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歌曲大全:“爱你等于爱上眼泪”情感散文集(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4:28:37

  第一部分让岁月白发苍苍去吧

  在未来奇异的生命中和汹涌的岁月里,在滚滚而来的万丈红尘里,在那些寒冷悲伤平静欢欣的时刻,我都能感觉到一个和泪而笑的温柔女子,在我心灵最深处的微光下等我。

  一

  那时天已经很热,我手拿饭盆,脚蹬拖鞋,晃晃悠悠摇头摆尾地去食堂。路上我左顾右盼两目生辉,希望看到一些悦目的风景(主要是由女生构成)。我曲线的行走方式给自己带来了小灾难,背后一辆自行车出其不意地撞上了我拿饭盆的右手。我被带了一个趔趄,然后看到一个穿白裙子披长发的女孩子向一棵树冲去。

  她无效地挣扎了几下,慢慢地倒了下去。我迟疑了一毫秒,赶紧上前扶起她和自行车。她满脸通红,天鹅一样的颈项低垂着,我心头怦地一跳:太美了!我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一个练习簿上有个小女孩拈着一朵蒲公英在吹,下面写着:中文系23班,薛怡然。

  我把书本递给她,她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魂飞魄散:好美的眼睛!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底一声长叹:我完了!

  从那以后,我像清洁工一样终日游荡于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再见到她——那个来自我梦境中的人。

  立秋后的一个晚上,天已经有些凉了,我套了件夹克来到操场散步。围着操场的铁栅栏的两个门都锁上了。我们的操场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锁上,不让人进出,不过一丈来高的栅栏对我来说形同虚设。

  好像有什么声音?我重新调整了耳朵的焦距,两眼发直入木三分地仔细一听……操场的某个角落有断续的女子低泣声!我把圆珠笔芯推上膛,攥在手中,一步三顿地向声音走去。黑暗中一个身材不错的女孩子在哭。看见我过来,她受了惊吓般往后退,仿佛我是个大色狼。我用一种历尽沧桑和蔼可亲的口吻问:“怎么啦,你?出不去啦?”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走到栅栏边,指手画脚声情并茂地说:“你先踩着我肩膀爬上去,在外边再踩我肩膀下来。懂吗,呃?”我在栅栏边蹲下,等了半天她也没过来,回头一看我乐了:解鞋带儿呢!看她趴在栅栏上,有些发抖,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栅栏,一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有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经过一扇窗时,他朝窗里喊道:你瞧,直到现在我还活着……”

  她轻笑起来。还好,没掉下来。好不容易过来了。她站着不走,低着头略带哭音地小声说:“我书包还在教室里。”我这才醒悟几个教学楼刚刚熄灯锁门。不知是由于翻栅栏的后怕还是由于冷,她瘦小的肩膀不停地收缩。我脱了夹克递给她,说:“你在前面的路灯下等我,我去找找看门老头。”她递给我一个学生证,我知道这是以防看门老头怀疑我(女的就是比男的细心)。

  我在几个教学楼之间跑来跑去找看门老头,直跑得心脏上蹿下跳,最后还真找到了他。他哼哼叽叽嘟嘟囔囔开了门。

  远远地看见她在路灯下披着我的夹克等我。等我跑到她面前,我突然变成一樽烧了几百遍埋了几千年的秦俑,过了足有一个世纪我的喉咙里才冒了一个泡:“是你?”

  你当然知道她是谁。在未来奇异的生命中和汹涌的岁月里,在滚滚而来的万丈红尘里,在那些寒冷悲伤平静欢欣的时刻,我都能感觉到一个和泪而笑的温柔女子,在我心灵最深处的微光下等我。

  这是耶稣他爸的安排,也是我存在的证据。是的,她是薛怡然。

  二

  第二天,我无意中在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学生证。是薛怡然的,昨晚我忘还给她了。看着学生证上她清秀的登记照,我心潮澎湃,突生一计。

  吃午饭时,我在餐厅找到了她,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

  这一次她清楚地看见了我,就像我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我甚至听见眼神的对撞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微炸响。她就那么死死地低着头吃饭,再也不肯看我一眼。

  把最后一粒米送到嘴里后,我鼓足勇气离开座位,匆匆忙忙而又气宇轩昂势不可挡地朝薛怡然走了过去。

  “对不起,我那天忘了把学生证还给你。”我干巴巴地背着自己编好的台词,同时递出学生证。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满脸的红),飞快地接过学生证,又飞快地低下头,然后轻轻地,轻轻地说:“谢谢。”

  “这……这不是我的学生证。”后来,她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慌乱地说。

  我接过学生证,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台词,“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我搞错了,你的我没带在身上,怎么办呢?嗯……这样吧,我晚上七点钟在操场西北角的双杠附近锻炼,你去那里找我,我把证带给你。”

  还没等我听清她是不是“嗯”了一声,她就匆忙离开了。疾行的风激起白色的裙摆旗帜般地一闪,像一场寒意未减扑面而来的大雪。

  我在双杠上上蹿下跳了一会儿,心里烦躁起来,过了十几分钟了,难道不来了?我绕着跑道巡视了一圈,回到双杠前,她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了,仿佛从未离开,难道她有穿梭时空的月光宝盒?

  “我看见你沿操场走了一圈。”她说。

  “哦……你怎么过来的?”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走过来的啊。”她说,仿佛还有一丝笑意。

  于是,我们又沿着操场走。我们说着一些简单的话,讨论着一些简单的人和事。在那样清风徐徐的凉夜里,在那样熊熊燃烧着的年轻时刻,我温暖而喜悦,仿佛回到了家,像做了一场梦。

  再见的时候,我有些不甘。

  “我会找你的。”我忽然说。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她歪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没说什么。

  “我甚至会对着女生宿舍大喊你的名字。”

  她笑了起来,耳垂边两根发丝被风轻轻牵起,像一缕袅袅的烟。我如同置身于梦境一般。

  三

  当然,后来的情节你就很熟悉了。我约她出来,在校园散步。我们一直保持着第一次约会时的距离,因为她太内向了,尽管我渴望拥有,可我害怕伤害她,非常害怕。

  学校附近有一家电影院,那天放《罗马假日》,我毫不犹豫就买了两张票。

  把票给她时,她的反应让我吃惊,她竟然有些害怕,拒不肯接受电影票。

  “你要不想去就把票撕了,我一个人去看。”我把票塞给她,有些发狠地说。

  后来她还是来了,很温顺很安静地坐在我旁边,我好不得意。精彩情节时,我总是不由自主侧过头看她,她很专心地看,偶尔发现我在看她,便朝我笑笑,直让我觉得这电影院的椅子设计得横竖都不合理。当男女主人公最终分手时,借着银幕的微光我看见,两行清亮的泪水像一段忧伤连绵的旋律,缓缓滑过她古瓷器一样的脸庞。

  散场后,我们在校园内散步,我的胳膊有时会碰到她的胳膊,一种奇异的烦躁像将开未开的水,若隐若现,此起彼伏。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像一块棉花质地的香皂,很凉。她没有反抗,头压得更低,我的心乱七八糟跳了几下,开始在胸腔内四处游走。

  “你在看电影时哭了。”我用超重低音在她耳边说。她没有回答,她抬起脸。

  我屏住了呼吸。我听得见她轻微而急促的喘气声……

  那是我平生第一个吻,轻若鸿毛,重若伤心。

  她忽然挣脱开,低低地垂着头,长发流过脸颊,像一幕无风牵挂的帘,轻掩着惊心岁月中同样惊心的容颜,只觉那样的忧伤来历不明。

  然后她要回去了,取了车说要回家,并执意不肯要我送。其时夜已经很深了,我放心不下,又回过头远远跟在她身后。她拐进了本市的医学院。就在转弯的时候,她看见了我。

  “你一直在我身后?”

  “是啊,我不太放心。你家是医学院的?”

  “嗯。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先走,我看着你进去。”

  她转过脸去,骑上车向黑暗中行去。我呆呆地看着,蓦地心头一动:在她转过脸去的时候,脸庞恍惚有流星的一闪。现在想起来,总疑心那是一滴泪。

  四

  以后再见到薛怡然,她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还是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想,她真是太内向了。

  一个星期六,我约她去湖边划船。薛怡然开始坚决不肯去,后来说不安全,然后说有些远,接着说真拿你没办法,最后说等我去拿件衣服。

  湖面的风裹着夜的凉气,似有似无,让人升起一些空灵、高尚的感觉。在这样的感觉中,我带着薛怡然南上北下,东抹西拐,走着走着我才发现周围已经见不到人了。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我的胳膊。显然,她有些害怕了。

  对面突然走过来三个小混混,大老远就盯着我们。

  我一把抓起薛怡然的手,调头就走。她轻轻地发抖,抖得我心尖都开始疼。

  “哎哎哎,前边那两个,一块过来玩玩啊。”小混混们自然而然注意到我们,并职业性地喊道。

  我快速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不要怕。你先去前边找人,我来和他们说。”

  她看着我,满目泪水。我推了一下她瘦小的肩头,她踉跄了一下,终于快步离开。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笑容像一朵大大的喇叭花,瞬间开遍在我的脸上。

  他们看见薛怡然离开,加快步子赶了过来。

  “怎么让小妹妹走了?”

  “我叫她给几位兄弟去买点冷饮。”我很殷勤地说,伸手拦住最前面的一个瘦猴。与此同时,我的左脸和一只拳头发生非弹性碰撞,接着右脸又撞上了另一只拳头。接着一拳是肚子……

  醒来时,薛怡然就坐在我身边。

  “我跟他们一块赶过去,那时你已经……”她眼圈有些发红。

  “那三个小子一个也没抓到?”

  “有两个跑掉了。另外一个腿好像不太好,被抓住了。”

  我笑了起来。阳光斜照进来,滑过她的肩头,散在白色的床单上。我半躺在床上,思绪简单而满足。薛怡然坐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床单,若有所思。那是我整个动荡不安的生命中最平静的时刻,恍惚中竟有一丝永恒的错觉。

  此后连着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她。她不在学校里,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像一只三天没吃到香蕉的猴子,左顾右盼,坐立不安,还带着一股越烧越旺的愤怒。

  后来,她终于来找我了,约我在学校操场见面。

  我指着铁栅栏,说:“还记得我们翻铁栅栏的事吗?那时候你多么害怕啊,在栅栏上还发抖哪。我……”

  我讲不下去了。她已抬起头,看着我,满目满脸的,都是泪水。

  “我们分手吧。”那么多的泪水,声音竟那样平静。“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她拿出一个信封,“也许这可以算做一个。”

  我停下所有的动作与思维,看着她。过了也许一个世纪也许是一秒钟,我活动了一下仿佛被冻僵的头颅。我接过信封,笑了笑,“那,再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空洞洞,像拖曳着千百次反射后的回音。

  我转过身。霎时间,胸中有万马奔腾,只觉得有千刀万剐万箭穿心,一回头,便是万劫不复,而一抬脚,是万丈深渊。

  五

  薛怡然的信足以让我的心掉进一个深渊:

  你好!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不是能用“请原谅”三个简单的字眼就可以解决的。我也知道我肯定很重地伤害了你,我真心希望这种伤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淡化,从而将我彻底忘掉。

  你从来没有试图了解我的家庭,而正是这一点导致了今天的结局。准确地说,我的家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的孪生姐姐,她叫薛飘然。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外婆把我们带大。我在童年时经历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这件事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性格,它让我对男性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封闭的性格就是在这样的恐惧中形成的。外婆去世后,我们寄宿在舅舅家,后来我考取了我们学校,而飘然考取了本市的医学院。飘然是学医的,她对我的封闭的性格逐渐忧虑起来,她认为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应当和男生进行交往,以改变自己。

  认识你后,你约我去取学生证,我心里害怕极了,把事情全部讲给飘然听,飘然极力要求我去见你,我执意不肯。飘然没办法,又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她决定代我去见你,正好顺便了解一下你是否可靠。长期的患难与共的生活,使得我和飘然举手投足都默契一致,外人很难分辨出来。

  见过你后,飘然极力要我和你交往,她认为你人很可靠,不会伤害我。在飘然的再三怂恿下,我很小心地和你开始了来往。就这样,我们之间也逐渐熟悉起来。而那一天你邀我看电影,我又骤然害怕起来,并再次请飘然帮助。看完电影回来后,飘然情绪有些低落,她要我尽管放心和你交往,并说以后不再代我见你了。那时候,我隐约觉得有些异样,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再后来,你要带我去公园,我虽然害怕,但想起飘然的话,还是去了。在公园遭遇坏人这件事对我的震动很大。当飘然得知你住院后,表面上反映很正常,而我无意间发现,她在背地里偷偷地哭。我知道,这一切都明明白白了:她也爱上你了。

  我内心痛苦极了,为姐姐飘然,也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我别无选择,而你也将我和飘然融合在一起,你分不清谁是飘然,谁是怡然。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平静下来,庆幸当初我们还没有陷得太深。

  许多的话都是多余的。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永远真诚地祝福你。

  薛怡然×月×日草于家中

  刹那间,我泪流满面。

  (文/Xing)   

