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k纸是多大尺寸:姜草子:宗教是科学与民主的助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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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草子:宗教是科学与民主的助产士

发布时间:2011-12-15 10:53 作者:姜草子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266次

  就欧洲的传统而言,宗教与科学、民主之间,存在着无法割裂的历史联系。基督教孕育了近代科学,也孕育了现代民主政治的价值基础和文化心理。科学与民主摧毁了神权对世俗生活的统治,同时也拆掉了信仰与世俗之间的篱笆,使基督教得以回归平民化的古典路线。

 

  在三者中,宗教无疑占据着制高点。无论就历史渊源,思想与学术、文化与心理资源的供给来说,基督教都可以称得上是后二者的助产士。基督教对科学的贡献主要有三点:1,在基督教神学家的哲学探索和阐释中,发展出了一种对科学不可或缺的理性精神。其中,最主要的是对宇宙自然的谦卑、敬畏、好奇、究竟心理,以及基于形式逻辑的分析精神。形式逻辑的奠基人是亚里士多德。但后来古希腊的大量文献在欧洲失传,只到伊斯兰哈里发扩张期间,经阿拉伯人大规模翻译传播,这些文献才重新回到欧洲。回到欧洲的柏拉图尤其是亚里士多德的文著,经基督教神学哲学家的精心翻译、勘正和系统化阐释,才重新焕发出人文与学术活力。2,同样是依托基督教神学哲学家的努力,科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学科,同时他们还对科学进行了分类,使科学走上了专们化的道路,从而为科学的几何级发展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现在人们熟悉的科学大类的分们别类,几乎全在基督教哲学家手中完成,。这些基督教哲学家,可以说是近代科学之父。3,科学的动力来自于教育,尤其是大学教育,而大学的首创者正是基督教。早在公元12世纪,欧洲的主教坐堂和修道院,就开始在一些城市创建大学组织。这种大学的原意是教师与学生行业公会的“统一体”。这种“统一体”中的教师按授课专业分成不同的学院,院长由教师选举产生;学生则由院长联席会议共同管理。这种大学模式,至今仍为世界各国承袭。

 

  基督教对欧美民主政治的贡献,也是可圈可点的。首先,基督教文化所浸淫的谦卑、宽容、妥协精神,以及上面提到的理性精神,为民主政治实践提供了良好的大众心理基础,缺乏这种文化心理基础,从专制封闭社会脱胎而出的民主政治,很难沉淀和稳定下来。这也是那些不具备这种大众心理的国家和地区,民主转型屡屡演变成动乱和民粹的一个重要原因。基督教在历史上当然也有血腥和浮躁的一面,十字军东征就是例证,但总体来说,就基督教文化对大众心理的影响而言,这种文化是有利于人们走向理性和包容的。其次,民主政治的思想资源,乃至与此有关的一些范畴和概念,很多就来自于基督教哲学。民主政治的哲学基础是自由主义,而自由主义思想,作为一种理论体系,它的很多基础性的观念和范畴,就是在基督教哲学的平台上建立起来的。基督教哲学家,在思考上帝与人的关系时,对人的自由意志、自然法、自然权利等进行了极有深度的探讨,这些探讨成果构成了自由主义的理论渊源。而基督教关于人人皆为上帝之子的观念,自今仍是人们探讨平等原则时,无法回避的一个话题。

 

  但若是说到基督教对民主政治的最大贡献,还在于它为欧洲培养了一大批民主运动的精英。我这里说的是那些启蒙运动中的思想家。在我们的教科书中,欧洲的启蒙运动被描绘成了反宗教运动,那些启蒙思想家,则一个个的被说成了唯物主义者。可这不是历史的真相。事实是,那些启蒙运动的佼佼者,许多人都是神职人员,他们发起启蒙运动,也不是为了反什么宗教,而是反对教会的神权统治,教会对思想的控制和禁锢。他们的目标对准的是打着上帝旗号的教会,而不是上帝本身。他们也不是什么唯物主义者,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始终持有根深蒂固的的神性信仰。他们只不过是厌恶教会对上帝的垄断,对神和上帝按照自己的意志作出了新的解释而已。除此之外,他们就称得上是标准的基督教文化的传承者了。他们的思想资源、价值选择、思维方式和人格特征等,无不来自基督教文化,深深打上了基督教文化的烙印。

 

