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保罗哈登训练:高考考出个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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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天茶舍』高考考出个贾宝玉
作者:孟庆德 提交日期:2002-7-15 16:32:00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1977年中国大陆恢复高考,当年一道《砍树容易种树难》的作文题目引起全社会的讨论,到21世纪第一年一位考生一篇《赤兔之死》又引得互联网上众人瞩目,二十多年的时间,每年高考作文出题使得多少专家学者费尽了脑筋,到今年,一道高水平的作文题目终于呈现在大家眼前,那就是地球人都已经知道了的《心灵的选择》。
  
    这个题目是由一则短文支持并范围着的,这则短文用网上朋友老酷的话说是讲了一个道德故事,老酷对这则故事概括简炼:“一个将死的登山者在暴风雪中遇到一个冻僵的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做出决定,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把那个人救活。最后,他获得了成功,救人者和被救者互相搀扶着脱离了危险。”
  
    这个题目无论如何都得说出得很高,高就高在倘把它放在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面前,小朋友们也马上就会知道出题者要他们说什么,倘把它放在我们小学或中学的学生面前,小学或中学的学生就不仅知道出题者要他们说什么,而且知道光说出来不行,还得铺成一篇文章,而把它放在我们那些高考应试考生面前,那些应试考生就不仅知道出题者要他们说什么,不仅知道要把它铺成一篇文章,而且还要作得漂亮,要作得有内容,要作得像一个考大学的人所作的,而要把这样一篇本没有太多话好说的文章作好,那还真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那还真是需要水平的。
  
    有网友说:“这种题目其实已经含有出题者的倾向在里面。”有网友说:“应试教育教会了我如何说谎话。”古来多少出题者,出题皆含倾向性,而我们的应试教育,它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唐高宗永隆年间开始、唐玄宗天宝年间大盛的试帖诗,其中就高悬着一道律法,那就是:“不准骂题,不准作反面文章。”上面只要一道题出,“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你就得想方设法告诉天下纵天降大火也不准从窗户跳出去,“子曰述而不作”,你就得挖空心思告诉人们我们只要听前人的就行了什么都不要再作了,哪怕上面出一道题说月亮是黑的,你也得想尽办法挖空心思用你的毛笔把月亮涂成黑色。纵周作人也早都说过,策论与八股,早已毒化和麻痹了中国人的大脑,纵反叛如贾宝玉,个性如林黛玉,遇上《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和《人不知而不愠》这样的题目,也不得不写下“圣人有志于学,幼而已然矣”和“不以不知而愠者,终无改其说乐矣”这样的文字,当贵妃娘娘命令歌颂“大观园”,也不能不顺着娘娘的意思盛赞“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宸游增悦豫,仙境别红尘”。
  
    《红楼梦》原名《石头记》,这是为女娲炼了要去补天的那块石头作的一篇记,这原来的名字原本也很具象征,这块石头原本是要去补天的,就在那一代又一代考生汹涌澎湃地奔向考场的大背景下,他有幸也要奔赴考场了,他要奔赴考场就得把舌头修剪得和大家一样长短,就得和大家发出一样的声音,就得和大家说一样的话,哪怕他早已看出那天已非他所能补,他也只能围着那题目把话说得漂亮,说得动听,只有这样,那扇大门才会为他敞开,他要还想在这世界上生存,他不跻身那考试的洪流,岂不就等于自绝于人类,岂不就等于把所有的亲人都得罪了?但贾宝玉实在对那千年大考厌倦透了,他若不想再走进那古老的考场,他若不想再去进行那千古一贯全无头脑全无自己的说话,他就只能毅然脱离红尘。
  
    有学者说,中国无学校不有围墙。何博传在他的《山坳上的中国》中写道:“我们的学生是被捆起来读书的。”他说:“中国学生的这种情况是深有传统的。从封建时代八股取士开始,读书为要当官,当官就要听话,怕担风险,怕负责任,不敢选择,不敢探索,习惯于俯首听命,循规蹈矩,易于接受种种僵化的思想。这种文化传统是导致我国近代落后的重要原因之一,其影响至今普遍存在,尤其是在教育系统中存在。”有人指出,现在的学生重理轻文。又怎么能不轻文呢?既然想到手中所举原不过一敲门的砖头,那就到时候照规矩举起,敲过门后扔掉,又费那劲干什么呢?不管怎么说,门总是要进的啊。
  
    1901年,八股文章废,1905年,科举制度被废除。但是,直到20世纪60年代毛泽东发现我们的考试还是八股文章那一套,直到21世纪的现在我们发现我们的教育仍无太大进步,而一道题出,为什么连小孩子都学会条件反射般地马上领会出题者要他们说什么而又能马上就自觉自愿扔掉自己开动大脑努力去作呢?这说明我们整个民族已养成一种习惯了。
  
  
   2002.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