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热”，该退烧了

　　观察记者 潘振华

　　日前，成都市教育局出台多项措施，铁腕“封杀”奥数，引来了家长们的一片叫好声。小学生该不该上奥数班一直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话题，不少地方开办奥数班成为了一种时髦，而家长们也竞相追逐这时髦，从而使奥数培训成为了一项规模庞大的产业，奥数从兴趣班变成了不得不学的一门课，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玄机呢？

　　奥数，变异的兴趣

　　什么是奥数？“奥数”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简称。1934年和1935年，前苏联开始在列宁格勒和莫斯科举办中学数学竞赛，并冠以数学奥林匹克的名称，1959年在布加勒斯特举办第一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奥数传入中国也就是近二三十年来的事，从1986年起，我国基本上都派足6名选手正式参加国际奥数比赛，到2008年，我国已取得了1 4个团体第一，成绩可谓相当辉煌。

　　在1990年代初期，奥数并不如现在这般火热。到了1998年以后，奥数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一个直接的原因就是初中入学考试取消，不少中学为了招收优秀生源，便将奥数班成绩作为标准。至此，奥数一步步走向畸形，功利化、低龄化趋势日渐明显。各地的奥数班林立而起，家长们趋之若鹜，将奥数作为了择校利器，有的地方甚至到了“花钱都上不到”的地步。2005年，北京、广东、河北、浙江、江苏等地纷纷采取措施，禁止举办收费的“奥数班”，并叫停“ 奥赛”，但收效甚微，不该办的还在办，钱也照收不误。

　　曾经的奥数是围绕着在数学上有天赋，并且领悟能力比较出色的高中生展开培训，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奥数有兴趣爱好。没有想到后来那些参加奥数得奖的同学，被大学破格录取了。奥数带上了功利性，很多学校就把奥数作为招取生源的“门槛 ”，家长要送孩子学奥数，而不少人把奥数看成赚钱的工具。随着奥数学习的低龄化，小学生学习奥数竟然占了大头。正如教育专家杨东平所言，今天的“奥数”早已不是什么业余爱好、兴趣培养，而是围绕“小升初”进行的高度商业化的择校竞争。

　　要读到名校，就要经过层层考试，而奥数题无一例外地被放在了这些考试中，没读过奥数班的，最多考个二三十分，读过奥数班的则分数要高得多。一位家长这样说：“孩子已经无法选择自己的爱好，因为升学只看奥数，不看其他。奥数已演变成必修课。”为了上奥数班，多少孩子的课余时间被占用，多少孩子的兴趣爱好被抹杀。

　　获得过世界著名数学大奖的安德烈?奥昆科夫对中国小学生拼命学奥数感到十分不解，他本人就从没有参加过这类数学竞赛。他甚至觉得那些太难、太刁钻的题目，很可能伤害了孩子们学习数学的兴趣，就如同自行车，对人们来说是好的交通工具，但是并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喜欢骑车、必须骑车，或者是被强迫着参加自行车比赛。

　　随着奥数从兴趣渐渐变异，也直接导致了目前社会上盲目追逐奥数的风气。记者了解到，庞大的奥数学生队伍中，只有1%—2%的学生能考取相应奖项，从而被名校录取。据介绍，奥数比赛有全国小学奥赛、初中数学联赛、高中数学联赛三类。据了解，三项比赛初赛只要报名都可以参加，初赛的10%可进入省决赛。初赛的5%参加省决赛可获一、二、三等奖。目前成都择校基本上只认一等奖。从上面的获奖数量分布看，一等奖只有1%—2%。也就是说，98%—99%的学生学奥数，只是起到陪练的作用，并不能达到免试读名校的初衷。

　　奥数背后的经济锁链

　　小升初名校的争夺热引发了家长和学生寻求奥数培训的热潮，而考试经济的利益驱使则使得奥数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

　　围绕“小升初”激烈的择校竞争，也形成了奥数培训和测试的经济链条。这个奥数利益链条中有重点中学、重点中小学数学老师、社会奥数培训机构以及相关出版机构等。经过奥数培训、竞赛、推荐、测试，重点中学能得到他们满意的生源，培训机构、重点学校数学老师、奥数教辅出版机构也能从中得到不菲的经济利益，这是一个多赢的局面。或许，这就是“奥数经济”兴旺发达，奥数培训与名校捆绑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要致富，教奥数”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一位资深小学校长坦言，“奥数”养活了不少人。“奥数热”的直接结果便是催生了包括教育培训、教材出版、房屋租赁等行业在内的庞大的“奥数经济”。“奥数”班的利润收入占到不少培训机构相当高的比重。

