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包包:解读庄子的生命哲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7 21:35:25
解读庄子的生命哲学   

[内容摘要] 伟大的哲学家大多有浓烈的现实关怀作为其哲学思想的背景,先秦诸子们更是如此。庄子当然也不例外。从现实关怀的层面上说,人生问题,个人自由问题,是庄子哲学关注的重点。庄子的哲学处处体现着对人生的终极关怀,洋溢着对逍遥自在的自由生命,卓尔不群的独立人格的赞颂。可以说庄子的哲学是一种生命哲学。庄子的生命哲学为人的心灵提供了一个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有利于人心灵的健康,有利于健全人格的塑造。本文主要通过庄子对死生的态度,来解读庄子的生命哲学。

 [关键词] 庄子 死生 生命 逍遥 哲学

庄子哲学,盖缘于对个人在世界中所处的种种困境的困惑不解和烦恼苦闷意识。《天下》篇在论述庄周一派的学术时说:“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人在天地之间,面对宇宙世界,万事万物,变动不居;而短暂人生,生死无常,神明不可知。因此,人有许多困惑与烦恼,不知何去何从。战国时代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艰难的生存境遇,更加剧了人们精神的痛苦,茫然与困惑。而庄子哲学就是要试图寻找摆脱这种困惑与烦恼道路。

㈠   死生,命也

“死”是在所难免,之所以有这种困惑,乃是由于人自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必有一死的。人有生,即有死,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脱离生死。人,不明不白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当他还对世界充满依恋时,却被迫要离开,这是人生永恒的悲剧。

对死亡的恐惧乃是人生一大困扰,人的存在就是面对死亡的存在。所谓“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就是说人一生下来,就开始等待那必将到来的死亡。这种恐惧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如海德格尔说:“死把一切完成都超完成了,死把所有一切限制都超限制了。……人在死面前无路可走,并不是当出现了丧命这回事时才无路可走,而乃经常从根本上是无路可走的。只消人在,人就处于死之无路可走中。”①

 人从根本上来说,无法逃避死亡,这就是人的“命”。《论语·颜渊》说:“死生有命。”庄子也说:“死生,命也。”(《大宗师》)其实除了生死之外,人生在世界上还有许多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自己无法左右的东西,这都是人的“命”。孟子说:“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庄子也说:“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达生》)

㈡   死生为昼夜

死使生命出现停顿,死使生命变得有限。但也是死,才使生命变得珍贵,才使生命变得有意义,有价值。正因为生命是有限的,人们才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力量展示生命的光彩,人们才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无限。

人只有一个死,如何面对死?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当一个人认真思考生死问题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在作哲学的思考。叔本华认为:“如果没有死亡的问题,恐怕哲学也就不成其为哲学了。” ②

如何面对死?死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而问题是:人只有一个死,死了就再也不能死了,死了就再也不能复生了。所以,重要的不是死,而是生,如何面对死,其实是如何面对生,其实是如何确立一种生活态度。

儒家很重视死,认为生死为人之大事。在孔子看来,孝行即在于礼事生死之事。“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论语·为政》)死为人生之大事,故儒家提倡厚葬久丧。对于生人之死,孔子持一种客观的悬置的态度。儒家对死亡问题的态度,大抵是既珍惜“生”,也重视“死”。因为“生”与“死”都是人所受之于天的“命”,是“命”的组成部分,因此,应当恭敬地对待。儒家对“生”“死”都采取认真负责的态度,不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而墨家所看重者的是人的现实生活,并不重视人之终,人之死。墨家一方面主张“明鬼”,一方面又提倡“节葬”。儒家从尊礼重亲出发,提倡厚葬久丧之教。然而墨子则从实利着眼,主张“节葬”。

总的来说,儒、墨对于死亡问题的解答,既不是宗教意义上的,也不是哲学意义上的,而只是一种世俗的智慧。

与儒,墨不同,道家对于生死一般持一种自然的态度。在庄子看来,“死生为昼夜”(《庄子·至乐》)。昼而后为夜,夜而后为昼。昼夜的交替,是完全自然而然的,生与死的变更也像昼夜之交替一样,也完全是一自然现象,那就是说生死不过是一自然现象。人本无生,既生,死而复归于无生。此亦是人之命。“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庄子·大宗师》)死生之变,既是命,既是天,既是夜旦之自然交替,“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庄子·达生》),既如此,亦惟有以自然之态度待之。“不知说生,不知恶死”,这是一种对待死亡的态度,也是一种精神,是道家所高扬的一种精神境界。

