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r主页面转到第一页:悠悠数百载 歌音近绝响——佛山木鱼歌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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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数百载 歌音近绝响——佛山木鱼歌初探(转)

——陈丽琴著

明清、民国时期,在广东佛山地区广为流传着一种曲艺演唱形式——木鱼歌,不少史籍记载了佛山地区演唱木鱼的盛况,如清代罗天尺的《五山志林》就记载了佛山顺德“俗好唱摸鱼歌” 的演唱木鱼歌习俗。当时唱木鱼已成为社会时尚,佛山几乎家家都存有木鱼歌的文字载体木鱼书,《花笺记》、《二荷花史》等等妇孺皆知,流传甚广。近世尤其是“五四”运动后,创作和演唱木鱼歌的人日渐减少,解放后更少有人去演唱了,曾经在粤地风靡巷闾的木鱼歌至今已近绝响。在倡导保护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今天,作为岭南土生土长的曲艺品种,作为我国优秀的文化遗产,木鱼歌的保护与研究工作应该受到重视。本文试图对佛山木鱼歌的起源、特点、传承状况及保护策略作粗浅探讨,求教于各位专家、学者。

一、木鱼歌的起源、发展及在佛山的流传

木鱼歌又称“木鱼”、“摸鱼歌”、“沐浴歌”,也称“咸水歌”、“后船歌”、“蛋歌”等,是一种流行于我国南方广州语区域(尤其是珠江三角洲一带)的曲艺演唱形式。木鱼歌是怎么产生的呢?目前较流行的说法是:约公元前五世纪,随着佛教的传播入粤,最初由佛教徒诵经拜忏的词曲如“变文”、“宝卷”等在广东广为流传,随后“八旗子弟”喜爱的鼓词“子弟书”也传至广东,流入民间,与原来的广东民歌熔为一炉,产生了木鱼等若干广州方言的说唱形式。[1]关于木鱼的名称由来,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说与寺庙的敲击乐器木鱼有关。据说鱼类在睡眠时是不闭目的,佛教徒念经时敲木鱼,是要教徒学鱼一样苦行。演唱木鱼时一般敲击木鱼,久而久之,木鱼便成了这一说唱形式的名称。另一说法是:“木鱼歌者,木蛋、鱼蛋之歌也。”[2]蛋可分为蠔蛋、木蛋、鱼蛋三种,有各自的歌谣,正如王士桢的诗句中写的:“蛋家争唱木鱼歌。”广东木鱼歌最早的记载见于明末南海人邝露的《峤雅》,其书卷二《婆侯戏韵效宫体寄侍御梁仲玉》有云:“鲛灯连海市,鳌岳擎天起。熏愁苏合香,洒醉蔷薇水。琵琶弹木鱼,锦瑟传香蚁。”清初王士桢的诗集《南海集》中有《广州竹枝》六首,第一、第二首是:“潮来濠畔接江波,鱼藻门边净绮罗。两岸画栏红照水,蛋船争唱‘木鱼歌’。”“海珠石上柳荫浓,队队‘龙舟’出浪中。一抹斜阳照金碧,齐将孔翠作船篷。”在这两首竹枝里,不但发现了“木鱼歌”的名称,并由“蛋船”、“龙舟”等字面上,获得了后来所以称短篇木鱼为“龙舟歌”的来踪去迹。在清代诗人屈大均所作《广州新语》卷十二《粤歌》里有这样的记载:“粤俗好歌,……其歌也,辞不必全雅,平仄不必全叶,以俚语土音衬贴之。唱一句或延半刻,曼节长声,自回自复,不肯一往而尽。辞必极其艳,情必极其至。使人喜悦悲酸不能自己。……其歌之长调者 :如唐人《连昌宫词》、《琵琶行》等,至数百言、千言,以三弦合之,每空中弦以起止,盖太簇调也,名曰‘摸鱼歌’。或妇女岁时聚会,则使瞽师唱之。如元人弹词曰某记某记者,皆小说也。其事或有或无,大抵孝义贞烈之事为多。竟日使必一记。可劝可戒,令人感泣沾襟。”这一段话记载了广东爱唱木鱼歌的习俗、木鱼书的体制和唱法、木鱼书的内容与听众的反映。清吴淇在《粤风续九》中的《沐浴歌》里也有叙述:“‘沐浴’,东粤之歌名也。浔在粤西,土旷人稀,流寓于兹者粤东人尤多,故亦习为此歌。”可见此时木鱼歌不但已在广东地区风行,且已流传至广西各地,据此可以证明木鱼歌的最早产生,其时还远在明末清初之前。[3]清罗天尺撰的《五山志林》记载过佛山顺德在乾隆年间唱木鱼盛况:“……邑迎神赛会,多演戏,男女混集,王公严禁之。俗好唱摸鱼歌,王公自以为孝、悌、忠、信四歌,令瞽者沿街唱之,日给口粮,风俗为之不变……”所说的摸鱼歌就是木鱼歌,可见当时在佛山唱木鱼已成习惯,形成社会风尚了。