  欧洲的这种历史,我们这里就不具备。数千年以来。中国一直是个宗教文化资源匮乏的民族。公元前400年左右,人类社会涌现出一批诸如老子、孔子、墨子、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大智者和哲人。然而吊诡的是,欧洲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一度在欧洲失踪,被阿拉伯人送回欧洲后,在基督教神学哲学的呵护下,再度复活了;而中国的孔子,被王朝收归了国有,从此失去精神文化的活力,成为一樽任由权力摆布的木偶;中国的墨子,则无论在民间还是官方,都可以说是彻底失踪,早就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中国的孔子和墨子,与欧洲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命运如此不同,在我看来,其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之后,欧洲出现了基督教这种宗教,这两位找到了其文化生命的继续栖息之地,拥有了继续展示其思想魅力的新平台。而孔子和墨子之后的中国,这里没有发育出自己的宗教,因此,孔子被国有(朝廷)化,墨子则魂丧陌野了。

 

  是谁造成了中国宗教文化土壤的盐碱化?这里的原因非常复杂。其中有一个因素不得不提起,那就是秦始皇的专制一统。秦制之后,在经济与政治结构上,中国告别了封建社会,这种影响一直延续到20世纪,致使中国民主政治的发育,与那些具有连续性封建传统的国家相比,难度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在思想文化上,秦制几乎彻底铲除了中国发育宗教的土壤,没有宗教文化呵护的中国智者大哲,已再无在民间出现的可能。曾经出现过的孔子和墨子们,他们的思想和精神,也失去了继续在民间系统化传播的机会。

 

  宗教文化,为何能延续古代智者的思想与哲学生命?一方面,这是因为宗教文化的传播方式是民间性的,一种思想和理论,进入宗教的屋宇,以宗教语言表达出来,更容易让大众接受,尤其是更容易被他们领悟,浸入普通人的心灵。而思想与理论,通过宗教语言转换成民众的意识之后,就如种子落入了土壤,才能在民间获得持久的生命活力。另一方面,宗教是一种权力,思想与理论为宗教所接受,受到宗教权力的保护,能有效抵御世俗权力对它们的打压、伤害和阉割。古代社会是一种权力说了算的社会。一个这样的权力唯大的社会,如果宗教文化势力缺位,世俗权力就能做到无法无天,民间思想及智者的生存空间就会被严重压缩。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历经2000多年,至今仍在西方文化谱系中占有至尊的位置,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因为他们在漫长的中世纪得到了宗教的庇护,没有被世俗权力所摧残;孔夫子之所以被彻底国有(朝廷)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也在很大程度上与此有关——得不到可以与世俗权力抗衡的宗教势力的庇佑;至于墨子们烟消云散,史学家公认的一个因素是,这跟朝廷对此了无兴趣不无关系。朝廷没兴趣也就罢了,它还在民间打压墨子们,几乎彻底铲除了这类张扬科学思维的人文知识分子的生存空间。

 

  中国也不是没有任何宗教,有本土的道教,还有外来的佛教。但这些宗教的信众看上去很多,庙宇庵堂香火缭绕,实际上它们在中国的普及率并不高。我这里说的普及不够,是说它们真正所倡导的文化内涵、价值诉求、乃至道德规范等,并没有进入到多少人的内心;在中国,并没有几个真正的、而不是形式上的佛教和道教的信徒。这与道教和佛教的特点有关:它们都具有心性空灵的哲学性格,靠智慧而不是经验、觉悟禅修而不是逻辑常识来理解世界,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把握这些东西的难度实在太大;又与此有关,它们都有着出世而不是入世的倾向,这使得它们世俗生活中,始终处于弱势而不是强势的地位,它们更不可能为了宗教真理,选择与世俗权力硬碰硬。实际上,无论道教还是中国佛教,都大量吸收了孔子与儒学的思想,但即使如此,孔子也不可能像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那样,由宗教哲学做出权威的解释,孔夫子是怎么回事,在没有强势宗教呵护的中国,最终解释权还在世俗的朝廷手中。

 

  道教与佛教对科学的贡献,不如基督教那么明显,也与这些因素有关。以佛教为例。佛教倡导的是一种唯识论哲学,把世界理解为心识的假象。这种需要极高灵性和智慧才能得出的结论,固然与现代理论科学,尤其是量子物理的某些哲学结论有相似之处,以致连爱因斯坦都叹为观止,但它终究只是冥想顿悟的产物,中间的观察、实验和逻辑过程都被省略掉了。而没有观察与实验、逻辑分析方法的介入,也就没有真正的科学。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基督教与佛教都从此岸到了彼岸,但基督教是徒步走过去的,在徒步旅行的过程中,基督教接触了山山水水、草木鱼虫,万千气象,它对这些都进行了观察、记录、分类、甄别、科学由此而萌生。而佛教是乘坐智慧的飞船旅行的。它也许比基督教飞的更高更远,但也因此失去了与大自然接触的机会,更不可能从这种接触中,获得科学考察与分析的成果。

