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画建筑:金正日的最后一年

12月17日，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因突发心脏病去世。这位东北亚政治强人之死，立刻引发了全球关注。没了金正日，朝鲜何去何从？
从金正日最后一年的举动来观察朝鲜未来的动向，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视角。尽管朝鲜以神秘著称，但从新华社、央视等权威媒体的公开报道，仍然可以管窥金正日在生命的最后一年在思考什么、在做什么。
12月14日，金正日视察部队
2011-12-20 第 1919 期
今日话题
带领朝鲜走向“改革开放”？
金正日在李克强陪同下参观中关村
师法中俄，建设“经济大国”
2011年元旦，朝鲜党报《劳动新闻》发表了一年一度的新年社论，除了有一小部分是关于党和军队作用、南北关系及国际问题等必要内容外，从头至尾都在强调经济。
去年，金正日曾称，“我们迄今还没有实现”他的父亲金日成提出的“朝鲜人民应该能够吃上白米饭、喝上肉汤、穿上丝绸衣服、住进瓦房”的目标，“人民生活水平存在不尽如人意之处，决心尽快改善民生”。在朝鲜看来，朝鲜已经建成军事大国、政治大国和思想大国，唯一没有完成的就是经济大国建设。而2012年是金日成诞辰100周年，因此，发展经济，打开强盛大国之门成为朝鲜的目标。
1月15日，朝鲜颁布了《国家经济开发十年战略计划（2011－2020）》。朝鲜官方表示，这一计划制定了在2012年打开强盛大国之门的框架。该计划覆盖的期限为2011年到2020年，计划将分两个阶段实施：2011年到2015年为第一个“五年计划”，这一期间的重点项目主要是基础设施建设，涵括铁路、公路、港口、机场、电力、能源、钢材、农业等领域，5年内总投资规模约为1200亿至1500亿美元。
为实现“强盛大国”，金正日不仅继去年两度访华后今年再次访问中国，并时隔9年再次访问了俄罗斯。这两次访问，外界普遍认为其中一个主要目标是考察中俄的经济。尤其5月份的访华主要集中在中国经济的“心脏地带”，“旨在学习中国经济繁荣的秘密”。
就在去世前两天，12月15日，金正日还刚刚视察了这次出访后的成果，亲临朝鲜首家大型超市“光复地区商业中心”进行“现场指导”。这家超市是5月金正日在中国参观扬州大型超市华润苏果后指示开设的。
韩国总统李明博认为，朝鲜与对外开放的国家频繁接触，会给朝鲜的经济发展带来正面影响。
6月，朝鲜还通过了“黄金坪和威化岛经济区的开发计划”。据推测朝鲜拟将黄金坪岛变成中国企业的工业园区，类似韩国企业所在的开城工业区。朝鲜同时还在开发东部沿海城市罗先，试图将其建成一个“外贸中心”。
另外，朝鲜今年还继续实施了行政区域改革，把原属平壤市管辖的江南郡、中和郡、祥原郡和胜湖区域等划入黄海北道，缩小了平壤市的辖区，由此，原本为2630平方公里的平壤市面积缩小了约一半，原本300多万的人口也减少了约50万人。这意味着朝鲜实行配给制的地区进一步缩小，大部分居民的生活将交给市场。
强调科技发展是“建设强盛大国的生命线”
在这一轮的经济建设中，金正日非常强调“科技兴国”，声称“要把科学技术作为建设强盛大国的生命线”，这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提法非常类似。在朝鲜的元旦社论中，更是具体地指出今年则要制造出“具有世界竞争力”的产品，各部门要努力赶超“世界科学技术水平”；城市规划和设计要顺应“世界发展的潮流”；要把平壤建成无公害的“世界级都市”。
一个标志性举动是，金正日在访问中国的过程中，参观了北京中关村的IT企业“数码神州”。
而在今年1月，金正日还会见了埃及奥拉斯科姆移动通讯公司主席兼CEO萨维里斯进行了“热情友好的”交谈。2008年12月，朝鲜政府与奥拉斯科姆公司合作，引入3G网络，截至去年9月底已达大约30.1万用户，而今年4月，据称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45万。朝鲜的目标是，2012年的手机用户要达到100万。。
