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小王云飞乌兰图雅:农民工子女的教育尴尬(附照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7 23:05:17
农民工子女的教育尴尬(附照片)    唐闻佳
    “我们总觉得去献爱心、捐书、捐钱,然后这些孩子就会好好学习,但现实是,孩子们只想得到你带去的糖果……”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征求意见稿明确,将“制定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义务教育后再当地参加升学考试的办法”。但这一目标的实现,长路漫漫。
   
    新学期刚刚开始,一群孩子三三两两蹦跳地走进位于浦东川沙的上海浦东救助管理站。入夜,孩子们并不回家。在二楼的一间小教室,地下铺上了地毯,七八个睡袋围成一圈好似一朵花,吃过晚饭的孩子一人钻进一个睡袋,静静地听老师朗读故事,半小时后,他们一人一段轮流朗读,直到所有人都睡着。
    “阅读之夜”,是德国海伦娜中学针对移民家庭的“问题少年”而进行的教育实验,在上海的浦东救助站内,这群孩子也算是移民家庭的少年,他们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给他们讲故事的人叫张轶超,此时他只有一个愿望:让这些习惯了放肆打闹嬉笑的孩子学会安静,学会思考,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十年来,一直致力于为农民工子女提供免费教育的张轶超有一个强烈的感受:“这是一群专注力很差,从小不知学习、读书为何物的孩子。面对他们,你期望给他们一本书,他们就会马上感激涕零、进而发奋图强地读书,考大学?那只是一个神话,一个电影情节罢了。”只有让他们先学会安静、再谈思考、再谈发奋……
    十年一晃而过,情况一点没变,张轶超逐渐意识到,这些孩子们的天空本来就是完整的,他们没有什么要等着志愿者、好心人去填补。
    春节前的最后一周,位于川沙的浦东救助站里传出悠悠的古筝声,指导老师正在反复交代,“同学们,今天上到这里,大家一有空,尽快通知我,我再赶过来!”
    免费的乐器课,如此敬业的老师,可是参加的学生寥寥,这种尴尬俨然是张轶超和他的志愿者团队十年前感受的延续。
    2001年,还在复旦大学念书的张轶超在学校附近发现一处荒芜破败的“城中村”。“一小块外来务工者聚居区,有四五所民工子弟小学。五年级的孩子大半ABCD都识不全,历史课没有胜任的老师就让孩子们自修……”张轶超和同学一起去调查、采访,几天的相处,一个强烈的愿望开始在这批年轻人的心头萌动——“我来给他们上课吧”。
    租仓库、开教室,各专业的大学生给孩子们上语文、数学、英语、天文、地理课,不过现实有些事与愿违。
    “没有孩子拉着你的衣角,舍不得地望着你。现实是教室里混乱的秩序,纪律一团糟,你不够厉害甚至压不住这群捣蛋鬼。当你站在讲台上讲你的梦想,想告诉孩子们一些高屋建瓴的思想,但讲台下没有瞬间的转变,没有会意的眼神。现实是孩子们不想做题,只想着如何争抢你带来的糖果……”一位志愿者在博客中写道。
    “我们总觉得去献爱心、捐书、捐钱,然后一转身,这些孩子就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但是,与他们接触后我发现,那是电影情节。电影里总把需要帮助的人的生活描绘成残缺的,等待别人去填补。一旦爱心人士出现,空白被填上,两者就很配合,一方是有爱心的人去捐助、去教授,另一方如饥似渴地学。彻头彻尾的假想。”
    在垃圾堆里玩、在家洗衣服、给弟弟妹妹做饭,这是孩子们的生活,这种“完整”无奈地消磨着外界的种种捐助和帮助,其中也包括上海推出的“同城待遇”。
    “整齐的校服、白净的皮肤、文雅的举止。孩子是很敏感的,他们一看就觉得那些学生和自己不同。”一位志愿者这样说道。
    2008年,上海启动农民工同住子女义务教育三年行动计划,农民工子女可以和上海本地学生享受同样的免费义务教育。农民工子女享受义务教育的比例从2007年的57.1%,提高到2009年的92.7%。2009年至2012年,上海计划投入资金约88.7亿元,新建、改建、扩建中小学项目272个。这一切对于生活在上海的40多万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是个好消息。
    可是在接受义务教育之后,当他们中的大多数离开上海,回到原籍参加中考,很多孩子却因此“辍学”。“一部分孩子回到家乡读高中,继续学业,但是大多数孩子终止了学业,打工、嫁人、也有的在社会上无所事事,甚至去坐牢。”在张轶超看来,大多数孩子仍然不知读书为何物,父母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花在孩子身上,孩子们抱着“读好读坏都一样”的心态度过九年。
    还没有来得及塑造价值观的一群孩子,又恰恰生存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迷茫不已。他们眼见着电视里的上海繁华似锦,却瞅着自己身处的城郊野草丛生;他们从小就知道家乡在农村,可是回去了,却无法接受农村与上海的“不同”,怀疑、进而沉默,渐渐地,他们成了“沸腾生活的旁观者”。
    张轶超总是有意识地举行班会,鼓励孩子就诸如教室卫生、游戏房开放时间等公共事务发表意见,而不少孩子总是一言不发。“他们无法信任别人,怕说错,尤其面对和自己不同类的人。”
    那些不同类的人,包括救助站不远处一所贵族学校的孩子。张轶超曾刻意安排贵族学校孩子去农民工子女的学校参观,让两边的孩子相见,让“自大的孩子”和“自卑的孩子”“和解”。
    “穷人看见富人,他们并不妒忌,他们相信这是富人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富人看见穷人,他们不鄙视,他们相信这些人是因为缺乏机会而变穷的,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提供更多的机会,这样的社会才有希望啊。”这是张轶超的理想,他把理想的实现更多地寄托在对“穷孩子”的教育上,他希望他们不再沉默,他希望他们朗声高唱。
    去年,不懂音乐的张轶超跑到琴行,买了六台古筝、二十几把二胡和长笛。他要组建一个外来务工子女的民族合唱团,取名“放牛班的孩子”,让“穷孩子”站上舞台放声歌唱、纵情演奏。
    “第一次听老师拉《赛马》好激动,好像自己在草原上奔跑,我就想学拉二胡。”四川来的顾英今年刚上初中,从来没见过二胡、更不要说现场听二胡演奏,可如今的她,已经可以流利地看着简谱拉出《彩云之月》。尽管她总把老师手里的指挥棒说成是“一个针”,但是她拿起松香调起音来着实有模有样。
    如今,每到周末,教室里乐声不断。尽管有些声音和“锯木头”的声音无异、尽管有些孩子仍然“五音不全”,尽管老师们明白,音乐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合适的。“所有学过音乐的人都难忘小时候被家长打的经历,音乐是要家长逼迫的,是要苦练的,这里的孩子能学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好说。”一位从小学习音乐的大学生志愿者如是说。
    但是,最起码孩子们静了下来,即使是最调皮的男孩,抱着二胡,也可以认认真真地拉好久。
    “音乐、美术、阅读,这都能让孩子们长时间地专注做一件事情,只有学会安静,他们才会学会去思考事件、去理解别人和自己的差异、去沟通包容,而不是粗暴地非此即彼。”张轶超把“安静的思考”寄托在音乐、美术和阅读上。
    现在,张轶超的校外“补习班”已停办。在他看来,不培养孩子思考的习惯,即使给他上课、给他书本、文具,充其量只会导出理想主义的“发奋”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