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yj3-1a:谁要看谁的脸色

　　最近，曾经听到一位校长在向别人介绍学校管理经验的时候，说，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摆领导架子，我也不会使脸色，我当普通教师的时候，就最讨厌整天给人脸色看的校长。

　　这位校长是一位令人敬重的校长，的确也是一位非常温和敦厚的好校长。他是我见过的，最谦和亲民的校长之一。他有许多在别人看来耀眼的头衔，比如特级教师、副局长和教授级教师等。可是，在学校里，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很少听到有人叫他校长，老师们都喜欢叫他老师。

　　他的这番话，是面对一群教师说的，其中也有一些校长。我不知道其他校长们听了如何作想，其中一位校长坐在下面听了，就告诉我：我也很讨厌这样做。

　　这也是一位为人极其厚道的女校长，是浙江省劳模，也是德育特级教师，就是《人民教育》曾经报道过的曹苏芬老师，是一所希望小学的校长。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给学生打毛衣，用真爱，用大爱演绎着作为一名老师，一名校长和学生的动人故事。旁人也许会惊讶，作为特级教师的他们，为何还这般谦逊谦和地对待他的老师们。其实，一个货真价实的特级教师，必然是一个爱生如子、大气温和的老师，这样的老师当了学校领导之后，他们自然也会保持一贯的作风，不容易对老师们吹胡子瞪眼。因为，他们是从第一线上来的，是自己脚踏实地干出来的，是自己用心研究教育之后走出来的，不是依靠察言观色坐上去的。这两位校长对学校里的老师们都是异常的谦和宽厚，是我所熟悉的不给老师们使脸色的好校长。

　　环顾周围，在我们众多的学校里，有许多这样的好校长。他们不一定有特级教师等耀眼的头衔，但是，他们非常务实，谦和，宽厚，好学。他们认识到老师是教育的关键所在，而学生是教育的目的所在。所以，他们每天总是满面春风地走在校园里，向遇见的每一位师生微笑问好，把自己对教职工和学生的关爱、对生活和教育的热爱，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让每个见到他的人如沐春风，轻松愉悦。

　　可是，也有一些学校领导的作风截然不同。他们喜欢使脸色，喜欢装深沉，喜欢摆威严。

　　有一位校长，为了让自己在学校里显得“威严”一些，在行政人员内部做过明确规定：你们管我叫刘正，管别的副校长某副，比如，陈副，周副，刘副。这位校长非常担心自己这个姓刘的正校长和别的副校长们混淆，或许尤其害怕和姓刘的副校长混淆。这位校长有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喜欢虎着脸训斥人。所以，同事们都很怕他。有许多老师出差了，或者替学校购物垫了钱，需要去报销，善于察言观色的办公室主任就会告诫大家：不要去，刘正这几天心情不好。这时候，谁要是敢冒险进去找他签字，他准会对你一顿痛斥：“没看见我忙着吗？报销那么着急？现在学校没钱！”一般的老师准会吓得半死，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懊悔不迭。

　　许多学校的老师，不仅怕死了校长，连主任都怕，只要是学校领导都怕。某学校曾有这么一位领导，他当主任的时候，老师们，特别是年轻的教师们，都既怕他又恨他。一位年轻教师就说，我看见校长都到还好，看见他就怕。这位主任对工作极为负责，在管理上也有一定的水平，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阴沉着脸，背着手，一圈一圈在你的办公室门口或者你的教室门口转悠，哪天他高兴了或者看你不高兴了，就会背着手踱进门来，检查你的备课和上课情况，查了之后，他绝对不会肯定你的什么优点，但是，他一定要找你的缺陷，然后，阴沉着脸，对你一顿训斥，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得不装着对他俯首称臣。除了面对上级领导和极个别背景特殊的教师外，他的微笑是绝不肯轻易给别人的。遗憾的是，这位主任后来几经周折，当了科长，依然保持了这种作风，据下面的校长们说，局长来视察还不怕，就怕他来。说怕，其实是厌恶，他们很讨厌看见他那张专家脸、领导脸、权威脸。据说，只要他在场，其他科长们都别想发表意见，因为只有他的才是最权威的。庆幸的是，这位高人不是校长，更不是局长，否则，一所学校乃至一个地区的所有的老师和学生们都要遭殃。一个整天阴沉着脸的一把手，让老师们都整日里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学生们，难道还能够阳光灿烂地生活吗？一个没有了笑容的校长，如何会带出一个充满温情的校园？如何能够培养出一群能够绽放生命的美丽和活力的学生？

　　曾经和一群校长一起外出考察，席间，当地一位在我看来温文尔雅的名校长，说出的一句令话后就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说：“你们出来玩玩真好，大家都彼此放下面孔，回到学校，就不能这样了，你总得和老师们保持距离，否则，他们就不怕你了。”我不知道他是一位新任校长还是一位老校长。如果是新任校长，在被老师们了解和接受之前，想暂时依靠这种“距离感”来保持适当的威严，或许还情有可原，毕竟，他还不懂得如何当一个好校长，而且，或许在他接触的有“威信”的校长中，都是摆着一副威严的脸孔的吧。如果他是一位在任多年的老校长，还坚信要依靠不苟言笑的脸孔来保持领导的威严，我就会觉得万分悲哀。他须知道，他面对的不是一群随时要上前线去打仗的士兵，需要时刻保持一种严厉严肃的“首长”的面孔，以便下属不折不扣地执行作战任务。他面对的是教师，是一群引领学生心灵和精神成长的知识分子，他需要让他的老师们有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思想，因为唯有如此，他的学校才能培养精神独立、思想自由、富有创造力的下一代。如果一位校长不好好研究如何依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学识能力走进教师和学生的心里去，如何努力让教师和学生在校园里快乐地工作和学习，而是琢磨着用这种简单甚至拙劣的方式来吓人，那么，即使有众多的头衔，他也仍然不是一位优秀的校长，更谈不上是什么学者型、专家型、教育家型的校长了。

