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戳在哪里盖: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解析：传统滞胀说法并不适用中国，明年经济增长平稳回调

嘉宾
张立群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部研究员
宿景祥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
余江
清华大学中国财政税收研究所研究员

主持人
理财一周报见习记者
柯白玮

201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12月12日至14日召开，这是10年来最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向来被认为是中国过去一年经济状况的总结，也是未来一年宏观政策的指针，在国内外形势错综复杂的大背景下，作为中国最高级别的经济形势分析和决策会议，自然也是财经界瞩目的重点。
每年从七八月份开始，国务院各组成部门和直属机构，就开始加紧收集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有关的材料。各部门上报的材料由中央财经工作领导小组统筹。这个小组是中央政治局领导经济工作的议事协调机构，下设多个专门领域分局。此前市场有声音猜测，当前经济的复杂形势导致了此次会议的晚开。
本周三（10月14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结束，据新华社通稿，会议强调，在充分肯定成绩的同时，也要清醒地看到，当前我国经济发展中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的矛盾和问题仍很突出，经济增长下行压力和物价上涨压力并存，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节能减排形势严峻，经济金融等领域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潜在风险。
同时，会议指出，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增强调控的针对性、灵活性、前瞻性，继续处理好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调整经济结构、管理通胀预期的关系，加快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着力扩大国内需求，着力加强自主创新和节能减排，着力深化改革开放，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物价总水平基本稳定。
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折射出明年发展的哪些新信号？理财一周记者采访多位经济学专家，请他们对此次会议出台的政策予以解读。
明年经济增长平稳回调
理财一周报：会议指出，当前中国面临经济下行和物价上涨的压力，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经济面临滞胀？
余江：传统上的“滞胀”说法并不适用于目前的中国。197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发生的典型滞胀，年通胀率达到10%以上，经济增长率仅1%～2%甚至负增长。而中国总体上还在高速增长阶段。目前的确存在经济下行的压力，其中包含短期和长期两方面的因素。短期压力是周期性的，发达国家经济低迷，国内也需要消化前几年的投资过热。长期压力是结构性的，随着中国与世界先进水平的技术差距缩小，劳动力人口比重下降，高增速将逐步下滑。
张立群：不会，明年经济增长平稳回调是一个总的发展趋势，会回调但是幅度不会很大，中国经济增长应该还是在8%以上。谈到物价上涨压力，实际上，明年物价上涨的压力会比今年明显减轻。从研究角度来看，CPI的涨幅大概在3%左右，今年CPI全年的涨幅在5%左右。从大家的感受来说，通胀的压力会明显减轻，包括房价，可能不是上涨的压力，而是会下行。这主要是要进一步稳物价、控通胀的成果。是从防控的角度来谈，而不是说明年有更大的物价上涨压力。
宿景祥：不，我认为不是的。所谓的滞胀，是专指经济停滞，通货膨胀，这种情况，就像是1970年代的美国和欧洲出现的情况，一般经济不增长，物价水平会比较低，国家经济政策上，会扩大货币发行，这样既没有推动经济，同时又抬高了物价。中国经济整体还是不错，GDP增长率也较高。所谓的经济增长面临下行压力，是说，因为全球经济形势不好，相比以前，经济增长力度削弱。
