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绿波洗浴可以陪浴: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7:27:19
火焰杯  1   里 德 尔 府  
 
小汉格顿的村民们仍然把这座房子称为“里德尔府”,尽管里德尔一家已经多年事没在这里居住了。房子坐落在一道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村子。房子的几扇窗户被封死了,房顶上的瓦残缺不全,爬山虎张牙舞爪地爬满了整座房子。里德尔府原先是一幢很漂亮的大宅子,还是方圆几英里之内最宽敞、最气派的建筑,如今却变得潮湿、荒凉,常年无人居住。
小汉格顿的村民们一致认为,这幢老房子“怪吓人的”。半个世纪前,这里发生了一件离奇而可怕的事,直到现在,村里的老辈人没有别的话题时,还喜欢把这件事扯出来谈论一番。这个故事被人们反复地讲,许多地方又被添油加醋,所以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没有人说得准了。不过,故事的每一个版本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开头的:五十年前,里德尔还是管理有方、气派非凡的时候,在一个晴朗夏日的黎明,一个女仆走进客厅,发现里德尔一家三口都气绝身亡了。
女仆一路尖叫着奔下山坡,跑进村里,尽量把村民们都唤醒。
“都躺着,眼睛睁着大大的!浑身冰凉!还穿着晚餐时的衣服!”
警察被叫来了,整个小汉格顿村都沉浸在惊讶好奇之中,村民们竭力掩饰内心的兴奋,却没有成功。没有人浪费力气,假装为德里尔一家感到悲伤,因为他们在村子里人缘很坏。老夫妇俩很有钱,但为人势利粗暴,他们已经成年的儿子汤姆,说起来你也许不信,竟比父母还要坏上几分。村民们关心的是凶手究竟是何许人——显然,三个看上去十分健康的人,是不可能在同一个晚上同时自然死亡的。
那天夜里,村里的吊死鬼酒馆生意格外兴隆,似乎是全村的人都跑来谈论这桩谋杀案了。他们舍弃了家里的火炉,并不是一无所获,因为里德尔家的厨娘戏剧性地来到他们中间,并对突然安静下来的酒馆顾客们说,一个名叫弗兰克?布莱斯的男人刚刚被逮捕了。
“弗兰克!”几个人喊了起来,“不可能!”
弗兰克?布莱斯是里德尔家的园丁。他一个人住在里德尔府庭园上的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里。弗兰克当年从战场上回来,一条腿僵硬得不听使唤,并且对人群和噪音极端反感,此后就一直为里德尔家干活。
酒馆里的人争先恐后地给厨娘买酒,想听到更多的细节。
“我早就觉得他怪怪的,”厨娘喝下第四杯雪利酒后,告诉那些眼巴巴洗耳恭听的村民们,“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我相信,如果我要请他喝一杯茶,非得请上一百遍他才答应。他从来不喜欢跟人来往。”
“唉,怎么说呢,”吧台旁边的一个女人说,“弗兰克参加过残酷的战争。他喜欢过平静的生活,我们没有理由——”
“那么,还有谁手里有后门的钥匙呢?”厨娘粗声大气地说,“我记得,有一把备用钥匙一直挂在园丁的小木屋里!昨晚,没有人破门而入!窗户也没有被打坏!弗兰克只要趁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大宅子……”
村民默默地交换着目光。
“我一直觉得他那样子特别讨厌,真的。”吧台旁边的一个男人嘟囔着说。
“要是让我说呀,是战争把他变得古怪了。”酒馆老板说。
“我对你说过,我可不愿意得罪弗兰克,是吧,多特?”角落里一个情绪激动的女人说。
“脾气糟透了。”多特热烈地点着头,说道,“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
第二天早晨,小汉格顿镇上,在昏暗、阴沉的警察局里,弗兰克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是无辜的。他说,在里德尔一家死去的那天,他在宅子附近见到的惟一的人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十多岁男孩,那男孩头发黑黑的,脸色苍白。村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孩,警察们认定这是弗兰克凭空编造的。
就在形势对弗兰克极为严峻的时候,里德尔一家的尸体检验报告回来了,一下子扭转了整个局面。