　　据统计，仅一个北京市场，一年的奥数经济就能达到20亿元。在杭州，奥数经济这块蛋糕有多大，我们不妨以杭州主城区为例，做个简单的估算。记者从教育部门处了解到，杭州主城区小学三到六年级的学生约为八万人，综合几位老师统计的数据，约有50%的学生在外面参加奥数或各类数学辅导班培训，也就是4万人。从杭州几家民营奥数机构处，记者得到的信息是一年的奥数班学费约为1300—1500元(这还不包括寒暑假的培训费)，四万小学生在这部分培训的开销就达到近6000万元；如果四万人中的两万人参加“华罗庚杯”、“希望杯”等各类奥数竞赛，那么算上参加这类数学竞赛的报名赛、赛前班学费、各类教辅资料费等，合计超过了2000元，学生在这部分的开销达到了近4000万元。据保守估计，仅仅一个杭州主城区，就有一亿元的市场蛋糕，难怪那些奥数培训班、老师们都要争着去抢这块蛋糕了。

　　据一位奥数老师透露，现在各类民办机构的奥数老师绝大多数由小学数学老师兼职，还有一部分大学生，其中尤以一些名牌小学的数学老师更是抢手，好一点的奥数老师，在外兼职的收入一年就能达到五六万元。

　　这还不算什么，一位家长向记者透露，小孩的数学老师就在家里给学生们教奥数，每星期三晚上上一个半小时，每次 50元，而一起上课的学生有近20个，粗略一算，这位老师一星期就赚到了1000元。据悉，这名老师由于奥数教得比较好，很多其他学校的学生也都望风而来，所以，这名老师基本上每天都有差不多20名学生在那上课，这样一算，一年下来收入能有三四十万。记者也见到了这位家长的孩子小柯，小柯今年读五年级，在班级里是班长，又弹得一手好古筝，同时又特别喜欢英语，但是为了读一个好的初中，不得不去学习奥数，家长告诉她，如果她不去学好奥数，就不让她学习英语的培训班。小柯告诉记者，要到这个数学老师家学奥数可没那么简单，“进去第一天，老师就给我们发了一张考卷，让我们做，算是摸底考，成绩差的就没得读，我只考了67分，考得好的考了92分。以后每次去老师都会布置作业，还告诉我们，即使做不出来也不能问爸爸妈妈，因为我们要学的是老师教的方法。每个月还会进行一次大考，考得不好的人还会被淘汰。”

　　这样的培训，对于收入不错的家庭还吃得消，可是对于一些工薪阶层就有点难以消受了，一位家长在网上博客中这样写道：“家庭月收入扣掉房贷的钱才剩余了3000多，孩子的课外补习费就占了2000元，其中奥数占大头。奥数是吸血鬼！”

　　“封杀”奥数，

　　教育改革第一步

　　在这次成都市教育局出台的措施中，主要有以下四条：一，教师校外兼职教奥数或私办奥数班将被严处甚至开除；二，民办学校小升初或初升高的“自主选拔试题”不得有奥数内容；三，公办学校以奥赛成绩选拔学生，校长最重可“撤职”；四，教师进修校、少年宫等“半官方”培训机构停办奥数班。

　　无论是从力度还是全面性上，这无疑都是成都历史上“对奥数整治最严厉、最彻底”的一次，效果如何，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有专家将这次的“封杀”奥数比作是教育改革的第一步。但是要如何“封杀”才能彻底杜绝呢？剖析“疯狂的奥数” ，表面上看，是因为利益驱使，从更深层次观察，还是教育资源的不均衡所致。

　　一位重点小学校长坦言：“奥数只是划分稀缺教育资源的一个‘标准’，均衡教育资源的问题不解决，还会有更多的 ‘标准’出来，听说棒球也快成热门了。”学生要进好中学，学校想要好学生，但是小升初不考试，在没有更好的选拔机制的情况下，“奥数热”自然而然地成了两者对接的平台。虽然奥数培训干扰了正常的教学秩序，加重了学生负担，但是光光“封杀”奥数，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一个个新的“奥数”又会出来，比如作文、英语等等。

　　在采访中，记者还发现部分教师借着奥数辅导的名义，强迫自己班级的学生参加辅导，实际上大部分的辅导内容都是课本中的内容，但是老师在课外辅导讲过的内容就不再在上课时重复，因此学生们不得不参加。“封杀”奥数在一定程度上能打击这部分教师不讲师道、唯利是图的恶习歪风。

　　在当前的情况下，“成都整治”可以说是一个试点，其中要克服的阻力有多大，难以想象。不过由这个行动，可以提醒各地政府在对待教育时都能有成都这样的魄力，采取切实措施整治奥数等特长教育问题，净化我国的义务教育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