理财一周报：具体来讲，未来如何有效化解这些风险？
余江：在应对方面，我并不太担心。用“稳健的货币政策”来控制物价是比较容易操作的。反倒是对保持经济增速，政府容易做得太多。多年以来的经济增长率都超过政府每年年初预订的目标。与周期性的短期压力相比，更应该考虑长期性的压力。
理财一周报：您估计2012年中国的GDP大概是多少？中国经济增速是否会继续放缓？
宿景祥：我们的GDP增速一般在9%左右，明年的GDP比今年低的可能性是有的，也就是说，明年经济增长速度比今年快是不太可能的。主要是因为现在国际的经济形势不好，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增长差，影响到我们的出口市场。中国应该在增速回落的同时，重点进行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的调整。
张立群：估计略高于8%，低于今年，但不会低很多。一个是外部经济形势，明年总体增长状况也比今年差，外贸出口的增长会下降。二是投资的增长，特别是房地产投资，会随着房地产的降温向下走，这两块会使经济增长放缓，但是不会下降很多。
财政政策积极、货币政策稳健
理财一周报：会上决定，中国在2012年将保持积极的财政政策不变。在财政政策方面，财政支出将会更多地投放在哪里？
张立群：实际上，从2009年开始，一直实行的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只是现在的重点，已经从扩大政府开支，转到结构性减税。重点是通过减轻企业负担，改善企业发展环境，操作方式不一样。注重通过财政政策配合产业政策，来支持经济结构调整，支持企业的转型升级。
余江：积极的财政政策意味着扩大政府支出，由于财政收入的增长速度很快，未来的财政支出规模还将大幅增加。这也对中国政府的公共治理提出了更严峻的挑战。具体的支出结构上，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民生性质的支出比例有望扩大，而生产性投资、基础建设投资的比例会缩小。结构性减税会有所推进，但影响不会很大。
宿景祥：扶持一些要优先发展的产业，如高新科技产业和节能减排产业，也要扶持内地经济发展。这是积极财政政策。另外，增加社会收入，以增长购买力。积极的财政政策的对立面，是紧缩的货币政策，就是减少财政支出，削减对以前支持产业的投入，以及社会福利。欧洲现在是处于这个阶段，减少财政支出，应对赤字，中国不是。
理财一周报：稳健的货币政策，意味着会采取怎样的措施？会怎样通过货币政策管理通胀？
余江：国内的货币政策是采取利率水平和信贷规模双管齐下的调控体制，信贷规模控制带来的影响还更大一些。预计存准率会略有下调，总体信贷规模增速略有放大，但政策行动会比较谨慎。
张立群：货币政策，今年也是稳健。但是，今年的稳健，包含着从宽松向稳健的调整，是由宽松模式向稳健模式转变，所以大家感觉到货币政策是在收紧。今年的货币政策调整基本已到位，现在的货币政策是稳健的。当前通胀有所回落，给货币政策的调整创造了空间，央行也已经通过下调存准率等措施开始预调、微调。明年是围绕稳健，有意加强预调和微调，保持货币供给量
的合理增长。微调针对经济形势的变化、结构调整、企业转型的需要以及热钱流动方向等多种因素。
宿景祥：稳健的货币政策就是不会大规模放松信贷，但也不是紧缩的货币政策，强调以稳为主，不要出现大规模通货膨胀和债务收不回来的情况。
理财一周报：哪些因素促使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货币政策？
宿景祥：这是比较充分地考虑到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因素，做出这样的判断。国内的政治经济还是比较健康的，主要是国际经济因素的发展。一个经济体，能保持每年8%到9%,乃至10%的速度增长，常年保持良好经济增长，能说它不好吗？目前，虽然有一些问题，如收入分配不均，房价较高，这都是次要的。
扩大内需的重点在改善民生
理财一周报：之前有分析人士指出，今年累计的财政盈余强劲，给予政府更多空间采取行动，实施较大规模的减税。这意味着有更大的减税空间吗？
张立群：2012年，“减税”而非“增支”将成为积极财政政策的重心所在。从今年前11个月的全国财政收入增长态势看，也是有可能的。
宿景祥：对于个人来说，税在中国，将来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的趋势，因为中国的税主要是间接税，直接从个人手上征税比较少，主要是所得税（如银行利息所得税），其他的税都是间接征收。比如消费税，美国和加拿大都有，中国消费税放在营业上。从个人手上征税在财政收入中比例小。