 　　也曾和朋友的家人一起聚会，朋友家读小学的孩子，得知我是副校长，就伸了伸舌头，表现出可怕的脸色来。他说，我们的校长不会笑的，她喜欢阴着脸很严肃的样子在校园里走，同学们都怕她，看到她向她问好，她也不回答，就走过去了。然后，这位小朋友还逐一点评了他们学校的领导，哪个哪个很温和，哪个哪个很严肃，哪个哪个很可爱，爱憎之情，虽是小儿，也很分明。我们听后哑然。

　　诚然，人和人之间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因为距离产生美。领导和下属之间，老师和学生之间，学校和家长之间，也都如此。但是，这个距离，是一种美的距离，不是吓人的距离，更不是做作和虚伪的距离。其实，一个人，只要你是真诚的，善意的，谦和的，宽厚的，勤奋的，好学的，你就一定能够为人所接受，即便你的工作方式有些不足。领导一所学校，也是如此。你用真诚的方式走进老师们心里去了，他们就会乐意和你一起，并肩走在追求科学和理想的教育道路上。

　　领导脸色难看，在我看来，有一部分是由于个性使然，其人亦善，其心亦和，我们不需苛求，更不必苛责。但是，也不可否认，有一些人是刻意使然，他们喜欢使脸色，目的无非是要让老师们看你的脸色行事。这其实说到底是一种奴性化管理，把自己当做一个土皇帝，把下属、老师和学生当做自己的奴仆，让他们在意自己的想法和尊严，而又捉摸不透自己的意图，这样，就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令人敬畏的效果也就出来了。这样，你发号施令了，人家就会惟命是从，不敢怠慢了。

　　从心理学上来分析，那些喜欢使脸色的校长、喜欢老师们看他脸色行事的校长，大都出于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是底气不足、自信不够、精心不强大的一种体现，也是对此的一种刻意掩饰。一个真正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和学识修养以及管理能力有着足够自信的领导，是无需使用这些蹩脚可笑的方式的。比如开头讲到的那几位温和大气的校长。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内心怯弱自卑的人，越要把自己包装得高大傲慢；而越是大气自信的人，反而更显得谦卑平和。

　　近来，参加过一期校长培训班，接受了一些校长“领导艺术”的有关培训，其中包括博弈论和权变理论，听说，现在的领导参加各种培训班，经常会学习这两种理论。恕我无知，也恕我直言，尽管这两门课都是众多的知名专家学者多年的研究成果，在商界和政界特别是外交界，或许更有其纵横驰骋的天地。但是，在学校里，我以为还是少一些此类的东西为好。大道至简，学校管理者还是需要像魏书生老师所言的“多琢磨事，少琢磨人”，尽量少些尔虞我诈的办公室阴谋诡术为好。我们的一些校长们已经在社会事务方面牵涉了太多的精力了，不要再让他们在这些逼人、哄人、逗人的伪术方面耗费时光了。

　　校园不需要太复杂，至少要比社会纯洁一些，纯净一些。道法自然，校园应该就像大自然，让各种植物都旺盛地生长，花草木鸟虫鱼各得其所，相安无事，且相得益彰，相互间谁也不排斥谁，谁都不畏惧谁，谁也不需要欺压谁，谁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天何言哉？四季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好的领导，不需要说太多的官话，更不需要摆什么脸色，就能够让老师和学生们像花草树木一样竞相释放各自的生命力。

　　当然，如果说非要看什么脸色的话，我倒以为，也最好是领导多看看老师们的脸色。因为，从理论上讲，领导就是服务，当群众需要的时候，就是你服务的时候。所以，当领导的要多看教师的脸色，比如，看看哪些老师最近气色不好了，哪些老师最近心情不好了，看出问题来了，当领导的，特别是当校长的，就可以去了解他，关心他，帮助他，看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看看自己究竟能够在生活上和工作上为他提供什么帮助。这样的领导，才是真正服务型的领导，也才是真正有大爱和大智慧的管理者。

　　关于看脸色这个问题，其实不独是领导的事情，在老师身上也同样。我们一些老师，特别是班主任，为了让自己保持所谓的威严，总是要装得深沉可怕，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在我看来，当老师的，反而要多看看学生的脸色为好，因为教育，也是一种服务。当学生需要的时候，也是教师提供教育服务的时刻。你一定要多观察学生的表情，多关注他们的脸色，感情问题、睡眠问题、考试成败、同学矛盾、家庭变故等都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脸色，就是心态，就是心绪，就是情感，就是信号。一个细腻的老师，绝对不会漠视学生的脸色。

　　所以，一个聪明的领导和老师，一定不会给老师们和学生看脸色，却好看善看老师和学生的脸色，他会从老师和学生的脸色中发现诸多有用的信息，然后，竭尽全力为他们提供服务，从而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指引他们，引领他们，帮助他们最大程度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也最大程度实现生活之幸福。

　　使脸色吓唬人的作风，可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