警察从没见过比这更古怪的报告了。一组医生对尸体作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里德尔一家谁也没有遭到毒药、利器、手枪的伤害,也不是被闷死或勒死的。实际上(报告以一种明显困惑的口气接着写道),里德尔一家三口看上去都很健康——只除了一点,他们都断了气儿。医生们倒是注意到(似乎他们决意要在尸体上找出点儿不对劲的地方),里德尔家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惊恐的表情——可是正如已经一筹莫展的警察所说,谁听说过三个人同时被吓死的呢?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里德尔一家是被谋杀的,警察只好把弗兰克放了出来。里德尔一家就葬在小汉格顿的教堂墓地里,在其后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坟墓一直是人们好奇关注的对象。使大家感到惊讶和疑虑丛生的是,弗兰克?布莱斯居然又回到了里德尔府庭园他的小木屋里。
“我个人认为,是弗兰克杀死了他们,我才不管警察怎么说呢。”多特在吊死鬼酒馆里说,“如果他稍微知趣一些,知道我们都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他就会离开这里。”
但是弗兰克没有离开,他留了下来,为接下来往在里德尔府的人照料园子,然后又为再下面的一家干活——这两家人都没有住很长时间。新主人说,也许一部分是因为弗兰克的缘故吧,他们总觉得这地方有一种阴森吓人的感觉。后来由于无人居住,宅子渐渐失修,变得破败了。
最近拥有里德尔的那个富人,既不住在这里,也不把宅子派什么用场。村里的人说,他留着它是为了“税务上的原因”,但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位富裕的宅主继续花钱雇弗兰克当园丁。弗兰克如今快要过他七十七岁的生日了,他耳朵聋得厉害,那条坏腿也比以前更加僵硬了,但天气好的时候,人们仍然能看见他在花圃里磨磨蹭蹭地干活,尽管杂草在向他身边悄悄蔓延,他想挡也挡不住。
况且,弗兰克要对付的不仅是杂草。村子里的男孩总喜欢往里德尔府的窗户上扔石头。弗兰克费了很大心血才保持了草地的平整,他们却骑着自行车在上面随意碾踏。有一两次,他们为了互相打赌,还闯进了老宅。他们知道老弗兰克一心一意地护理宅子和庭园,几乎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所以他们愿意看到他一瘸一拐地穿过园子,挥舞着拐杖,用沙哑的嗓子朝他们嚷嚷,每当这时,他们就觉得特别开心。弗兰克呢,他相信这些男孩之所以折磨他,是因为他们和他们的父母、祖父母一样,认为他是一个杀人犯。因此,在那个八月的夜晚,当弗兰克一觉醒来,看见老宅上面有异常的动静时,还以为是那些男孩又想出了新的花招来惩罚他了。
弗兰克是被那条坏腿疼醒的,如今他上了年纪,腿疼得越发厉害了。他从床上起来,瘸着腿下楼走进厨房,想把热水袋灌满,暖一暖他僵硬的膝盖。他站在水池边,往水壶里灌水,一边抬着朝里德尔府望去,他看见楼上的窗户闪着微光。弗兰克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些男孩又闯进老宅了,那微光闪闪烁烁,明暗不定,看得出他们还生了火。
弗兰克屋里没有装电话,自从当年为了里德尔一家猝死的事,警察把他带去审问之后,他就对警察有了一种深深的不信任感。他赶紧把水壶放下,拖着那条坏腿,尽快地返回楼上,穿好衣服,旋即又回到厨房。他从门边的钩子上取下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钥匙,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走进了夜色之中。
里德尔府的前门没有被人强行闯入的迹象,窗户也完好无损。弗兰克一瘸一拐地绕到房子后面,停在一扇几乎完全被爬山虎遮住的门边,掏出那把旧钥匙,插进锁孔,无声地打开了门。
弗兰克走进洞穴般幽暗的大厨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进来过了。不过,尽管四下里漆黑一片,他依然记得通往走廊的门在哪里。他摸索着走过去,一股腐烂的味儿扑鼻而来。他竖起耳朵,捕捉着头顶上的每一丝脚步声或说话声。他来到走廊,这里因为有前门两边的大直棂窗,多少秀进一点儿光线。他开始上楼,一边心想多亏石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使他的脚步声和拐杖声发闷,不易被人察觉。
在楼梯平台上,弗兰克向右一转,立刻看到了闯入者在什么地方。就在走廊的顶端,一扇门开着一道缝,一道闪烁的微光从门缝里射了出来,在黑乎乎的地板上投出一道橙黄色的光影。弗兰克侧着身子,小心地一点点靠近,手里紧紧攥着拐杖。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他可以看见房间里窄窄一条缝中的情景。
他现在看到了,那火是生在壁炉里的。这使他感到很意外。他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只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那声音显得胆怯、害怕。
