，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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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八节
 
     乔莉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其实人蛮不错的。”
    “我？！”詹德明摆出要昏过去的模样，“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人不错，记住，嫁人要趁早，其他都是废话。”
    乔莉带着“女人要打扮”和“嫁人要趁早”这两句总结回到了家。时间一晃一年，她自认为时光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怎么到了旁人那里，就成了洪水猛兽？怎么打扮才叫打扮？她觉得自己还好。至于“嫁人要趁早”，她还是赞同父亲的意见，婚姻是以结婚为开始，结婚本身不是目的。
    乔莉在网上等候树袋大熊。以前不知道他是周雄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找他，诉说工作和生活的烦恼。如今知道了，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联系，有时候说起话来，也怪怪的，加上这一段两个人都忙，聊得少多了。
    晚上，树袋大熊上线了。乔莉一阵心喜，忙和他打了招呼。
    “节日快乐，”周雄写道，“这个节是不是不能祝贺？”
    “哈哈，”乔莉写道，“清明节，怎么祝人快乐？”
    “节怎么过的？”
    “瞎忙。你呢？”
    “做方案，”周雄写道，“没完没了的方案，这段时间太忙，加上还要帮朋友的忙，就更忙了。”
    乔莉一愣，“什么方面的忙？”
    “一个改制的案子。”
    “哦，做到哪一步了？”
    “唉，也没有到哪一步，两家都联系着。”
    “两家都联系着是什么意思？”
    “一言难尽，”周雄写道，“对了，你那个单子也和改制有关吧？”
    “哦对，”乔莉一阵心跳，忙岔开话题，“我的不复杂，主要是我一窍不通。”
    “现在到处改制，”周雄说，“是得了解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乔莉无言，发了个笑脸。周雄忽然问：“你不是说，开了单请我吃熊掌，怎么样了？”
    乔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和周雄，见还是不见？！她其实有点想见，周雄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可是见了，她就再也无法这样了解消息。凭着一年多的聊天经验，她知道周雄是个做事认真的人，肯定不会私下透露消息。
    “哎，说到请我吃饭就没动静了，熊掌不贵啊，哈。”周雄打出一行字。
    乔莉不知如何回答，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是陆帆。她连忙发了一个电话的图片，表示自己在电话上。
    “老板。”她接听了电话。陆帆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妮，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我们去石家庄，我开车来接你。”
    “不是说后天吗？”
    “我有事，要早一点，”陆帆轻咳了几声，似乎十分疲惫。乔莉问：“老板，你不舒服？”
    “我没事，明天见。”
    乔莉挂了电话，愣了下神，这才发现周雄发了一行字：“我明天晚上没事，要不我请你吃熊掌吧，怎么样？”
    乔莉苦笑，一切都是天意。她回了一行：“刚刚接到电话，明天出差。”
    “真的假的？”周雄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吃熊掌就出差？”
    “真的，”乔莉笑了，回了一行字，“我才没这么小气。”
    “那等你回来吧，”周雄写道，“五一节如何？”
    “不知道到时候出不出差了，”乔莉写道，“你喜欢什么东西？”
    “怎么？”
    “我出差给你寄礼物吧，明信片？”
    “算了，”周雄写道，“你又不知道我的地址。”
    乔莉一笑，瞧自己糊涂得，她连忙写道：“我先买了存着，请你吃饭的时候带上。”
    “我喜欢沙和尚，”周雄写道，“老实忠厚，本领也不小。”
    “晕，哪有沙和尚卖？”
    “是啊，”周雄写道，“你还是早点请我吃熊掌吧。”
    “好的好的，”乔莉写道，“一定一定。”
    二人东拉西扯，聊得挺晚才休息。第二天一早，乔莉收拾了行李，给家里打了电话，又给方敏打了电话。方敏正在家保胎，无所事事，抱着电话聊了半天。下午一点，她提着行李来到小区门口，这才想起，都忘记问陆帆出差几天。
    出差的次数多了，就好像很平常了，一天也是这样，几天也是这样，无所谓了。
    陆帆的车准时到达，乔莉上了车，两个人打完招呼，不再多话，一路朝石家庄飞驰。上了高速后，乔莉问：“为什么今天走？”
    “小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中亚永通的顾问今天到石家庄，明天他们和中亚永通有会议，希望我们旁听。”
    “真的？”乔莉又惊又喜，“我们今天赶去，是为了见中亚永通的顾问？”
    陆帆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乔莉问：“老板，晶通安排我们见这两家券商，会安排sk（siltcon kilo）见吗？”
    “会。”
    “为什么都感觉不到他们？”
    陆帆转过头，瞄了她一眼，“谁？”
    “付国涛和薄小宁，”乔莉说，“春节前感觉他们和我们咬得很紧，步步相逼，现在几乎感觉不到了。”
    “你要想打倒一个人，就要比他快，”陆帆说，“可节前他们抢先一步，反而吃了亏。这一次，他们想步步跟后。”
    “步步跟后？”
    “王贵林安排我们见的券商，也会安排他们见，但是现在要怎么做，大家都没有底，最好的办法，就是步步跟后。”
    “那我们为什么不这样？”
    “我们没有时间，”陆帆冷冷地说，“sk（siltcon kilo）的销售数字一直不错，总部没有压力。”他看了乔莉一眼，“你的其他业务还在跟进吗？”
    “在，”乔莉说，“刚做了方案。”
    “加油吧，”陆帆说，“销售工作做顺了，无非是努不努力的问题。”
    “是的。”
    “米兰达来了之后，”陆帆突然问，“你感觉怎么样？”
    “米兰达？”乔莉看了陆帆一眼，他神色如常，就像说起一个同事。乔莉想了想，笑了起来，“她来了挺好，就是市场部多出好多工作。”
    陆帆也笑了，他轻咳一声，“不要幸灾乐祸，都是为工作。”
    “别人都还行，瑞贝卡忙着要结婚，搞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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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四十九节
 
     陆帆叹了口气，转着方向盘，“这些都是公司内耗，纯属资源浪费，可是不这样也不行。”
    乔莉点了点头。陆帆又说：“晶通电子的事，只能和我沟通，或者杰克，你明白吗？”
    “明白。”乔莉不禁有些惊讶，车雅尼不是他们找来的吗？为什么从云海到陆帆，都要提醒自己，晶通电子要对她保密，是因为她和付国涛的关系吗？
    陆帆没再说话，乔莉默默地看着风景，半晌才问：“欧总最近忙什么，一直没见到。”
    “他去了美国和台湾，有几个单子要处理，还有btt的事。”
    “btt有进展吗？”
    “去年付国涛在晶通吃了亏，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琳达在btt上拖了后腿，今年晶通暂缓，他把火全撒在btt上了，你别看琳达有说有笑，她和付国涛打得很惨，欧总也在支持她。”
    “原来如此，”乔莉叹了口气，“那多亏了琳达。”
    “团队就是这样，有人要有所牺牲，有人要有所得。琳达没有拿到晶通电子，又被派去苦战btt，就是她的牺牲。所以欧总也好，我也好，我们都全力支持，如果她能拿下btt，也是一笔大单。”
    “希望她能顺利。”
    “这也是我们要快的原因，晶通只要给我们一点风声，就要把它吹成大浪，这样，也会动摇付国涛在btt上的精力。”
    “付国涛一手抓两个大案？”乔莉有些不解，“不是很吃亏？他为什么不派人去打btt，再把晶通放给薄小宁？薄小宁比我有经验。”
    “btt是他最老的客户，晶通电子又是一个大单，他已经有了二百五十万美金的成本，”陆帆说，“付国涛用人，往往重才干不重人品，所以，他的手下能做事，却得不到他的信任。表面上看，他喜欢用人，实际上更喜欢亲力亲为，这是他的毛病。”
    “老板，人品和才干哪个重要？”
    “人品很重要，这是一种价值观，最后就是团队的文化，”陆帆说，“所以付国涛不会把btt交出去。他用人，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陆帆点点头。乔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老板，你把晶通放在我这儿，不会是因为我人品好吧？”
    陆帆转过头，瞄了她一眼，见她笑得灿烂，不由心头一暖，“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直视着前方，“你花一份报纸的钱，买了半份报纸，明知上当，却心怀善意。”