  第一部分在你的记忆中渐渐走远

  男孩每天都来看她,因为她像他的救命恩人,他爱上了她。女孩最终拒绝了他,因为她不能告诉男孩自从救了他后,自己就再也不能站起来,陪他走过今生。

  乔乔对服装有悟性,她跟着姨妈才学了三个月的缝纫,就俨然是个大师傅了。

  乔乔可不想一辈子当个小裁缝,她的志向是当个服装设计师,到姨妈这里学艺,只是为了对服装多一些了解,为以后学服装设计打好基础。所以,乔乔做任何一件衣服都很认真,每天坐到缝纫机旁就不挪窝儿,需要什么,就跟姨妈说一声:“姨妈,我要把尺子。”“姨妈,帮我将那块布料拿来。”姨妈随叫随到,得到号令似的为她拿这拿那。

  这天,缝纫店里来了个大学生,是来圈裤腿的。这种情况很常见,姨妈的缝纫店在大学校园的旁边,店里有一半的生意来源于那些大学生。所以乔乔几乎没看那学生一眼,只顾忙自己的。刚好她需要一把剪刀,就习惯性地喊了一句:“姨妈,递把剪刀过来。”姨妈正要起身,那个学生却抢先一步将剪刀拿到手,递给了乔乔。

  乔乔忍不住看了这学生一眼:俊眉朗目,斯斯文文,一个很帅气的男孩子。乔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低下头去干活,可那位学生还站在她面前,吞吞吐吐地说:“有句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说?”乔乔有些诧异,只得重新抬起头来,看了男孩子一眼,说:“说吧。”

  “我觉得,你是个学徒的,又这么年轻,不应该动不动就支使你姨妈为你做事,应该自己勤快一点。”男孩子说得很认真。

  乔乔淡淡地笑了笑,说:“你说得不错。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说完又去做自己的事,将那个男孩子晾在那里。男孩子便有些尴尬,手足无措。

  裤腿圈好了,那个男孩子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仍站在乔乔的面前。乔乔问:“有事吗?”男孩的脸就红了,吭吭哧哧地说:“我叫程立,隔壁那所学校的。”

  男孩走了,姨妈却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说:“这孩子,有意思。”

  第二天,男孩子又来了,还是来圈裤腿。将裤子交给乔乔后,他就拉把椅子坐在乔乔的对面,一边看着乔乔在那里忙碌,一边低声说:“我叫程立。”乔乔笑了,说:“你昨天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程立便有些窘迫,用手搔着后脑勺,说:“我怕你忘了。”乔乔打趣说:“你很像一个推销员,逢人就推销自己的名字。”程立嘿嘿地笑着,说:“我都推销两遍了,你也推销一下自己吧。”乔乔说:“我叫乔乔。”程立立即就乐了,说:“好好听的名字,像你的人一样美。真的。”乔乔便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美了。

  程立走后,姨妈笑着对乔乔说:“乔乔,我看,这孩子对你,可能有点意思。”乔乔淡淡地说:“我知道。”

  这以后,程立每天都来,都是每天中午来,手里拿着一条裤子,说是要圈裤腿。每次将裤子交给乔乔后,程立就坐在乔乔面前,呆呆地看着乔乔,或者就是没话找话地与乔乔聊上两句。

  第七天,当程立再次来圈裤腿时,乔乔忍不住了,问他:“你怎么买这么多裤子?每天都来圈裤腿。”程立答不上来了,使劲地搔后脑勺,嘿嘿地傻笑。乔乔便停下手里的活,一本正经地说:“你必须告诉我,不然,我不接你的生意。”程立脸便全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是我发动我们寝室的哥们儿,每人买一条裤子,由我,拿来圈裤腿。”

  乔乔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太傻了。”程立忙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想,每天都能看到……”程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那个字谁也没听到,但谁都猜得到。乔乔也禁不住脸红了,心里暖暖的。

  姨妈说:“程立,你为同学们圈裤腿的钱都是你掏吧?你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钱?你今后要来就来,别找那些圈裤腿的借口。”程立兴奋地“哎”了一声,接过裤子,眉开眼笑地跑了。

  乔乔埋怨姨妈:“姨妈,你这是干吗呢?你怎么能让他……”姨妈说:“这孩子喜欢你呢,难道你看不出来?何况人家条件不错。”乔乔生气了,将一块布料使劲地掼在缝纫机的面板上:“就是因为人家的条件太好了!而我……”乔乔没再说,眼睛有些潮。姨妈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

  果然,程立再来时就没找什么借口,笑嘻嘻地径直到乔乔的面前坐下。乔乔板着脸,冷冷地说:“今后你没事,就不要到这里来了。”程立愣了一下,说:“可我想看你怎么办?”这句话很受用,乔乔心里好温暖。但她还是尽量不让这种感觉流露出来,仍然板着脸,说:“你这人说话莫名其妙。咱俩非亲非故的,你来看我干吗?”程立再次愣住了,搔了半天后脑勺,然后说:“我觉得你特别像我见过的一个女孩子。”

  这次轮到乔乔发愣了。原来程立总是跑来看她,是因为她沾了别的女孩子的光。她的心里酸溜溜的,很不好受。

  程立说:“那女孩子救过我的命。那是前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我骑着自行车到郊区玩,在公路拐弯的地方,我的自行车撞倒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抱着的书散落了一地。我将那女孩子扶起来,就蹲下去帮她捡书。谁知这时弯路的那边突然驶过来一辆汽车,而我毫不知觉。就在那辆车快要撞上我的一刹那,那女孩子突然冲过来,将我推了出去。而汽车,却从那女孩子身上辗了过去……”

  乔乔听得眼里尽是泪光在闪动,她默默地看着程立。程立继续说:“后来,女孩子在医院里两日两夜都没醒过来,医生说,女孩子的生命很危险,即使活了一条命,也将终身残废。女孩子的父母别提有多伤心了。而这女孩子是因为救我而这样的呀,我当时就向她的父母发誓,不管这女孩子怎样了,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我是真心的,我打算这样做。可是,第三天,她的父母痛苦地告诉我,那女孩子,去世了。”

  乔乔抹了一把眼泪,说:“你的这个故事,很感人。”程立忙诚恳地说:“这不仅仅是故事,这是真实的。”乔乔说:“我明白了,你对那个女孩子心里一直有愧疚,现在遇到我,见我长得与那女孩子有些相像,就想在我这里弥补你的愧疚。”程立呆住了,不知道怎样回答。

  乔乔正色说:“我告诉你,程立!请你今后少来烦我,我不是别人的影子!”

  程立慌了神,忙分辩说:“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乔乔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程立站起来,手足无措。他看看乔乔,又看看姨妈,后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放在乔乔的缝纫机上,结结巴巴地说:“乔乔,这是一张今天晚上8点钟的舞票。我在这里向你解释不方便,你今晚去跟我跳舞好吗,到时,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乔乔看也不看一眼那张舞票,冷冷地说:“你走吧!”

  这天晚上,乔乔很早就睡了。

  晚上9点多钟的时候,有人不停地敲缝纫店的铁门。姨妈问:“谁呀?”外面是可怜巴巴的声音:“姨妈,我是程立。乔乔呢,她怎么没去舞厅?”姨妈要起床去开门,乔乔叫住了姨妈。乔乔冲门外喊:“你走吧,我不想见你。”程立说:“乔乔,你听我解释。”乔乔说:“我要睡了,要解释你明天再来吧。”门外,程立磨蹭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走了。

  这一夜,乔乔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乔乔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对姨妈说:“姨妈,你送我回去吧,我想,我该去学服装设计了。”姨妈抚着乔乔的头,问:“你就是想躲开程立?”乔乔点了点头。姨妈叹了一口气,将乔乔抱起来,放在了床边的轮椅上。

  姨妈推着乔乔出门。走到门口,姨妈还心犹不甘,她劝说乔乔:“我看,程立对你是真心的,你又何必这样呢?”乔乔流着泪说:“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双腿瘫痪的人。”姨妈说:“知道又怎样?你应该告诉他,救他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他不是说了吗,他愿意照顾那女孩子一辈子。只要你说出真相,他一定会爱你,娶你的。”

  乔乔说:“那还是爱情吗?那只是一种良心,一种道德,一种责任。要是这样,我妈妈当初又何必骗他,说我死了呢?不就是害怕拖累他吗?姨妈,事情的真相,你千万不要告诉程立。妈妈说得对,让好人闹心的话,永远不要说。程立,他是个好人。”“可是,你就这样走了,不是伤害了他吗?”乔乔咬了咬牙,说:“这不是伤害。我只想,走出他的记忆。如果我还能走的话……”

  (文/方冠晴)  

  第一部分爱你等于爱上眼泪

  我是痞子,可我仍然一点一点地追到了系花。然而我们毕竟居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因此最终我们仍被迫天各一方。分别在即,我们只能争取每一寸光阴相爱,让爱情的悲剧有一个惨烈但美丽的结局。

  一

  我在全寝小聚的酒席上宣布我要在三个月之内把系花搞定时,所有人一边喝酒一边开始了对我的无情嘲笑。我在他们安静之后慢吞吞地说:即使是混混也有喜欢别人的权利。

  那年我大四,我们全寝都是自费生,为了两到五分多交了三万元学费的失败男人。我们又是酒仙,又是战神,翘课喝酒打架作弊聚赌无所不为,也就是俗称的“痞子”。系花和她的朋友们和我们不一样。她们勤奋学习,爱好广泛,关心国家大事,见到老鼠就尖叫。

  在确信无疑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系花之后,我曾设想过很多细节和情景。比如她在晚自习后回宿舍的路上被人截住并调戏,而且老天有眼被我撞上了,我把那批流氓打跑。又或者她外出过程中忽然得了重病,老天有眼又叫我撞上了,于是我急得疯狗一般把她送到医院。天啊,我怎么这么不是东西呀。况且系花结实健康得估计可以活到九十二岁。又或者她在全班春游划船时掉到了松花江里,又是老天有眼我救了她。可是她会游泳而我却不会呀。所以我一提要追系花,全寝兄弟看我的眼神一定是认为若要成功,老天有眼是远远不够的,老天应该至少和我有直接血缘关系。

  二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和系花一起去借书,我当时一定认为老天大概真是我亲爹亲妈之类。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条毫不相干的狗,轻描淡写地说:你也借这种书看?

  我只有一次引起她注意的回答机会。这难不倒我。我是全系写情书的第一圣手。我也一样轻描淡写地撒谎:我借书又不是为了看,是为了显得有深度。

  一丝笑意在系花脸上荡漾开来,她在心里已经认为我是个傻瓜了。果然,她带着浅浅的微笑再度开口:我以为你们应该很喜欢看武侠小说之类的。

  武侠小说……上乘武功动辄练个一百几十年,练成了再去杀人,你觉得很有意思么?我的语调平静,但心头有如鹿撞。在那一刹那间我愿意用剩余的全部生命换她一句回答。开口吧,小姐。我虔诚地想。

  系花把头转了过去,显示她美妙的脖子和肩膀,然后她低下头填写借书卡,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在我全心全意的盼望中系花仍然没有说话。我一向具有在任何情况下控制局势的能力,但此时我真的心乱如麻。她可能认为自己被冒犯了。所以我又接着问:是你自己喜欢看还是别人推荐的?

  室友推荐的。她们说金庸最近很红。系花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是看书还是追星?我说完之后不理她,转向管理员同志:请再给她拿一本井上靖的。

  当晚喝酒的时候,寝室老大悲天悯人地对我说:别费劲了。系花有的是人追,你没戏。她看不上你。

  就是因为追不上,追着才有意思啊。我喝了一大口,又说:就好比喝酒,要是喝不醉,有什么意思?

  三

  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我一直也没机会问问系花到底看没看我推荐给她的书。愚人节快到了,别人已经在兴致勃勃地准备新一轮的骗人计划。我想我该在那天送封情书给她吧。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至于脸面丢尽,而且还有一个可以骗骗自己的理由:愚人节么,兴许她也在撒谎呢。

  事实上我很怕。我很怕失败,我怕她哈哈大笑,说:你这样的也敢动这种心思?我更怕她微微一笑,说:对不起哦。我还是学生,我没考虑过。

  事实上这件事要操作起来是极为艰难的。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没追求,没前途,没钱。除了追寻我自以为是的爱情,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我真正有勇气向系花发起进攻是在四月初。愚人节过了,我没上当,也没骗人。

  我已经习惯于没事时上系花所在的设计专教乱转一通了。每次看到各忙各的同学,我总是觉得很伤感。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那间设计专教的门。教室里很暖和,有很痒的微风,可是只有系花一个人在。她抬起头来,我鼓起勇气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说吧。系花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慌乱、不安或激动,连憎恶也没有,就好像一个等着和战士谈话的指导员。一瞬间我心凉如水,刚刚的任何激情都烟消云散。我语无伦次,虚脱一般地说:我想找你借点钱。最近喝酒喝得太凶,我们宿舍好几个人都没钱吃饭了。

  多少?

  三百吧。我随口报了个数。在大学里没钱了并不意味着你有可能饿死,只会意味着天天有人请。可是我能说什么?我必须找一个借口把谈话继续下去。

  什么时候还?

  好现象。要是打发一个痞子恶棍的话这一句根本不用问。于是我说道:下个月我家寄钱来时。

  那你下个月怎么办?

