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黎明前的战争:那年白沙液街没了酒厂,这个月,我的“故居”也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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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白沙液街没了酒厂,这个月,我的“故居”也要没了2010/10/25




  10月23日,家住白沙液街的老张正在修补鱼篮。有时,他会到湘江边撒网捕鱼。他身后这栋很“稀罕”的木屋,“是四十年代修的”。图/朱辉峰

  潇湘

  狮子座,伪小资,伪文青,伪老驴。

  地质构造:1.8亿年的上三叠统到4亿年左右的泥盆统地层

  城市区划:长沙市岳麓区望月湖街道溁湾镇社区白沙液街

  生活方便指数:有武警医院,新一佳与步步高超市,有溁湾镇菜市场,很多公交与银行

  标志性建筑:河西交警大楼

  最值得推荐的一处流连地:五里堤散步

  最值得推荐的一个好吃处:强哥家菜馆,估计也拆了

  原来已没了。

  当年住白沙液街时,每周一起夜爬岳麓山的“爬友”告知,除了我们的集合地点武警医院,周边一片已拆除殆尽。

  我住的那栋也拆了?拆了。

  按照文艺女青年的搞法,“故居”没了,我应该“心里轻叹”一声才对。我是有多淡漠呀,秋风里埋头啃大闸蟹,波澜不惊。拆了就拆了吧。

  从我住进去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里会被迅速地拆掉。背靠岳麓山,紧邻湘江,西边是大面积的咸家湖与西湖,与最繁华的五一商圈仅隔一座橘子洲大桥,即使走路也不过半小时。这种风水宝地,却大多是杂乱的民房,谁都流口水的。

  我在这条街上,足足住了五年。自己跟自己别扭的青春,就此消磨完。这样想来,真的应该怅然一下,缅怀一下。

  白沙液街,不是白沙路。每每要跟的士司机补充介绍,就是白沙酒厂啦。我住到此街的2004年,酒厂还存在,街口路两边都是酒厂地盘,如今是一个叫麓山才苑的楼盘,高处望得到江,它让这条无比市井的街,终于“高档”了起来。

  拆迁的那段时间,上班的我每天从一堆抗议横幅间穿过,人们为了护卫自己旧日归宿,冬天围着火盆彻夜不眠。这种情绪,几年后,从街口转移到了里头。

  除了门脸变成楼盘,白沙液街似乎经年未改。如你所知道的那种市井老街,灰灰的颜色,一个接一个小门面的店铺,应有尽有。与之垂直的横街上,溁湾镇菜市场更是让人爱恋,卖菜的游摊从早到晚把街占满,菜农亲自出马,新鲜又便宜。早点选择多达一二十家,深夜11点卖水果的一溜摊子也还灯光明亮,只是把白天争相吆喝的喇叭关掉了。你可以想象我有多爱这个鬼地方,每次从拥挤的人群以及不识趣闯进来的汽车、摩托车中躲闪腾挪穿过,我心里总是会微笑:瞧,这才是烟火人间。这让搬到韶山南路的我至今不能适应,新住所周边对我来说,简直是“荒芜。”

  在长沙租过房的人,大抵都知道一个租房圣地“望月湖”。我猜测跨过白沙液街就属于望月湖地盘了,我最后搬离的住处,街对面是望月湖派出所与街道办事处,从二楼窗户里望着警车出出进进,有虚无的安全感。房东夫妇当初仅花十万就买下这套教师楼的二居室,委实是有眼光。“爬友”的情报其实略有误,我的此“故居”还没来得及拆,只是已搬空。

  这个很辣利的靠房租生活的房东我必须得写一笔。因为不喜欢垃圾放在门外,三个月后我拒绝了楼道口修鞋的女人每月3元代丢垃圾的“业务”,她便将垃圾全扫至我门口。不吭声打扫干净,三日后对方依旧不收手,我拍照、交谈录音,准备反击。女人追上门骂街,推搡至我擦破手臂,房东恰巧过来,腾地跑到楼下掀翻摊子,“你没有孩子么?人家一个小女孩子孤身在长沙容易么?你还欺负她!”我在二楼,鼻子顿时一酸。虽然我,早不是小女孩子。