“瓶子里还有呢,主人,如果您还饿,就再喝一点儿吧。”
“待一会儿吧。”又一个声音说。这也是一个男人——但嗓音却尖得奇怪,而且像寒风一样冰冷刺骨。不知怎的,这声音使弗兰克脖子后面稀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把我挪到炉火边去,虫尾巴。”
弗兰克把右耳贴到门上,想听得更清楚些。房间里传来一史瓶子放在某个坚硬的东西上的当啷声,然后是一把重重的椅子在地板上拖过时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弗兰克瞥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背对着门,正在推动一把椅子。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后脑勺上秃了一块。随后,他又不见了。
“纳吉尼在哪儿?”那个冰冷的声音问。
“我——我不知道,主人。”第一个声音紧张地说,“我想,它大概在房子里到处看看……”
“我们睡觉前,你喂它一次牛奶,虫尾巴。”第二个声音说,“我夜里还需要吃一顿。这一路上可把我累坏了。”
弗兰克皱紧眉头,又把那只好耳朵往门上贴了贴,使劲儿听着。房间里静了片刻,然后那个被称作虫尾巴的人又说话了。
“主人,我能不能问一句,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星期,”那个透着寒意的声音说,“也许还要更长。这地方还算舒适,而且那计划还不能实施呢。在魁地奇世界杯结束前就草率行事是不明智的。”
弗兰克用一根粗糙的手指伸进耳朵,转了几下。肯定是耳垢积得太多了,他居然听见了“魁地奇”这样一个怪词,根本就不成话儿。
“魁——魁地奇世界杯,主人?”虫尾巴说。(弗兰克用手指更使劲地掏他的耳朵。)“请原谅,可是我——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等到世界杯结束呢?”
“傻瓜,因为在这个时候,巫师们从世界各地涌进这个国家,魔法部那些爱管闲事的家伙全部出动了,他们站岗放哨,注意有没有异常的活动,反复盘查每个人的身分。他们一门心思就想着安全、安全,生怕麻瓜们注意到什么。所以我们必须等待。”
弗兰克不再掏耳朵了。他准确无误地听见了“魔法部”、“巫师”和“麻瓜”这些字眼。显然,这些词都具有神秘的含义,而据弗兰克所知,只有两种人才会说暗语:密探和罪犯。弗兰克更紧地攥住拐杖,更凝神地听着。
“这么说,主人的决心仍然没变?”虫尾巴轻声地问。
“当然没变,虫尾巴。”那个冰冷的声音里现在带着威胁的口气了。
之后是片刻的沉默——然后虫尾巴说话了,他的话像湍急的河水一样从嘴里涌了出来,似乎他在强迫自己在没有丧失勇气前把话说完。
“没有哈利?波特也能办成,主人。”
又是沉默,比刚才延续的时间更长,然后——
“没有哈利?波特?”第二个声音轻轻地问。“我明白……”
“主人,我说这话不是因为关心那个男孩!”虫尾巴说,他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变得尖利刺耳。“我才不在乎那个男孩呢,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想,如果我们使用另外的巫师——不管是男是女——事情就可以速战速决了!如果您允许我离开您一小会儿——您知道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伪装自己——我两天之内就回到这里,带回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可以使用另外的巫师,”那个冰冷的声音轻轻地说,“这主意不错……”
“主人,这是合乎情理的。”虫尾巴说,口气舒缓多了,“要去加害哈利?波特太困难了,他现在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所以你主动提出,要给我找一个替代品来?我猜想……也许这份伺候我的工作已经使你厌烦了,是吗,虫尾巴?你建议放弃原计划,是不是只想抛弃我呢?”
“主人!我——我没有要离开您的意思,压根儿没有——”
“不要对我撒谎!”第二个声音嘶嘶地说,“我什么都清楚,虫尾巴!你一直在后悔回到我这里来。我使你感到厌恶。我看得出你一看见我就畏缩,我感觉到你一碰到我就全身发抖……”
“不是这样!我对主人忠心耿耿——”
“什么忠心耿耿,你只是胆小罢了。如果你有别的地方可去,你决不会到这里来的。而我呢,我每隔几小时就需要你喂我,离开你我怎么活得下去?谁给纳吉尼喂奶呢?”
“可是您显得强壮多了,主人——”
“说谎,”第二个声音轻轻地说,“我没有强壮起来,几天工夫就会夺走我在你马马虎虎的照料下恢复的一点儿元气。别出声!”
