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睾酮ng dl多少正常:西西散文六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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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散文六则

2010-05-15 15:57:35 来自: walt(just to find feel …)




  答问



  如果你问我这里的冬天会不会下雪。我说,我实在是很喜欢吃雪糕的。你问我会选择什么内容的冰淇淋,我说,既然有一种叫花生,我喜欢花生。你问我,喜欢花生的拉纳斯还是喜欢花生的露西。我说,喜欢蛋脸的查理布朗的风筝。你问我,为什么他的风筝一直很倒霉,我说,市场的莓菜如今是一块钱一两了。你问我,学校里的数学是否仍是一斤十六两,一码三呎,我说,是一米等于一百个厘米,一个千克等于一千个克。你问我,一千个人住在一个地球上是否会很寂寞,说,该好好地把寂寞藏在一个瓶子里,免得被坏环境染污了。你问我,一个不碎的瓶是否也可以当作一个皮球来踢,我说,现在的脚都已经变为车轮了。你问我,法拉利美丽还是马撒拉蒂美丽,我说,我祇比较关心的一个名字叫马蒂斯。你问我心的形状和颜色,我说,矩形应该是四平八稳的。你问我,四和死是谐音,有什么办法可以破除迷信,我说,支持我活下去的,也不过是远方一吋的草地,和一个会叫我早上起来闹钟。你问我草地里的蚱蜢是否比一只蜜蜂聪明,我说,李清照的词说的是祇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你问我,愁字的笔划是多少,我说,我必须努力把这个字忘记。



  扇子



  我选了一把素白的折扇,请年轻的书法家为我题首诗。刚才,他在大家的面前即席挥毫,书写了一首李白的《朝发白帝城》。

  我对年轻的书法家说:可以请你题一首杜甫的“春望”吗?他问:是不是“国破山河在”?我答:是。满心欢喜。于是他提起笔来,龙飞凤舞,草了五律的前四句,跨了八行写,占了大半把扇面;我暗暗吃惊,还还有四句诗,该写在那里?

  年轻的书法家忽然停下笔,说:以下的诗句我记不得了,我对老杜的诗不熟。于是我把接下去的四行诗念给他听,我一面念,他一面写,因为扇面祇剩下了一小半,他祇好把四句诗挤在一起。

  扇面题好了诗,我默默地把扇子接过来,因为在扇上写的是:“风”火连三月,家书“低”万金。至于最末一句“浑欲不胜簪”的「簪」字,他一下笔就潦了一个草花头,然后停下笔思想,我细声说:是竹花头,他浓墨一蘸,改了。

  我接过扇子,谢了年轻的书法家,默默地离开了长江。我能说些什么呢,扇上题的字都已经是繁体字,而年轻的书法家,今年是二十一岁……



  摇椅



  当我六十四岁的时候,我想,我会坐在我的一张摇椅上,想起你。你是谁,我当然记得,但现在,我把你忘记。你说,就这样决定了,我说,就这样决定了。你说,我终于也变成同一间厂里出品的一种面具,并且为自己敷设一层人造的皮肤。你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一幅美丽的波的釆尼,而我买不起。不过,我是记得你的,你以为我的记忆如一块黑板,片刻后就被抹成一片空蒙么。我如今是把它们搁在一个阁楼上,把它们藏在一个橱,此刻,门是掩上的,门上没有玻璃。我怎样把一些记忆收藏,记忆又如何被排列组合,我都记得,我习惯整理出井井有条的秩序。然后到我六十四岁的时候,我的记忆都如梨,我将细细咀嚼。我一定会坐在我的一张摇椅上笑,觉得我或者也傻也荒谬,甚至认为我不该浪费一个美丽的橱来盛载记忆。啊,我到今日仍如此天真,我何以要去遥想为数千个明天以后的事。明天来临时,我难道就会有足够的能力去购置一张摇椅,以及拥有那方能够容纳一张摇椅的空间。我难道又能够活到六十四岁的年龄。明天不外是一个奢望,我根本不可能在六十四岁的时候,坐在一张摇椅上想起你,因为你,和我的摇椅,和我的六十四岁,都是无云的雨天。