更“潮”的是，朝鲜官方还玩起了twitter、youtube和facebook，在这些国际网站上发布即时信息，例如“我们是金正日同志的后代。在世界上，即便在孤岛上，也充满希望地吹着温暖的海风”之类的消息。另外，据称金正日十分喜爱苹果的手机和电脑。
用视察行动来推进“强盛大国”的建设
2009 年，金正日视察军队、观看军队演出等占了总数的三分之二强；2010 年则是倒了过来，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经济部门或单位，其中包括煤矿、电站等国家大型基础建设。2011年，金正日更是频频视察经济部门或单位，如南浦玻璃瓶工厂、平安北道鸭绿江仪器综合工厂、平壤蔬菜研究所和花卉研究所、咸镜北道金策钢铁联合企业等等。在中俄出访时，也主要是考察两国的企业，甚至从俄罗斯结束访问返国经过吉林时，也要考察几天。
就在金正日去世的12月，金正日还9次出外视察，包括即将开业的光复地区商业中心和Hana音乐信息中心，朝鲜方面称其“因心脑血管疾病长期接受治疗，其在进行旨在建设强盛国家的超强行军中因精神体力上的过度劳累”导致突发心脏病，看起来并非虚言。
但仍然强调“自力更生”
虽然，金正日高度重视经济建设，但与中国的改革开放似乎有个很大的不同，就是对“开放”非常警惕。在南浦玻璃瓶工厂视察时，金正日强调“朝鲜人民要永远高度发扬自力更生精神，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所有问题”；在视察咸镜南道咸兴市工厂企业时，他表示“朝鲜一定要用本国技术和力量建成强盛大国，这是朝鲜劳动党和人民坚定不移的信念和意志”；而在视察成津炼钢联合企业时，金正日更是声称“自立更生是引领朝鲜走向胜利繁荣的必胜宝剑”。
这意味着，朝鲜在吸收外资方面仍然放不开脚步，大有“关起门来搞建设”之感。
其实，朝鲜不仅在开放方面很谨慎，对改革的态度也时有反复。90年代的饥荒后，朝鲜一度放松对经济的管制，建立了不少规模比较大的市场，也容忍私人间买卖的存在。
但2007年强硬派人士金英日就任总理以后开始实施“审查（指管制地下经济）”。朝鲜2007年10月采取了只允许50岁以上的女性做生意等管理措施，7月还曾经封闭了代表性的平城市场。2009年1月则在境内张贴告示，宣布将市场上出售的商品限定为个人生产的农产品、肉类（牛肉除外）和服装。而其余工业品和进口商品必须在国营商店里出售。这一措施近乎于“封闭市场”。到了2009年年底，“货币改革”更是给了市场化最沉重的一击。
然而今年年初，媒体报道朝鲜核武器部队因为严重缺粮而抗命，整个朝鲜的粮食问题非常紧张，而韩国的李明博总统上台后对朝态度强硬，拒绝提供援助。因此朝鲜处于内忧外困，这也许可以解释今年朝鲜为什么再度走向“改革开放”。
对外关系：引中俄为外援、向美韩示和解
梅德韦杰夫会见金正日
访问中俄，强调睦邻友好
2011年，金正日再度访华，并获得了最高规格的接待。这意味着，在执政朝鲜的17年的7次访华中，最后两年占了3次。并且李克强、李源潮、张德江、孟建柱等中国高级官员也纷纷访问了朝鲜与金正日会见。这表明，金正日的最后一年，高度重视与中国的关系。
在祝贺《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缔结50周年的贺电中，金正日称， “我确信(朝中双方)会强化和发展战斗的团结、友好和合作”。
更为令人瞩目的是，金正日时隔九年后再度出访俄罗斯，并与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会面。除去讨论两国经贸合作、半岛局势以及六方会谈等双边关系和地区热点问题外，这次访问的一个瞩目成果是，有消息称，两国的协定包括计划于明年进行联合军演，这是朝鲜历史上极为罕有的。
向韩美表示和解，欲重启六方会谈