  再借。再不成就找个人管我饭。除非这个月你管我饭。

  一丝红潮涌上了系花的脸颊,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羞。她把正在写着的什么东西合在书里,站起来,夹着书本说:你在这里等,我去取。

  我目送她离开教室,即使她把写着的东西留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去看。我是痞子没错,但不见得道德败坏。

  等她回来时教室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她把三张百元大钞递给我时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并且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发生些什么。系花把钱给我之后忽然开口说道:我看了,写得特棒。再推荐几本给我吧。

  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心不在焉地说。一百年后没人会追究你看过什么书。

  系花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的思想怎么总是那么灰色呢?

  灰色?我淡淡地说:不是灰色,只是这世界上有些游戏规则我不想遵守。

  系花又是奇怪地看我一眼,什么游戏规则?

  我注视着系花很久很久,也许只是片刻。然后一种英雄老尽的笑容在我唇间慢慢升起。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年轻,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你呢?你不是么?你比我还小着三个月呢!系花的声音里有被人轻视的愤怒。那一刹那间我想拥抱她。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略带伤感地说:没错,我也是早晨八九点种的太阳,可是不凑巧赶上了持续一整天的日食,这是没办法的事。说完之后我转身出了专教。

  教室里立刻传出了嘘声笑声和嗡嗡声。

  刚走了两步门在我身后打开,系花追了出来,在我面前站住,欲言又止。

  什么事?我问道。

  下个月要是你没钱吃饭了就来找我。我管你。她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尽。

  死也不吃女人的饭。

  你……

  我看着系花又急又气的样子暗暗好笑,道歉地说:别生气,我也想,可是你会瞧不起我的。说完不等她回答,径直下了楼,留在身后的是整整一春的寂静。

  四

  随后我终于打听到了系花的呼机号码。

  然后我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给系花打传呼。

  一定过了很久。地下的烟头可以扫成一堆时,系花从校门方向慢慢地走了过来。再近些可以看出她淋了雨,头发和衣服紧紧地裹住了身子。她装作没看到我一般信步走来,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轻轻地说:我已经给你打了五十二遍传呼,这是收费单。

  她站住了,看看我,把收费单拿过去揉成一团扔掉,继续走。我在她身后大喊:给我一分钟说话的机会!

  系花停下,抬起手腕,开始看表。我说道:我那天去教室只是想还你钱。

  她不动,继续看表。

  我有些着急,一些话沉郁在我胸口,想说又说不出来。我继续说:这个月你不用管我饭,我给广告公司画了个版面,挣了些钱。

  她依然不动。我在惶急之中似乎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时间流逝声。天啊,延长这一分钟吧,事后你可以一年换一秒。我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说:如果你觉得是我伤害了你,我允许你打我一个嘴巴。这样你就可以成为除了我妈和我妹妹外第一个打我的女性。

  系花双肩一耸,不会是在哭吧,一定是在笑。我反而彻底平静下来,悠悠地说道:我喜欢你,我想追你。我说完了,你走吧,回去换件衣服。

  一分钟还没到呢。系花忽然说。在雨声之中声音完美得不像是世间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她问。

  还没到?我诧异地问。又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了。于是我说:没有了。

  不请我看场电影?喝杯咖啡或者轮滑蹦的什么的?系花问道。听不懂声音背后的表情。

  那些事都太没品位了。我沉吟着说道。今天报纸上说有个老干部死了,咱们去参加遗体告别吧。

  系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的是真话,我现在思维迟钝,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她问:那老干部你认识么?

  ……不认识。我说。

  遗体告别仪式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要翘两节选修课。

  翘四节吧。我想看电影。

  那一分钟到没到?

  还没到。

  老天爷啊,我叫出声来:你真的听见我的话了?

  ……什么话?

  刚刚我用剩下的寿命做筹码,让老天爷把这一分钟延长一点,看来他听到了,说完了这句话我大概就要死。我一边说一边走到系花身后。

  不会那么严重吧。系花转过身来,现在你是不是想让老天爷把你剩下的寿命还回来?

  不。我希望这一分钟无限拖下去,然后再把我剩下的寿命还回来!

  系花笑得直不起腰,你真的相信有老天爷么?我就是了。刚刚我的表忽然停了。

  你……

  整个遗体告别过程庄严肃穆。我只要沉下脸,往那儿一摆就是一幅沉痛哀悼的表情。奈何系花一直忍不住在偷乐。我一边夹紧她挎着我的胳膊,一边悄声地告诫:严肃点。咱们这是在约会。快别乐了,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对咱们怒目而视了。系花很服从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偷乐。

  好容易挨到了遗体旁边,我很恭敬地放下一朵小白花,拉着系花落荒而逃。

  电影太没意思。我们看了一半就跑出来了,坐在台阶上喝汽水。

  你将来打算去哪儿?她忽然问。

  天涯海角地跟定了你。我信口回答,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真的?系花停下来看着我。我放肆地亲亲她的脸,她也亲亲我的。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你用的是舒肤佳香皂。

  神!好灵的鼻子。我说道,你一定是天上的一位神仙下凡。

  哪一位?

  ……二郎神麾下那一只哮天犬。然后我在她踢打我时顺势抱住了她,让她躺着坐在我身上,理理她的头发。她无限柔情地看着我,最后叹了一口气:知道吗?在图书馆那次我就对你特倾心。现在你越来越有趣了。快放我下来。

  不放。

  放我下来。

  我要一直抱着你直到变成雕像。

  那一刻系花绝对是意乱情迷的,我觉得我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但我没有怎样,因为我只是个痞子,不是败类。我痛骂自己无数遍之后叹息一声:下来吧,该上的课还得回去上。

  不。你说过要一直抱着我变成雕像的。

  那我把你抱回学校去。

  系花惊叫一声,身手敏捷地从我身上蹦了下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五

  五月来时,我接到了我叔叔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简单地列举了几件事:第一、我妈下岗失业了;第二、我父亲缠身多年的胆结石恶化,目前正在医院待手术;第三、今年的分配政策规定自费生只能回生源所在地分配。我放下电话直接上了火车站,赶上回家的车,开车之后才想起我今晚答应了系花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事实上我一直都没忘,只不过脑子乱得想不到了。

  我没能赶上父亲上手术台,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平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一瞬间手脚冰凉,双眼发酸。父亲看到我之后,本来痛苦的表情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后来的几个不眠之夜里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不可能天涯海角地去追系花,我只能别无选择地回家,我的家庭离不开我。一句话,我和系花不是同一种生活中的人。

  我爸病情稍好了一些之后,我叔叔托人把我引荐给了当地一家设计院。

  回家之后电话铃一直在响,我提起电话,系花的声音传过来,她跟我说她要找我。

  我就是。我尽量装作平静地回答。

  系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她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和怨恨的话声中她表达了如下几点大意:学校说我再不回来就给予除名惩罚,她现在正在替我完成我的毕业设计。她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有人接,以为我出事了,她想我都快想疯了。

  谢谢啊。我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悲痛,语气淡漠地说。我会按行情把钱给你的。

  系花在那边破涕为笑:你真是,开玩笑也不选个时间。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说。

  说吧。

  我已经和我们市设计院签了合同。

  什么?

  那个院院长的女儿和我一批分进。她人不错,长得也漂亮,我把她追到手之后就回去。

  沉默。半晌之后系花轻轻笑着说:你这人真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慢慢绽裂的声音。我在自己彻底崩溃之前急急地说道:再见。然后就扣了电话。

  两天后我一脸风尘地回到了学校,我晕头转向地冲到了系办公室,听着劈头盖脸的批评履行完补假手续。

  我从系里出来时已经饿得快要虚脱。

  忽然我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回头一看,是老大跟老三。他们一脸惊喜之色:回来了?快去专教看看吧。系花已经替你画了好几天图了。

  我跨进专教时教室里一片寂静,稀稀拉拉的几个学生都在聚精会神地埋头苦干,系花也在。我走上前,无限爱怜地看着系花本来鲜艳娇嫩,现在却长了一溜水泡的干裂嘴唇。系花怔怔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问:电话里你骗我的是不是?

  我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对系花撒谎。于是我只有不说话,我低下头去,慢慢翻看着系花替我完成的图纸。

  电话里你骗我的是不是?系花又问了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声音像纸一样薄。一刹那间我微微弯地的身躯一震。我感到心如刀绞。可是在我刚开始追她时就注定了必须伤害她一次,当时我没有意识到我们生活在不同的社会圈里。于是我硬起心肠,声音沙哑地说:没有骗你。

  她呆了半晌之后默默地走向房门,脚步飘忽。我紧紧地抓住桌子,否则我会冲上去牢牢地一把抱住她的。

  门还在来回摆动时外面就传来了物体堕地声。我冲出去,几个守在外面的女生正搀着缩成一团,无声抽泣的系花。她们全都以仇恨和蔑视的目光看着我。最后她们把系花搀走了。我失魂落魄地在走廊上转来转去,不成调子地低声呼喝与狂笑。

  六

  六月。天气热了起来,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有一天正当我照例无聊地在操场上喝酒时,系花她们寝室的一个女生出现在我面前,严肃地对我说:她有话要和你说。

  寝室里只有系花一个人,我在她对面坐下,惊奇地发现她脸上的美丽之中夹杂了少许茫然和心碎。我垂下头,她开口了。她说她在墨尔本有个叔叔,老两口无儿无女,想叫她去澳洲读书定居。大概七月份就要走。

  这件事应该用不着和我商量。我说。其实我在一片茫然和悲痛之中觉得自己应该死了算了。

  她有些烦躁地摇摇头。

  你还喜欢我么?哪怕只有一点点?她忽然开口问到。我不知所措,抬起头来,只能看到她一双迷离的搀杂着希望与伤心欲绝的眼睛。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可以再和我多交往一个月么?她急切地问。

  我一时无法回答。最后相当谨慎地说:别玩了,我怕我会陷进去,你也别陷得太深。

  这是我在国内最后一段日子了,我想过得快乐些。你能帮我骗骗我自己么?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我的心房又不胜酸楚。我想到了上几周噩梦般的日子,想到了我给她和我自己的巨大伤害。最后我说:可以。

  系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笑容,那是一种悲伤之中的笑容,像一朵行将凋落的梅花,让人觉得甜美又无限惋惜。她别过了头:从明天开始好了。尽你最大的努力骗我吧。

  于是在整个青春的最后一段岁月里我和系花恢复了形式上的恋人关系,我们依然甜言蜜语,如胶似漆,但很难,很难再找回当初的感觉了。我们就好像一对吸毒者,在饮鸩止渴一般疯狂地追寻精神寄托。我们清清楚楚地知道最后必然会导致更深的痛苦,但我和系花都顾不了那么多了。

  在经历了答辩的紧张、彻夜的狂欢和抱头痛哭之后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最后我们又像从前一样坐在电影院前的台阶上。系花躺在我怀里对我说:像上次那样抱着我。我服从了。

  你曾经跟我说真的恨你就伤害你,我恐怕做不到了。因为我爱你,爱得快要死了。系花说。

  我知道。

  你爱不爱我?

  ……

  就算是骗我吧,说你爱我!

  ……

  你看来是不会开口了。系花一声轻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之中动了动。只要你说爱我,我就跟你回你的家乡去生活一辈子,要不我们一起出国,我要嫁给你……怎么了?你哭了?你哭了!

  我低下头,刚刚有一滴泪珠掉在了系花的脖子上。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快点说啊!!我快没时间了……系花泣不成声。

  我没有哭。我尽量平静地说。可能是掉雨点了。咱们回去吧。恰恰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雷声,眨眼间一滴滴雨水打在干燥的地面上,可能还有我的泪。

  系花慢慢地站起身来,我摸摸口袋,那里有一封信,不,是一张便条。我已经没有语言组织能力去完成一封信了。那是我为自己写的第一封情书,非常短。

  你问我是否爱你,是的。我从未如此强烈地爱过一个人,像爱你一样。也正因为爱你,我不能让你把终身托付给我这个浪荡流离、一无是处的人。我在电话中所说的一切全是假的,这些谎话伤害了你,却彻底地毁灭了我。如果我可以出国的话,如果我的家人不需要我的话,如果我能给你幸福的话,我会亲自对你说。可是现在不能。我只能谢谢你留给我的回忆,我会用它过完剩下的岁月。别了,我深深爱着的人,我爱你。

  本来是想在上飞机之前交给她的,现在快湿了。我在犹豫该不该拿出来。我抬起头,系花在雨中等待着。

  你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的女孩。我在心里说,悄悄的把信取出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明天还要赶飞机,我送你回去吧。我说。

  不用了……系花回答,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给我这些美好的时光,再见。她在哭。

  再见。

  我目送着系花消失在夜之尽头,忽然我快步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啊!因为我爱你,才只有伤害你啊……

  我一定会忘了那个令我刻骨铭心的人,我会用剩下的六十年寿命,一点一点地忘掉她。或者,我在彻底把她遗忘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文/蓝星儿)  

  第一部分美丽樱花开过520路末班车

  自从在520路末班车上邂逅了她,平淡的生活变得生动起来。于是,每天的末班车成了我们的期待……很多年后,我再次坐上了520路末班车,不知这次,还会不会把她错过?

  那一年,青涩的樱花开遍了整个城市。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每天晚上十点五十分,我都会准时从学校出来,一边背单词一边漠然地在站牌下等十一点钟的520路末班车。

  我是一个公认的好学生,门门功课都拿第一,次次评优都在榜首。一路从耀眼的光环中走来,其实我一点都不快乐,波澜不惊的日子里一切都是索然无味。我一直喜欢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默然而又漠然地背我的单词,我只安心于我空落落的世界里,无所谓悲喜。

  终于,那个夜里,有一朵樱花轻轻地滑落在我眼前。

  我抬头,看见她樱花般动人的笑容轻轻荡漾在随风飘拂的几缕长发里,她拿着一枝洁白的樱花,在我摊开的英语课本上轻轻摇摆:“不觉得闷吗?”

