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p中filegetcontents:芳华逝 : 读罗素《社会主义的科学和艺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18:03:11

应该说,罗素对于社会主义制度还是比较乐观的,当然,我所说的社会主义制度应该是瑞典的社会主义制度,属于开明的社会主义,而非僵化的制度。中国从来就不是社会主义制度,而是封建官僚(君主)专制。官僚(君主)的意志就是法律,一切都是围绕权力来运转,为权力服务的,说权力为人民服务,从我们这个国家的现状来看完全不靠谱。罗素在这篇幅篇不长的文章里提出一个问题,社会主义事实上是否与艺术和科学是对立的?它是否有可能造就一个使进步变成困难和缓慢的一成不变的社会呢?

正常的社会主义制度我以为并不存在上述的两个问题,但在专制制度下,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罗素认为,精神生活不只是由思想和知识组成,还有艺术,这两者构成了精神生活,它是社会生活的主要部分。艺术诞生于人性的原始和自由不羁的一面;在艺术家和官僚之间总是存在着深刻的彼此对抗。上个世纪二十年代,鲁迅在暨南大学的一篇演讲《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分析得很透彻,政治家要稳定要统一,文艺家不满于现状,所以文艺与政治就免不了对抗。鲁迅对此是悲观的,认为艺术家免不了被杀头,杀了头既不能开口也不能思想;即便是共了产,也还是要一头碰死在自己所讴歌希望的现实碑上。罗素却是乐观的,罗素认为这是一场长期的斗争,这场战争表面上来看,艺术家是失败的,但他们最终会赢得胜利,因为他们的艺术给人们带来了快乐。

我为何认为在专制制度下,对罗素提出的问题我们将给予肯定答案呢?在这接下来,罗素将谈到这个问题,他认为艺术或较高级的创造性活动,都不可能在这样一种制度下繁荣兴旺:这种制度要求艺术家在获准去追求自己的冲动之前,先得向某些权力机构证明他的能力。所有真正伟大的艺术家几乎都必定要被他们的上司们认为是无能的,不够格的,而这些上司们一般认为是最有资格发表意见的,不得不创作一些能取悦那些资历较深的人的作品——仅这一点就跟自由精神和大胆创新是格格不入的。此外,由资历较深的前辈们挑选作品也会导致相互嫉妒;阴谋捣鬼、暗地诽谤,从而制造了一种背后竞争的恶毒的有害的气氛。罗素认为,艺术只有依靠自由,而不是依靠任何形式的制度,才能得以繁荣兴旺。

的确,艺术的繁荣不能指望制度(为作家提供经济保障,使其不必为生计操心,从而获得创作自由),然而当这种制度变成压迫自由的东西,那么艺术必然失去生命力,艺术的繁荣更是无从谈起。中国各种作家、艺术家协会就像他说的这样,是一个政府授权的机构,因为这个组织本身要依附权力才能得以存在,所以它必然首先要取悦于权力。罗素给出了两种摆脱束缚的方案:首先是找一份固定的工作,业余创作。这个办法目前看来是最可行的。另一种可能就是,正像无政府主义者所希望的那样,生活应该对所有的人免费供应,不管他们是否工作,都能得到一份仅能维持生活的“流浪汉的工资”。中国艺术家的情况是,靠纳税人供养,生活不致太拮据,但却是以牺牲创作自由为代价的,并不像罗素预料的那样乐观——社会主义下的自由将比现存的资本主义社会更完全更普遍。罗素提出的解决方法只能解决一个经济问题,而无法解决在权力压迫下艺术家的创作自由问题。中国艺术家的丧失自由,并非纳税人的要求,而是权力的要求,哪怕这种权力的要求与纳税人的期望背道而驰。因为中国人只有纳税的义务,而无置喙政治的权利。所以即使艺术家创作出了作品,也很难找到买主。以作家为例,当他写出了违背权力的要求的东西,那么他便找不到人来出版他的作品,因为出版社也是依附权力而存在的,出版社的管理者是由政府任命的,本质上就是官员。作为官员,他首先想到的是维护他所在的统治阶级的利益;即便不为统治阶级的利益考虑,也该为自己的仕途打算。所以,罗素所说的,只能在“开明的社会主义”下才能实现,在中国这个贴着“社会主义”标签实则是封建官僚专制的国度,要想摆脱权力的干预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创造性常因此被扼杀。

以“冰点事件”为例。2006年《中国青年报》下的“冰点周刊”刊登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袁伟时的《现代化与历史教科书》一文,引起中共中央宣传部强烈不满,中宣部新闻局在内部发行的《新闻阅评》上严厉批评袁的文章“为早定结论的历史问题翻案,在党的思想阵地上不止一次地散播有严重错误的观点,是对我们党倡导的社会主流文化的恶意诋毁”。随后,中宣部下令将“冰点周刊”停刊,并禁止该刊被停刊的一切报道。“冰点”主编李大同在《冰点》被停刊翌日晚上即在互联网上发表《就〈冰点〉周刊被非法停刊的公开抗议》,将相关事实放入公众视线下辩论。之后李被免职。3月1日,《冰点》复刊(人马已经换了一套),第一时间发表《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国历史的主题》文章,反驳袁伟时,袁伟时撰文《为何、何时、如何“反帝反封建”》反驳该文,投书《冰点》,该刊拒绝刊登。《中国青年报》总编李而亮在同年10月被调职。在中国,一切阵地都是“党的思想阵地”。一些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只要是党早有定论的,就不容许别人说三道四。中国人的嘴巴此后就只剩生理功能,这也是自古“民以食为天”的原因。

罗素还说,一旦人性中原始的一面永久地屈服于仁慈的(即使是仁慈而非暴政)、令人难以理解的官僚的井井有条的统治,那么,生活的乐趣将从地球上消失,生命的冲动也将渐渐地萎缩、死去。中国人的口欲和性欲倒是不受限制(虽然黄色书刊及影视还无法公开露面,但地下道却还畅通),或者“以食为天”,或者“食色,性也”,但也只是生理功能,所以中国社会仍然是一个信仰“强权即公理”的动物世界,或者前人类社会。

此外,罗素还谈到资本对艺术创造的压迫。他认为在一个完全商业化了的社会里,一个艺术家如果能赚取金钱,就会受到尊敬;他之所以得到尊敬,就因为他能赚取金钱,而那些使他挣得金钱的艺术作品,却没有得到真正的尊敬。艺术也便成为一种赚钱的工具。在这样的氛围里,艺术家很难保持创作冲动的纯洁:要么他被环境所玷污,要么很少有人对他努力想达到的目标表达赏识而使他万般痛苦。所以,真正的艺术家常常是寂寞的。即使是成名的艺术家,生活在掌声和鲜花中,所能获得的也是“过于喧嚣的孤独”。

因此,中国或专制制度下的思想、艺术事业要想繁荣兴旺,必须摆脱权力与名利的双重奴役,才可望实现,否则就是万马齐喑或虚假繁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