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离冲绳多远:冰岛土地为啥不卖中国富豪

冰岛土地为啥不卖中国富豪

青年参考

2011-12-08 16:32:29

中国商人冰岛投资受挫
怪政治还是怪法律

    “面对外国商人想要购买300平方公里的冰岛国土的现实，我们必须对此进行讨论，而不是囫囵地吞下它；如果整个国家都被用这种方式卖了，我们也会觉得没事吗？”

○本报记者 黄昉苨                  

    中国商人黄怒波有理由感到失落。带着诗人的热情与两亿美元投资，他应邀来到在金融危机中遭受沉重打击的冰岛，希望在一块已经荒废多年的土地上兴建占地2万平方米的旅游设施——包括生态高尔夫球场、小型飞机场以及一座超过100个房间的五星级酒店。
    谁知，这一宏大的计划被冰岛政府否决了。
    在《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上，这位中坤集团的董事长名列第161位，拥有净资产8.9亿美元。而黄怒波试图购买的土地，占冰岛国土总面积的0.3%。
    该事件引发了诸多猜测。投资意向刚公布时，该投资背后是否有中国官方背景，曾引发外媒的猜测。而投资申请被否决后，在中国国内，该事件背后的政治因素以及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是否受到歧视这一话题，再次被热议。
    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黄怒波评价自己的遭遇称，冰岛的党争和双重标准阻碍了这一项目成为现实。而在接受《青年参考》记者采访时，冰岛官方对此解释称与政治因素完全无关。

    “在冰岛法律法规之下，对外国人购买冰岛土地的申请作出决定，完全是内政部长的职权”
    事实上，对黄怒波来说，投资事宜一度看起来非常乐观。中坤集团计划购买的那块土地，位于冰岛东北部的“山镇”，占地约300平方公里。这是深入高原地区的交通枢纽，距离东北部地区几处重要的自然景观都很近。
    这片土地大部分属私人所有，小部分归国家所有，目前完全处于荒废状态。如果黄怒波筹划中的那座五星级酒店以及其他配套设施建成，来这里的游客不仅可以打高尔夫，骑马，乘着小型飞行器俯瞰冰雪世界的美景，还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北极光。
    冰岛总统、总理与经济事务部长都曾明确对黄怒波的投资计划表示欢迎。总统奥拉维尔·拉格纳·格里姆松还曾表示，黄怒波的投资热情是冰岛与中国关系欣欣向荣的表现，没有理由畏惧中国人的投资。
    但这些冰岛政府高官的热情欢迎，无法改变一个事实：真正能对此事做决定的，是冰岛的内政部长奥格蒙迪尔·约纳松。
    “在冰岛法律法规之下，对外国人购买冰岛土地的申请作出决定，完全是内政部长的职权。”冰岛总理办公室的外交政策顾问Anna Jóhannsdóttir回应《青年参考》的邮件采访时表示，“任何其他的部长，包括总理，在这方面都没有权力决定。”
    与此同时，按冰岛的现行法律，欧洲经济区以外的外国公司不能购买冰岛土地。
    如果早一点注意到内政部长的言论，黄怒波对自己在冰岛的投资计划或许就未必会有多乐观。早在8月末，约纳松就对英文杂志《冰岛观察》表示，中坤集团在冰岛的置地计划并不合法。虽然投资方可以向他申请豁免，但这位当时还未收到申请的内政部长一早就说：“如果它真的到了我的办公桌上，我们会非常慎重地考虑的。”
    这片300平方公里的土地，要比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城的面积更大。对总面积10.3万平方公里、总人口只有32万的冰岛而言，要做出卖地的决定并非易事。
    对黄怒波的投资计划而言，另一个颇为棘手的质疑是，不少人怀疑这一项目背后有中国官方的背景。英国《金融时报》曾报道说，有冰岛当地人质疑，黄怒波的投资项目“可能是为中国对这个大西洋岛国和北约成员国的地缘政治兴趣的掩饰”。英国《独立报》等媒体则认为，这一项目所在地，将来有可能成为北极航道的一个枢纽。
    在投资宣告失败后，国内一些分析据此认为，政治因素导致了该交易的最终失败。
    不过，冰岛内政部在回应《青年参考》采访的一份文档中，将中坤集团的置地计划遭拒的原因归于冰岛法律。该回应称：“根据冰岛法规，该公司的所有董事都应该是冰岛居民或已定居在冰岛五年以上，公司股本的八成必须属于冰岛公民拥有。”
    他们特别提到，内政部长约纳松没有给中坤集团以豁免，是因为从来没有外国人控制如此大面积一块冰岛国土的先例。
    在今年8月末的一次采访中，约纳松表达的想法大抵相似，但更为直接。他当时说：“面对外国商人想要购买300平方公里的冰岛国土的现实，我们必须对此进行讨论，而不是囫囵地吞下它；如果整个国家都被用这种方式卖了，我们也会觉得没事吗？”