  非马



  我是马。我告诉你说,我是马。我说,请你相信我,我是马。但你不相信。你摇摇头。你说,我欺骗你,因为,我有一条鳄鱼的尾巴,又有一个鳄鱼的外表。因此,你不相信我。你接受传统,你坚持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你说,即使一条鳄鱼哭泣流泪,也不是真正的伤心,何况其它。因此,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我的了。我即使真的有一颗马的良心,有一匹马的内在,你用我的外表来估计我。难道真要有一匹马的外衣,要一些蹄,要一些血汗,要一些鬃毛,你才承认我是马么。许多神你看上去觉得他们是神,但他们是人。许多人你看上去觉得他们是人,但他们是兽。你是应该有这个能力的,透过外面的形状与颜色,看清楚内容。但你并不相信我。我对你笑笑,我一直是善意的,我的内心是一匹马,我的外表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关心。我的外表可以是蛇是龙,我可以用种种的方式掩饰和化妆,但我的内心是一匹马。因此,我对你说,善意地向你走来,微笑着,告诉你,我是一匹马。你掉过头去,你转过身子走开。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原也很胆怯,但你卑视我,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而你说,鳄鱼即使流泪,也不是真正的伤心。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造房子



  我的朋友说:你一定是喜欢密西西比河了。我说:嗯。我的朋友说:你一定是喜欢陕西西安了。我说:嗯。我的朋友说:你一定是喜欢西西里岛了。我说:嗯。我的朋友说:你一定是喜欢墨西哥和巴西了。我说:嗯。后来,我的朋友不再说什么你一定是喜欢圣法籣西斯。阿西西了等等,我也不再“嗯”了。

  我的朋友大概不知道我小时候喜欢玩一种叫做“造房子”又名“跳飞机”的游戏,拿一堆万字夹缠作一团,抛到地面上划好的一个个格子里,然后跳跳跳,跳到格子里,弯腰把万字夹拾起来,跳跳跳,又回到所有的格子外面来。有时候,许多人一起轮流跳,那是一种热闹的游戏,有时候,自己一个人跳,那是一种寂寞的游戏。

  我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常常在校园里玩“跳飞机”,我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也常常和我的学生们一起在校园玩“跳飞机”,于是我就叫做西西了。西是甚么意思呢?有的人说是方向,有的人说是太阳沉落的地方,有的人说是地球的那一边。我说:不过是一幅图画吧了。不过是一个象形的文字。



  浮城



  许多许多年以前,晴朗的一日白昼,秉目睽睽,浮城忽然像氢气球那样,悬在半空中了。头顶上是飘忽多变的云层,脚底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悬在半空中的浮城,既不上升,也不下沉,微风掠过,它只略略晃摆晃摆,就一动也不动了。

  是怎么开始的呢,只有祖父母辈的祖父母们才是目击证人。那真是难以置信的可怕经历,他们惊惶地忆溯:云层与云层在头顶上猛烈碰撞,天空中布满电光,雷声隆隆。而海面上,无数海盗船升起骷髅旗,大炮轰个不停,忽然,浮城就从云层上坠跌下来,悬在空中。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祖父母辈的祖父母们,都随?时间消逝,甚至祖父母们自己,也逐一沉睡。他们陈述的往事,只成为隐隐约约的传说。

  祖父母们的子孙,在浮城定居下来,对现状也渐渐适应。浮城的传说,在他们的心中淡去了。甚至大多数人相信,浮城将永远像目前这样子悬在半空中,既不上升,也不下沉,即使有风掠过,它也不外是略略晃摆晃摆,仿佛正好做一阵子荡秋千的游戏。

  于是,许多许多年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