正在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的虫尾巴,这时立刻沉默下来。在那几秒钟内,弗兰克只能听见火苗噼噼啪啪燃烧的声音。然后,第二个声音又说话了,声音很低很低,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
“我使用那个男孩自有我的道理,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不会使用其他人的。我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再多等几个月也无妨。至于那个男孩受到的严密保护,我相信我的计划会起作用的。现在就需要你有一点儿勇气,虫尾巴——你得有勇气,除非你希望感受一下伏地魔大发雷霆——”
“主人,请让我说一句!”虫尾巴说,声音里带着恐慌,“在我们这一路上,我脑子里反复盘算着那个计划——主人,伯莎?乔金斯的失踪很快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我们再干下去,如果我杀死了——”
“如果?”第二个声音耳语般地说,“如果?如果你按我的计划行事,虫尾巴,魔法部永远不会知道还有谁死了。你悄悄地去做,不要大惊小怪。我真希望我能亲自动手,可是按我目前的状况……过来,虫尾巴,只要再死一个人,我们通往哈利?波特的道路上就没有障碍了。我并没有要求你独自行动。到那时候,我忠实的个人就会加入我们——”
“我就是一个忠实的仆人。”虫尾巴说,他声音里含着一丝淡淡的不快。
“虫尾巴,我需要一个有脑子的人,一个对我绝对忠诚、从不动摇的人,而你呢,很不幸,这两个条件都不符合。”
“是我找到您的,”虫尾巴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怒,“是我把您找到的,是我把伯莎?乔金斯给您带来的。”
“那倒不假,”第二个男人用打趣般的口吻说,“真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聪明的话来,虫尾巴——不过,说句实话,你把那女人抓来时,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有用,对不对?”
“我——我知道她会有用的,主人——”
“撒谎,”第二个声音又说道,那种冷冰冰的打趣口吻更明显了,“不过,我不否认她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要不是那个情报,我就不可能想出我们的计划,这个嘛,虫尾巴,你自会得到奖赏的。我允许你为我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任务,那是我的许多追随者都争先恐后要去完成的……”
“是——是吗,主人?什么——”虫尾巴的声音又变得恐慌起来。
“啊,虫尾巴,你难道想破坏这份意外之喜吗?最后才轮到你出场呢……不过我向你保证,你将有幸和伯莎?乔金斯一样有用。”
“您……您……”虫尾巴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他的嘴似乎变得很干,“您……您想……把我也杀死?”
“虫尾巴,虫尾巴,”那个冰冷的声音圆滑地说,“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呢?我杀死伯莎?乔金斯是因为迫不得已。在我审问完之后,她就没有用了,完全没有用了。不管怎样,如果她带着假期里遇见你的消息回到魔法部,人们就会提出许多令人尴尬的问题。原本应该死了的巫师是不应该在路边的小客栈里遇见魔法部的女巫师的……”
虫尾巴又嘟囔了几句什么,声音太低,弗兰克没有听清,但他的话使第二个男从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种十分阴险的笑,跟他说的话一样寒气逼人。
“我们本可以改变她的记忆是不是?可是碰到一个功力强大的巫师,遗忘咒就不起作用了,这一点我在审问她时已经得到了证实。不使用一下我从她那里得到的情报,这对她的记忆也是一种侮辱啊,虫尾巴。”
在外面的走廊里,弗兰克突然意识到自己攥着拐杖的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冰冷嗓音的男人杀死了一个女人。他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用的是一种打趣的口吻。这个人很危险——是一个亡命徒。他还在计划杀死更多的人——那个男孩,名叫哈利?波特的,不知道是谁——现在正在危险中——