在庄子看来,人对于死,关键应该具有一种能够放得下的情怀。生则安之,死则顺之。不以生为乐,亦不以死为哀。

于是,庄子便提出了“达生”的生死观,《庄子》中有《达生》篇,其释“达生”说:“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意即不强迫生命本身为其所不能为的事,不违背生命的本性。“达生”不仅仅是指通达人生之理,也包括通达生死之理,对生死能持一种超然的态度,将其置之度外,追求一种安于自然造化的精神境界。用庄子的话说,这种境界就是“外生死”“不暇悦生以恶死”“生而不悦,死而不祸”,即不让生死之变干扰自己的情绪,扰乱自己的心境。庄子不仅描述了一系列能通达生死的人物形象,不仅能坦然面对亲人的离去,而且当死亡即将降落到自己的身上时,也能平静而快乐地接受它。

庄子还进一步提升了死亡的价值,认为死亡不仅仅是一种安息,它还因对人种种人生负累,束缚和压力的解除而使人获得一种安乐。视生为负累,视死为安乐,在这里,死亡并不等于生命的消失,而是对人生负累的解除,死亡因此而具有了生命的价值,并且死亡的价值还被认为超过了生存的价值,这的确是一种别具特色的生死观。

庄子从生命本身的意义上去肯定死亡的价值,认为死亡可以解除人生的负累和重压,可以使人获得自由,可以使人优哉游哉地在另一种状态下存在。

㈢   达观逍遥

既然生死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事,既然生必然要转化为死,死也要转化为生,既然生有生的意义,死有死的价值,那么人们对生死的态度就应该是坦然地面对它。

庄子何以要对死持这样一种纯自然的态度?老子讲:“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老子》十三章)庄子追求精神的自由自在,所以他反对用利害来对待一切。而利害之中,最为重大者,莫过于生死。庄子从不畏惧死,亦不拒绝死。因为拒绝死是不可能的,而畏惧死则使心灵遭受严重的压迫而不自由,从而使人不能更好地生。庄子真正所要追求的,只是精神的自由与自在以及心性的宁静与淡泊。庄子对于生死所持的态度,正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的。在庄子看来,生是时机,死是顺化,人只有能够坦然地随顺生死之化,才算是真正领悟了生命的真谛。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告诫人们:“你要习惯于相信死亡是一件和我们不相干的事,因为一切善恶吉凶都在感觉中。而死亡不过是感觉的丧失。……死亡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 ③伊壁鸠鲁的用意在于消除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庄子的用意也在于消除死亡对人所造成的心理压力。

人只有一死,死了就不能再活了。如何面对死,这才是最具有哲学意义的问题。海德格尔说:“死作为此在的终结乃是此在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确知的,而作为其本身则不确定的,不可逾越的可能性。” ④

欲生而不得生,是天罚;欲死而不得死,亦是天罚。死有时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苏格拉底对判决他死刑的审判官说:“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活,谁的去路好,只有神知道。” ⑤

死生既然为昼夜,既然为一自然现象,所以,人对于死惟有持达观的态度。人惟一所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地活着,就是重视现实的人生。道家之重生,张扬的是一种精神,道家并不追求长生,只追求自由而自在地活着;道家之理论,重在张扬一种精神,故不以修行治学为重。

㈣   生命价值的重视

庄子认为,人性的自然发展与世俗的功利主义的人生价值目标之间是有矛盾的。世俗之人狂热追逐名利和财富的功利主义人生态度,也是对人性及其自然发展的一种束缚。庄子一方面批判“今世之仁人,蒿目而忧世之患”,另一方面又批判“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贵”(《骈拇》),认为两者都是“以物易其性”。   