    冰岛工业、能源与旅游部打算“指导他怎样按照冰岛的法律进行这次投资”
    内政部长否决中坤集团投资的决定，在冰岛国内也引起了争议。冰岛总理约翰娜·西于尔扎多蒂公开表达了她的失望，而想要卖地的那几位农民也提出了抗议。此外，根据冰岛当地媒体的报道，“有几位社会民主联盟的议员对此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但也有很多人支持这一决定。比如，《冰岛观察》杂志就曾刊登过不止一封读者来信，这些信件多半表达了对一个外国公司在冰岛置地的反对。
    “我实在难以相信冰岛竟然会考虑把自己的一部分卖给外国商业集团，”一位名为Jon Ofjord的读者在信中写道。另一位名叫Carolyn Wardle的澳大利亚读者则表示，她喜爱冰岛的原因之一，就是那里能接触到原汁原味的属于冰岛人民的旅游设施，“任何国家都应该在把资产卖给其他国家之前慎重地考虑”。
    同样感到惊讶的，包括一位名叫希尔的冰岛经济学者。尽管曾多次被派驻中国，他依然对如此巨大的投资计划感到“不可思议”。希尔熟悉黄怒波想要购买的那片土地，在他眼中，那里荒芜得如同沙漠，很难想象会有旅游者去那样的地方。
    “我相信这件事情已经非常清楚，”Anna Jóhannsdóttir表示，毫无疑问，购买如此大面积土地的申请被拒绝了，但冰岛并不拒绝任何在旅游项目上进行投资、合作的计划或想法。
    她告诉《青年参考》，冰岛工业、能源与旅游部长卡特琳·尤利于斯多蒂尔已与黄怒波在冰岛的代表进行接触，希望找到其他在冰岛投资旅游业的可能性。
    “我们随后会和他进行会谈，讨论他可以用怎样的方式到冰岛来投资旅游业。”冰岛工业、能源与旅游部长在本周一接受冰岛国家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他们通过冰岛投资局联系到了黄怒波，希望能帮他找到其他在冰岛投资旅游业的方式，而且，他们还能“指导他怎样按照冰岛的法律进行这次投资”。
    不过，不管怎样，固执的冰岛内政部长恐怕都是黄怒波绕不过去的坎儿。
    “在我看来这并没有改变（问题的实质），”对卡特琳·尤利于斯多蒂尔与黄怒波接触的努力，内政部长约纳松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重申了自己的保守立场。他认为，欧洲经济区以外的个人一般不能超越法律规定在冰岛购买土地。他还希望投资者不要有通过在欧洲经济区内建皮包公司来钻法律空子的打算。
    除此之外，他大方地表示：“如果他们遵守冰岛的法律，还是欢迎他们来这里投资的。”