    乔莉愣住了，她没想到当时在车上闭目养神的陆帆，其实在观察自己。选择一个炮灰级的销售，非她莫属，让她意外的是，这其中也有美好与善意。她与七亿大单的职场机缘，原来因为一份报纸与一元钱的善良。乔莉不禁说：“那是一件小事。”
    “中国有个成语，叫见什么知什么，”陆帆笑了，“我的中文真糟糕。”
    “见微知著。”
    “对，是这个意思，”陆帆说，“当然了，这不能代表全部。”
    “什么？”
    “如果把一块钱变成一百万，也许你不会这样；如果变成一亿，也许你会是另一个样子，但是，你有做人的基本准则，这个准则会左右你。”
    “如果一个人只有人品或才干，你选哪一个？”
    “人品。”
    “真的？”
    “对！”陆帆说，“就像一个产品没有质量，光有一堆性能，你会买吗？”
    乔莉彻底明白了，她笑了笑，不再打扰陆帆。陆帆也不再多言，车直抵石家庄晶通宾馆。
    两个人安顿下来，乔莉给小陈打了一个电话。小陈热情地说：“你们到了？不好意思，因为中亚永通的顾问也在，所以晚上我可能要陪他们。”
    “没关系，”乔莉笑了笑，“这么巧，他们也住晶通？”
    “他们住602，我们约好了。中亚永通的徐顾问不喜欢人多，所以没约你们。”
    “没事，”乔莉说，“我们自己解决。”她挂上电话，和陆帆说了情况，“需要我给602打电话吗？”
    陆帆想了想，“打。”
    乔莉拨了602的房间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乔莉问：“徐亮先生在吗？”
    “稍等。”不一会儿，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响了起来，“哪位？”
    “徐先生您好，我是赛思中国的销售，姓乔，叫乔莉。”
    “乔莉？！”徐亮迟疑了一下，“你好。”
    “我和我的老板陆帆在晶通电子出差，听陈秘书说您住602，不知道您一会儿有空吗？我想，我们可以正式见面认识一下。”
    “这……”
    “本来陈秘书说约我们和您一起吃晚饭，”乔莉听他迟疑，忙说，“结果我们临时有事，所以想现在和您认识一下，您方便吗？”
    徐亮思忖了两秒，“方便。”
    “我们去咖啡厅？”
    “这样吧，我们去一楼大堂，半个小时。”
    乔莉放下电话，陆帆点了点头。二人下到楼下大堂，不一会儿，徐亮和那个年轻男人也到了。四人互相介绍，徐亮是中亚永通的财务顾问，那个年轻人也姓徐，叫徐卫，在跟着他实习。
    徐亮看着陆帆和乔莉的名片，“两位的大名我都听过，久仰。”
    “徐总客气，”陆帆说，“很高兴认识您。”
    “听说明天的会议你们也参加。”
    “是的。”陆帆说。
    “你们是晶通电子技术改造的专家，我们只是财务顾问，”徐亮公事公办地说，“按照道理说，我们的工作互不相干，不过晶通改制的任务相对比较紧，又牵涉到改制后的发展方向，所以，也希望你们多提意见。”
    “是，”陆帆说，“晶通改制拖了这么长时间，是应该快点。”
    徐亮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徐总，”陆帆问，“你们和联欧的方案，晶通倾向哪一方？”
    “这不好说，”徐亮说，“我们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至于客户选择，我们无法左右。”
    陆帆点了点头：“你们的方案如果在技术方面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徐亮看着他，“陆总，如果晶通电子能及早确定技术改造方，对我们的改制方案是有帮助的。我想反过来对你们也一样，如果晶通电子尽早改制成功，对你们的技术改造也会有帮助。现在两个方案都不确定，确实两难。”
    陆帆试探着问：“您有没有想过，把两个方案联合起来？”
    “这不合规矩，”徐亮摇了摇头，“也牵涉到法律问题。”他看了一眼陆帆，又看了看乔莉，“两位的来意我很清楚，但是，我只喜欢做好手中的事情，至于晶通电子到底如何选择，还是要尊重晶通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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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节
 
     陆帆点点头，伸出手，“徐总，很高兴和您认识，以后我遇到改制的问题，还希望能向您多请教。”
    “请教不敢当，我们互相请教。”徐亮慢慢地说，“没什么事情我就上去了，明天会上再见。”
    四个人站了起来，陆帆与乔莉送走了徐亮与助手徐卫。陆帆沉默不语，乔莉低声问：“老板，中亚永通拒绝合作吗？”
    “不，他不是拒绝，”陆帆说，“他是比较小心。”
    “那联欧国际……”
    “每家公司的情况不一样，”陆帆说，“先找地方吃东西，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会。”
    第二天一早，乔莉与陆帆来到晶通电子会议室。王贵林、方卫军、陈秘书都在，还有几个党委成员、一位纪委书记、一位工会主席。不一会儿徐亮与徐卫到了，大家互相介绍、攀谈，刚刚落座，又有两个人进了会议室。
    乔莉一愣，忙看了陆帆一眼，陆帆面无表情。这时，付国涛与薄小宁也看见了他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付国涛盯着陆帆，咧开了嘴角，似笑非笑，“陆总、安妮，幸会。”
    乔莉忙笑道：“付总、薄经理，你们好。”
    陆帆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付总，最近生意忙大了吧？这么长时间，连招呼也没有。”
    “哪笔生意还有这笔大，”付国涛笑道，“这不，我们又碰头了。”
    “碰头好，”陆帆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付国涛哈地笑了，薄小宁、乔莉也笑了。四个人一团亲热，心里都暗暗吃惊王贵林的安排。付国涛与陆帆不好说什么，乔莉不敢说什么，薄小宁有些忍不住，“王厂长，今天您这儿是高朋满座啊。”
    “都坐都坐，”王贵林乐呵呵地对徐亮说，“徐顾问，我把两大it公司的技术顾问都请到了，大家都来听听您的课。”
    王贵林话一出口，陆帆与付国涛都愣住了，难道王贵林是想告诉他们，他倾向中亚永通的方案？
    “大家既然都到了，”陈秘书说，“我们先请王厂长说几句吧。”
    “我就不说了，”王贵林说，“我又不是专家。”
    “厂长，”纪委书记说，“您就说几句吧。”
    众人纷纷附和。王贵林呵呵笑道：“那我说几句。我们今天这个会，是听中亚永通财务顾问讲改制的方案。今天来的都是重要人物，大家都认识了。还有一个人特别重要，就是我们的工会主席林东。之所以要请他来，一方面，我们希望改制透明化，不要瞒着工人，让工人放心、安心；另一方面，改制是个复杂的事情，不是一个会、两个会、十个会、二十个会能决定的。会上的不同意见，还要请林东逐步向工人传达。不要在工人中造成恐慌情绪，林主席您说对吗？”
    “厂长，”工会主席忙说，“您放心，作为厂领导和工人的中介，我会有分寸的。”
    “分寸没有用，”王贵林摆了摆手，“公正才最有用，你把心放在一个‘公’字上，你就能做好这个事。”
    工会主席默默点头，气氛陡然沉重起来。王贵林笑道：“徐总，你们开始吧。”
    徐亮点点头，打开了电脑。他的介绍清楚明晰，逻辑极为缜密。乔莉一边听一边记，这个方案，果然和当初从周雄那里了解的差不多，它十分强调工厂的稳定以及工人的利益，一方面成立两个子公司，把盈利的部分归入一家，把亏损的部分归入另外一家；另一方面成立集团母公司，把部分债务和非主业推向社会的一部分继续承担下来，然后再把好的子公司拿出来，盘活上市，为整个集团争取大量资金，用以运营和周转。
    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将近中午，王贵林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王厂长，”一位党组成员说，“这个方案虽然好，可是将来的集团，负担还是特别重，国家既然让我们改制，就是希望我们能轻装上阵，以全新的面貌来经营好国企，让企业真正在市场上有竞争力，虽然说子公司上市能弄到钱，可是沉重的负担如果不借这次机会推出去，将来还是有很大的麻烦。”
    “是啊，”另一个人说，“这个方案短时间是解决了问题，长期呢？虽然现在是把工人推向了社会，可社会有社保，并不是不顾工人的死活，这也是合理的。”
    “我也同意这个说法，”纪委书记说，“我们虽然保证了工人一部分的利益，但无形当中，我们也阻碍了工人走向市场的道路。前几年，有些工人办理了停薪留职，工厂的钱是拿不到了，可现在怎么样？十个人里面，有七八个人发家致富了。现在是市场经济，不能再让工人们一直停在原来的老观念上踏步了。”
    王贵林看了看工会主席，林东说：“这倒是事实，不过，也有不少工人在社会上碰得头破血流，又回到厂里。如果工人们在社会上没有能力，厂里又不再接手他们，他们真的没什么活路。”
    几个班子成员都没接话。坐在一旁的方卫军说：“林主席这话也有道理，以前跟我的小舒，挺聪明的一个人，自己跑出去开公司，没闯出来，欠了很多债，最后跳楼死了，家里的孩子只有四岁，真可怜！”