  我惊诧地抬头,邂逅了她清泉般的笑涡。风扬起她的长发,带着一股清芬阵阵地袭击我,我不由地吸了吸鼻子,却发现她星子一般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她坐在我的前排,一只手扶着座椅靠背,一只手拿着洁白的樱花,轻轻地摇轻轻地笑。风从车窗灌进来,扬起她长长的黑发随着馥郁的樱花一起飘到我面前。

  “注意你好久了,每个晚上都在这里悄悄用功。”她嫣然一笑,指指右边靠车门的座位:“我一直坐在那个位置,几乎每次回头都可以看到你。”

  我讶然,每天晚上乘坐同—辆车,我竟然没有发现车里还有个美丽如许的女孩。

  半路,她叫停了车,不容分说地拉起我的手下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半点抗议,随着她来到人行道旁的樱花树下。

  她巧笑嫣然:“你真的不觉得闷吗?怎么像个书呆子一样?”

  我无奈地笑笑。

  她在我身边坐下,痴痴地望着开满樱花的天空,夜空中漂浮着不多的几颗闪亮的星星:“知道吗,星星就是黑夜里的天使呢。”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星星,这才发现原来头顶上的天空竟然是这么美。

  她随手捡起一只被人扔在路旁的易拉罐,跳起来,她的白球鞋重重地压下去,易拉罐扁了,在路灯下微微颤粟。

  “它就是所有的不快乐。”她微微一笑说,“Let’sgo!”

  我们开始在大街上疯狂地踢易拉罐,“我踢,我踢,我踢踢踢,把所有的不快乐都消灭掉……”她快乐地叫喊着,我也开始跟着她,大声地笑起来,大声地叫起来。

  快乐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在我年轻的生命里开始蔓延起来。

  之后的每天夜里她都会在末班车上等我,然后到了半路牵着我的手一起下车,然后一屁股坐在人家门前的台阶上,从她的包里拿出两瓶可乐,在满天的星光下两个易拉罐豪气地碰了又碰。或者她会淘气地不停地摇手中的可乐,趁我不备对着我拉开拉环,可乐便喷了我满脸满身,我在后面追她在前面跑,我们的笑声震落了满树的樱花。

  她在另一所中学里上高三,她的梦想是考上艺术学院,可以一直跳舞跳到老,我笑她:“老了还会有人看吗?”她浅浅地笑:“舞蹈着的灵魂都是美丽的。”

  我的家比她的家先到,她说她的家就在下—站,我转身关门的时候,总会发现她浅浅地笑,我的嘴角也会不由得翘上去。

  我知道,我的青春从此以后就有了生动的理由。

  七月,我们微笑着走进了各自的考场。

  高考过后我家就从城东搬到了城西,我们失去了联系。

  我终于耐不住,好几个白天一直往原来我家的下一站方向找下去,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她。

  九月初,我要到北京上大学了,我再一次来到520路站牌下,但是最后的末班车里空空如也。我带着空落落的心情踏上北上的火车。

  我经常梦见她在樱花树下轻轻地旋转,轻轻地飞舞,微风拂过,洁白的樱花纷纷落在她扬起的裙裾上,她就像天使一样笑着舞着,一直舞到我从梦中醒来。

  我伸出手来,可抓住的只是惆怅的空气。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年,每次假期回家我都会在站牌下等深夜最后一趟520末班车,我循着520的站牌一站又一站地找下去,但是始终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只是一颗偶尔滑过我年轻生命的流星,又或者是一年只开一次的樱花,花期一过,便了无痕迹。

  大三的那年,赶上校庆,我在大礼堂观看校庆晚会。晚会的节目很精彩,邀请了很多兄弟大学文艺团体前来演出。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上换来换去的节目。突然有一个舞蹈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洁白的长裙翩然起舞,和她配舞的是一个白衣黑裤的英俊男孩,女孩轻轻地旋转轻轻地飘动,美丽得如同一朵瞬间盛开的洁白樱花。

  真的是她啊!我的心开始狂跳,无论多少年过去,她的美丽依然历历在目,她是一朵烙在我心上的樱花刺青,永远保留着鲜活的颜色。

  我到舞台化妆间去找她,我的心跳得厉害,等了这么久,不知道她变了没有,但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我像是突然被雷电击中,于电闪雷鸣中失去了知觉。在化妆间,我远远地看见那个英俊男孩正把一件外套关切地披在她身上,她扑到他的肩上,两个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分开。

  我的世界瞬间开始崩塌。是啊,我算什么呢,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算什么呢?我仓皇地遁逃,遁逃出那个许多年来纠缠的梦。美丽的幻影,瞬间破灭。

  大四很快过去,我回家。父母让我去看望还住在老家的伯父。整整四年了,我第一次回到原来的家,老房子墙上的爬山虎依然郁郁葱葱,只是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了。

  陪伯父伯母吃过晚饭,在那张老茶几下面,我突然看到一大沓信。年迈的伯父说:这些信不知道是写给谁的,信封上只有地址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几乎每个星期一封,从来没有间断过。

  我颤抖着拆开信,是她!真的是她写给我的信!

  在第一封信里,她说她悄悄地抄下了我家的门牌号码,虽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她相信我一定能收到这些信。她还告诉我其实她并不住在我家的下一站,我回家后,她还要在下一站转另一路末班车回家。接着的信里她向我说着她在大学里的欢乐和忧愁,她说有男生追他了,她说她的舞蹈获奖了,她说她的脚在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

  然后慢慢读到她说她开始想我了,她说她编排的舞蹈《樱花树下》得了奖,还作为文艺交流在北京一所大学的校庆里演出,她说在演出中她的脑子里满是我的影子,演出结束她傻傻地扑在搭档的肩上哭了……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原来她和我一样,一直在怀念着对方,只不过像几米的漫画一样,一个习惯向左走,一个习惯向右走,我习惯循着520站牌的路线一家家地找她,却不知道她的家并不在那一条线路上;而她习惯一封封地给不知道名字的我写信,却不知道我已经搬了家而且从来不曾回去看过一次。

  在最后的一封信里,她说我们都马上要毕业了,她会在放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晚上,在520路末班车上等我……

  我转身问伯母:“今天星期几?”伯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星期天啊。”

  “现在几点?”

  “十点半啊。”

  我抱起信转身就跑。

  十点五十分,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学校外面的那个站牌下面,十一点,520路末班车终于准时开来。

  我的心狂跳得厉害,等了四年,美丽的故事终于有了完美的结局,就像几米的漫画那样,习惯向左走的她和习惯向右走的他终于在圆形的水池前相遇了。

  我上了车。然而,车厢里除了司机一个乘客都没有,我的心开始下沉,一直沉入无尽的海底,原来所有美丽的结局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想像而已,我终究错过了我一生中最初和最真的爱。

  我闭上眼睛,一滴泪轻轻地滑落。

  忽然,我听到车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喊。蓦然回首,透过车窗,我看到她提着长长的裙摆,正气喘吁吁地跟在520路末班车的后面跑过来!

  透过微笑的泪眼,我看见——她经过的地方,美丽的樱花次第盛开。

  (文/宋煜)  

  第一部分蓝色记忆里的碎花长裙

  我想,这个春天真是充满了浪漫的意味。因为居然有个男生和我的名字一样。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很奇怪的,那是父亲翻遍了康熙字典才起出来的,难道他父亲也翻过康熙字典吗?

  一

  16岁那年,我随父亲的部队来到哈尔滨。从l岁开始,几乎每隔两三年我就要换一个城市,虽然只有16岁,但我已经去过很多城市。我的少女时代是在不断迁移和搬家中度过的,我极喜欢这种流浪的过程。

  当我来到哈尔滨的时候,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非常欧化的城市。在中央大街最前卫的专卖店里,我妈妈为我买了一条极长极长的蓝色碎花长裙。她总是把我打扮得和一朵花一样,因为母亲是文工团的女主角,像喜儿这样的角色总是她来演,所以,我父亲像石光荣那样一眼就看中了她。

  当我来到高一插班时,班主任给大家介绍,这是新来的唐璞萱同学。话音刚落,满屋的人都笑起来,我很惊讶,我的名字有这么好笑吗?班主任说,你和我们班一个同学重名,他也叫唐璞萱。在50多双眼睛里,我找到了那个叫唐璞萱的同学,当我碰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时,他躲开了,我想,一定是他。

  班长,还不站起来,以后我们怎么区分你们呐?班主任笑着说。

  他站了起来,很高的个子,有点瘦,我对他笑了笑,然后坐在了他前边的空位子上。

  我想,这个春天真是充满了浪漫的意味。因为居然有个男生和我的名字一样。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很奇怪的,那是父亲翻遍了康熙字典才起出来的,难道他父亲也翻过康熙字典吗?

  我向窗外望去,哈尔滨的春天正慢慢地到来,虽然它比别的地方来得晚一些,但依然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因为空气中正慢慢地传来栀子的花香。

  二

  从进入高一(3)班的第一天,我和唐璞萱的故事就真正开始了。他是班长,而我很快便被任命为团支部书记,开班会的时候我们谁也不看谁,但是我感觉上课时我的后背上总是被一双眼盯得紧,因为我感到我的后背到脖子一直在发热。老师点名或者提问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同学们就会哄堂大笑起来。

  后来很多老师再提问的时候就说男唐璞萱、女唐璞萱。我们的物理老师是个50多岁的老学究,他却总是头也不抬,戴着1000度的近视眼镜,然后声音洪量地叫着,唐璞萱,唐璞萱!那时我们总是一起站起来,然后唐璞萱问他,老师,你叫她还是叫我?而老师居然慢条斯理地说,你先说,然后不详细的地方,她补充。所以,物理课堂上总是会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珠联璧合地回答着问题。

  很多男生常使我尴尬,他们在楼道里叫着,唐璞萱,唐璞萱!我出去时他们哄笑,谁叫你呀,你会踢足球吗?我气得转身回去,等唐璞萱出去时他们也哄堂大笑,我们也没叫你啊,你愿意当啦啦队啊!

  我们就这样被人开着玩笑,所以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哎,全是名字惹的祸。我们从不说一句话,看起来充满了敌意,16岁的少年,正是枝头上一枚青涩果,我老是恨恨地想:他,凭什么和我叫一样的名字?

  一次晚自习的时候,我和他去得都早,空空的教室里只有我和他,我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他叫我说,你出来一下。

  我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随着他来到学校的操场,他踢着脚下的一枚石子,然后低着头说,你能不能改名啊?

  我说凭什么啊!刚才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会敞开心谈谈,比如他告诉我他不理我只是装的,那我就告诉他我也是装的,但他居然是想让我改名,凭什么是我改呢?没想到我想像的暧昧,不过是他要求我把叫了16年的名字改掉。

  不!我说着,转身就走,他在我身后说了一句和改名无关的话,那句话虽然轻,但对我却是雷霆万钧的。他说,唐璞萱,你穿那条碎花的蓝色长裙真的很好看。

  从那天开始,我一直在穿那条裙子,一直穿到冬天快来了,裙子旧得再也不能穿。第2年的春天,我央求妈妈为我再去买那条裙子,我要一模一样的,碎花,蓝色,长到脚踝。但我再也没有买到。

  三

  高三开始时,我和唐璞萱被班主任抽调去帮忙整理复习资料,班主任叫我们班长和团支书,她从不叫我们的名字,这样就免去了许多尴尬,只有那些男生们还在发着坏,但我和他已经习惯了。班主任说,这一周的晚自习,你们把这些资料归类整理,然后我们进入总复习。

  当办公室只有我和他时,我能听到他丝丝缕缕的呼吸传来,中间休息时他总是倒一杯水给我,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窗前。

  后来的3天,我有点咳嗽。班主任走了以后,我发现我的桌子上多了两个鲜红的苹果,还有一盒草珊瑚含片。我拾起头看他,他并不看我,只是在一张纸上写着那个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的名字,我吃着苹果,然后说,谢谢啊。我知道那是他给我的苹果。

  可是他还是一直写着名字,我们的名字。我终于忍不住了,说,你总写我的名字干什么?他得意地看着我,谁写你的名字了?我这是练习签名呢,将来我要是出了名,字不能太丑吧?我被他逗笑了,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瞬间7天结束了,我们把那些名校的卷子全印了出来,然后发给了大家。

  日子就这样过着,似乎平静中总有温暖,我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就在夏天快来的时候,父亲对我说,璞萱,我们可能又要走了,咱们要去青岛了。

  刹那间,我愣在那里,青岛,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城市,对于我来说,那里的红砖绿瓦一点也不吸引我,我几乎是和父亲嚷起来: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去!