中国企业海外有没有遭歧视

    “中国太大，要考虑到大规模投资给别人带去的冲击。”薛海培说，“中资企业去海外投资时应当注意当地民族文化的敏感性，比如有些国家，就对外籍人士拥有土地特别敏感。”

○本报记者 黄昉苨                 

    “中国企业家去海外投资的限制实在太多”
    前不久，中国光明食品集团成功收购了澳大利亚玛纳森食品公司的75%股权。在国内一家中央媒体上，这被当做一次巨大的商业成功进行报道。但在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网站的博客作者Nadia Mitsopoulos看来，这一事实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东西。
    “光明被牵扯进2008年的三聚氰胺丑闻中，”她在自己的博客上写道，“那次事件导致了数名婴儿死亡。”
    中国企业正在积极进行海外并购。据商务部的数据，今年上半年，中国企业对外并购已交割90亿美元，其中，中化、中国蓝星集团、中国华能集团和广东粤电集团等公司参与的3个项目，金额达到63亿美元。
    但正如Nadia的博客所显示的，每一次中国公司的海外并购行为都会引起不少关注，却并非所有声音都是正面的。
    一方面，对中国公司尤其是国企行为，一些媒体进行了政治性的解读。中坤集团收购冰岛土地的项目传出后，许多分析认为背后有中国政府的身影。
    另一方面，在国内一些分析者看来，中国企业的海外行为受到了歧视。今年6月15日，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特地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提及中国企业在海外被歧视的问题。
    “中国企业这几年的海外投资增速非常快。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应当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按照国际规范运作，这是一个基本前提。”姚坚说，“同时，中国企业在海外的经营也不应被歧视。”
    此次中坤集团投资冰岛的项目失败后，国内就有评论为黄怒波叫屈，认为他的失败应归因于“拥有强势话语权的部分欧美媒体和阴谋论爱好者”。
    黄怒波本人也对媒体称，“中国企业家去海外投资的限制实在太多”。媒体援引了他举的一个例子：他曾经有意到日本投资，但“日本工会最终以种族歧视为由拒绝”。
    华为技术有限公司的遭遇，为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遇到的困境做了注脚。2008年，华为试图收购美国一家通信公司，但该计划因美国国家安全理由受到美国监管机构的反对而失败。2010年5月，由于华为在事先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收购一家创业企业的部分员工和知识产权，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又对它进行了追溯审查。
    此前，华为被指有军方背景，但该公司已经予以否认。
    据分析，由于资金充裕，中国公司将掀起海外并购大潮。根据一家机构的统计数据，2010年中国企业总共收购了280家外国企业。但正如《华尔街日报》的评论所言：许多可能进行海外并购的中国企业面临着和华为同样的窘境。该报在报道中说：中国移动在寻找目标时也面临困难，“有些国家不愿因允许中国公司进入本国的电信业而担惊受怕”。