弗兰克知道他必须做什么了。这个时候非找警察不可了。他要偷偷溜出老宅,径直奔向村里的电话亭……可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又说话了,弗兰克待在原地,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拼命集中精力听着。
“再杀死一个人……我在霍格沃茨的忠实仆人……哈利?波特注定要完蛋了,虫尾巴。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可说的。慢着,你别做声……我好像听见了纳吉尼的声音……”
这时,第二个男人的声音变了,他发出一些弗兰克从未听见过的声音;他不歇气地发出嘶嘶声和呼噜呼噜声。弗兰克认为他一定是发病了。
就在这时,弗兰克听见身后漆黑的直言里传来了动静。他转身一看,顿时吓得呆在了那里。
什么东西悉悉卒卒地滑过漆黑的直言地板朝着他过来了。当那东西渐渐接近门缝里射出的那道壁炉的火光时,他惊恐万状地发现,那是一条巨蛇,至少有十二英尺长。弗兰克吓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望着它波浪般起伏的身体,在地板上厚厚的灰尘中留下蜿蜒曲折的、宽宽的轨迹,慢慢地越来越近——他怎么办呢?他要逃也只能逃进那两个男人正在密谋杀人的那个房间,可是如果待在原地,这条蛇肯定会把他咬死——
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巨蛇已经横在他的面前,然后又神奇地、令人不可思议地滑了过去。它听从门后面那个冰冷的嘶嘶声呼噜呼噜声的召唤,几秒钟后,它那钻石图案的尾巴就从门缝里消失了。
这时,弗兰克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抓着拐杖的手抖个不停。房间里,那冰冷的嗓音继续嘶嘶响着,弗兰克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一个荒唐的想法……晕个人能跟蛇说话。
弗兰克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他最渴望的就是抱着热水袋回到床上。问题是他的双腿似乎不愿挪动。他站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就在这时,那冰冷的声音猛地又说起了人话。
“纳吉尼带回一个有趣的消息,虫尾巴。”那声音说。
“是——是吗,主人?”虫尾巴说。
“当然是。”那个声音说,“据纳吉尼说,有一个老麻瓜,现在就站在这个房间外面,一字不漏地听着我们说话。”
弗兰克没有机会躲藏了,里面传来脚步声,随即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弗兰克面前站着一个秃顶的矮个子男人,花白的头发、尖尖的鼻子,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脸上带着既恐惧又担忧的表情。
“请他进来,虫尾巴。你怎么不懂礼貌呢?”
那冰冷的声音是从壁炉前的那把古老的扶手椅里发出来的,但弗兰克看不见说话的人。而那条蛇已经盘踞在壁炉前破烂的地毯上,如同在模仿一只哈巴狗,样子十分狰狞。
虫尾巴示意弗兰克进屋。弗兰克尽管全身颤抖得厉害,还是攥紧拐杖,一瘸一拐地迈过了门槛。
炉火是房间是惟一的光源,它把长长的、蛛网状的影子投到了墙上。弗兰克盯着扶手椅的背后,坐在里面的人似乎比他的仆人虫尾巴还要矮小,弗兰克甚至看不见他的后脑勺。
“你什么都听见了,麻瓜?”那冰冷的声音问。
“你叫我什么?”弗兰克强硬地说,现在既然进了房间,既然必须采取行动,他的胆子反倒大了起来。在战场上经常就是这样的情况。
“我叫你麻瓜,”那声音冷冷地说,“就是说,你不是个巫师。”
“我不知道你说的巫师是什么意思。”弗兰克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平稳了,“我只知道,今晚我听到的东西足以引起警察的兴趣。你们杀了人,还在策划着要杀更多的人!我还要告诉你们,”他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我老伴知道我上这儿来了,如果我不回去——”
“你没有老伴,”那冰冷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没有人知道你在这儿。你没有对别人说过你上这儿来了。麻瓜,不要对伏地魔大人说谎,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你说什么?”弗兰克粗暴地说,“大人,是吗?哼,我认为你的风度可不怎么样,我的大人!你为什么不像个男人一样,把脸转过来看着我呢?”
“因为我不是个人,麻瓜,”那冰冷的嗓音说,声音很低,几乎被炉火的噼啪声盖住了,“我比人厉害得多。不过……好吧!我就面对你一下……虫尾巴,过来把我的椅子转一转。”
仆人发出一声呜咽。
“你听见没有,虫尾巴!”