  但军令如山倒,谁都不能违抗。—周后。我们全家搬往了青岛。班主任告诉大家我要走的时候,我的同桌江小云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们可以报考青岛的学校,然后就能找到我了。

  其实,我是说给后桌的唐璞萱听的。

  当我踏上火车时,远远的,在站台后边,我看到了唐璞萱,他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孤单得像一棵树,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四

  没想到我们刚到青岛一个月,父亲的部队又接到转移命令,这次我们来到了青海。在青海,我参加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北京的大学。短暂的青岛之行,几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甚至我连栈桥都没来得及去。

  同时,我和唐璞萱几乎也永远地失去了联系。

  在大学里,我遇到了蔡浪,—个同样瘦瘦高高的男生,和唐璞萱一样,他也会吹口琴。我没有想到,少年时的记忆会一直渗透到我的生活中来。原来,它如影随形、无所不在。很多个夜晚,我都会梦到唐璞萱,他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在站台后边躲藏着,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因为,我喜欢他。

  可是那些时光毕竟远去了,我们无力追回。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和蔡浪买了房子付了首期,结婚证早就领了,想国庆节时等蔡浪读完了博士再结婚。

  那天,当我在北京的大街上遇到我的同桌江小云时,她惊叫着抱着我,啊!唐璞萱,唐璞萱,真的是你吗?你从哪里蹦出来的?我们班长找你快找疯了,就是那个男唐璞萱,他为了你考到了青岛的大学,但却没有找到你,后来他还通过电台找过你,原来你又来了北京!

  江小云几乎不歇气的一大段话,让我呆立在燕莎门口。那时我手里提着为新婚买的双人床罩,上面有大大的喜字。

  江小云说,我也考到了青岛,因为我不仅想念你,还偷偷地喜欢着唐璞萱,没想到他喜欢的人却一直是你!还有,还有,你记得那些写满了你和他名字的纸片吧?我点头,江小云说,他给我看过,很多张很多张,纸的前面是你的名字,后面画满了一个穿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女孩子。

  什么?他说是在练习签名的啊?

  傻瓜,江小云弹我的脑袋,他那时怎么敢说出来?背上早恋的罪名你们就全完了!

  我呆立在北京的秋风中,手里的东西越来越沉,我切切地问着江小云,那他现在呢?还在青岛吗?

  她点头说是的,也快结婚了吧。我毕业后也来了北京,但下个月就要走了,如果不遇到你,大概你们之间的故事就全被岁月淹没了。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因为你也和他一样,总爱写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江小云给了我唐璞萱在青岛的地址,还告诉了我他的婚期。我坐上去青岛的飞机时,穿着特意订做的一条裙子,长及脚踝,蓝色,碎花。

  当我出现在唐璞萱面前时,他手里的红葡萄酒洒了出来,唐璞萱!他失声叫道。很多嘉宾停下来看着我们,诧异于怎么会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我伸出手去,说,祝贺你。只这3个字,我差点落泪。但新娘很快就过来了,这次诧异的是我。因为她和我长得太像了,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嘉宾们也纷纷地说,新娘的姐姐来了吧?

  而最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是,那天,新娘穿的是一条蓝色的长纱裙,胸前缀满了蕾丝,裙摆处撒满了碎花。

  你真漂亮,我说。但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穿蓝色的婚纱,这是我和唐璞萱的秘密,一个永远不能再说出口的秘密。

  (文/雪小禅)   

  第一部分如果有来世,我想请你跳探戈

  她深爱着男孩,只是女孩的矜持让她一直装腔作势;他深爱着女孩,只是她身边优秀的男孩让他却步。最终她嫁作人妇,他含恨而终……两个相爱的人共舞一曲的机会,只能等待来世了。 €

  天初走过四班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一闪而过,再回头,便看见女孩有细白的牙齿,一双凤眼,长长的马尾梳得很高,天初想,上了三年高中,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等到去问同桌,同桌便笑他,怎么,我们这一届的白马王子也动了心,那个女孩是刚从上海转学过来,是不是和咱们学校的女生大不一样?

  就是从那一天起,天初喜欢上了那个白衣的女孩子。那时离高考还有三个月,天初的成绩照样总是遥遥领先,没有人能追上他,然而朵朵来了就不一样了。朵朵和他仅仅相差几分,而且朵朵会写一手漂亮的草书,让天初刮目相看。朵朵就是那个白衣的女孩子。

  其实朵朵也注意到了天初,那么优秀的男孩子,况且又是女生们里谈论的对象,她怎么可能不注意?在走过天初的身边时,她却硬又要装做冷冷的,仿佛永远是一只孤芳自赏的孔雀,又像是要出席晚宴的公主,没有半丝的温情。他却更加倔强,好像从来不要正眼看她,心底确实是恼的,恨自己的故弄玄虚,这又算什么?本来已是千万个想,却落得两个人好像比陌路还陌路,天初想,高考完了他就要说,告诉她他的爱。

  高考完了人家却回了上海,只听老师说她报了上海的一所大学,他顾不得家人的阻拦,放弃了留在北京上大学的机会,也急急地报了上海,只为寻那个白衣的女子,那个心高气也傲的女子。

  两个人在学校碰上了,天初总是先笑着说,哎,老乡。朵朵总是说,谁是你老乡?那不过是我外婆家。女孩到了大学就成了风云人物,每天这个社团那个社团的,没完没了的活动,天初看着她么高兴活跃就想,再等等吧,也许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那种刚到大学的新鲜感,等到情人节再去说吧。

  当情人节来的时候正好天下雪了,这对于上海来说是难得的,天初高兴地去买了红玫瑰,然后走在漫天飞雪的路上,他想,今天他要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的等待、假装和来上海唯一的目的。在到了她的宿舍门口时他把那枝红玫瑰放到了夹克里,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呆住了,屋里坐着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大把红玫瑰。

  有事吗?朵朵问。

  他摇头,不,没事,明天有个老乡会,我想叫上你。天初想,他说了谎。因为他已经没有再把红玫瑰掏出来的勇气。

  在回来的路上,他把那一枝红玫瑰扔到雪里,红红的、艳艳的,像一地碎了的心,流血的心。

  然后他就看到朵朵和那个男孩来回地进进出出了,两个人像真正的学院情侣,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每次看着他们俩亲亲热热,天初就想,其实她身旁的那个男孩应该是他才对。

  不久,他也找了个女朋友,长得特别像朵朵,只是形似,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和朵朵比起来说是天和地,没得比较,但是就只有一样好,不说话的时候,他看到她就如同看到朵朵。但是不久他们就分了手,因为他发现自己伤得更厉害,他醒着梦着全是朵朵,甚至在梦中叫过她的名字,同宿舍的人只是笑他做梦想媳妇。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苦。

  有一次,元旦舞会,他同宿舍的老三硬拉他去舞会,一进门就看见朵朵正在和那个男孩一起,是最难跳的探戈,他怀着醋意看着,朵朵一回头看到了他,“老乡,过来跳舞呀。”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把手伸给旁边的女孩,那个女孩跳得很好,他问她,会跳探戈吗?女孩说当然。他说,那好,有时间教我跳吧。那个舞会,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朵朵跳一支,哪怕只是简单的两步,他会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可是他一直没有,因为那个男生跳探戈跳得太好了,他们基本上整个舞会都只跳探戈。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跳探戈,而且跳得非常棒,但是已经没用了,他们毕业了。

  毕业后朵朵就结了婚,却不是和那个男生,而是和香港的一个生意人,他不理解为什么她会那么快结婚,甚至他刚得到了她分手的消息就得到了她结婚的消息,她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他的父母是让他分回北京的,但他再一次选择留在了上海,明知是无望的期待,明知已是隔了十年红尘,他还是不能忘记她。

  他们偶尔也见面,在大学的同学会上,他总是远远地看着她。她变得很厉害,珠光宝气的,眼神是黯淡的。她怎么会不快乐?那次也是同学聚会,有人和他开玩笑:“天初,你当初怎么近水楼台没得月,怎么让朵朵这么漂亮的女人流了外人田?”他还没有答,朵朵倒笑着说:“人家哪里会看得上我,你没看见人家现在是钻石王老五?大概是上海的女孩太俗气不如北京女孩子高雅吧。”听到这里天初的心里只是痛,他想起被他扔掉的那一支雪地上的红玫瑰,如今已变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只是没有人知道。

  那次同学会后他一直想给她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可是他想,已经晚了,他们已经错过了,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会把那枝红玫瑰掏出来,不管别人是送了她一打还是一千支,总之他会告诉她他的爱。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居然听到了朵朵离婚的消息,得到这个消息后他有点欣喜若狂的感觉,离婚对别人是痛苦的,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等了多年的结果,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他要去找朵朵的那天发起了高烧,他以为是感冒了,于是跑到医院打了退烧针,却一直没有退烧。检查的结果让他目瞪口呆:白血病。

  那一刻他像死了一般,而他给她买的一大束红玫瑰再次地枯萎了。他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那束已经枯萎的红玫瑰,看着它由艳红转为暗紫,就像他的爱情,还不曾盛开过就已经凋谢了。朵朵来看他,眼里全是泪水,朵朵说,“天初,知道吗,从前有个女孩特别喜欢一个男孩,正是由于太喜欢所以才怕拒绝,所以一直装腔作势,她越想吸引他反而离他越远,她越想让他嫉妒他却仿佛永远都不明白,你说这个女孩傻不傻?”天初望着窗外,树叶开始落下来了,冬天快来了,但他的春天却永远不会来了,他的泪,只是一滴滴落在了心里,他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没想到他曾和最有缘的女孩擦肩而过。

  “让我从此照顾你吧。”朵朵说,“我不在乎你还能活多长时间。”

  天初笑着拂去朵朵额前的散发,开着玩笑说:“算了吧,你以为我看得上你,我真是不喜欢上海女孩,在北京我有一个青梅竹马,比你漂亮多了,要是喜欢你我早就追求你了,何苦等到死到临头?”

  这句话说出来,天初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壳虽然还在喘,心已是死灰了。

  从那以后,朵朵再也没来过,天初从来不和别人说起他的心事,只是在阳光散淡的午后,他会细心地把那几枝干了的红玫瑰认真地夹在一个日记本中,这是他这一生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虽然那个本子一个字也没有写,只是零碎地夹着些玫瑰花瓣,但是已经够了。他和家人说,等他死了,把这个本子一起放入他的棺木中,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把一个一字未写的本子放进去,他总是微笑着说,这是他的秘密,一个带到来生的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恐怕来生都要错过了。

  因为来生,他会等着朵朵,然后跳一支探戈舞。

  (文/雪小禅)  

  第一部分初恋会在你转身后哭泣

  他的眼睛亮亮的,如同冬日的早晨里灿烂的阳光,突然间把我晦涩的心照亮。他的眼睛真漂亮!

  认识扬是在大二那年。

  妈妈和她的大学同学刚刚结婚不久,继父很有钱,但我不用他的钱,因为我烦透了她的女儿依娜,一个十足的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继父为了我们的关系能改善,用金钱给她铺就了一条通向我们学校的黄金大道。那天是周末,妈妈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我想着依娜修得很细、微微上翘的眉毛,我决定圣诞节再回家。

  挂断电话已经是快要上课的时间,老妈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打来电话。我将手机收好,边走边检查手里的书。突然一个不明物体向我飞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一脸抱歉,眼中却溢着笑容。

  我捂住被砸痛的头,抬起头看他:“你还真是肌肉发达耶!拜托不要在这里打篮球好不好?很容易伤到人的!”

  “你是第一个受害者!”他的眼睛亮亮的,如同冬日的早晨里灿烂的阳光,突然间把我晦涩的心照亮。他的眼睛真漂亮!

  “你伤到了吗?”他圆润的声音打断了我:“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我摇摇头:“不用了。”

  “留下后遗症就来找我吧。我是计算机系二年级的,我叫扬!”他因为汗水而微微上翘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

  “好的。”我笑着离去。

  扬确实是个不错的男生,这是宿舍的姐妹们说的。我的头没有什么异样,想必篮球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我没有去找扬的打算,却很想再看看他的眼睛 。

  圣诞节很快便到了,我回到了家。

  “你妈妈念叨你好几天了。”继父很慈祥,他是个善良的人。“瘦了!瘦了!今天要多吃点。”说着,他夹了大把的菜,使我的碗堆得满满的。

  “是呀,是呀!多吃点!平时在学校里也吃不着什么……”老妈摸着我的头,声音不知不觉地开始哽咽。

  “老妈!你女儿胖了!”我笑着抹去老妈眼里的泪,“看!我的小肚子都这么鼓了!”继父被我逗笑了,也一起跟着哄老妈。这样的气氛很好,是圣诞夜前难得的融洽。可惜……有人不喜欢这样。

  “哭什么!家里又没死人!”依娜在一旁将手中的筷子“啪”地摔倒在地上,“我每天都回家吃饭,从来都没见你们这样激动过!”

  “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回来,你姐姐难得回来一趟……”继父沉着脸解释,并不看她。

  “不要乱说!”依娜很快打断继父的话,“我妈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爸,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说完,她用那涂满紫色眼影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夺门而出。

  我平静地拉起母亲的手,笑着对继父说:“我们吃饭吧。难得一家人在一起!”然后无奈地捧起碗,大口吃着米饭,可我的心里很冰凉,很冰凉。

  扬的再次出现让我始料不及。

  晚上回到宿舍,我被姐妹们“绑架”参加了圣诞化妆舞会,她们说:“这种时候你不可以再独来独往!”我便被硬生生地套上了一个狐狸面具。我是喜欢热闹的,喜欢喧闹嘈杂的声音。不过,那是以前,我的生父没有去世的时候。

  “你是狡猾的狐狸吗?”一只大“袋鼠”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来,不容我有丝毫抗拒。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透过面具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男生。

  “女孩子需要温柔。”他的声音夹杂在音乐中,协调又自然。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重复着自己的话。突然发觉他的舞步很稳,我们俩竟能配合得很默契。

  一曲结束他又霸道起来:“我们到外面去!”