“有猜疑，但没有遭遇歧视”
    “中资企业在海外或许会面临一些猜疑的眼光，或许会面临一个比较高的门槛。”美国华人全国委员会会长薛海培对《青年参考》评论称，中资企业在海外投资时间不长，东西方的文化又有所不同，国外一开始的确未必完全信任中资公司。
    但他认为，起码在美国，中资企业的投资并没有遭遇歧视，“尽管美国算得上是对中国比较敏感的国家”。
    他也用华为的遭遇作为例子。在他看来，华为“在美国碰得头破血流”，是由于这家公司透明度不够，股东并不公开，总裁又曾从事军事科技研发，这导致关于该公司背景的传闻在美国非常普遍。再加上华为又是通讯公司，牵涉到特殊行业，薛海培相信，华为在美国连连遇挫的投资遭遇只是特例，并不代表中资企业在美国所受的普遍待遇。
    薛海培表示，中资企业在海外的投资是受欢迎的。近几年，中资企业在美国的投资很多，但大众的注意力，往往被几起不成功的投资案所吸引。而几起比较著名的投资失败案例，“都有比较明确的失败原因”。
    2005年，中海油收购美国老牌石油公司优尼科失败。薛海培曾接触过为中海油提供咨询的律师事务所，并且了解到，中海油失败的原因，是“在临截止期限前慌慌张张地抛出一个比竞争对手高出许多的价钱，存在恶意收购的嫌疑”。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投资失败，并不能简单地归咎于中资企业遭到排斥。
    还有些时候，前期的调查研究不完善，也会导致中资企业的投资失败。薛海培说，曾有一家中国矿业公司计划收购美国拉斯维加斯附近沙漠中的一处金矿，遭到拒绝。原因是，这处金矿的几十英里之外，有一处美国航空导弹基地。
    此外，他还认为，在航空航天、通讯或能源等敏感领域的投资，当地政府在交给外国企业去做的时候，自然会更加慎重。
    “中国太大，要考虑到大规模投资给别人带去的冲击。”薛海培说，“中资企业去海外投资时应当注意当地民族文化的敏感性，比如有些国家，就对外籍人士拥有土地特别敏感。”
    对中资企业在美国并购时经常遭遇媒体的反对声音，薛海培认为不必太过在意。他解释说：“美国是个公开透明的社会，任何人都能讲话，任何人都能表达抗议。很多时候国会议员吵得很响，但最后也并不影响收购。”

黄怒波（中坤集团董事长）：
一听中国人，他立刻有排斥心理

    “想我们这种在中国体制生长出来的人，对西方看的很简单，以为都是政治稳定，所谓的民主一块，但是你没有想到它这种所谓的民主，滥用到了，把国民利益不顾的这个地步……下一步再去一些国家，我们得研究它的党派构成，先得看掌握批权的那个人是个反对党，还是执政党，你要反对党就得小心点。”
    “问题是现在全世界对中国的一种玻璃墙，叫防范心理，这个是很麻烦的，如果说是美国人去了，可能他们就好一些，一听中国人，他立刻有一种排斥的心理。”
    “因为你富得太快了，它现在往下穷就不自信了，它本能就是我不想让你发展那么快，我宁可冰岛这个地，没人来投资，我解决不了就业，我也不让你来，这是一种不自信的心理。”

    ——黄怒波在置地计划被否决后接受凤凰网财经采访时的回答

    “过去几天里我没能一直关注冰岛的讨论，因为我经常在外旅行。我觉得冰岛公众重视土地的使用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如果讨论仅限于我的民族或者国籍，那就是很不合理的。我只是个商人，对于将来怎样发展旅游业有想法，希望它能让国家和旅游者本身都有所收益。”
    ——黄怒波在今年9月答《冰岛新闻报》的提问

    “问题不在于我们怎么会拒绝类似规模的外国投资，而在于一个国家怎么能不遵守那些已经通过的法律？
    我不关心这个决定是否会对外国对冰岛的投资有影响，在一个信守法律的国度里，投资者们应该会更有信心。”

    ——约纳松在否决中坤集团置地申请之后接受彭博社采访时表示。

    “在冰岛，可能有一些人，私下或公开地给了黄怒波错误的信号。比如有的部长们公开说，这个投资项目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我也不会说黄怒波在了解相关法律上有何疏忽，在这个事件中，他缺乏了解的是，这个最终的决定权是掌握在我手上，而我在这个问题上一向是非常保守的。”
    “在外国人购买冰岛土地的问题上，我们关心的并非买家的国籍，而是如何保护土地不过度流失到外国所有者手中。
    为什么我没有批准黄怒波的豁免请求？主要是因为这块土地面积非常大，有300平方公里。如果我这次给予豁免，就是为今后大面积土地的买卖开了先例。”
    “请不要忘记，你来自一个大国，我们只是一个35万人口的小国，因此在资源问题上，我们必须非常谨慎。”
    ——约纳松在近日接受中国《第一财经日报》访问时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