小个子男人愁眉苦脸,仿佛他最不愿做的事就是走近他的主人,走近那条蛇盘踞的地毯;他慢慢地走上前,开始转动扶手椅。椅腿撞在地毯上时,巨蛇昂起它丑陋的三角形脑袋,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现在,椅子面对着弗兰克了,他看见了里面坐着的是什么。拐杖啪哒一声掉在地上。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他喊叫的声音太响了,没有听见椅子里那个家伙举起一根棍子时嘴里说了些什么,而且永远也不会听见了。一道绿光闪过,一阵嗖嗖的声音响起,弗兰克?布莱斯瘫倒在地。在倒地之前他就已经死了。两百英里之外,那个名叫哈利?波特的男孩猛地从梦中惊醒。
第二章  伤 疤
 哈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像刚才一直在奔跑似的。他从一个非常逼真的梦中惊醒,双手紧紧按在脸上。在他的手指下面,那道闪电形的伤疤火辣辣地痛着,仿佛有人刚将一根白热的金属丝按压在他的皮肤上。
他坐了起来,一只手捂着伤疤,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拿床头柜上的眼镜。他戴上眼镜,卧室里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窗外街灯的灯光透过窗帘,给卧室笼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橙红色柔光。
哈利又用手指抚摸着伤疤,仍然疼得厉害。他打开身边的台灯,翻身下床,穿过房间,打开衣柜,朝柜门内侧的镜子望去。镜子里一个瘦瘦的十四岁男孩在看着他,乱蓬蓬的黑头发下面是一对绿莹莹的、充满困惑的眼睛。哈利更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他额头上的伤疤,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可是仍然钻心地疼。
哈利竭力回忆刚才梦中的情景。一切都是那么逼真……有两个人他认识,还有一个他不认识……他皱紧眉头,集中思想,拼命回忆着……
他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昏暗的房间……壁炉前的地毯上卧着一条蛇……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名叫彼得,外号虫尾巴……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尖利的声音……那是伏地魔的声音。哈利一想到这个家伙,就觉得仿佛有一块冰滑进了胃里……
他紧紧闭上眼睛,竭力回忆伏地魔的模样,可是无法做到……哈利只知道,当伏地魔的椅子一转过来,当他——哈利——看出那里面坐的是什么时,他只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惧,猛地惊醒过来……也许,那是因为他的伤疤突然剧痛起来?
还有,那个老人是谁呢?当时肯定有一个老人,哈利看见他跌倒在地上。唉,越来越乱了。哈利把脸埋在手里,不让自己看见卧室的景物,拼命沉浸于那个光线昏暗的房间,然而,这就像试图用双手把水兜住,他越是拼命想抓住那些细节,它们就越是迅速地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伏地魔和虫尾巴刚才谈到他们杀死了一个人,然而哈利记不表那个名字了……他们还在策划杀死另一个人……那就是他!
哈利把脸从手上抬起来,睁开眼睛,使劲盯着卧室四周,好像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寻常的东西。确实,房间里有满满当当一大堆不寻常的东西。在他的床脚旁有一个大木箱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坩埚、飞天扫帚、黑袍子和各种各样的咒语书,那是哈利昨晚临睡前看的。这本书上的图画都在动个不停,穿着鲜艳的橙红色袍子的小伙子骑在飞天扫帚上,嗖嗖地飞来飞去,相互掷着一个红色的球。
哈利走过去,把书捡了起来,注视着一个巫师把球投进五十英尺高的圆环,十分漂亮地赢得了一分。随即,哈利又猛地把书合上了。魁地奇比赛,在哈利看来,是世界上最精彩的运动,可是此刻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他把那本叫《和火炮队一起飞翔》的书放在床头柜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下面的街道。
看上去,女贞路完全符合一条令人尊敬的郊区街道在星期天凌晨应该呈现的样子。街道两边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哈利在黑暗中望过去,看不见一个活物,连一只小猫的影子也没有。
然而……然而……哈利心神不宁地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又伸出一根手指抚摸着他的伤疤。令他烦恼的不是伤疤的疼痛,哈利对疼痛和受伤已经习以为常。有一次,他右臂里所有的骨头都没有了,可又在一夜之间全部长好了,那真是钻心的疼啊。在这之后不久,还是这条胳膊,又被一只尺把长的毒牙刺伤。就在去年,哈利飞到五十英尺高的空中时,还从飞行着的扫帚上坠落下来。对他来说,稀奇古怪的事故和伤痛已经是家常便饭。既然你进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并且擅长招惹是非,就绝对无法避免这些事故和伤痛。
上一次伤痛发作是因为伏地魔就在附近,正是这一点使哈利感到不安……此刻伏地魔不可能在这里……伏地魔会潜伏在女贞路?这种想法太荒唐了,绝对不可能……
哈利在一片寂静中凝神倾听。难道他会听见楼梯上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或听见斗蓬在地板上拖曳的沙沙声?突然,他微微吃了一惊,他听见表哥达力在隔壁房间发出一声吓人鼾声。
哈利慢慢鼓起勇气。他真是太傻了。整个房子里,和他住在一起的只有弗农姨父、佩妮姨妈和达力。他们显然都在酣睡,美美地做着梦,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哈利最喜欢的就是德思礼一家睡着的时候。这并不是说他们会对醒着的他有什么帮助。弗农姨父、佩妮姨妈和达力是哈利惟一在世的亲戚。他们都是麻瓜,憎恨和蔑视任何形式的魔法,这就意味着哈利在他们家里就像霉菌一样不受欢迎。在过去的三年里,哈利到霍格沃茨上学,长期不在家,他们为了消除别人的疑虑,总是解释说哈利去了专门关押不可救药少年犯的圣布鲁斯管教所。他们明明知道,哈利作为一个未成年巫师,是不允许在霍格沃茨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的,可每当家里出了什么乱子,他们还总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哈利从来没法对他们说说知心话,也不能告诉他们他在魔法世界里生活的详细情况。想一想,等他们醒了,他去对他们说他的伤疤疼痛发作,并说他担心伏地魔潜伏在附近,这岂不太可笑了吗!