    乔莉与陆帆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容，乔莉一直在国内，又长在机关，感觉并不突兀，只是觉得沉重。陆帆对这一切非常陌生。这种非商业的内容，涉及道德与社会责任，还有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种种困难，他突然觉得这间会议室里讨论的内容，和他在北京赛思中国的日常工作，就像两个世界，可是，发生在同一个国家、同一片土地、同一段时间。他看了王贵林一眼。王贵林的表情十分沉重，他对徐亮说：“徐总，您说说意见。”
    “几位老总说的都很有道理，改制本来就是一个改变的过程，如果改得太快，把所有的负担都扔掉，可能会给企业带来一些不利的影响，比如工人们的情绪、社会的安定等等，”徐亮慢慢地说，“但是不改，也确实不行！像刚才几位领导说的，不仅对企业不好，对工人们走向市场也不好。我们这个方案虽然把推向社会的问题保留到了集团公司，但也有好处，一来可以平稳过渡；二来到了集团公司之后，还可以实行新的办法，比如一些愿意去创业的工人，可以通过一些手续，让他们尝试和社会接轨，举办一些就业培训等等，甚至可以延伸出一些产业，进行内部消化，比如家政、维修。渐变总比一次变到底要稳妥。”
    乔莉暗暗点头，陆帆却暗暗吃惊。话是没有错，可摊子到底有多大？靠一家子公司上市融来的资金，又能背多久？到时候是彻底的市场化运作，如果在市场中集体死亡，或困难重重，再陷困境，不如使用联欧国际的方案：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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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一节
 
     徐亮又说：“目前有些工人已经证明了，他们有能力在社会上生存，其他实在不能够依靠自己力量生存的，集团也可以背负一些责任。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推出去，社会的压力太大。社会压力大了，就会反过来给企业改制带来困难。中亚永通做过很多国企改制，这个方案为什么会是保守的，就是因为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慢慢改看起来负担重，实施的时候，反而更顺利，会有利于事情的推进与执行。”
    陆帆听到这里，瞄了付国涛一眼，付国涛面无表情，也打量着他。二人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内容。陆帆暗想，如果我是付国涛、汪洋，我会赞成联欧国际，还是中亚永通？如果徐亮对我是拒绝的态度，那么他一样会拒绝付国涛的合作。而联欧国际的方案确实可取，而且，它从现在就讲求联合，不管对赛思中国，还是sk（siltcon kilo），都会从中得到利益！只是王贵林的态度，似乎很倾向于中亚永通。
    他是表面上做做文章，希望我们暗地和联欧国际谈妥条件，还是在向我们表明，他要选一个没有保障的未来，希望我们提供帮助？
    一切都是谜！
    陆帆观察着王贵林，可他厚厚的眼镜片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挡住了他所有的思想与情感！与此同时，乔莉的思路也陷入了迷局，徐亮拒绝合作，杨列宁竭力谈合作，王贵林安排赛思中国和sk（siltcon kilo）旁听中亚永通，这一切要害到底在什么地方？
    今天晚上无论多晚，都要给父亲打个电话，乔莉暗想，也许只有老机关，才能猜透老国企！
    会议进行到下午一点，所有人原地吃了盒饭。因为晶通电子午休时间非常长，很多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午饭后，王贵林宣布休息一个小时，除了陈秘书，他和党组成员们全部各回办公室午睡，下午两点接着讨论。
    券商的工作十分繁重，没有午睡的时间。外企也没有午休的习惯，通常匆匆吃完午饭就开始工作。于是徐亮、徐卫、付国涛、薄小宁、乔莉在陈秘书的陪伴下坐在会议室里。众人精神满满、无事可干，只有陈秘书满眼困倦，强打着精神。
    大家聊起天来，付国涛和陆帆说了一些外企的八卦，说得徐亮呵呵直乐。薄小宁与乔莉、徐卫也聊一些不相干的内容。乔莉聊着聊着，忽听付国涛说：“徐总，你不知道，陆总是我们it业著名的钻石王老五，我有个女下属，因为喜欢他，不惜辞职到他手底下上班了。”
    徐亮笑了笑，没有说话。乔莉与薄小宁都变了脸色，两个人知道，这说的是车雅尼。陆帆微微笑道：“付总，你过奖了，外企就是这样，人员流动性比较强。”
    “是吗？”付国涛哼哼一笑，“那她有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
    “哪儿的话，”陆帆不想徐亮听出他和付国涛之间有什么桃色事件，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让徐总听了，还以为我们干it的，都公私不分呢。”
    “徐总，”乔莉嘻嘻一笑，接过话来，“你们公司单身男士多不多？我们公司有好多单身女员工，都发愁找不到对象。”
    “怎么，”徐亮问，“你还没有男朋友？”
    “没有呀。”
    “你看我们徐卫怎么样？”徐亮诚恳地说，“他也没有女朋友。”
    乔莉一怔，脸腾地红了。徐卫也有些不好意思。薄小宁也担心付国涛再生事端，忙笑道：“徐卫，你多大了？”
    “我，八零年的。”
    “二十八，”薄小宁说，“安妮，年纪相当啊。”
    “薄经理，”乔莉嗔怪地说，“你也拿我打趣。”
    “我关心你嘛，”薄小宁哈哈一笑，“你是不是追的人太多了，不知道选谁？”
    “选择很重要，”付国涛阴阴地一笑，“你说呢，陆总？”
    陆帆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付国涛的短信：“那双鞋我穿旧了，你想要就拿，千万别嫌破。”
    陆帆的脸色刷地变了。他看了一眼付国涛：冷静！冷静！陆帆压住怒火，心想他是拿准了自己不会当着徐亮的面和他翻脸，所以借机恶心、挑逗自己，自己要是表现出一点难受，就等于受了他的摆布。
    陆帆的脸上显出微妙的笑容，他顺手删除了短信，轻松地和大家聊着天。乔莉坐在他身边，忽然发现陆帆的右手紧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暴突。她不知道他为何震怒，难道因为付国涛含沙射影说了车雅尼？！她怕陆帆失态，忙笑道：“你们别八卦这些恋爱问题了，谁叫我们这些女孩干了it呢，认命呗。”
    众人哈哈笑了。陆帆也在笑，以前车雅尼说付国涛打过她，他一直不相信，认为车雅尼难缠，现在他相信了。他又怜又恨，怜的是车雅尼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恨的是，付国涛当众侮辱他，他却不能反击。
    付国涛，我们在案子上见吧，等我打垮了你，看你怎么办！至于这些男女小事，我陆帆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场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才结束。王贵林设宴，请众人吃饭，自己却没有出席，一顿饭吃完，九点已过，一行人回到宾馆。陆帆与乔莉这才发现，付国涛与薄小宁也住晶通，四个人同一个楼层，各在两头的房间。乔莉暗自苦笑，这仗打得这么辛苦，说白了，他们四个人都是王贵林手中的棋子。
    可这盘棋不管你怎么下，你总得定一家。乔莉心想，只要能拿下七个亿，这点苦又算什么。她回到房间，收拾好心情，拨通了杭州家里的电话。老乔正在看电视，被女儿从故事片中拉回了现实。
    乔莉细细地讲述了晶通目前的情况，包括两个方案，以及今天的会议。老乔仔细地听着，心中大惊。他想不到女儿在这个案子当中涉及的部分和深度，远远超出了卖软硬件的范畴。但是有一条，女儿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老乔等乔莉全部说完，这才问道：“你怎么想？”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人在局中迷，”老乔说，“你们还是应该关心晶通电子真正的需要。”
    “现在看起来，他是希望我们能给改制后的企业带来发展。”
    “那么在你这个层面，显然是无法完成的，要看你们公司的意见。”
    乔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事情越来越复杂。”
    “这样也好，可以学到东西，”老乔说，“不过凡事不要太深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哦，”乔莉问，“爸爸，你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老乔说，“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让我想一想。”
    “好的。”乔莉挂上了电话，本来想从父亲这里听到意见，但显然，父亲也陷入了困惑。凡事不要太深入，不知道为好？父亲听出了什么危险吗？
    乔莉有些不明白，老乔则陷入了隐隐的不安：一场七亿大单的竞争，一个大国企的改制，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支持女儿接下这个单子。这段时间，他找了不少相关的资料，又找到相关的朋友了解了一些改制的项目。虽然女儿的晶通项目现在还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但绝对不会那么“干净”。他相信女儿的老板不会蠢到让这个职场新人介入太深，可是，女儿毕竟是负责的销售，有很多事情她得承担责任。还有比找这样的职场新人背黑锅负“责任”更容易的事情吗？
