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书底纹图片:一位年轻母亲的爱与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03:44:08
这是一篇十分感人的小文章。母爱被用最细腻的笔触娓娓地表达出来。两代女人用生命诠释着“什么是母爱”,令人唏嘘不已。你读了就会对“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新的感悟。
老友相见,觥筹交错,而我,一面笑着应对酒局,一面偷偷看表。我需要每过两个整点就打个电话报平安,电话那头不是我的恋人或丈夫,而是我的母亲,在家里随着时钟滴答流逝而越来越惦记我是否平安的母亲。
电话接通,母亲欣喜而急切的声音传来:“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和谁一起回来,喝酒没有,打车吗,打车要坐后面,东西要拿好,手机没放桌上吧?”
我需要认真而明确地回答以上问题。因为一旦走神含糊,电话那头就会传来母亲略带埋怨的声音:“烦了吧?”这时,更需要我马上予以否认并同时说些温柔软语加以安慰。我不愿母亲不高兴,不愿她在无数个可怕的设想中煎熬地等我,为我提心吊胆。尽管,那些可怕设想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
但有时,我还是感到自己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有一次,我试图和母亲探讨这个问题。
我说:“妈,我现在已经成家了,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少女,我是一个要担起责任的女人。”
母亲说:“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是个孩子。哎,什么时候我闭眼了,也就不会烦你了。”说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赶紧住了嘴。人老了,心也变脆弱了。张爱玲曾在文章里感叹:“人年纪大了,就会有点怕自己的儿女。”我想,这应该不是怕,而是爱得更深、更投入、更全心全意、更孤注一掷。
爱是分等级的,太深的爱,副作用就是累。在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不明白这一点。我享受来自父母的、男友(后来成为丈夫)的,还有哥哥姐姐的爱,同时也轻松地回报给他们我的爱。
但,在我的儿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忽然明白,对这个不懂世事的小毛头,我不由自主地给出的这份爱竟然那么重,重到几乎让我自己无法承受。
短短几天间,我由一个一沾枕头便着,一睡便是十几个小时的懒女,变成迟迟不能入睡,小人儿的一个响屁都会被惊醒的疑似强迫症患者。因为睡眠不足,我头昏脑涨、两眼血红,但还是会因为不放心而拒绝丈夫帮忙冲奶粉。即便因为太累把孩子交给别人带两个小时,我也会在前面加上一个小时的反复叮嘱,直到对方以嫌恶的眼神看我为止。
我知道这些做法已经让人反感,但我克制不了自己。孩子降生了,我却陷入无尽的忧虑中。我被汹涌而出的母爱折磨得苦不堪言。丈夫说,你应该学学人家“老外”,孩子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于是,我努力学着放开。晚上,狠心一个人去睡,结果,一躺在床上,无数个担心涌上心头:担心孩子蹬被着凉,担心丈夫翻身压着孩子,担心孩子掉在床下?最后睡意全无,干脆蹑手蹑脚从熟睡的丈夫身边抱走儿子才能踏实。
我不得不爱,因此我不得不累。累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份累将伴我终身,并且程度丝毫不会减轻。一位同事曾这样描述她初当母亲时的感受:那就是心被一根锁链套住了,而且永远不会解锁。那根铁链就是爱,不可自控的爱。
去年,单位里有一个女同事自杀了。起因是保姆不小心摔伤了她两岁儿子的后脑,孩子当晚做了开颅手术,但已经迟了,孩子的大脑发育从此受到影响。这次事件的半年后,这位母亲终于承受不了心里的愧疚,留下少不更事的孩子撒手人寰。想来她生前做出弃世决定时必然没想到她的母亲,这位对她的爱绝不次于她对孩子的爱的母亲。在同事的追悼会上,老人哭得肝肠寸断,死死抓着女儿冰冷的手不肯松开。
这个场面深深刺激了我,我更加小心地看护儿子,生怕出一点差错,心自此悬在高空。夜里常常做噩梦,醒来摸着身旁儿子的小手,心情才能慢慢平复。一次,儿子得了急性支周炎,我彻底崩溃,在医院走廊里哭个不住,一连三个晚上不能入睡,直到儿子高烧退去。丈夫看我急速消瘦,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本不愿去,拗不过丈夫,就去了。
心理医生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直接甩给了我一个问题:“假如地球末日马上要来,你,只有你,Only you,有一个机会逃生,你会撇下你的亲人逃生吗?”
“不会!”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他撇撇嘴,又甩出了一个词:“‘末日心态’懂吗?以后,每天都抱着‘末日心态’过日子就可以了。”
我心有不甘,本等着他的一番高谈阔论,方觉对得起付出的200块大洋,他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末日到来前最重要的是珍惜当下!”
这剂药方的功效还真是远超200块的价值。一旦想到“末日”二字,再看看身边的亲人,可爱的儿子,幸福感就会油然而生,我的心也能慢慢放下。
母亲看出了我的变化,悄悄问我原因。我和她说了心理医生给出的“药方”。她沉默一会儿,说:“你姥姥在世时,总想和我拉着手聊聊天,可那时上班累啊,下了班,我就想歇会儿,老是对她不耐烦。我总想,等我清闲了,就好好和她聊聊,这样想着,想着,可就没想到,没几个月,你姥姥就走了?”母亲眼圈又红了:“所以,闺女,我挺谢谢你的,你能理解妈的心。”
母亲的话让我心酸。人在这世间,总在爱中挣扎。《红楼梦》里贾宝玉最欣赏的一句戏词是:赤裸裸来去无牵挂。可这世间能做到如此境界的究竟有几人?诸如我类的凡夫俗子,能在各种爱中不被“累倒”,已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