  从这个窝,继续往前走,可以抵达我之前一个窝。那几乎是白沙液街的尽头,靠近五里堤的地方。五里堤是西湖渔场中一条路,月亮好时,随意走走,觉得已暂时遁形于都市,灯火那样的近,却不关你事。

  看房时房东就是从“尽头”端领进来的,我毫不犹豫地租下有着明亮卧室,且卧室外有一片宽阔水域,还有一排泡桐树的两室两厅。只是安顿后,第一次往江边街口走,几乎走到崩溃,这条街似乎永无尽头。

  去年离开时,已可搭电瓶公交,当年只能倚靠无处不在的摩的,三元可以到街口。房子不远处有棵600岁的大樟树,所以每次都跟摩的司机说到大樟树就OK。若是走路回家,远远望见它,心里顿时松弛:到家了。

  家。其实简陋,却是几个窝里最像家的。比如做电视民工时,最常半夜穿街而归,距离马栏山37.7元的士费的城市角落,无论多晚,那个被我异乡旅途中拐回来的四川男人都会到楼下牵我回家,通常还有一碗热汤伺候。彼时他是优秀的“饲养员”,这个对做菜有着执拗要求的白羊座男人,会为了买一块“有五层”的上等五花肉红烧吃,不惜在溁湾镇所有菜场与超市间左突又奔,甚至东渡河东,耗费数小时,令人发指。

  妹妹住在隔壁的房屋。空余的一间,父母偶尔也来住住,更多时候收留路过的、暂需居所的家伙们。此后这种日子再也没有。他往北,辛苦打拼,她向西,流浪与停驻。我再回到长沙,已是孤身,便搬到趋于繁华的那端。终不会做饭的我,想起那个上映过如此盛世华章的厨房,有念念不忘的充分理由。厨房里的男人最帅,我曾在QQ签名上如此谄媚于他,他说,不要脸。

  这条街来回地走,来回地走。我数过它有17家理发店,最便宜剪头发只要5块。哪怕芒果台第100遍播《还珠格格》,我看见守店的大姐阿姨们80%看的还是它。

  不过,我最熟稔的,还是吃的地儿。十里香蒸菜馆的蒸菜最好吃,最早年轻的男子还没女朋友,我们走时儿子都满地爬了。炒货店的老板来自沂蒙老区,他说长沙比老家好多了,可是安家不起。你去过山东没?没有。以后去我们老家玩吧。我提着瓜子笑着答应。哈尔滨饺子馆的夫妇每天下午2点到凌晨2点营业,跟我的作息完全合拍,我经常是他们最早和最后的顾客。胖胖的老板跟我打听笔记本电脑多少钱一台,高中的儿子很想要。3块钱一两的手工饺子,要卖很多才够吧。

  黄昏时会在十字路口卖麻辣烫的一对小夫妻,看着极其赏心悦目,男人原本学厨师,每个月收入尚可,“自己搞个小摊子多赚不了,但我喜欢这种自由。”哦,自由,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江西汤馆的老板娘,闲时会跟我扯儿媳的事,24小时营业,慰藉深夜的肠胃,她说生意最好是午夜1点后。长沙,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夜猫子城。作为一个资深夜猫子,我不表达点感谢,那是过意不去的。

  无论多晚回家,很多灯光都亮着。这边还没打烊,那边已开始为早点折腾。你看,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生活。艰辛归艰辛,笑容归笑容。

  今日我和男友忆苦思甜活动中,白沙液街的前三年毫无疑问被划入“苦日子”行列,从不会精打细算的两人经常陷入拮据。可是,那确实也涵盖了极其幸福的光阴,尤其对于五指压根不用沾阳春水的我而言。还有比一家人都凑在一起过日子,更好的日子么?好吧,如今的分离,就当是曲线救国。

  对于白沙液街,想来,最念的,是它所积聚的世俗暖意。我不关心将来它楼将建多高,房要卖多贵,贡献了多少GDP,今夜,我有点想知道,遍布拆字下,你们都去哪儿了。卖浏阳蒸菜的,修电脑的,理发的,卖麻辣烫的,爱看《还珠格格》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