理财一周报：您认为明年改善民生主要可以从哪点出发？
宿景祥：控制物价，加强对物价的管理。
张立群：我觉得是控通胀，控通胀主要有两个考虑。一个是从保障和改善民生，保证货币购买力的角度。还有一个，是转方式，调结构，深化改革，创造好的环境。在物价涨幅比较低，市场竞争压力比较大的环境中，通过竞争压力的加大，来推动企业加快升级转型。明年，控物价，应该更主要是以预防为主，明年物价的大发展趋势是涨幅回落，包括CPI、PPI、房价。因而，明年改善民生还是主要在稳增长方面，就是防止经济增长出现过大波动，防止对就业和居民收入产生过大影响。
理财一周报：会上指出，把扩大内需的重点更多放在保障和改善民生、加快发展服务业、提高中等收入者比重上来，如何扩大内需从而改善民生？
余江：扩大内需实质是指国内需求结构的调整，从投资和出口转向消费，归根到底要求对收入分配格局进行调整。首先是在政府、企业和居民三者之间的分配，特别是政府财政收入增长过快的势头急需遏制，企业则需要解决分红问题，国企应该强制性大幅提高分行比例，民企则可通过税制改革等措施来鼓励多分红。其次是缩小居民内部的贫富差距，这里的办法不少，如提高社会保障、保护弱势群体等，我最关心的两条是：1.开放市场，消除权力寻租和垄断，鼓励平等竞争，例如各大城市的出租车行业应允许个体经营；2.建立全国性的社保统筹体系和平等的市民待遇，实现劳动力在城乡和地域之间真正的自由流动。
张立群：改善民生，这次公告中没有具体讲清楚，但是我觉得，在教育、医疗、保障性住房，这方面的水平加快提高，扩大覆盖面都是比较重要的。在扩大内需方面，特别提到要合理增加城乡居民特别是低收入群体的收入，这就包括提高个税起征点，加大转移支付，补贴性的支持力度。更加积极的就业政策，支持技术密集型产业和小型微型企业发展，完善社保，扩大养老社会保险覆盖范围，做好医药体制改革。
宿景祥：一是着力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要合理增加城乡居民特别是低收入群众收入，拓宽和开发消费领域，促进居民文化、旅游、健身、养老、家政等服务消费；加强城乡市场流通体系建设，提高流通效率，降低物流成本；强化监管和服务，坚决打击商业欺诈、制假售假行为，让广大群众放心消费、安全消费。要保持适度投资规模，优化投资结构，重点抓好在建和续建工程，确保国家已经批准开工的在建水利、铁路、重大装备等项目资金需求。
亟待调整经济结构
理财一周报：会上指出，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和国内经济运行新情况新变化，要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具体来说，经济结构可以如何调整？
余江：有人注意到，2000年以来每届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都提到“经济结构调整”。在理论上，结构问题一般都是长期问题、宏观问题的同义词。经济结构调整可以覆盖产业结构、需求结构、收入结构等多个方面。上面已谈了收入结构。在需求结构上，为增加消费，要求减少投资和出口，还要求减少储蓄。
但这是个比较长期的任务，从人口结构看，储蓄减少会是个漫长的自然的过程。另外，居民的房地产投资也不同于一般的生产投资，短期内也很难降低。在产业结构上，由于综合性的比较优势，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地位还会保持较长时间，服务业、高价值产业的比重提高也是个长期的任务。
宿景祥：一方面，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另一方面，将产业向内地转移。加强对中西部地区、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发展的支持，协调区域发展。
张立群：这次全会的公报中也描述得比较清楚，第一个就是扩大内需，特别是着力扩大消费，以保障和改善民生为重点，来扩大消费。谈到战略新兴产业的发展，提高自主创新能力。
理财一周报：经济结构调整过程中，可能面临什么问题？
余江：我担心的问题是，不该把宏观问题同地区发展、长期任务和短期业绩混淆。例如有的地方政府为“加快”结构调整采取行政干预，提供大笔补贴，结果我们很快看到，光伏、风电产业出现过剩，很多新兴产业其实是组装车间，并没有真正的创新。中央政府需要从长期性、全局性和制度性的视角来看待结构调整问题。
“稳”中求“进”求解
理财一周报：会上提出，“推动明年经济社会发展，要突出把握好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如何在“稳”中求“进”呢？