  “你到底是谁?”我摘掉自己的面具。

  “是我!”他笑着也摘掉,然后我再次看到了那双眼睛。灯光下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带着潮湿。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脑袋是否被我砸坏了。看来它很结实,你跳舞时很协调。”他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莫名其妙地和他一起笑了。

  这就样我们在圣诞夜游遍了学校附近的所有街道。看圣诞树,听圣诞歌。扬是快乐的男孩,所以他使我一起跟着快乐。我大声地喊着他:“扬!如果现在下雪了,这将会是一个完美的圣诞节!我会把它永远记在心里!永远!”

  “会的!马上就会下雪!”扬用他宽厚的手掌握住我的肩。“告诉我你还想什么?”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要圣诞礼物。”

  “等着我!”扬修长的腿如同在拥挤的人群中舞蹈般,渐渐远去。陌生的人群中,我想我不是孤独的,我有老妈,现在我还有扬。是的,这个男孩带给了我快乐。在我孤单了很久,迷失了很久之后。

  “送你!”扬把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我面前。

  “打开看看。”

  “下雪了……真的!真的下雪了!”我惊奇地叫了起来,像个快乐的孩子。那小小的透明圆球里面,风车不停地转着,泡沫状的雪花漫天飞舞着。我爱它们!我知道,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圣诞节。我喜欢有他的日子,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被人疼爱的公主。

  扬把手机号输入我的手机里,然后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打给他,他都会马上接听。我问他,你不会关机吗?他笑着说,我的手机永远不会关机!我欢跃地环住他的脖子。这个快乐的男孩,几乎是我快乐的来源!

  但快乐之神终于嫉妒我了。那天依娜浓妆艳抹地从我们班门口一闪而过,我的心莫名地有一丝抽搐。随后一个男生告诉我有人在操场等我。

  “你没有资格和扬在一起!只有我才配得上他!知道吗?”依娜的嘴唇艳丽得如同一朵怒放的玫瑰,很刺目。我讨厌和依娜面对面的碰撞,把脸别到一边。

  “你自卑了对不对?”依娜开始得意,“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是我家里的人,包括你的母亲!可你们硬生生地闯了进来!我恨你!你想要的我都要占为己有!”

  “你并不喜欢扬。”我抬头,看她眼里燃烧的仇恨,看她气急败坏地专横跋扈。

  “可我要你的!你所拥有的。”依娜任性地转过头,“我要比你出色!”

  我知道依娜想做的事情会立刻付诸于行动。但一切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呢,笑话!但妈妈不会受到牵连吧,一想到妈妈我的心里又变得沉甸甸的。她应该得到幸福。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扬。

  “我去接你,吃晚饭啦,小狐狸。”

  “不,扬,我想好好休息一下。最好是一个人。”

  “出了什么事情?”

  “什么都没有。”我挂断了电话,随后关机。

  我是讨厌依娜的,讨厌她的任性、蛮不讲理、专横跋扈。可是我不能对她做些什么,甚至不能本能而又自尊地反抗。因为我的母亲在“寄人篱下”。那天晚上我独自徘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孤独的感觉轰然间又爬上了心头。

  依娜果然向扬采取了热情而又不容抗拒的攻势。如果扬精致的外貌可以令依娜全心全意地对他,或许我能全身而退。虽然,我是喜欢扬的。喜欢他的眼神,喜欢阳光下他微微上翘的头发。但是……

  “为什么不给我电话,也不接我的电话?”扬发狂般地问。

  “我们分开好吗?”我平静地看着他。

  “因为依娜吗?天啊!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依娜只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我喜欢的是你。”

  “这不可能!你不了解依娜。扬,我不想让自己生活得太痛苦。我需要平静。”

  就在这时,依娜跑了过来,一副神采奕奕志在必得的傲慢。“扬,我们去游泳!”不容分说,她挽起了扬的手臂。

  “依娜,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说清楚。”

  “那一边游泳一边说!”依娜坚持不肯放手,得意地看着我。扬被她完全困住了。

  “等我!”扬转向我,眼神很坚定,一如圣诞夜,“我马上会回来。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见我,就拨通我的手机,我一定会接!”说完,扬走了。

  我听见了玻璃渣四处飞溅的声音,那是我的心。放弃扬,我真的会快乐吗?依娜会变得理性吗?我不知道。电话铃响了,是妈的声音。

  “……美晴,你快乐才是妈妈最大的快乐!”

  “老妈……”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我泣不成声。我知道自己错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能放弃扬。我不能让我的初恋在转身后哭泣。

  我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寻找着扬和依娜的身影。可是我看到了扬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在马路中间。依娜跪在路边哭得一塌糊涂:“不,这不是我的错!”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整张脸扭曲变形了,“是他拒绝我的!如果他说喜欢我,我就不会跑,他也不用来追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眼泪模糊了一切。我蹲下身努力地想要抱起扬:“扬!你起来呀,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我等你的吗?快呀!”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真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依娜呆傻地走过来,她划伤的手臂还在流血。

  “你给我滚!滚!”我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响遍整条街,也送走了扬。

  从那以后,我彻底地搬出了那个家,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

  扬的手机摆在我的床前,很显眼。黑夜里,我一边边地拨打着那个号码,里面有个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的泪便滚滚而下。

  (文/胡伟红)  

  第一部分我是你脱轨的月亮

  做了十几年循规蹈矩的女生,一次偶然大胆的改变让我遇见了他,从此我的生活不再波澜不惊。可是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相交之后就越走越远。也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月亮一时脱了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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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优儿说夏天出生的人脾气急躁,爱出汗,胆子也大。我这个三伏天里落地的人恰恰相反,我喜欢一成不变,喜欢赖在床上看书从日暮到凌晨。我怕冬天,我说话做事都比人慢一拍,我不敢跷课不敢化妆不敢忤逆爸妈师长们的任何心愿,十七年来,江含熙成了循规蹈矩的代名词,我习惯了这样的江含熙,并且甘之如饴。

  今年的生日还遥遥无期,优儿就向我轰炸:“不要再陪爸妈吹蜡烛吃蛋糕啦,星期三让我来帮你安排,我保证给你一个超炫的party!让你终身难忘!”

  于是,优儿在中午吃了我的寿面之后就开始像摆弄布偶娃娃一样给我打扮起来。“天啦,你的衣服怎么那么少?天哪,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天哪,你就像个修女一样!”“平时穿校服嘛,有什么关系?”优儿不再叫“天哪”,而是不由分说把我拉上了街,用她的专业眼光为我挑衣服,我就在她的拨弄下在试衣镜前不停走秀,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一套,就这套!相信我,没错的!最后一次了嘛,阿熙你快去试试看!”优儿把一套粉蓝色的裙子塞给我。

  我叹着气穿上它走了出来,我听见周围一片私语:“哗,好漂亮!”“是啊,真的很特别!”是吗?我悄悄看优儿,她得意万分地向我做了个OK的手势。走到镜前,我看见了一个被蓝色轻纱拥着的女孩子,轻轻柔柔的,像一个蓝色的梦。

  “就是它了!阿熙,走两步转一圈看看!”我依言向外走了两步,没想到就在那一秒种之间,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撞了上来!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我还来不及看清那个撞到我的人,就听见优儿大叫道:“喂,你不会说对不起吗?你懂不懂礼貌?”

  “她为什么不让开?是她自己太笨,能怪我?”

  这个多么无礼的人!我抬头看向他,却接触到他惊讶的目光。他向我伸出手:“很荣幸能撞上你这么可爱的美女!”不仅无礼,而且轻薄。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背后停了很久。

  优儿盯着他走远的背影:“真不像话!穿得像个小阿飞,唔,说不定就是个小阿飞!”

  一个小阿飞是影响不了我们的快乐心情的。这个下午,优儿又扮演了粉刷匠,在我的脸上开工,直到黄昏来临,她把我推到镜子前:“看看你自己!”镜中的江含熙在脸红,优儿说得对,今晚是不寻常的,会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夜!

  二

  我被带进音乐酒吧时吓了一跳,这里与我想像的相差太远,没有水晶吊灯,没有衣香鬓影,乐队在恣情演奏,我只觉得头昏目眩。这不该是江含熙来的地方。但优儿不容我多想,宣布了party开始!大家七手八脚向我塞礼物,我不能逃,我是主角啊。

  迪斯科音乐响起来时,大家涌进舞池,我躲开邀请,向洗手间逃去。我讨厌那喧哗的音乐与人声。见鬼的是,这间酒吧很大,洗手间却是个单人间,有人在用,我只好等待。不知哪个角落传来尖叫声,像是出现了更加混乱的局面,是有人打架了吗?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我要离开这里。洗手间空了,我刚要进去,身后砰的一声!回头看去,一个人正躺在我的脚边!是喝醉了?我蹲下身,小声地喊:“你还好吧?”

  他猛地抬起脸!我惊叫着瘫坐在地上!血在他的脸上流淌,分不清哪里是伤口,只是那么惊人地流淌!我听见音乐声中夹着叫嚣:“他跑到哪儿去了?快追上那小子!”

  喊声越来越近,我惶然看向他,我不能沾惹这些是非,不能!而他只是那么抬着头,目光从滴血的眉骨下轻飘飘地投向我,甚至还有笑意!也许是他的目光让我中了邪,那一刻我没有逃去安全地带,却拖起他把他推进了洗手间。门刚关上,气势汹汹的追兵就到了。他趴过的地方有血迹,我悄悄走上去,用我的长裙挡住它。“喂,小姐,看没看见有人跑过去?”我一指门口方向:“他刚才已经跑出去了。”

  应付完追兵,我急忙进去洗手间。他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气,看见我竟粲然一笑:“你可以演邦德女郎!”老天,他说的是什么鬼话!可是我骂不出口,他还在流血。我递上手帕:“你快洗洗伤口。”

  他的笑容变得调皮起来:“我怎么能看清伤口?你来帮我洗!”

  我一阵头晕,不行了,我的眼里全是血!我丢下他奔出洗手间,径直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来临,我相信昨晚都是噩梦。现在我醒来了,噩梦也就消失了。然而优儿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熙,你害我们担心死了,你回家怎么不说一声?你看见人家打架了吗?”

  有人叫我:“江含熙,有人找你!”我定一定神,走了出来。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的名字很好听呀。”是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让周围的女生很兴奋,但那身打扮让我反感,标准的游手好闲型。“我不认识你。”

  他毫无预兆地握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里写下他的名字:“我叫承昭。记住了!”女生们一起惊呼!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刚要开口说话,他又合拢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触了一下!

  我的表情一定傻透了,因为他露出了笑容:“难道没有人追求过你吗?”够了!同学们会笑死我,老师们会骂死我,我的自尊心要被他摧毁殆尽了!我转身往回跑,他却一把抓住了我!这算怎么一回事?我一着急,眼泪快要下来了:“我没招惹过你!”

  他愣住了,动作也放柔和了:“你原来是个爱哭鬼啊?昨天看见血你都没哭!”

  我一震!他是那个流着血还笑的家伙?“我是来还这个的!”他拿出手帕。“我不要了。”

  “哦,当定情信物送给我了?”他又在嬉皮笑脸了。我只好伸手去拿手帕,可他忽然撤回去,笑得可恶极了:“我改主意了,等你放学后我再还给你!告诉你,昨天我在商场里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原来他就是撞倒我的那个人!

  三

  放学后,我照例留下来写练习册,任凭优儿把嘴皮磨破,也不去见那个承昭。天一点点黑下来,教室里长风肆行,我本来就不爱出汗,此刻竟然有些冷。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浓浓暮色中,校门外空无一人,我叹息了一声,难道我的潜意识里渴望那个承昭等着我?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承昭?我刚要回头,一只手抢下我的书包夺路而去!这是……抢劫!我脱口而出:“承昭!救我!”另一个身影也奔了出去,是承昭?我急起直追,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我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江含熙!”我的书包在眼前晃了一下!什么?我惊喜地抱住它,承昭就站在我面前:“人没抓住,看看少了什么没?”

  “还好,书都在。”见到他,我的心又忽高忽低了。

  承昭笑嘻嘻地盯着我:“你真是个好学生,只顾着书!”

  “还有通讯录,要是丢了,他们会不会按图索骥骚扰我的家人?”

  “哈!你担心得好特别!”承昭笑得前仰后合,突然抢过我书包翻找:“通讯录?啊,这里!”他翻出笔,边写边道:“现在,我的联系方式也在上面了,我不怕被骚扰,欢迎骚扰!”他向我眨眨眼,又笑起来。

  暑假里的课要补到八月中旬,承昭每晚来等我放学,他总有一堆笑话,让我一路上都开心不已。我也给他下了铁的纪律:不得进入学校门口一百米的范围!所以,连优儿也被我瞒了过去。

  四

  承昭会在路边专注地看着我,我迎视他的目光,他又在笑了!

  “你觉得你是个好人吗?”

  “在女孩子面前我永远是,你要知道,就算是分手时,她们也会抱着我哭,承昭我好舍不得你!哈哈,你笑了!笑了就是没事儿了对吗?”