说到根本上,正是由于伏地魔,哈利才到这里跟德里礼一家生活的。如果没有伏地魔,哈利的额头上就不会有闪电形的伤疤。如果没有伏地魔,哈利的爸爸妈妈就会依然活首……
哈利刚刚一岁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伏地魔——这个一百年来最强大的黑巫师,这个花费十一年的时间扩展其势力范围的大巫师,闯到哈利家里,杀死了哈利的爸爸妈妈。然后,伏地魔把他的魔杖指向哈利,念了一个咒语——在伏地魔的力量不断发展壮大的过程中,这个咒语曾将许多成年男女巫师置于死地,然而那天夜里,它却莫名其妙地失灵了。咒语并没有结果小男孩的性命,而是反弹到伏地魔身上。哈利安然无恙,只是额头上留下了一道闪电形的伤疤,而伏地魔却沦为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的魔法全废了,生命奄奄一息。伏地魔逃跑了,长久以来笼罩着神秘魔法世界的恐惧消除了,伏地魔的追随者们作鸟兽散,哈利?波特一夜之间名闻遐迩。
哈利长到十一岁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巫师,当时他真是吃惊不小。接着他又发现,在神秘的魔法世界里,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晕就更使他感到不知所措了。哈利来到霍格沃茨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发现人们转过脸来看他,压低声音讨论他。不过,他现在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过完这个夏天,他就在霍格沃茨上四年级了,哈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那座城堡中去。
可是离开学还有整整两个星期呢。他无奈地又望了望自己的卧室,目光落在两张生日卡片上,那是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在七月底寄给他的。如果哈利给他们写信,对他们说他的伤疤疼了起来,他们会怎么说呢?
立刻,他脑子里似乎充满了赫敏?格兰杰的声音:咋咋呼呼,大惊小怪。
“你的伤疤疼?哈利,那可不是一般的事儿……快写信告诉邓布利多!我去查一查《常见魔法病痛》……也许书里会谈到魔咒伤疤……”
没错,赫敏肯定会这样建议:赶紧去找霍格沃茨的校长,同时在一本书里查找答案。哈利凝望着窗外沉甸甸的深蓝色夜空。现在书本能够给他帮助吗?他感到怀疑。据他所知,经历了伏地魔那样的咒语而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因此,他不可能看到他的症状列举在《常见魔法病痛》里。那么要不要告诉校长呢?可是哈利压根儿就不知道邓布利多暑假去了哪里。哈利津津有味的幻想着有着一把银白胡子的邓布利多:穿着长长的巫师袍,戴着尖顶帽,躺在什么地方的海滩上,往自己长长的鹰钩鼻子上抹防晒油。不过哈利知道,邓布利多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海德薇也有办法找到他。哈利的这只猫头鹰神通广大,还从来没有它送不到的信,即便没有地址也不要紧。问题是这封信怎么写呢?