木鱼的流行地区,以珠江三角洲的广州、佛山、东莞等地为主,直到解放前,这些地区的广大民众尤其是妇女都有演唱长篇“木鱼书”习惯,内容多以传统唱本为主。在佛山地区,木鱼唱本《花笺记》、《二荷花史》、《背解红罗》、《薛仁贵东征》、《万花楼》等等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们称貌丑的妇女为“钟无艳”、矮子为“晏婴”、薄幸男人为“陈世美”等,其源大都来自木鱼书。流行的木鱼书在民间有极大的影响力,民间多有不知“红楼”、“西厢”,只知“花笺”、“二荷”者。还有这样的谚语:“想傻,读《二荷》;想癫,读《花笺》;想哭,读《金叶菊》。”《二荷花史》、《花笺记》、《金叶菊》都是著名的木鱼歌,可见佛山人唱木鱼歌由来之久,读者之众,爱此之深。解放前佛山地区的广大农村,年节喜庆或农闲之时,妇女们常围坐于榕树下、厅堂中,请识字者按歌本演唱木鱼。每每听到木鱼歌声,就会群围听之,如清初朱彝尊所说“一唱摸鱼声,都来月下听。”听众的表情随歌书的情节而变化,时而怒骂,时而皆叹,时而落泪,时而欢笑,气氛非常热烈。每年盂兰节佛山唱木鱼最为热闹,是夜,华灯高挂,盲人三三两两在街边作场,各展所长,弦声歌韵飘漾街头。春节期间,盲艺人挨户演唱,所唱多非歌本,而是一些吉祥祝福语。而富裕人家往往请木鱼艺人上门演唱。黎民百姓一般都会哼几句木鱼歌。

木鱼歌的文字载体是木鱼书,佛山百姓多不叫木鱼书,不管长篇短篇都叫“歌书”。个别地区又叫“月光书”。 每逢中秋之夕,书坊从木鱼书中选印其中章节,批发给小贩沿街叫卖,小贩于晚上一手拿木鱼书,一手摇小皮串鼓,在街头巷尾高声唱着:“撞卦木鱼赢!”因“书”与“输”谐音,被认为不吉利,改为“赢”。妇女争相撞卦,以卜吉凶、嫁娶命运。或于农历除夕前数天晚上,直穿穷村僻壤,任乡民撞卦,以兆祥瑞。[4]买到木鱼书的就呼喊:“拿着输”了,木鱼书就叫“月光书”了。佛山地区唱木鱼者普遍,几乎家家都存有歌本。木鱼书的作者很难稽考。从木鱼书的语言、出版处所和后人的回忆加以推断,大体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民间的歌手艺人。他们从民歌、粤曲、南音、龙舟等基础上加工而成有人物、情节完整的长篇歌书。二是考试落第的秀才和书香之家的后裔。前者落魄不得志,满腹牢骚借木鱼以寄愤懑;后者穷困潦倒,百无聊赖借木鱼以消遣,也以此寄情怀。因囿于正统文学观念,视这类创作为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作者多不署真实姓名,只署上笔名或书肆的名号,故真实作者现今不可稽考。手抄本自不必说,即使印出的木鱼书也很难知道是谁之作了。佛山也有署名的木鱼书作者,传说梁绍仁用了3年时间,创作了木鱼书《玉龙太子走国阴阳宝扇》,共80卷1025回,可谓宏篇巨著。据不完全统计,木鱼书编者佛山市有1人,南海6人,顺德4人(如今南海、顺德均归佛山)。[5]