    老乔觉得脊背发冷，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他立即拿起电话，拨打乔莉的手机，刚拨了几个号，他又挂上了。女儿的个性他很清楚，贸然劝她放弃，她肯定不会同意。要想好怎么说，从哪个角度说，要一击而中，不能仓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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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二节
 
     第二天一早，乔莉与陆帆回到了北京。中午，瑞贝卡约乔莉去餐厅吃饭，商量婚礼细节。两个人吃完饭出来，路过赛思中国楼下的星巴克，乔莉无意中看见陆帆坐在一个拐角，而陆帆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她一眼认出了，正是周雄！陆帆找周雄谈什么？乔莉心中暗想，刚刚从晶通电子回来，他们是急于谈中亚永通的方案吗？
    坐在拐角的陆帆身体前倾，周雄也尽量靠前，两个人把声音压到最低。陆帆详细地叙述了徐亮对于中亚永通方案的解释，并告诉周雄，中亚永通拒绝和赛思中国合作。周雄仔细地听着，等陆帆说完，他沉默良久，抬起头看着陆帆说：“中亚永通这个方案，无异于慢性自杀，如果他们愿意合作，那表明他们对这个方案还有一些信心。现在他们一口回绝，我认为他们做了一个只能改制的方案。”
    “你说得再清楚一些！”陆帆看着周雄。
    周雄微微苦笑，“他们的改制方案，确实在改制期间可以让事情顺利进行，但改制完成后，几乎很难将企业盘活。也就是说改制是可行的，但发展是不可能的。”
    “你是说，中亚永通要把晶通电子做死？”陆帆惊讶地问。
    “他们可能只想赚改制的钱，对后续的事情没有想法吧，”周雄犹豫地说，“但是现在下结论太早了。不过联欧国际的方案我认为也不可取。”
    “说说看？”
    “联欧国际的方案从执行上来说难度太大，当然了，如果能够按照这个方案成功改制，后续的企业是可以发展的。可是，这么大难度的改制，我认为几乎不可能完成。”
    “你是说……”陆帆皱起了眉头。
    “联欧国际的方案如果执行，晶通电子等于快速自杀，中亚永通等于判了一个死缓。”
    陆帆没有说话，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周雄，“有没有第三种方案？”
    “恕我直言，”周雄说，“第三种方案可能就是指你们和sk（siltcon kilo），当然了，从券商的角度还可以拿出第四种、第五种、第六种方案，但是晶通电子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他们放弃了地皮，又把所有的债务背在身上，不管换哪种方案，换哪个券商来做，成功的可能性都很小。除非他们愿意清除一部分负担，或者愿意留下市中心的地皮。”
    “据我所知，”陆帆说，“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王贵林成为晶通电子第一把手的原因。”
    “陆总，”周雄看着陆帆，“这个案子你们还要再跟吗？风险太大了，几乎是个无底洞。从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们放弃。”
    陆帆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支持！今天你的意见我会转告云海，同时汇报给老板。晶通电子要不要跟，我一个人决定不了。”
    “总之，一切小心。”周雄看了看手机，“我下午还有会，告辞了。”
    两个人站起来，互相握了握手，陆帆目送周雄远去，心中无比沉重。他迅速上了楼，找到云海，将周雄的意见说了一遍，云海建议他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何乘风，陆帆想了想说：“我估计何总会和我意见相同。”
    “哦？”云海问，“什么意见？”
    陆帆笑了笑，“就算晶通电子没有希望，我们也要打下去，要给总部一个信心，要给销售部一点时间。”
    “可是如果要跟，”云海说，“会牵扯你大量的精力。”
    “我向何总汇报完再说吧。”
    何乘风的指示果然与陆帆相同，不管怎么样，都要在晶通电子上继续跟进。一方面要给总部信心，也为整个销售部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为和市场部的内部斗争争取权力，同时也为btt等其他案子分散sk（siltcon kilo）的竞争压力。
    就在赛思中国一群人为了晶通电子忙碌时，付国涛与薄小宁停留在石家庄，与联欧国际的杨列宁深谈。杨列宁详细地指出：“中亚永通的方案表面上容易执行，其实是一条死路，于情于理，王贵林都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晶通电子一旦改制，就会面临市场化运作，他要一个毫无生机的企业有什么用？就算他想要政绩，把一个生机勃勃的企业活活做死了，难道又是什么好事吗？”
    付国涛与薄小宁面面相觑，这段时间他们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国企改制的案例、事件，接触了相关的朋友，对于中亚永通的方案他们也听到了相似的意见。付国涛问：“你说中亚永通的方案是个死方案，你的方案就真的能执行吗？”
    “我的方案执行起来确实有难度，”杨列宁说，“但至少可以让晶通电子活下去。至于这个难度怎么来克服，这要看改制之后的晶通电子能够给大家带来多少好处，如果这个好处够大，我相信再大的困难也有办法克服。”
    杨列宁看着付国涛和薄小宁，“二位，我们在职场打拼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一份事业吗？现在晶通电子就可以给大家这样的机会。你们看，我们把所有的不良资产全部做死，只留下一块优质的资产，如果sk（siltcon kilo）愿意和这块优质资产进行整合，并加以相互合作，那么这块资产我们很容易将它包装上市。有sk（siltcon kilo）的背景在里面，我们甚至可以拿到海外去上市，这样一来，这个企业不仅大有发展，而且不可限量。”
    付国涛哼哼一笑，“听起来不错，可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帮王贵林和你们分别在这个企业里持股，只要企业一上市，你们就会发大财。”杨列宁笑了笑，“当然了，我个人也希望在其中占一点股份。”
    付国涛与薄小宁对视一眼，付国涛说：“你这个想法够大胆的，不过能不能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付总，”杨列宁说，“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私下还有得商量。但最关键的还是要得到汪总的支持。中亚永通一心要把晶通做死，他们对你们和赛思中国都不会有兴趣，只要我们能够合作，就是我们和你们，或者我们和晶通电子，拿出一个全盘皆活的方案，这样王贵林一定会接受，晶通电子就会满盘皆活。”
    “话不能这么说，”付国涛说，“我看他对中亚永通的案子很有兴趣。”
    “那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他现在就接受我们的方案，那他这个厂长恐怕连命都没有了。”杨列宁冷冷地说，“这种例子我看多了，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最后是什么样？能差十万八千里。”
    付国涛沉默着，看了薄小宁一眼，薄小宁笑道：“杨总，这样吧，您的意思我跟付总都明白了，我跟付总回到北京，把这件事汇报给汪总，至于将来怎么样，我们还要听老总的意思。”
    “可以，”杨列宁微微笑道，“我就等二位的好消息了。”
    付国涛与薄小宁点了点头。
    杨列宁又加了一句：“你们得快，不然陆总那边我不好交代。”
    付国涛眉头一皱，“陆帆也知道这些吗？”
    杨列宁嘿嘿笑了，“付总，看你说的，我既然能给你说这样的话，也能给陆帆说这样的话。不瞒你说，我听说陆总今天一早回了北京，想必是和何总商量去了。”
    付国涛脸色微微一动，继而笑了，他看着杨列宁，“你这个滑头，这不是摆我们一道吗？”
    “这叫明人不做暗事，”杨列宁说，“事情怎么样，还要看两家大外企如何选择。我只不过是棋盘中的一颗棋子，怎么敢隐瞒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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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三节
 
     付国涛与薄小宁告辞出来。薄小宁说：“付总，他真的会和陆帆商量吗？”
    “会，为什么不会？”付国涛冷冷地说，“姓陆的做事一向后发制人，这次却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赛思中国数字压力巨大，我看他们是等不及了。”
    “那我们就跟在后面，”薄小宁说，“看他们什么举动之后再动手。”
    “没问题，”付国涛笑了，“不过我们已经慢了一步，不能再慢第二步。”他大踏步地朝车子走去。薄小宁喊：“去哪儿？”
    付国涛挥了挥手，“回北京。”
    第七章
    信私不信公
    每个人都需要一条出路