他对“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的战国中期的社会现实深感沉痛,对当时普遍存在的重物轻身的人性异化现象甚为不满。他指出当时的社会现实是“天下尽殉也”:“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庄子认为,这种以身殉物,为追求各自的目标而不惜牺牲性命的人生价值取向是极不可取的,因为这些做法都是“以物易性”,丧失了人之为人的根本。人无生命,物又有何用?从对这种人生异化现象的揭露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庄子对人的生命价值是极为重视的,此与老子重生思想考察角度不同而实质一致。世人以追求功名利禄为人生的目的,这个目的在庄子看来就是对“游”的限制。所谓“游”就是要让精神不受仁义是非的道德束缚,摆脱世俗功利目的之限制,超出社会制度的控制,突破人们的也包括自己的常识与习惯思维方式的局限。因此,这种“游”的理想,实际上乃是对于现存的一切知识、价值、制度乃至于思维方式的否定和批判。道家所提倡的是一种自由而恬淡的精神生活,道家所强烈反对的是物对于人的凌辱、摧残与统治。每个人都是自主的,每个人的精神都应当是自由的。人与外在自然应当是和谐的,人与人之间应当是和睦的,人的精神生活应当是和适的。

庄子对生命价值的重视还反映在他的保身、全生、尽年等主张中。庄子主张生命应以自然的方式存在,这就是不伪饰、,不造作、不逐求身外之物,不与他人勾心斗角、不丧失自己的淳朴天性,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每个人都有其天然的生命时限即“晚年”,只有享尽天年,走完应有的生命历程,才是符合自然之道的。

㈤   现实关怀

生命现实关怀是对于“生”的思考,是对生命现实问题的关怀。人生在世,应该关怀什么?是关怀生前事,把握好属于自已的有限时光,还是关怀死后事,将生前的有限时光耗费在对死后世界的冥想中?人生而为人,是关怀人事,还是关怀鬼神之事?在这些问题上如何做出选择,是决定一种生命观是否具有现实关怀的关键。在对道家生命观中的现实关怀,人们似乎还没有充分的认识。事实上,同儒家一样,道家也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怀。

首先,道家对生命价值的肯定具有强烈的现实感,他们不像佛教那样将生命价值的实现寄托在来世的成佛,也不像基督教那样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来世的灵魂得救,而是将有关生命的问题作为一种现世必须解决的问题来看待,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今生今世,绝口不提来世之事。

其次,道家注重现实生活中的生命修炼,庄子提出了一套坐忘,导引等修炼方法和养生理论,这是其生命现实关怀的具体表现。

第三,道家对生命的现实关怀还体现在其救世情怀中,这一点也是长期被忽略或是未得到公正评价的。对于道家的人生态度,人们不是目之为游世,超世,就是视其为避世,遁世。事实上,道家不仅有避世的一面,也有救世的一面。庄子嬉笑怒骂并非玩世不恭,而是一种社会批判的方式。他辛辣地批判社会是因为他强烈地关怀着社会,他提出的许多治国之道就是他关怀社会的见证,道家出于对生命本身的关怀而进一步去关怀社会,致力于对个体生存环境的改善,这种现实关怀是其生命观中理性精神的反映。

㈥   终极关怀

生命哲学中的终极关怀是指对生命的最终结局死亡以及死后问题的关怀,它是与对生命的现实关怀相对应的,现实关怀是对“生”的思考,终极关怀是对“死”的思考。

中国文化一方面着眼于生,是乐生的文化;另一方面也不排斥死,是安死的文化。在对待死亡的态度上,庄子站在宇宙大道的高度,以“道通为一”的博大胸怀去齐生死、齐寿夭、将人类生命的生死存亡转化为宇宙大道的消长盈虚,将个体生命的有限性融入到宇宙生命的无限性之中,从对宇宙大道之永恒及宇宙生命之无限的信念中消除了因个体生命的有限短暂而带来的伤感,化悲观为乐观,达观地解决了死亡焦虑这一人生最大难题。