木鱼歌产生后,出版木鱼唱本的作坊前后有130多家,至少有1000多种。清代光绪以前,木鱼书以佛山、东莞两地出版较多,民国后逐渐转向广州、香港。据载,佛山专门刊印木鱼书的书坊就有数十家,比较有名的如近文堂、会元楼、进文堂、文先楼、修竹斋、永文堂、圣文堂、位元堂、福文堂、天宝楼、瑞云楼、占经堂、周文堂、翰经堂、芹香阁等,近文堂还曾标榜“买者请认细看本堂字号,方是真本,与家家版本刻俱不同”这样的广告。顺德马岗乡的妇女、儿童擅长刻书,刻价便宜,所以不少地方的书商都到这里刻板,再把书板带回去印刷,其中包括刊行木鱼的出版商家。如著名的五桂堂所刊印发售的木鱼、南音等书,许多是在顺德马岗刻印或把书板运到广州印刷的。[6]顺德妇女不仅喜爱木鱼,也为木鱼的刊印繁荣作出了很大贡献。
 

二、佛山木鱼歌的特点及演唱形式

据史籍记载,明代万历年间已出现“木鱼歌”的木刻本。自明、清至民国初年,木鱼歌书流传于民间多达500种、四五千卷,传唱者数以百万计。传统的木鱼书佳作不少,其中被喻为才子书的《花笺记》与《二荷花史》,不仅是广东说唱文学中的名篇,而且分别于1824年、1836年先后被英国学者汤姆(Peten Perring Thome)和德国人辜尔兹(Heinrich Kurz)译成英文和德文出版,流入欧洲,驰誉国际书林。德国大诗人歌德读了《花笺记》后大加赞赏,称其为“一部伟大的诗篇”,并写下著名诗歌《中德四季与黄昏合咏》十四首,借名花、鸟雀和美女在初秋的早晨、黄昏的形象与意境,赞美中国传统文化的道德精神。[7]足以见优秀的木鱼书巨大的艺术魅力。

明清、民国时期佛山地区演唱木鱼成为时尚,几乎家家都存有木鱼书,这些木鱼书的内容丰富多样,大抵如下:[8]

(一)、从佛经故事或佛教宝卷演变改编而来,内容多为劝人行善,充满善恶相报的因果和轮回思想。如《观音出世》、《观音现世》、《观音化银》、《观音十劝》、《目莲救母》、《刘全进瓜》、《何文绣》等。

(二)、从史书与历代说书改编而来。如根据《列国志》、《三国志演义》、《杨家将》、《说唐》、《说岳》等题材,改编成《钟无艳》、《仁贵征东》、《宋太祖下南唐》、《飞龙出身》、《五虎平南》、《狄青比武》、《万花楼》等,改编后的《阴阳扇》竟长达八十卷八十册,内容多歌颂历史与民间盛传的英雄人物。此外,还有《纣王全本》、《解红罗》、《刘秀太子走国》、《沉香太子》等,描写奸臣、宫廷丑事,以达到表忠厉节的目的。