    当天晚上，付国涛、薄小宁在汪洋的办公室开了会。付国涛把这次去晶通电子和中亚永通开会、和杨列宁接触的过程原原本本汇报给了汪洋。汪洋仔细听着，眉头深锁。这位年仅四十五岁的sk（siltcon kilo）大中华区执行总裁，虽然只比付国涛年长几岁，但看上去就像付国涛的长辈一般。他等付国涛叙述完毕，看着薄小宁，“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付总的介绍很清楚，”薄小宁说，“赛思中国的陆帆也和杨列宁接触过，但是我们不知道中亚永通会不会拒绝他们，但中亚永通的徐亮明确地拒绝了我们。”
    汪洋微微一笑，“看来这个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啊。国涛，你打算继续吗？”
    “我听您的意见。”付国涛说，“但是，杨列宁说的方案确实很吸引人。”
    汪洋摇了摇头，“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吸引人，不要说我们，赛思中国，随便一家大外企都会愿意跟他合作。国企改制向来是很复杂的，牵涉到政府，还牵涉到民意。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的企业，又在石家庄这个相对保守的地区，我认为是不可行的。如果我们不仅动用sk（siltcon kilo）的资源，同时以私人名义参与在里面，事情做成了也要冒着败露的危险，不仅要承担法律责任，还要承担sk（siltcon kilo）公司的责罚，还有可能会受到美国商业法的追究。事情如果做不成，”汪洋看着付国涛，“你我这一辈子的职业生涯就会断送了。”
    付国涛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看着薄小宁。薄小宁也目瞪口呆！二人在回北京的路上曾经探讨过汪洋的态度，他们都认为谨慎的汪洋不会这么快答应杨列宁的方案，但没有想到汪洋不仅是断然拒绝，而且把后果说得如此严重。薄小宁问：“汪总，照您这么说，我们现在就要放弃吗？”
    “现在当然不能放，”付国涛恨恨地说，“就算为了拖住赛思中国，也要在晶通电子上跟他们一决高下。”
    “说得好，”汪洋说，“赛思中国现在销售压力巨大，总部对何乘风是很有意见的，如果我们撤出晶通电子，对何乘风有百利而无一害。依我看，我们不仅要继续跟进，还要抢先一步。国涛，你去找杨列宁，假意答应他的条件，让他先做合作的方案。”
    “汪总，你的意思是……”
    “先乱赛思中国的军心，让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晶通电子上，现在，他们的数字压力大过我们，一旦发现我们先动手，很可能在这个事情上会失去应有的判断。如果陆帆或者何乘风在晶通电子的方案上签了字，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职业生涯的结束。当然了，事情还要从另一面看，如果我们两家共同推进，确实能够推动一个特别好的方案，也不妨碍我们和晶通电子合作，重新找到一条出路。”
    “汪总，我有点明白了。”薄小宁想了想说，“您的意思是我们表面上处处先下手为强，实际上是观察赛思中国的动向，然后再做决定？”
    汪洋温和地笑了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现在要你们既当螳螂又当黄雀。”
    “好主意！”付国涛兴奋得一拍大腿，“我们就是打，也要把陆帆活活打死在赛思中国销售总监的位置上。”
    “国涛，”汪洋眉头一皱，不悦地说，“不是我批评你，做事要公私分明，女人的问题要放在一边，现在我们是商业竞争，商场如战场，不要夹杂个人恩怨。”
    “好，好，”付国涛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
    薄小宁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说实话，他对付国涛为女人和陆帆较劲，心中也颇为不屑。他觉得在这方面，陆帆要比付国涛大气。女人归女人，职场归职场，他同意汪洋的意见。
    付国涛第二天一早，给杨列宁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汪洋对和联欧国际合作的事情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但是他个人很希望能够和联欧国际合作，同时愿意在公司内部为联欧国际争取合作。杨列宁似乎信以为真，问他要怎么干。付国涛让杨列宁先做一个合作方案，哪怕是一个初步的方案，但是要让汪洋看到方向，同时看到诚意。
    “付总，”杨列宁问，“你有把握说服汪总吗？”
    “现在不是我说服他，而是你能不能说服他。”付国涛笑道，“杨总，我也看了，你这么热衷此事，也是因为你个人在其中能得到好处，我们现在统一战线，你要用你的方案来支持我，我在公司内部动用资源支持这个方案。”
    杨列宁嘿嘿笑了，“付总，既然你这么说，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你就等着我的方案吧。”
    两个人分别挂断了电话。付国涛觉得杨列宁的态度有些古怪，而杨列宁根本没有相信付国涛的鬼话。他觉得付国涛答应得太快了！他只不过说了一个方向，并没有拿出具体的数字，告诉他如何盈利，盈利多少，仅凭一个方向，sk（siltcon kilo）就贸然同意合作，似乎显得不够谨慎。
    杨列宁盘算很久，觉得可以在赛思中国和sk（siltcon kilo）之间再烧一把火，不管你付国涛是什么目的，我要一把火烧两家，让你们都热得团团转。想到这里，杨列宁直接拨了陆帆的手机，陆帆正在和一个客户对接方案，见来电显示是杨列宁，连忙走了出来，接了电话。
    “陆总，”杨列宁哈哈笑着，“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陆帆说，“但是我一会儿还要开会，杨总有什么事情吗？”
    “我上次和陆总建议的方案，陆总有什么想法？”
    “哦，这个方案我们还在考虑。”
    “是吗？我有个消息，觉得不告诉陆总可能不好。你们的竞争对手sk（siltcon kilo）已经有合作意向了，如果陆总这边确实没有什么想法，可能联欧国际就会加紧与sk（siltcon kilo）的合作。”
    陆帆拿着手机，猜不准杨列宁说这番话的意图，于是沉默不语。杨列宁接着又说：“陆总，我们是一见如故，虽然作为联欧国际的员工，我希望和一家大外企合作，然后促成晶通电子的改制成功，但是作为我个人，我是很倾向你的，如果我不向你通报一些消息，我怕你将来不认我这个兄弟，那么，去香港品红酒就没有我的份了。”
    陆帆哈哈笑了：“行啊，杨总，这样吧，你能告诉我sk（siltcon kilo）和你们要进行什么样的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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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四节
 
     “深入合作。”杨列宁说，“晶通电子所有的优质资产都在那家子公司，我们一起把子公司做活，海外上市。”
    “是吗？”陆帆说，“既然你愿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说明联欧国际也很希望跟我们合作。这样吧，我把这个事情向何总汇报，有什么消息我们随时联络。”
    “好啊，”杨列宁笑了笑说，“但是要快，你也知道，sk（siltcon kilo）的付国涛一向很快。陆总，你可要抓紧啊！”
    陆帆挂上了电话，这个杨列宁真是有备而来，他和自己一见面就能聊起红酒，刚认识付国涛就知道他做事一向求快，可见他在之前就对赛思中国和sk（siltcon kilo）做了深入的分析。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sk（siltcon kilo）真的愿意跟他们合作吗？他立刻给云海打了电话，并向何乘风汇报了这件事。何乘风立刻召集会议，要求陆帆处理完手上的事情马上赶回公司，下午两点在他的办公室与云海、欧阳贵召开一个小会。陆帆给云海发了一条短信：“我要开会，你先好好琢磨琢磨。”云海回了一条：“放心。”
    中午时分，陆帆回到公司。下午两点，陆帆准时来到何乘风的办公室，云海因为有会，拖到了两点十分，接着，欧阳贵到了。陆帆与云海都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欧阳贵了，此时的北京，已经很热了，欧阳贵还戴着一顶帽子。可能在外奔波久了，他有些黑瘦，下巴显得更长，眼睛更加凹陷，让人过目难忘。
    “欧总，”云海和陆帆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
    “坐，”他从喉咙里发出像刀片刮过一样的声音，顺手从皮包里取出两包雪茄，一包扔给陆帆，一包扔给云海，“我从美国带给你们的。”
    “谢谢欧总！”陆帆和云海点头致谢。
    何乘风笑道：“大家都别客气了，三点我还有会，时间紧迫，弗兰克、杰克，你们先说说你们的想法。”
    陆帆看了云海一眼，云海说：“我先说吧，我有几个想法：第一，我认为sk（siltcon kilo）不会这么快和联欧国际合作，付国涛去年春节因为抢快，已经赔了二百五十万美金，就算现在他想快，汪洋也不会同意。他们这是将计就计，要乱我们的军心；第二，也有可能是sk（siltcon kilo）想看看联欧国际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合作方案，所以投石问路，让他们先做一个试一试；第三，联欧国际的人既然主动把消息透露给我们，就说明sk（siltcon kilo）并没有提出相当有利的条件，他们仍然希望在两家当中能够择优而选；第四，联欧国际提出的想法其中有部分是不合法的，我个人并不太赞同。”