与去年“天安舰事件”、“炮击延坪岛事件”造成的紧张气氛不同，今年朝韩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和缓。金正日的态度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今年4月，金正日在与美国前总统卡特的会见中表示，朝鲜愿与六方会谈所有当事国举行没有任何条件的协商，并已准备好随时与韩国总统李明博会晤讨论所有问题。
6月15日，朝鲜发表了纪念《北南共同宣言》倡议书 。《北南共同宣言》是2000年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访问平壤与金正日会谈后签署的文件，宣言称，朝韩将自主解决国家统一问题，开展各领域的合作交流，举行当局之间的对话。 在这次的倡议书中，朝鲜呼吁所有朝鲜族同胞团结起来，实践《北南共同宣言》，称实践《北南共同宣言》是避免当前局势走向军事冲突的唯一途径。三方委员会将带头推动民族和解和团结，实现自主和平统一。
对于美国，朝鲜也表示了强烈的和解态度。10月13日，金正日接受了塔斯社的书面采访，就朝美关系表示“只要美方从现在起放弃敌视政策，朝鲜愿意与其改善关系”并重申“朝方要求尽快无条件重启六方会谈的原则立场不变”。
对此，美国方面也表示了欢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邀请朝鲜官员赴美进行了商谈。在10月底于日内瓦举行的双方最近一次会谈中，美朝表示“尽管双方存在分歧，但在一些问题上双方正在逐步弥合分歧”、会谈“向积极方向迈进”。
而近日，据美联社报道，美国宣布将于本周内对朝鲜提供粮食援助，朝鲜也将于数日内宣布停止铀浓缩，还决定中止核试验和弹道导弹试验，并允许2009年被驱逐出境的国际原子能机构核察团再次入境。而金正日的突然去世，不知是否会对此造成影响。
仍然强调“先军政治”
金正日赠士兵烤肉的海报
“一如既往地巩固军事力量”
自1995年金正日接班不久后提出“先军政治”这一概念以来，军队在朝鲜就有着特殊的地位。近两年金正日虽然重视经济建设，但没有减弱对军队的重视。今年以来，金正日多次带领接班人金正恩视察军队，他向士兵宣称，“保卫祖国是最大的爱国，而爱国是神圣的时代使命”。
今年4月美韩军演之际，朝鲜党报发表社论，称“朝鲜将根据局势发展和现实要求，一如既往地巩固军事力量，并将首要力量集中于加强自卫国防力量的核心——朝鲜人民军的建设。只有这样，才能从军事上确保社会主义强盛大国的建设”，并要求国防工业部门在“强盛大国”建设中发挥作为“突破尖端技术的先驱者和引领整个经济发展的火车头”的作用，人民军官兵发扬革命军人精神，成为全社会的榜样。
7月21日，据朝鲜朝鲜媒体报道，金正日向正在熙川2号发电站施工现场服役的朝鲜人民军官兵赠送了烤肉。对此，朝军感动得热泪盈眶，并在街上贴了题为《啊~烤肉》的海报。
仍然强调在民众心目中的绝对地位
今年是朝鲜的“主体100年”(金日成诞辰为“主体元年”)，朝鲜当局一如既往地重视金正日的在民众心目中的绝对地位。在今年2月15日，即金正日的生日和朝鲜最重要的节日的前夕，朝鲜一如既往地举行了盛大的庆祝表演，军民振臂高呼，彻夜庆贺金正日的69岁生日。
有专家指出，经济问题在朝鲜其实一直都只能排在第二位，经济发展只是纾困的手段而非国家的目的。金正日将军的父亲金日成曾经告诉东德领导人昂纳克，人民在贫困的时候会表现得更好。在1990年代中期，朝鲜在对外开放和自力更生中作出选择时，金正日选择了后者，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贫困甚至被当作一种自豪，普通民众以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一个军力强大的朝鲜，让美韩闻风散胆，这才是活得有尊严。这就是“先军政治”的真义。
结语：金正日的最后一年，朝鲜当局明显向着以经济改革化解政治风险的道路走去，虽然目前还看不到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但假如接班没有出现乱局，或者化解了外来影响，或许未来数年朝鲜会呈现出一幅新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