(三)、从元明清杂剧、传奇、小说与民间故事改编过来。多写才子佳人的奇缘和悲欢离合的故事。如《再生缘》、《朱买臣分妻》、《三娘汲水》、《梁三伯牡丹记》、《白蛇雷峰塔》、《陈世美三官堂》、《红楼梦》等书。其中最负盛名的是《花笺记》、《二荷花史》和《珊瑚扇金锁鸳鸯记》,老幼尽知。

(四)、从社会生活与家庭生活中取材编写而成。如《瑞兰全本》、《雪月梅》、《老糠记》、《梁天来告御状》等,《劝世良规》则是用封建礼教对人们进行规劝训诫。

(五)、以旧民主革命时期中历史事件为题材编写而成。有叙述反美拒约运动中华工苦难生活的《金山客自叹》、《金山婆自叹》、《华工诉恨》、《金山客叹五更》等,有关烟赌题材的《黑徒羞恨》、《赌子回头金不换》,有揭露外国侵略行为的《国事诉根源》、《西瓜园焚烧劣货歌》等书。

而当中有一批富有岭南通俗民间文学特色和较高艺术价值的优秀木鱼书,按序排列的十一部被称为“才子书”是著名代表作,即:《三国演义》、《好逑传》、《玉娇梨》、《平山冷燕》、《金簪记》、《西厢记》、《琵琶记》、《花笺记》、《二荷花史》、《珊瑚扇金锁鸳鸯记》、《雁翎媒》。对于《花笺记》、《二荷花史》两部,人们的评价较高,如郑振铎自己“所得的不下三四百本,但还不过是存十一于千百而已,其中负盛名的有《花笺记》、有《二荷花史》”。[9]德国歌德与日本学者波多野太郎都加以推荐,极度赞赏。

佛山木鱼书在艺术上也有自己的特点。体制上,木鱼书原来没有开篇、诗、词、赞、套数和篇子,也没有说白,后来由于受粤曲、南音和龙船歌的影响,前后或中间插上说白,全篇分若干回目,以七言带韵为基本句式,偶有九言、十一言不等。长篇的木鱼歌开端,多有一节交待本歌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主人公的姓名,一如元人杂剧的《楔子》。如《二荷花史》中有《二荷发端》、《花笺记》中有《<花笺>大意》、《珊瑚扇金锁鸳鸯记》中有《始末序因》、《新选金丝蝴蝶》中有《金蝶发端》等等,开篇的标题文字一般有“发端”、“提纲”、“大意”、“书引”、“开端”、“开书”、“起案”、“开书想意”、“书传大启”、“始末开场面”等词,都是交待、提示之意。也有只用简短几句交待时间、地点与人物而后直接叙述情节的,如《凤山取救》、《龙衣记》、《金叶菊》等等。长篇木鱼书的每节标题多为四字句,而很多短篇木鱼书是截取长篇的某节,所以短篇木鱼书的篇目亦多为四字句。

用韵方面,木鱼书一般一节多用一韵,且可以重复使用同一个韵,用韵只采其音近者。长篇木鱼书中一节或短篇木鱼书的一篇中也可以换韵,但只能平韵互换,而且是在情节暂告一段落之时,多以两个三字句起。如:“谅想行舟人未远,不若追郎踪迹到江边。免使别离无一语,等我尽将愁绪诉英年。此行不畀家师晓,横门私启出花边。移玉趾,到秋江,只见一溪寒浪白茫茫。江头风冷砧声急,野外萧条草木芳。两岸芦花飞历乱,一堤杨柳染金黄。(《秋江送别》)”“移玉趾”前,以“边”、“年”为韵,“移玉趾”后以“江”、 “茫”、“芳”、“黄”为韵。

木鱼歌基本是七字句,有时开篇用三字两句,属两种情况:一是用于开篇,如《孙夫人投江》开篇云:“形吊影,恨真胸,愁煞宫花寂寞红。”二是用于转韵,如上所举《秋江送别》例子。有时用五字句。五字句多用平仄声互叶为韵,并配合三字两句,如同一支小曲,多用于写弹琴、哭诉或祭灵。