    何乘风微微一笑，“说得好。”
    欧阳贵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陆帆接着说道：“我同意杰克的想法。而且我认为既然sk（siltcon kilo）能将计就计，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假意答应联欧国际的合作，探听出他合作的方向和细节，便于我们做出判断。”
    何乘风点点头，看着欧阳贵，“欧总，你到美国走了一圈，北京已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你有什么想法？”
    “机会是个好机会，要看怎么干。”欧阳贵冷冷地说。
    “美国那边局面如何？”何乘风问。
    “你上次提到的外包项目，我在总部和很多人聊了，总部确实一直有这个想法，”欧阳贵看着何乘风，“这和联欧国际的方案有关系吗？”
    “和联欧国际没有关系，”何乘风笑了，“和晶通电子有一点关系。弗兰克、杰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赛思中国总部其实一直想在中国寻找条件合适的外包公司，来承接每年大量的硬件生产业务。之前，我们的硬件主要在美国生产，但美国的成本比中国高得太多，所以这次趁欧总在美国，我又请他询问了相关的事情。看来总部对这个项目还是很关心，而且后续的资金支持会非常优越。”
    “没错，”欧阳贵说，“总部有上百亿的资金放在账户上用不出去，现在美国的经济形势越来越不好，赚钱的项目很难找，怎么对股东们交代？”
    陆帆与云海大为吃惊，二人都受过良好的商业教育，立即猜到何乘风说这番话的用意。但是二人都不知要说什么：事情太大了，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经验！陆帆说：“何总，这么说，您认为我们和晶通电子的合作是可行的？”
    “很多事情都是可行的，也都是不可行的。”何乘风没有正面回答，“关键是团队。”
    “那sk（siltcon kilo）的汪洋……”陆帆问。
    “汪洋不会冒这个险，”何乘风微微笑道，“你们对汪洋都不够了解，他的父亲是美国一个很大的企业家，整个家族在美国都很有背景。我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会来到中国，在几个大外企任职，但是我知道，他随时可以离开外企，回到美国，到他的家族中接手很好的管理工作。所以他行事非常小心谨慎。这种谨慎可以说是他的性格，也可以说他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需要钱。”何乘风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有意味的微笑，“一个不需要钱的人，怎么会为钱去冒险呢？”
    “何总，”欧阳贵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是不需要钱，是不需要小钱。”
    “晶通的合作方案肯定不是小钱，”何乘风说，“但是他不会为了这些钱去做非法的事情。他将来是要回到美国去的。”
    陆帆和云海面面相觑，要不是何乘风谈起，二人还真不知道汪洋的家族背景。陆帆说：“如果何总您判定sk（siltcon kilo）不会这样冒险，那就是说他们现在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干扰我们？”
    “我这么说，一是因为我了解汪洋，二是因为我对sk（siltcon kilo）的美国总部也相对比较了解，sk（siltcon kilo）的经营一向比较良好，业务增长很快，没有意向在中国寻找什么大项目，确实也没有给汪洋提供一个合作的平台。我看他们现在这个方案，主要是为了干扰我们，当然也不排除有一定的合作的可能，如果联欧国际的合作方案确实非常完美，完美到不违法能赚钱，仅汪洋个人的能力就能帮他融到很大的资本。所以……”何乘风想了想，“不管sk（siltcon kilo）的想法是什么，我们都要快，我们快的目的不是为了合作，而是为了稳住王贵林。”何乘风看着欧阳贵，“欧总，你的想法呢？”
    “需要我去一趟石家庄吗？”欧阳贵问。
    “不，”何乘风摇摇头，“这一次我亲自去。”他看着陆帆，“告诉乔莉，让她联系石家庄，就说我要和王厂长当面谈一谈。”
    这时，三点到了，何乘风与欧阳贵还有下一个会要开，陆帆和狄云海双双走了出来，二人都觉得有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海看着陆帆，“弗兰克，这次去石家庄，你要小心。”
    陆帆点点头，“外包的事情，我先去搜集一点资料。”
    云海说：“这不是小事，我们都要慎重。”
    “好，”陆帆点了点头，“你要留意车雅尼的动向，不要让她过分参与。同时如果乔莉有任何问题，你要帮助她。下面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我有点担心。”
    云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拍了拍陆帆的胳膊以示鼓励。陆帆回到办公室，给乔莉发了一封邮件，说明何乘风要去晶通电子的意思，并让乔莉立即准备。乔莉看到这个邮件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从石家庄回来多少个小时啊，何总就要去？她想起昨天中午在星巴克看到陆帆跟周雄的情形，不禁暗暗猜测，难道是周雄说了什么确定了陆帆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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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五节
 
     她很想找周雄谈一谈，但周雄一直没有上网，因为身份没有暴露，所以她也不好给周雄打电话，只能按捺着。她先与小陈联系，陈秘书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半个小时之后就给她回了电话，说王厂长非常欢迎何总，何总什么时候去，王厂长就什么时候有时间。乔莉照此给陆帆回复了邮件，陆帆cc给了何乘风，何乘风的回复是明天中午出发，晚上到石家庄，吃完饭连夜赶回北京。
    乔莉在msn上等候了周雄一个晚上，但周雄没有出现。第二天中午，乔莉、陆帆、何乘风三个人两辆车开往了石家庄。下午四点，他们到了晶通电子的厂门外。王贵林、陈秘书、晶通工会林主席和纪委书记都在厂门外等候着。陈秘书为何乘风打开车门，何乘风一下车，王贵林就迎上来，紧握双手，“何总，您能来到晶通电子真是我的荣幸啊！上次见面还是春节，现在石家庄的槐树花全都开了。”
    何乘风呵呵笑道：“我早就听说这里的槐树花很有名，特意来看看，也顺便看看老朋友，您不会介意吧？”
    “哪里，哪里。”王贵林把何乘风介绍给大家，众人簇拥着何乘风往里走。王贵林边走边说：“何总，今天我们要不醉不归。”
    “哎，我不能喝酒，”何乘风连忙摆手，“你想喝酒，下次我把欧总带来，让你们两个人喝个够。”
    “那何总这一次来就是视察我们的工作喽？”王贵林呵呵笑着，“不瞒您说，现在为了两个方案的问题，我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方案各有所长，选哪一个，不选哪一个，我真的是很难决定。”
    “改制的事情，我不是专家。”何乘风笑道，“但是既然你们改制以后，要转到和it相关的电子行业，我还是可以提一些意见的。”
    “哦？”王贵林满脸堆笑，“何总愿意指导我们，那我们求之不得。”
    一行人有说有笑来到会议室，由陈秘书介绍了两个改制方案的优势与劣势。何乘风也象征性地谈到了目前电子行业相关的it领域有发展的几个方向，其中侧重谈到了外包问题。众人虽觉得何乘风谈得有点远，但都听得饶有兴趣，这种热烈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以后。王贵林似乎为了表达对何乘风的感激，一定要亲自送何乘风回宾馆，工会主席、纪委书记等都告辞而去，只剩下陈秘书陪着王贵林。王贵林与何乘风肩并着肩走进晶通宾馆的大堂，何乘风笑道：“王厂长，您今天听了我的建议有什么感想？”
    王贵林沉默片刻，忽然看着何乘风，“何总，您要听我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何乘风笑了，“虚情假意，我来这里做什么？”
    “晶通电子马上要改制，改制就是市场化运作。”王贵林嘿嘿一笑，厚厚的眼镜片在大堂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把头微微偏向何乘风，压低了声音，“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信私不信公了。”
    “姓私不姓公？”何乘风一愣。
    “不是姓名的姓，”王贵林说，“是相信的信。”
    何乘风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王贵林笑道。他和陈秘书把何乘风、陆帆、乔莉送上电梯告辞而去。电梯一路上行，何乘风对陆帆笑道：“你知道刚才王贵林给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陆帆问。
    “他说他信私不信公。”
    陆帆一愣，“相信的信还是姓名的姓？”
    何乘风微微一笑，“是相信的信。”