 

  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在宗教与科学、民主的关系中,只有基督教才具有助产士的作用,或者说只有某些特定的宗教,才能推动科学与民主的发展。说到底,道教与佛教此类功能的不足,还是在于它们并没有真正融入大部分中国人的心魂,并没有真正成为中国宗教,尽管这一点还是由它们的内在特点造成的。因为如此,虽然中国有道教和佛教,大部分学者还是认为,中国远谈不上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社会。总体而言,中国没有宗教,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伊斯兰教就不同了。与基督教相比,伊斯兰教同样是一种强势文化,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基督教更强势。伊斯兰文化圈,宗教的普及率也是最高的。然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伊斯兰教对科学与民主政治的贡献,也是不明显的。这是否意味着,在科学与民主的问题上,只有一种宗教,即基督教,才能发挥助产士的作用呢?远不是这么回事。

 

  这实际上与历史的偶然性,或者更确切地说,与历史给予的机遇有关。欧洲发生资产阶级革命前,那里是一片小国林立的封建社会,而中东伊斯兰世界准备走出这一步时,他面对的却是一个庞大的东方专制式的帝国,即奥斯曼帝国。而且帝国解体的直接导因,是列强的争夺。随着这个帝国的解体,那里进入了殖民时代。

 

  这也没关系,土耳其就是一个例子。土耳其这个伊斯兰世界的民主政体,就是在奥斯曼帝国的心脏,在这个帝国倒塌并被殖民化之后,在去殖民化的过程中诞生的。从理论上讲,土耳其并不必然是个个案,其他前奥斯曼帝国版图下的殖民地,都有可能走上土耳其的道路,只是时间稍早稍晚些而已。但是,此时出现了一个插曲,打断了这一进程。这一民主化进程的被中断,一晃就是近百年,直到今年的中东风暴,才重新开始复活这一进程。

 

  这个插曲就是列宁主义的出现,苏式社会主义的兴起。前苏联之所以能对中东地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不得不归功于列宁主义革命策略的高明。列宁向世界推广革命,打出的大旗就是反殖民主义。中东阿拉伯民族正在反抗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苏联大打反殖民主义这张牌,这就吸引了中东的革命精英,促使他们将目光转向遥远的那个红色大国。在这一过程中,中东的民族主义者与苏联,不仅在反殖民主义的问题上产生了共鸣,而且列宁主义的意识形态,它的革命哲学理论,苏联的社会主义模式等,也成了中东民族革命精英竞相学习的样板。从纳赛尔到阿萨德,都成了阿拉伯社会主义的信奉者,并在独立后的本国,大力推行这种带有苏联色彩的政治经济体制;

 

  当然,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列宁主义有着重大区别。列宁主义是一种无神论哲学,以唯物主义为理论基础,这一点,与伊斯兰文化水火不容。因此,中东的这些泛阿拉伯民族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在他们的政纲中都有既不走西方道路,也反对苏式共产主义的条款。但除此之外,他们革命成功后建立的政权,就很像苏联的山赛版了——他们也大搞国有化,国有之后是政治家族的寡头化。他们建立的也是威权统治,由一个政党长期执政,并以一个领袖为核心和灵魂。他们的军队也是政党麾下的军队,只听从执政党领袖的指挥等等。就连共和国卫队这种东东,你也能多少从它们身上看到青年近卫军的影子。

 

  中东的历史由此拐弯,走上了所谓的第三条道路,其实质则是山塞版的苏联道路。这一过程具有如下特点:它是一个抗拒民主化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去伊斯兰化的过程。革命之后,那里建立的是一种高度世俗化的政体,同时又是一种高度集权的政体。

 

  历史似乎具有一种对称美。因为在中东阿拉伯地区建立反民主的政体时,伴随的是去伊斯兰化,高度的世俗化,所以,今年出现的阿拉伯民主运动,也就伴随着伊斯兰文化的回潮。革命进行到今天,包括埃及、突尼斯在内的一些国家,通过民主选举登上权力中心的组织,几乎清一色的是伊斯兰政党。伊斯兰文化正在回潮,它会拖住这场革命的后退,把它拉回专制集权的老路吗?不会!因为,伊斯兰教作为人类的一种主要宗教,它与民主政治没有冲突;当年促使这些国家走上专制道路的,也不是伊斯兰文化,而是列宁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