语言运用方面,广泛流传于粤地包括佛山地区的木鱼歌运用了大量的粤方言,这是它之所以成为粤方言地区广大民众喜闻乐见的重要原因之一。《万宿梁萧》中有“入门时就开言道,便叫贤妻唔使狂。”(卷四《母子重逢》)“狂”,粤语为惊慌、害怕。“五婆假意讲白水,开声叫句秀才郎。”(卷三《汪生求合》)“白水”,粤语为撒谎。“小姐在船来听轿,梁爷到屋进中堂。” “即叫家人忙打叠,带随家眷转乡庄。”(卷四《得胜班师》)“听”、 “打叠”,粤语为等候、收拾行装。《金丝蝴蝶全本》中“只话归堂去向夫人讲,唔想忽见书云又近旁”(卷二《算计还银》)“只话”,粤语为正准备。“可笑王爷真好计,便来糊赖女婵娟”(卷二《掷诗赠银》)“糊赖”,粤语为诬捏。 “亦有公公年八十,亦有婆婆及细蚊。” (《金叶菊》卷一《林家被剿》)“细蚊”,粤语是小孩。木鱼书中的粤方言比比皆是。木鱼歌中还有不少衬字衬词,使语言活泼流畅,更富表现力。如“忙侧耳,听得韵浓浓,想是裙拖环佩响丁冬,定系帘前铁马柔风弄,丁当音响远帘拢。”(《西厢记》)中的“听得”、“想是”“定系”等均为衬词。

在佛山地区木鱼的演唱形式是以四句为一小段,反复循环。木鱼歌初在民间流传纯为清唱,没有说白,不用乐器伴奏,曲体自由,腔调朴素简单,不受严格的节拍管约,一般不需从师学艺即能按唱词文字的自然声调诵唱,故特别受到民间广大妇女喜爱,居家传唱,自娱自乐。而后出现的一些职业艺人比较讲究唱工,演唱时用二胡、古筝、琵琶、三弦伴奏,也用竹板击节。有的在演唱时以右手弹弦琴,以左手拍侧板伴奏及即兴加插说白的,腔调也着意装饰。而最为普遍用的乐器是木鱼,演唱者在表演时用一段刳空的硬质木头(即如今佛教的法器,粤剧中也使用类似敲击乐器,称卜鱼、木鱼或梆子)敲击作声,以为节奏。这段木头俗称“木鱼”。唱木鱼书主要有两种唱法,一是读歌,二是雅唱。读歌不是朗诵木鱼书,也是唱,有高低抑扬,有拖腔,节奏较快,远不如雅唱的曼节长声,亢坠徐疾,婉转低回。一般人唱木鱼书多是读歌,尤其是唱长篇,多用此腔。如用雅唱时间太长,一小时唱不到两三页。雅唱一般为职业艺人唱法,如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卷十二《诗歌•粤歌》所说的:“唱一句或延半刻,曼节长声,自回自复,不肯一往而尽。”一般人家唱木鱼不伴奏,职业艺人唱之则必伴奏。

演唱木鱼的职业艺人有“歌伯”、“盲师”。[10]最早记载“歌伯”演唱木鱼情形的当首推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卷九《广州时序》中一段描写:“歌伯斗歌,皆著鸭舌巾,驼绒服,行立凳上。东唱西和,西嘲东解,语必双关,词兼雅俗。大约取晋人‘读曲’ 十之三,东粤‘摸鱼歌’十之四,其三公则唐人‘竹枝’调也。观者不远百里,持瑰异物为‘庆头’。”盲师是专唱木鱼的艺人。在珠江三角洲一带,男的盲师称瞽师,女的称瞽姬,瞽师日间多兼占卜业。广东的木鱼一开始即为盲师所弹唱,后来“盲妹”唱木鱼如同北方“盲女琵琶”一样盛行。除盲妹之外,王士桢竹枝所云“蛋船争唱木鱼歌”,唱者多为蛋家妇女,她们以专载游客为业。后来,一般妓女的卖唱曲艺里也有了木鱼。缪艮编的《文章游戏》后集里所载《佛山竹枝词》末首,更明确指出佛山歌妓唱的是木鱼歌:“木鱼歌里快传杯,不唱《杨枝》与《落梅》。愿得郎如江上渡,朝朝暮暮趁潮回。”此后至同治时,木鱼仍为歌妓口中所唱。粤妓之唱木鱼,犹苏妓之唱弹词,其盛况是空前的。