道家这种强烈的生命关怀在今天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当今之世,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物质财富十分丰富,生活条件同过去相比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人类生存的外在状况有了根本改变。但是,科技的发展,物质的丰富也把人们的眼光引向了身外之物,使人类越来越多地关注外在的东西而忽视了生命本身。现在,很少有人经常去认真思考生命是什么、什么是人生、人应怎样度过一生、如何生存才更有意义、如何不断提升自己的生命境界、如何不断地超越自我等等问题。人们所关心的大多是名位、财富、权利、荣誉等身外之物,有些人为了追求这些甚至本末倒置,不知这些身外之物原本是为生命服务的;相反将这些东西置于生命之上,极力逐求而不择手段,终日疲于奔命,患得患失。结果,为生命服务的手段变成了压抑,摧残生命的工具,人变成了身外之物的奴隶,人性异化成了物性,人的生命失却了本来的意义。

庄子在两千多年前建立的充满生命关怀的哲学理论在这方面有其独特的价值。它可以启迪人们重新思考生命的本质,生存的原则,生活的态度等重大的人生问题;可以启发人们珍重自己的生命,淡化名利心,保持平常心;可以引导人们逐步从身外之物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回归生命的应然状态,过一种真正属于人的生活,拥有一个意义上的生命。

㈦   “无待”的精神超越

生活于一个苦难的时代是不幸的,生活于一个祥和的时代亦非即是幸事。人世间有苦痛也有欢乐。对普通人而言,欢乐并不比苦痛更多。而且,欢乐总是短暂的,痛苦却是持续的;欢乐只停留于过去的回忆当中,痛苦却总是弥留于现在,散布于方面面面,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痛苦总是比欢乐更为深切,更为悠长,也更难以忘怀。人生必然伴随着痛苦。问题不是如何摆脱痛苦,而是如何在痛苦中生活,如何在痛苦中思考。而是如何在痛苦中寻求生活的真谛,领会生命的意义。

一个人在世上,不论处境如何,不论遭遇到什么不幸,得也好,失也好,都能安然处之,不为之哀,也不为之乐。这样,他的精神,他的灵魂,就从倒悬着的状态解放了下来。忘掉一切,内心便处于虚静的状态,“唯道集虚”,灵魂便和大道在这虚静之处会合了。而精神与大道合一,则无所往而不逍遥。

如果说老子的生命超越意识是重在实现整个生命体的超越,那么庄子的生命超越意识则主要是力图实现精神超越。庄子提出了一种“无待”的精神超越论,主张摆脱各种物质条件和现实环境对人性和人的存在状态的约束,超脱现实生活,使主体精神进入无限广阔的宇宙领域,自由驰骋与遨游。庄子的生命超越实际上是一种精神超越,他所谓的逍遥游实际上是一种精神遨游,即他所说的“游心”。安顺命运之“命”,就是要从主观上,精神上对个人命运中所遭遇到的一切不幸事件和悲剧泰然处之,顺其自然。如《人间世》篇所说:“知其不可奈何安之若命,德之至也。”《达生》篇说:“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也就是说,要把个人所遭遇的一切无可奈何的事件,都看作是自己的命(生命本身)的组成部分,安然接受之。

庄子生命观的主旨,就是力图通过弘扬一种超越意识,来提升人的精神境界,摆脱现实生活中的困难,提高生命质量。

生无所虑,死无所惧,生命顺应而生,适时而去。但是即便是生、死无界,现实的生命仍是难得而不容忽视的。珍惜生命,抛却一切有损于生命的繁杂冗事,保身、全生、尽天年;“惜生”不贪生,“安死”不期死,与世俯仰,超越生命自然的悲情;“相忘以生,无所终穷”,追寻生命意义的真谛。 现代社会中,许多人盲目地追名逐利,丧失了生命存在的本然。《庄子》看似谬悠之说,荒唐之言,若推己及人,度己度人,会发现庄子的悲天悯人,尊生乐生同样跃然纸上。生死一瞬,苦乐参半,自然顺应,豁达从容,快乐当下,活在分分秒秒,面对生死大限坦然微笑:此生无憾!那是我们常人可以企及的境界。这些正是我们解读庄子,沟通古今,探究生死,洞察人生的旨归。修养自身,淡泊名利,不为物使,不为权惑,随顺自然,回归生命的自然本真,是现代人健康身心的有益之鉴。 

注释:

①   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第159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②   叔本华:《爱与生活的苦恼》,第149页,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86。

③   《古希腊罗马哲学》,第5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

④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第297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⑤    柏拉图:《游叙弗伦,苏格拉底的申辩,克力同》,第80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