  我真不知面对承昭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已经可以控制我的笑与泪。莫非有一天,我也会哭泣说,承昭我好舍不得你!我逃避似的轻喊:“你是个浪子,我不了解你,你也不懂我的世界!”

  “那为什么你要我来听你哭?”

  我无言以对。

  我出神的时候,承昭轻轻揽住我的肩,孩子气地把头埋进我的长发里,辗转着低语:“江含熙,你是老天派来收我的是吗?我没法儿不想你,你讨厌的一切我都可以改,只要你在我身边!”

  补课结束后,学校很慈悲地放了我们二十天假。

  承昭来接我时,开口就说:“放假了,我们出去玩?”

  我的心怦怦乱跳,这是心有灵犀吗?我笑而不答。

  “又让我猜?好吧,猜女生心思我最拿手了!”承昭自顾自地笑,我却有些失落。

  我越来越怕听他说类似的话,这是否意味着我对他越来越自私?我听见他的笑声:“我知道有个地方适合你!”“哪儿?”“一个神秘的地方,叫做香格里拉。”

  我向父母撒了谎。优儿成了我的借口,我对他们说我要去北京,背上行囊我却投入了承昭的怀中,我们去了香格里拉。整整九天,我们流连在南国风光里,我们登上了神秘之地,我们爬上了雪山等待日出,对着第一缕阳光许愿。太阳把冰雪带来的寒意驱散,承昭问我:“你许了什么愿?”“说出来不就不灵了?”“你不说?那让我来猜……”我拗不过他,只好说:“我希望相爱的人能相守。”

  承昭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我:“沾你光的人还真多!那你不想知道我的心愿?”我笑了:“不想。”

  五

  秋意一天浓似一天,夜来得一天早似一天。我刚出校门就看见了爸妈。我大惊失色:“你们怎么来了?”“我们来看看宝贝女儿不行?”他们满脸愠色。我硬着头皮走上去 ,只听见妈妈问:“你放暑假那几天到哪儿去了?”

  什么?我完全是措手不及!“别说你听不懂!陈优刚才到家里去了,你没和她去北京 ,那你去哪儿了?快说!”

  我怎么忘了和陈优套一下供词!我孤立无援地站在爸妈面前,真希望自己立刻消失掉!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承昭。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承昭远远地走来:“是阿熙吗?出什么事儿了?又有人骚扰你?”

  爸妈狠狠瞪了我一眼:“这是谁?”我吓得没有力气了,承昭,不要再走过来了!

  可是承昭飞奔了过来:“你不要怕,我来了!……你们……”

  爸妈露出居高临下的表情,冷冰冰地斜睨承昭:“我们?你有什么资格让她不要怕!”

  老天,我闭上了眼。谁能来救救我和承昭?

  六

  我被监视起来了。妈妈坚持自己每天陪我去学校,每晚来接我下自修,她的工作单位就在附近,连午饭都和我一块吃。

  转眼冬天就来了,忽然有一天,妈妈中午抽不出空来,送我到学校后才说:“今天你在食堂吃,不许耍花样!”

  我一再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拨了承昭的号码,老天保佑,电话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一位老奶奶,她告诉了我一个手机号。当我听到那久违的声音,竟然一下子热泪盈眶!

  “喂喂喂,谁啊?不说话浪费我手机费啊?”还是那样一个他,没有变!

  我突然觉得无限心酸,他应该颓废不是吗?他失去了我应该有起码的忧伤不是吗?“承昭,我是阿熙。”“……阿熙?Sorry!我认识你吗?”

  我快要倒下去了,是他吗?真的是那个挚爱我的承昭吗?我软弱无力在做最后挣扎:“你连江含熙也忘了吗?”

  “啊哈,江含熙!我怎么会忘呢?我认识的女孩子里面唯一的高材生!你有事吗?”我的眼泪在流淌,嘴巴却依然不争气地说:“我想见你。”

  “欢迎欢迎!我一直都在‘极地蓝光’,你不用付小费就可以看到我!哈哈,不说了,我手机可是自费的!再见!”刺耳的忙音传来,我摸到自己的脸,都是泪水。

  中午一放学我就冲出了校门。“极地蓝光”就是我第二次见到承昭的地方,我一口气冲了进去。中午的客人很少,我一眼就看到承昭。他还是那样魅力四射,像个发光体,在他的怀里却坐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他们的举止那样不堪入目,我无法遏制自己尖叫一声,在眼泪涌出来之前我奔出了那里!

  我遇上了一场车祸,恍惚中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也许我也这样说出来了,我看见许多惊异的目光朝我扫射,也许我只是记错了,只是在冲上大街那一刻,我看见了这年第一场雪,飘飘洒洒,纯净无瑕……

  承昭从我的生命里删除了,就像删除了个可怕的病毒,让人从瘫痪状态中苏醒。我转了学,沉默地念完高中,又走进了一年的七月,等待那张意料中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生日悄悄地来了,一条短信息也悄悄出现在我的手机里:

  “七月的夜很短,这一天因为你的来临却美得永恒。生日快乐!”

  没有别人知道我出生在夜里,除非是……我的心在狂跳不上!多久没有这样了,难道那个名字至今仍让我悸动!仅仅是恨吧?我也混乱了。我回应道:“你是那颗飞越过我的流星吗?”

  “我不是流星,对你只是个天外来客。我曾让你天摇地动,很抱歉。”

  我的手在颤抖:“那我呢?对你又是什么?”

  “月亮。有自己的轨迹,有自己围绕的恒星,也有自己的吸引力。”

  “是吗?却留不住一个天外来客。”

  “哈哈!月亮总是很清醒,因为她在夜晚睁着眼。再见吧,天外来客要起程了!”

  再见吧。我删掉了全部记录。他说得对,只是一次擦肩而过的旅行。

  七

  晚上在宿舍里读妈妈的家信,又快到七月了,妈妈说要替我好好庆祝一下二十岁生日。她在信的末尾写道:“我们一直瞒着你,每年你生日都有人送花来。我想是那个姓承的男孩,那年爸爸妈妈曾找过他,他也答应不再和你交往,你出车祸那年他就去了南方。其实发生那场车祸是他送你去的医院 ,也是他为你输的血,妈妈现在告诉你这件事,相信你已经可以承受了,是不是?”

  我放下信纸走到窗前,额头抵在玻璃上,鼻尖一点一点发酸。月光皎洁,可以蒸发我的眼泪吧?我已经可以承受了,我正在我的轨道上。但有个天外来客会记得,那月亮,曾经脱了轨。

  (文/叶雨霖铃)  

  第一部分独语玫瑰

  有时候,喜欢独自一人,细数流年的痕迹,看岁月的残红一点一滴褪尽,偶尔瞟一眼院子里的冬青树,会想:“树下的我们,还在吗?”

  一

  故事,未必都会有结局,但肯定都有开始。我记得,那个开始……

  春雨浇了两天两夜,继父拉着湿淋淋的他走进家里,对我说:“雨玫,你该叫他哥。”或许是该这样,可我讨厌那笑容。我对他说:“你该去把头发擦擦。”然后转身回房,不再理他。身后的笑声有些尴尬,陌生的声音说:“小妹妹,有个性!”

  这些,算是开始吧,第一眼,没有任何好感。我恨透了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曾经给过我一半生命的那个人——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笑着走了,又是那样笑着离开的。我不会,叫他哥!

  二

  妈告诉我,那个男孩叫“枫”,。他妈妈过世很久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妈妈。

  和枫的相处并不困难,因为他基本上不会待在家。除了知道他是个混混以外,我不知道其他任何关于他的事。

  但还是会有争执。

  最大的争执,是那一次。回家的路上,他叫我,我没听到。他以为我不理他,冲上来抓住我胳膊,好痛!我更怕自己的秘密被他洞悉,急忙狠狠地甩开他。他显然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很生气地说:“讨厌我就直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傲慢的女孩!”

  “好,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我从不喜欢掩饰自己的感情。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

  我知道,或许我和他该好好相处,但至少现在,我做不到!

  三

  春天很快过去,炎炎烈日宣告夏季的来临。日子似乎很平淡,但总还是会有变故。继父和妈开始争吵,越闹越凶,矛盾升华了就打。家里风波不断。

  那个夜晚,雷雨交加。两人交战的情绪似乎也被鼓动了起来,打闹很激烈。我蜷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不开灯,不流泪,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也没有恐惧。尽管知道,我即将被吞噬,在黑暗中。突然,有亮光出现……

  雨把我浇醒的时候,我站在了院子里,面前是那棵古老的冬青树。是枫把我拉出来的,不过,也可以说是我跟着他出来的——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他——我所谓的哥哥,刚才成为我在黑暗中唯一想抓住的救命稻草,那只手,承担了我在最无助时所有的依赖。他的眸子,在路灯氤氲的光照下显得格外明亮,只是里面装满了委屈与愤怒。

  雨浇得我好冷,身体与心都微微感到虚脱的痛。突然,他紧紧抱住我,我没有反抗,因为听到了他的哭泣。呜呜的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我以为我可以用玩世不恭来掩饰,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还是会难过的。”他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你也是,你想用肉体的伤来掩饰内心的,可还是被我看穿了。”

  我感到微微的震惊,毕竟,这是第一个发现我秘密的人,但,我没有力气再想更多了。只是告诉他:“我们都好傻,其实不值得。”

  冬青树会记得,雨中,我们相拥。透过湿湿的衣服,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此时的心跳是可以互动的,对吗?我俗套地学了个小说里的情节,用手盖住他的眼睛,任他的泪划过我手心,说:“哥,我们都要好好的。”

  雨敲打在脸上,是铿锵而脆弱的节奏,我对自己的心说:“很抱歉,我还是喜欢上这个男孩了。”

  后来,我们因为淋雨,双双住进了医院。我醒来时,看到妈红肿的眼睛,分不清是被打的,还是被泪水泡的。我看着妈,不说话,不是埋怨,是委屈。妈现在真的变得好可怕,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同那个男人争执,甚至连我在雨夜冲出家门都不会过问。这个妈,我还可以爱吗?

  妈看看我,也是沉默。然后削起了苹果,手是颤抖的,可神情却很专注。

  “妈!”我轻轻地叫,“为什么明知改变不了这个结局,还要一再重复那个开始呢?”

  妈愣了,终于丢开苹果,趴在我身上。哭,也是一种释然,是吗?

  和妈回家的时候,继父和枫已经在等我们了。妈的婚姻再次失败——这是第五次了,她和继父很平静地离婚了。很奇怪这样一来,他们似乎变成了很好的朋友。继父和枫走的时候,我和妈送到楼下。继父突然抱着妈,说:“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玫儿啊,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枫笑了笑,说:“玫儿,我们也要这样来个英国式的吗?”我笑,他却已经抱住了我。我突然间想哭。如果我有缱绻万种风情,他可以为我留下吗?

  他们走后,我和妈相互搀扶着上楼。妈突然问:“玫儿,你哥刚才对你说什么了?”我看着妈,告诉她:“哥说,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妈的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说:“对,我们是都要好好的。”

  四

  当晚,我收到哥的E-mail。

  玫儿:当你看到这个邮件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坐上了南下的列车。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我清醒了,那个雨夜,我突然清醒了。为了告别过去的生活,我决定去南方自谋生计。为什么会选择南方呢?这和我妈有关,在很小的时候,她教过我一首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以,我要去南方寻一片在水一方的净土,找到我的梦中伊人。

  其实我走,也很不放心你的,自从看到你手上的伤痕,我就一直很担心你。这样真的不好,你一定不要再自残了。等你的伤痊愈的时候,我会带着嫂嫂来见你的。为了监督你,我悄悄地在你房间的窗帘后放了一枝玫瑰,它会代表我来监督你的。

  好了,等我安顿下来再和你联系吧。Bye!

  枫

  我从窗帘后找到了玫瑰,很娇艳,像是盛开的笑靥。我嗅着玫瑰,给哥回信:“哥,玫语丝丝,伊人如侬。祝你好运!”

  很简短,因为无需再说什么。

  五

  哥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听说他当上了一家PUB里的调酒师。之间,我们通过一次电话,PUB里很吵,哥说话要用吼的,接近于歇斯底里。我盼望着,有一天,他会歇斯底里地向我表白。他一直问我上次给他回复的邮件里那8个字是什么意思,我不告诉他,有天他会懂的。

  我的病情似乎恶化了,血癌本来就是这样难治,如果不是为了妈,我不会来做化疗,哥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他走后的第二天就来到了这里吧。我的头发掉光了,不知道如果再不向哥表白,还有没有机会了。我拜托那个对我最好的护士姐姐帮我寄一封信给哥。信里告诉他,我害怕世事无常,害怕自己在下一秒就会死去,所以决定告诉他“我喜欢你”!哥可能会把它当成普通的表白,他不知道,我可能真地会就在下一秒死去。

  真的好奇怪自己怎么会把生死看得这么淡,难道我真的已经对任何都不在乎了吗?那为什么,我还会想哥?