三、佛山木鱼歌的现状与保护

佛山木鱼歌产生于明代,兴盛于清至民国初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创作和演唱木鱼歌的人日渐减少。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之后,随着广东粤剧 、曲艺的商业化和殖民地化,木鱼等乡土气息浓厚的演唱形式受到了冷落,很少被人们单独演唱了。[11]1949后演唱木鱼的人愈少,现在佛山会唱木鱼的人已寥寥无几,其唱本木鱼书也在不断散失。2004年10月9日至11日,我们赴佛山顺德作了一次木鱼歌传承情况的调查。时值顺德刚完成第二次文物普查工作,我们在顺德博物馆见到了一些从民间搜集来的木鱼书,多已损坏,有的甚至破烂不堪,字迹模糊难以辨认,据统计,共有35种125本(包括刻本和机器版)。而在顺德图书馆仅存两本木鱼书。我们在顺德探访老艺人时,只找到了几位会唱龙舟的老人。杏坛镇的龙舟艺人刘仕泉告诉我们,1949年前顺德一带很多人都会唱木鱼,尤其是逢年过节,木鱼歌声传遍大街小巷。建国后少有人唱了,如今顺德已没有了会唱木鱼的民间艺人。在顺德,我们还采访了顺德博物馆的凌馆长、其他工作人员、西山庙的工作人员及几位参与民间文化普查工作的文化站干部、退休教师,他们都说没见过顺德会唱木鱼的民间艺人,在百姓家中收藏的木鱼书也越来越少了。十多年前,他们中有人已开始搜集民间文化资料,但找能唱木鱼的艺人太难了,只是在一些老人院里还能遇到一些当年听木鱼歌长大的老人。据报刊登载,家住澜石塘头村的木鱼艺人梁浩成年逾七旬,自小因双眼失明,被父母送到广州学曲艺,学成回来后一直以卖唱为生。据说当时除了唱《观音出世》之外,还会唱《薛仁贵征西》、《西游记》、《背解红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地文化部门还请梁浩成录制木鱼歌。如今年岁已高身体欠佳,他已多年不唱了。[12]曾在岭南的黎民百姓中流传了几百年的木鱼歌,如今歌音已近绝响。

近年来,包括木鱼、龙舟在内的岭南民间艺术的窘境得到了广东省各级政府、民间艺术团体和各届人士的高度重视,积极采取了一些相关保护措施。首先是利用对文物和民间文化进行普查机会搜集流散于民间的木鱼书。建在佛山的粤剧艺术馆如今存有四百多本木鱼书,2003年佛山粤剧博物馆展出许多珍贵的曲艺文物,其中就康熙年间的木鱼书。还成立了佛山炎黄文化研究会木鱼书研究小组,启动对木鱼的搜集、研究和保护工作。一些学者也致力于木鱼的研究,如陈勇新、任百强、赵义山等,出了不少木鱼研究成果,只可惜由于经费等原因,至今仍没有出版研究木鱼的专著,只是零星文章见报。2006年3月,市政协委员、佛科院教授赵义山向佛山市政协提交了《抢救我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木鱼书”的建议》的提案,建议政府尽快成立佛山市木鱼书抢救领导小组,统一协调抢救工作,得到了佛山市有关部门的支持。[13]为了抢救这濒临失传的木鱼书,2006年3月中旬,佛山市政协成立专题调研组,由副主席温德华带队,开展木鱼书专题调研。[14]佛山市政协发起有关木鱼书的社会调研活动,主要是针对目前木鱼书的现状,包括民间木鱼书的遗留种类和数量,是否还存在懂得唱木鱼歌的民间艺人等情况进行大规模的民间调查。顺德杏坛镇正与区文体部门协商,积极筹建“民俗民间艺术培训基地”,对教学双方均给予一定奖励,旨在借助培训基地这一平台,吸纳各方面优秀人才,通过师徒结对等多种形式培养人才,使各种民俗民间艺术形式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曾经唱遍佛山大街小巷的木鱼歌如今人去歌歇,濒临绝境,抢救这一珍贵的岭南民间艺术遗产已迫在眉睫。如何更有效地保护木鱼歌,笔者以为应该重视以下的工作:

1、成立以有关部门和相关专家学者组成的佛山市“木鱼歌”抢救领导小组,统一规划和协调“木鱼歌”抢救工作,市文化部门可成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及办公室,制定出相应的抢救规划,对抢救措施、参与人员、职责任务、工作方式、完成期限、奖惩办法、经费预算等作具有可操作性的具体方案。有财政专项经费作保证。

2、查访民间能唱木鱼歌的老艺人,利用现代先进的声像等工具,对民间艺人与木鱼歌进行拍摄、录音、复印、光盘刻录等,作永久性保存。将收集到旧粤曲唱片中涉及的木鱼歌元素提炼出来,加以数据化保存。继续收集目前流落在民间的唱本并加以研究。

3、保护民间艺人。对如今尚在的木鱼艺人可以建立档案,制订民间艺人保护方案,设置民间艺人保护基金,激发民间艺人招徒授艺,组织他们进行曲艺表演,激发人们保护这一优秀文化遗产的积极性。

4、组织召开“木鱼书国际学术研讨会”并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立项,有条件的可以建立网站广传木鱼民间艺术,并保持与国际木鱼研究专家、学者的长期联系,进行学术砌磋探讨,推动木鱼研究的不断深入。

木鱼歌是佛山宝贵的民间文化遗产,可惜现在的佛山人对其知之甚少,延绵四百年袅袅歌声变得越来越渺茫,可谓知音难觅。为改变木鱼将成一曲《广陵散》的命运,我们目前唯一可以做的而且能做到的是,对其多一份关注,多一些研究,多一些保护措施,让更多的人尤其是佛山人能够加入保护这一优秀文化遗产的队伍中来。

注释:
[1] 蔡衍棻《木鱼》,见《广东省戏曲和曲艺》(内部资料)第197页。
[2] 秋山《木鱼书》,见《小说世界》第233号,1927年版 。
[3] 谭正璧、谭寻著《木鱼歌、潮州歌叙录》,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年版第4-5页。
[4] 薛汕著《书曲散记》,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年版第98页。
[5] 陈勇新《佛山市对粤剧的贡献》,刊于《佛山研究》2001年第2期。
[6] 骆伟《木鱼•南音•五桂堂》,刊于《广东史志》1996年第3期。
[7] 叶春生著《岭南俗文学简史》,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59页。
[8] 参见薛汕《书目散记》,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年版第98-100页。
[9] 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下册)》,上海书店出版1984年第381页。
[10] 谭正璧、谭寻著《木鱼歌、潮州歌叙录》,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年版第29页。
[11] 蔡衍棻《南音、龙舟和木鱼的编写》,广东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5页。
[12] 刘黎霞《木鱼悠悠成绝唱——曾传唱四百年的木鱼歌至今连会唱的人都很难找到》,南方都市报2005年3月25日。
[13] 林永望《佛山木鱼歌濒临失传》,珠江时报2006年3月16日。
[14] 钟茜、黄子真《清脆木鱼歌 何时再唱响?》,佛山日报2006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