    陆帆又是一愣，警惕地看了乔莉一眼，乔莉正看着陆帆和何乘风，她见陆帆望着自己，连忙转过目光，微低下头。陆帆不明白，何乘风为什么要当着乔莉说这样一句话。而何乘风认为，乔莉是负责晶通电子的销售，有些事情是必须让她知道的。他从不欺骗下属，但下属如果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正确判断，他就没有理由不被上司指责。
    乔莉独自回到房间，觉得晶通电子正在朝一个方向飞速变化着：首先是何乘风到了石家庄，其次是何乘风介绍和电子行业相关的it的方向，最后是王贵林的那句话：信私不信公！
    这是什么意思？她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还是给杭州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老乔这些天正为乔莉的事情忧心不已。告诉女儿晶通电子有风险没有真凭实据，劝她跳槽没有理由，要她回杭州是不可能的事。老乔不便和乔妈妈商议，只能通过朋友找一些国企改制失败的案例，以及触犯法律的事件，以总结经验，找乔莉谈心。他正在伏案工作，乔莉的电话就到了。老乔默默地听着女儿的叙述，当女儿说到何乘风的动向，以及王贵林那句信私不信公的话时，老乔大惊失色。很明显，这桩国企改制的背后，一定会有另外的企业产生，王贵林信私不信公正是此意！不能再让女儿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老乔当机立断，“乔莉，我劝你从现在开始，放弃晶通电子。”
    “爸爸，你说什么？”乔莉吓了一跳，“退出晶通电子？”
    “对，立即退出，马上。”
    “为什么？”
    “晶通电子很有可能会有非法的交易，而且交易数目之巨大是你不能够承受的。”
    “你是说王贵林他们在谈行贿受贿？”
    “还不是行贿受贿的概念，改制牵涉到重组，牵涉到新公司的成立，牵涉到上市，这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大量不可控的内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销售，不管将来他们出了什么问题，追根溯源都要从你这儿下手，你还想在北京好好地工作和生活吗？而且到时候，哪家外企愿意雇用一个有问题的销售？”老乔语重心长，“你听我说，这段时间我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案例，也找了几个朋友，细问了这其中的事情，你作为负责的销售是很危险的。爸爸从来没有管过你的事，但这件事爸爸一定要管，你也一定要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你要想尽办法离开晶通电子，如果有必要，你就跳出赛思中国，甚至你可以回杭州。”
    “爸爸，”乔莉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父亲的话击中了她在晶通电子项目中最可怕的部分。她不否认父亲的话有道理，但是让她立刻离开晶通电子，离开北京，她办不到。“爸爸，”乔莉想了想，“你说的这些太突然了，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
    “女儿，”老乔太了解乔莉了，“你听我说，第一你不能心存侥幸，第二你不要贪图这个案子当中能给你的东西，哪怕一些经验和知识，听我的话，立即撤退，你还来得及。”
    “爸爸，”乔莉说，“为了这个案子，我已经辛苦了快一年，而且暂时还没有你说的这些危险，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就算我要跳槽，我也需要时间来准备。”
    “那么，你承认爸爸说的这些严重性了？”老乔知道硬扭不得，只能转了一个方向。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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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六节
 
     “所以你要答应我，要慎重考虑，同时在你没有决定之前，永远不要在任何合同上签字，你能办到吗？”
    “我能办到，”乔莉说，“你放心，爸爸，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记得你刚转销售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老乔说，“你只在自己的船上，你要小心。”
    “我记得，”乔莉说，“但是你也对我说过，要和别人同舟共济。”
    “是的，”老乔说，“可你在这条同舟共济的船上太微不足道了，要保护好你自己的船，要小心，法律是无情的，不要牵连进去。”
    “放心吧，”乔莉说，“我会小心的。”
    “和我保持联系。”老乔说，“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家里的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你都可以打。”
    “好的。”乔莉觉得此时的父亲好像和自己并肩作战，不禁在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爸爸，你也不要为我的事太多操劳，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会注意。”
    “人生路，犯不起错，”老乔说，“一步错，步步错，你要三思而后行。”
    乔莉挂上了电话，默默地坐在宾馆房间里。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她这才想起，一个小时后要在楼下会合，他们还要连夜赶回北京。乔莉连忙收拾好行李，来到楼下，陆帆和何乘风已经在等她了，乔莉尴尬地说：“何总、陆总，对不起！”
    何乘风笑了笑，陆帆没有说话，三个人上了车，朝北京绝尘而去。
    乔莉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极度疲倦，却无法入睡。父亲的话像一个巨大的警钟在她的心中敲响。退出晶通电子，退出赛思中国，甚至退出北京，她心有不甘，可留在北京，她就要做出跳槽的决定。现在的工作太难找了，从春节后到晶通电子重新启动前，那一个多月找工作的艰难，与她大学刚毕业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现今之计只有拖，一方面尽快开些小单，另外一方面要投递简历，最重要的，她还是想看一看晶通电子这个项目到底能怎么进行。只要她不签合同，她就不负法律责任，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何乘风，他相信王贵林的信私不信公是一句心里话，同时，这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整整一夜，他都在考虑一个周密的方案，从方案方向、执行团队到执行的步骤，想得他兴奋不已，索性起来喝了杯红酒。天蒙蒙亮时，他才闭了会儿眼睛。八点钟，他又出现在公司，上午有好几个会。中午何乘风亲自给陆帆打电话，让他通知云海，晚上八点在何乘风家里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陆帆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云海。云海一直在琢磨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晶通电子的事情将会超出很多范畴，他不知道陆帆能不能接受，但是他隐约感觉，这将是他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战。
    晚上八点，欧阳贵、陆帆、狄云海应约来到了何乘风的家。何乘风住在北京朝阳公园旁边的一个别墅区内，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买的，小小的三层楼，既宽敞又别致。由于紧挨着朝阳公园，空气清新。何乘风的儿女都在美国，只有太太和他同住。因为晚上要开会，何乘风特意请夫人暂时回避，他让阿姨泡好咖啡，煮好茶，准备好雪茄，全部放在书房内，然后让阿姨回家了。
    整幢别墅只有四个大男人坐在里面。云海坐在最靠角落的地方，端着一杯茶，陆帆和欧阳贵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抽着雪茄，面前放着咖啡。何乘风怕闻烟味，坐得离他们稍微远一些。在书房的一面墙上，何乘风特意挂上了一块小黑板，在黑板上，他写上了王贵林说的那五个字：信私不信公。他看着眼前的三员爱将，呵呵笑道：“今天我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谈这个问题。”
    “何总，您对此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陆帆说。