  过了几天,我又打电话给哥,他已经收到信了。他说:“玫儿,怎么会这样?我是你哥啊。”我想一切都很明了,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原来,在面对哥的时候,我还是会如此脆弱。

  爱他的感觉,注定是如此孤独。

  回到病房,我看到哥送的玫瑰,它的花瓣都被我撕下来泡在水里了。所有的都枯萎了,只剩下一瓣,还是红红的,血一样的颜色。我突然想起了伤痕,看看胳膊,上面只留下一些粉红色的印痕,那是新的肌肤。我抚摸着它们,又开始怀念起了灼痛的感觉。我的伤都痊愈了,哥为什么还不回来?不过,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傻瓜,就算哥回来了,我敢见他吗?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固执地等来沧海桑田后的奇迹,至少可以如朋友所说,等来他永世芬芳的微笑。但是我还是错了,因为我的生命已经不允许我再等下去了。

  曾经为了哥,我已经放弃了自残。而现在,疾病告诉我,我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等下去了。

  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后的一道伤痕,是你!

  后 续

  疾病带走了玫。雨玫走的那天,枫踏上了归途。我们或许可以说:有一种爱的选择,叫做无奈;有一种爱的结局,叫做错过。

  玫儿的墓前,有一大束的玫瑰,朵朵都是盛开的笑靥,里面的卡片上有8个字:“玫语丝丝,伊人如侬”。这句话的意思,枫该是懂了的吧?!墓前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表白,玫儿听到了吧?

  他再次离开的时候,除了躺在雨玫手腕上的那片花瓣外,一无所有。

  (文/玫瑰无心)  

  第一部分如烟往事轻轻过

  在生与死面前,人总是显得渺小而无奈。但是,我们要记得,温暖总是无处不在。我们要感激的,是我们永远都有一颗可以追求梦想和可以感受温暖的心灵。

  一

  我是在街角的蛋糕店遇到如烟的。

  那一天是淘淘的18岁生日,放学的时候她甜甜地笑着说,我在家里等你,你不来,PARTY就不开哦。可惜球赛结束的时候天都有点擦黑了,完了完了,这下我要被这个小丫头整死了。我飞奔进一家蛋糕店,急匆匆地指着一个樱桃的蛋糕:“这个,还有没有?”

  “卖完了,选别的行吗?”

  “可是,她喜欢樱桃啊!糟糕!”

  “很重要吗?”

  “重要,重要!”

  “那,我想点办法。”

  “不是没有了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心了。”

  我抬起头,年轻的女孩子,一张很恬淡的脸孔,干净、纯白,随意散开的头发,秋水一样寂静的眼睛。跟淘淘不同,跟我交际范围内接触的女孩子都不同。

  她微笑着:“你去超市买点樱桃,还来得及。”

  我怔了一下,飞跑出去。

  5分钟后我回来,她已经戴好了白色的手套,头发盘好,露出优美的颈脖来。

  “时间不够了,我们要快点。”她简单地命令道,“帮忙把我那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口。”

  “什么?”我惊呆了,为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照我说的做。”

  我一向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口气,但是被这个女孩子命令,我心里却觉得很舒服。

  我看着她拿出一部分樱桃榨出汁,揉好的面团和上打好的鸡蛋和樱桃汁,放到烤箱里面。

  然后,她把一个奶油蛋糕从柜台里拿出来。

  “来不急做大的了,只好这样。”她对我笑笑。

  我看着她,被这场景弄得有些眩晕,干净的女孩子,洁白的围裙,暗黄的灯光下她的身体仿佛被一圈光晕笼罩着,和着满屋子蛋糕的香气,一切都美好而安静。

  樱桃蛋糕出来了,是一个小小的心型,粉红色,非常可爱。她把小小的樱桃蛋糕放到奶油蛋糕上面,把袋子里剩下的红红樱桃环绕着摆了一大圈。

  她招呼我:“奶油要挤什么字呢?你自己来?”

  我歪歪扭扭地挤着:“淘淘,生日快乐。”

  “淘淘?一定是可爱的女孩子吧。”

  “是。你叫什么?”

  “我……”她头低垂了一下,“我叫如烟。”

  “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留下遗憾,”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希望你女朋友会喜欢。”

  “哈。”我笑了,“她是我妹妹。”

  二

  虽然我迟到了,但是当我把漂亮的樱桃蛋糕亮出来的时候,淘淘生气撅起来的小嘴就变成了O型,接着,嘴角又扁扁地一歪,小泪珠在眼眶里转啊转。

  “哇!”屋子里的同学们开始大吵大嚷了,“难怪禾羽这么长时间不来……”

  “这蛋糕好漂亮哦!一定是花了好多心思的。”

  “淘淘,你好幸福哦!”

  淘淘又笑了,大笑着一下子抱住了我:“好感动哦!亲爱的羽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蛋糕啊!”

  我也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乱哄哄的场景中,如烟寂静的脸庞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三

  这几天,我的脑袋里面总是浮现如烟的样子,她做蛋糕的样子,她命令人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安静的样子……

  如烟,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呢?为什么,她会为了做一个蛋糕费那么大的工夫,甚至把店门关掉?为什么,临走的时候她说“不想给别人留下遗憾”?为什么,她有着那么恬淡但是又似乎带着深深忧郁的眼睛呢?

  我想,我被这个如梦如幻的女孩子迷住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如此突然、甜蜜,而令人手足无措的事情。

  四

  “羽哥哥,今天英语课的笔记借一下好不好啊?”

  “淘淘,”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上课的时候走神想帅哥呢?”

  “哪有?”淘淘吐了吐舌头,脸却一下红了。

  “哈哈,我帮你,你也要帮我噢!”

  “我,我帮你什么?”淘淘瞪大眼睛,“你堂堂大帅哥,学生会主席,一等奖学金获得者,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吃蛋糕。”

  “吃蛋糕?”这下淘淘的眼珠要蹦出来了。

  五

  “这个星期你一共来买了4次蛋糕了。”如烟望着我,平静地说,“第一次是淘淘过生日,第二次是同学过生日,第三次是妈妈过生日,第四次是……”

  “我……你想说什么?”我有点不敢正视她。

  “每天吃蛋糕不腻吗?”

  “如果吃你做的,永远都不会腻。”我终于鼓起勇气,“如烟,我每次来,都是想要能够多了解你一些,可是你总是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给我一点机会了解你,只要一点点,好不好呢?”

  如烟定定地望着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故事很长。”

  “我有耐心。”

  “禾羽,晚上八点钟,你来这里,我全部讲给你听。”

  六

  “淘淘,我有点害怕。”那天下午,我和淘淘并排坐在海滩上,一阵海浪袭来,我突然说。

  “羽哥哥,你最近怎么了?”淘淘担心地摸摸我的头,“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总是心不在焉?你最近好奇怪,要不要去看看?”

  我勉强微笑了一下,我该怎么说呢?说我一见钟情地爱上一个蛋糕店的女孩子?说我要听她讲一个故事?说我害怕那个故事会是她已经有了心爱的人?

  可是,如果真的有,她为什么会这么不快乐呢?如果他对如烟不好,我要把如烟抢过来,望向海天尽头的一片蓝色,我又想起了如烟寂寞的眼睛。

  七

  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蛋糕店,还是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孩,只是这次,我来听一个故事。

  暗黄的灯光朦胧地洒照在如烟楚楚动人的脸庞上,她缓缓地开始了她的讲述:

  “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了,我的身体总是很虚弱,不能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跑几步就会呼吸困难,后来,我知道我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心脏病?如烟有心脏病?难怪她看起来那么纤弱,让每个男生都不由自主地兴起要保护她的欲望。那么,后来呢?我把如烟微颤的小手放入自己暖和的掌心中,她没有拒绝,任由我握着,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雾蒙蒙地望向前方,我想,她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去了。

  “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性格变得有些孤僻,上学以后我很努力地学习来弥补心灵的空虚。我成绩很好,可是我还是感到很寂寞。14岁那年我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叫晨光的男孩子,我们非常要好,他得的是肺癌,那是一种很痛苦的病,可是他很开朗很阳光,他给我念童话书,带我捉院子里的蜻蜓,讲他伟大的梦想。我喜欢上了晨光。跟他在一起我变得快乐,透彻地了解了生命的意义。那时候我们想,虽然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终结,但是我们会有很多美好保留在心中。”

  如烟抬头望我,她的眼泪充盈了眼眶又跌落下来,灯光下好像片片破碎的美丽水晶,发出令人怜惜的光芒。

  “晨光跟我说过,他最喜欢吃奶油蛋糕,我也说我一定会送他一个大大的蛋糕。那时候我是多么的坚信这个愿望会实现,可是,后来,他的肺癌转化为食道癌,只能吃流质食物了。再后来,他死了,他临走的时候嘱咐医生,要把他的心脏换给我。”

  我说不出话,只有紧紧握着如烟的手,我们的掌心都潮湿了。我想用这个动作告诉如烟,我愿意做第二个可以给她温暖的人。我想如烟懂了,她对我点了点头,但是她眸子里的暖意还是一闪而逝,她轻轻地继续:

  “所以,禾羽,你现在看到的如烟,是一个健康的如烟。但是,是不快乐的如烟,因为,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我的诺言了,晨光只是想吃个奶油蛋糕,这是多么简单的愿望。所以我开了这家蛋糕店,因为,这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我抱紧了在我怀里哭泣的如烟,那是一种怎样的伤感啊!

  在生与死面前,人总是显得渺小而无奈。我终于明白了如烟忧伤的眼神,明白了如烟那天为什么会一心一意地帮我做那个樱桃蛋糕,和那天临走时她说的那句话。

  “如烟”,我低语,“现在你有我了,你会再次快乐起来的,相信我好吗?”

  八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二点钟了,学校宿舍早关了门,我正准备翻墙过去,一下子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单薄的影子。

  “淘淘!”我喊她,“小心着凉,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羽哥哥,你,喜不喜欢我?”耳边传来淘淘干涩的声音。

  我有些惊悸,突然觉得今天的淘淘跟我认识的调皮捣乱、没心没肺的淘淘很不同,“你怎么了?”我故作轻松状,“我是你哥哥呀!”

  “我认你当哥哥,是因为我喜欢你,大一入学的时候你负责接待新生,你帮我提行李,介绍学校的情况,后来,你组织话剧社,我是演员,你教我念台词……我早喜欢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自然而然地喜欢上我,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说……”一阵秋风吹过,带着微微的凉意,淘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把大衣脱下披在淘淘身上,她推开我,泪流满面地喊着:“可是,今天下午,你说你不舒服,我担心你,就偷偷跟着你,发现你进了蛋糕店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一直待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要天天买蛋糕了,羽哥哥,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她很好,是不是?”

  “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淘淘,只有简单地回答她,“淘淘,你是个好女孩子,你会遇到……”

  “我不要听!”淘淘哭着跑掉了。

  九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和如烟在一起。

  只要没课的时候,我就会去如烟的小店,我们一起做各种各样的蛋糕,奶油的、巧克力的、樱桃的、青果的、酸梅的……我们还会用奶油喷上两个快乐的小人,紧紧拉着手,一个是禾羽,一个是如烟。

  偶尔,生意清淡的时候,我们就去海边,如烟最喜欢海,她说海水是地球上最温暖的一滴眼泪。在海边,我吻了她,我说如烟你答应过我,以后我都不允许你再流泪。

  如烟就欢快地笑起来,带着脸上的红晕,她说,禾羽,你来追我啊!我们奔跑着,嬉闹着,我会追上她抱着她转圈,我真的很想时间能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

  我看着如烟一天天变得快乐,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明媚,我想我们是幸福的,会一直如此。

  只是,两个月了,我再也没有见过淘淘。

  十

  突然间,淘淘来找我,给我两张票,是学校话剧团的。

  她瘦了很多,但是又恢复了以前调皮的样子:“羽哥哥,我们自己组织了一场话剧,你一定要来喔,对了,”她顿了顿,笑着眨眨眼睛,“叫上如烟姐姐,好吗?”

  如烟,她知道如烟?

  我和如烟并肩坐在剧院的第一排。

  幕起。

  医院里的晨光和如烟,晨光穿着绅士的小衣服,如烟穿着白纱的公主裙。

  晨光静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一圈蜡烛,如烟哭着唱歌。

  如烟的蛋糕店,如烟安静地做樱桃蛋糕,禾羽傻傻地惊异地看着。

  禾羽听如烟讲故事,如烟的泪水晶莹落下,禾羽坚定地说,如烟,我不会再让你流泪。

  海边,禾羽和如烟快乐地听潮涨潮落,看海鸥在碧蓝色的海面上次第飞过,远处,是刚刚升起的一轮暖阳。

  最后,是如烟的独白:“世界上有遗憾和心伤吗?有,而且有很多,而且有的,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伤痛。但是,我们要记得,温暖总是无处不在。我们要感激的,是我们永远都有一颗可以追求梦想和可以感受温暖的心灵。有爱,就有希望。我们,都会幸福。”

  幕落。

  如烟是淘淘扮演的,那神情竟然跟如烟有几分的相像。幕落的时候,淘淘在音乐声中缓缓走出来。

  “羽哥哥,这出戏是演给你和如烟姐姐的,我们排练了好久,对不起,我在有一天你上课的时候,偷偷去见了如烟姐姐,后来,我也经常去看她,我真的好感动你们的故事。羽哥哥,我想你们一定会幸福。”淘淘轻轻地笑了,“只是,我还可以做你永远的小妹妹吗?”

  怎么不可以呢?握紧了如烟的双手,我对着舞台重重地点头。

  如烟的泪水滴在我的手上,如烟,我还是让你哭了,我的眼泪也喷涌下来,我看到淘淘眼睛里也闪耀着泪光,那一刻,我们三个人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是的,请相信,我们都会幸福。

  (文/杨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