宿景祥：会议提出，推动明年经济社会发展，要突出把握好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保持物价总水平基本稳定”仍是“稳”中重要一环。世界经济形势总体上仍很严峻，世界经济增长放缓，国际贸易增速回落，是自然的，11月出口增速创9个月新低，贸易顺差下降34.9%。中国的国家经济增长不能仅仅靠出口，靠出口拉动经济增长是阶段性的，是换取外汇收入，引进技术，促进经济实质发展，是在保持增长的宏观环境相对平稳的前提下，重点转向结构调整和改革突破。
张立群：明年国际经济形势将会十分复杂，欧债危机前景不明朗，把稳中求进作为明年经济社会发展总基调，也是出于防控风险的目的。国际市场波动对本国经济增长的稳定性的影响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应千方百计做好自己的事情，要摆脱对外需的过度依赖就需要发展内需，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制度和技术创新的能力，确保经济增速不出现大的滑坡。我国经济回升的基础尚需继续巩固，因为还面临不确定的因素。要着力增强来自市场的投资力量，这对内需增长的可持续性是非常关键的。
2011年是宏观经济政策由危机应对型向常规型转变的关键之年，政府应对危机，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在不断调整、退出，经济增长越来越多地依赖于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以居民家庭和企业等微观经济主体行为调整为基础的发展方式转型正在逐步推进，家庭购买活动和企业转型升级活动对消费、投资增长成为深层次决定性因素。
理财一周报：您对明年经济的发展持乐观的态度吗？
宿景祥：我还是比较乐观，虽然欧洲深陷危机，美国经济复苏疲软，国际经济金融环境动荡，但是中国经济国内市场很大，内部发展潜力比较大。如果说有需要注意的问题，我觉得还是要应对好贸易保护主义。

新闻链接
2012年新提法解读
形势判断
“增长下行压力和物价上涨压力并存”
新提法：目前，我国经济增长下行压力和物价上涨压力并存，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经济金融等领域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潜在风险。明年经济社会发展要突出把握好稳中求进的工作总基调。
解读：对于明年经济增速，目前大部分机构预期将保持在8%～9%之间。从会议“稳中求进”的总基调来看，中央对于明年经济增长的放缓不太担心。交行金融市场分析师唐建伟表示，从会议的措辞看，中央认为目前经济增长、通货膨胀等几个目标趋向平衡，即使未来两个季度经济增速出现较大幅度的下滑，也不会很快推出刺激政策，因为认识到过去10年10%以上的增速不太可能出现。

货币政策
信贷合理增长 流动性将有所放松
新提法：继续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货币信贷总量合理增长。
解读：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分析称，在货币政策上，今年绝大部分时候的操作实际上是稳中“从紧”的，明年则是总体“稳中向松”。
目前，大部分机构预测称，明年的新增信贷额度目标将由今年的7.5万亿元增长到8万亿元。估计未来存款准备金率将有4次~6次的下调，可向市场释放1.6万~2.4万亿元的流动性，可令名义GDP增长3.2%~4.8%。今年不排除再次下调一次。目前大部分机构预计，利率短期不太可能进行调整。

需求结构
跨越陷阱 让中等收入者变多
新提法：牢牢把握扩大内需这一战略基点，重点更多放在保障和改善民生、提高中等收入者的比重上来。
解读：这是本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最大亮点。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曹远征表示，提高中等收入者比重，也即要求居民收入的每年工资增长不低于8%。有经济学家表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提高中等收入者比重，表明中国正力图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改变财富分配失衡，收入差距过大的局面。这也将成为中国未来30年从国富到民富转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