    “晶通电子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认为这是王贵林说的唯一的一句真话。”何乘风娓娓道来，“他信不过我们，也信不过sk（siltcon kilo），准确地说也信不过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中亚永通的方案是要把他做死，联欧国际虽然能做活，但是先置之死地而后生。sk（siltcon kilo）总部没有大的外包项目以做支撑。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可以和他进行合作。但是在合作之前，他说出了他的顾忌，也就是说他要把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绑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在我看来，这个想法是公平合理的。”何乘风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云海，“不是对他公平合理，而是对我们公平合理。诸位，你们都是it行业的精英，弗兰克和杰克受过良好的商业教育，欧总身经百战，人生经验之丰富，只怕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和各位一起来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要说给赛思中国的美国总部听，要说给赛思中国的大中华区的员工们听，要说给晶通电子听。我们用七个亿的外包项目来支持通过中亚永通改制完成后的晶通电子，只要改制完成后的晶通电子可以和赛思中国公司通力合作，并且顺利地在资本市场完成运作，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成功的故事。”
    “而无论是王贵林还是欧总、弗兰克、杰克和我本人，我们都可以通过券商在改制完成后的这家公司持股，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赚到我们应赚的钱。但是赚钱不是目的，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够在商业领域去说一个故事，也不是人人都能让这个故事成功，一个故事要有开始、有发展、有高潮、有结束，晶通电子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我们要让它发展下去，然后全力支撑它上市，最后我们还要成功地全身而退。有时候我想，它更像一个奇迹，但需要我们一起来完成。”
    何乘风的话音一落下，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欧阳贵的雪茄一点一点冒着红色的火星，陆帆只看着自己的咖啡杯，云海低着头，一言不发。何乘风观察着每一个人，等待着他们的表现。欧阳贵第一个放下雪茄，嘶声说：“老何，你要玩一票大的？”
    “对。”
    欧阳贵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跟你兄弟这么多年，你终于想玩一票大的了，我奉陪到底。”
    何乘风呵呵一笑，看着陆帆，陆帆抬起头，看着他，又看了看欧阳贵：“何总、欧总，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何乘风道。
    “牵涉到法律的部分怎么办？”
    “可以违规，”何乘风说，“但是不违法。”
    “这是你的原则吗？”陆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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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沉》第二部：第五十七节
 
     “弗兰克，”何乘风说，“这不仅是我的原则，也是我寻觅了三十年的出路。为什么你要去创业？你在创业失败后答应回来帮我，难道我就相信你会一辈子留在赛思中国？就算你做到我的位置，做到程轶群的位置，只要美国人一句话，你随时就会滚蛋。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什么都不是，程轶群什么都不是，你更什么都不是。所以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都是打工的，打工皇帝依然是打工者，依然是为别人卖命。为什么美国人要派施蒂夫来，为什么他们要支持市场部牵制销售部的折扣？就因为我们是打工的，没有信任只有牵制。既要我们为他们赚钱，又要抓住我们的手和脚。弗兰克，我戴着这副镣铐已经三十年了，你希望走我的老路吗？”
    陆帆听了这段话，内心震动不已。而云海一样心绪复杂，何乘风所说的这一切，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出路，是啊，在外企打工，真的能有出路吗？或者去国企，而国企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何乘风说：“这是你和杰克创业的好机会，我和欧总都老了，公司早晚是你们的，就算你们不想要这家公司，你们也有资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在这里答应你，不违法可违规，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保证了。但是，你想你的人生第一桶金赚得像天使一样纯洁，我想这只是一个梦，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陆帆咬了咬牙，“何总，我支持你的决定，我希望来说这样一个故事。”说完，他看着云海，“杰克，你的意思呢？”
    云海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迟疑和痛苦，他沉默了几秒，“何总、欧总、弗兰克，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老师和朋友，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希望三位能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考虑。同时我也向三位保证，我会保守秘密。”
    何乘风点点头。欧阳贵、陆帆与云海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以欧阳贵的冒险性格，只怕自己不干，哪里还会表示反对。陆帆天性中的承担，一定会让他愿意讲这个故事。只有云海，他一定会三思而后行。一个天生的冒险王，一个当机立断、人品端正的高管，一个凡事都能三思而后行的臂膀，这样的团队恰恰是他所需要的。何乘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技术的问题。”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呵呵笑道，“比如--外包？！”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欧阳贵、陆帆、云海告辞出来。欧阳贵开自己的车，云海坐陆帆的车，两个人在车上继续这个话题，陆帆问云海，“你是担心事情有违法的成分吗？”
    “这只是一个方面，”云海说，“事情太大也太突然，我总觉得应该仔细想一想。”
    “两周时间够吗？”
    “差不多吧。”云海说，“你的感觉呢？”
    “杰克，”陆帆说，“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没有把握能去讲这样一个故事，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作战。”
    云海笑了，“这也是我希望的，所以我要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事情都想个清楚。以前何总不是也说，临危受命、拍案而起，我不如你，但要说到考虑周详、左思右想，那你就不如我了。”
    陆帆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笑了。
    云海看着窗外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我们真的要去说这个故事，安妮还在其中吗？”
    陆帆心中一凛，云海说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到，不错，乔莉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销售，不管故事说得好与不好，她都是有责任的。他看了一眼云海，“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云海说，“所以我要想。”
    陆帆点点头，直视着前方，“那你把每个细节都想清楚，我也慎重考虑。”
    “不过我很同意何总的话，”云海说，“要么打工，要么创业，这就是我们的职业生涯。”
    就在云海三思的期间，乔莉也没有闲着。她一面加紧和客户联系，一面在网上守候树袋大熊。她要探听晶通电子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五一休假第一天夜里，她和树袋大熊擦身而过，只收到了他在msn上的留言：“五一快乐，我天天加班，希望你的节日是轻松愉快的。”乔莉只好给他留言：“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网上见面吧。看到信息后请给我留言。”可自此之后，树袋大熊再也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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