    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很抱歉打扰你,可是我的伤疤今天早晨疼了起来。
                                            你忠实的哈利?波特
太荒唐了,这些话别说写下来,就是在脑子里想想都是可笑的。
接着,他又试着想象他另一个最要好的朋友罗恩?韦斯莱的反应。立刻,哈利眼前就浮现出罗恩的那一头红发,那一张鼻子长长的雀斑脸,脸上带着一种茫然困惑的表情。
    “你的伤疤疼?可是……可是,神秘人现在不可能接近你啊,是不是?我是说……你知道的,对吗?说不定他又要来害你了,会不会?我不知道,哈利,也许魔咒伤疤总是有点疼的……我去问问我爸……。”
韦斯莱先生是一位完全合格的巫师,在魔法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工作,但是就哈利所知,他对咒语的问题并不内行。而且,不管怎么说,哈利可不希望韦斯莱一家都知道他,哈利,为了片刻的疼痛而惊慌失措。韦斯莱夫人比赫敏还要大惊小怪,还有弗雷德和乔治——罗恩那一对十六岁的双胞胎哥哥,他们肯定会认为哈利变成一个胆小鬼了。在这个世界上,韦斯莱全家是哈利最喜欢的一家人。他真希望他们邀请他去住一段时间(罗恩曾经提到魁地奇世界杯赛),他可不愿意自己住在韦斯莱蛇胆的时候,大家都紧张兮兮地询问他的伤疤如何如何,那多扫兴啊。
哈利用指关节揉了揉伤疤。其实,他真正需要的(要让他自己承认这一点,多少有些丢脸)是一位——是一位像父母那样的人:一位成年巫师,哈利可以坦然向他请教,而不感到自己显得很傻,那个人应该很关心他,还应该知道怎样对付黑魔法……
慢慢地,他脑子里有了答案。太简单了,太显而易见了,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想了那么长时间——那个人就是小天狼星!
哈利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走过屋子,在桌子旁边坐下。他位过一张羊皮纸,将鹰毛羽管笔蘸满墨水,写下亲爱的小天狼星,然后停住了。他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表达自己面临的问题,一边脑海里还在惊叹,刚才怎么没有一下子就想到小天狼星呢,接着他想通了——毕竟,他两个月前才发现小天狼星是他的教父啊。
那么,为什么在那之前小天狼星没有在哈利的生活中出现呢,原因很简单——小天狼星被关在阿兹卡班,那座令人恐怖的巫师监狱,看守是一些被称为摄魂怪的家伙。它们没有视力,是专门摄取别人灵魂的魔鬼。小天狼星逃跑后,它们曾到霍格沃茨来搜找过他。其实小天狼星是无辜的——指挥他犯的那些谋杀罪行,实际上真正的凶手是伏地魔的追随者虫尾巴,而几乎每个人都以为虫尾巴已经死了。不过,哈利、罗恩和赫敏知道他还活着。就在去年,他们还和虫尾巴面对面地接触过,可是只有邓布利多教授才相信他们的话。
当时,那一个钟头里哈昨真是心花怒放,他以为自己终于要离开德思礼家了,因为等到小天狼星澄清自己的名誉,他就要给哈利一个家。然而,这个机会被剥夺了——没等他们把虫尾巴带到魔法部,就让他逃脱了,小天狼星不得不匆匆逃命。哈利帮助他骑上那头名叫巴克比克的鹰头马身有翼兽逃走了,从那以后,小天狼星就一直逃亡在外。如果虫尾巴没有逃脱,哈利将有一个多么好的家啊。整个夏天,这个念头一直萦绕着他。哈利明知道自己差一点儿就可以永远摆脱德思礼一家了,现在却又不得不回到他们身边,那种滋味真是难受。
不过,小天狼星虽然不可能陪伴哈利,却一直在帮助他。正是因为有了小天狼星,哈利现在才能把学校里用的东西都放在卧室里。以前德思礼一家是绝对不许他这么做的。他们一门心思不让哈利快活,再加上对他的功力十分害怕,所以在此之前的每年夏天,他们都把他上学用的东西锁在楼下的碗橱里。后来,当他们发现哈利有一个危险的杀人犯当他的教父时,他们的态度就转变了——哈利恰好忘记告诉他们小天狼星是无辜的。
哈利回到女贞路后,收到过小天狼星的两封信。这两封信不是猫头鹰送来的(用猫头鹰送信是巫师们的惯常做法),它们都是色彩斑斓的热带大鸟送来的。海德薇对这些花里胡俏的入侵者很不以为然,它甚至不愿让它们在它的水盘里喝几口水再动身离开。哈利倒是很喜欢那些热带鸟,它们使他想起棕榈树和白色的沙滩。他衷心希望,小天狼星不管在哪里,都生活得很愉快。由于担心信件被半道截走,小天狼星从不透露自己的去向。不知怎的,哈利觉得很难想象摄魂怪能在灿烂的阳光下存活很长时间,也许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小天狼星才到南方去了。此刻,小天狼星的信就藏在哈利床底下那块松动的地板下——这块地板的用处非常大。信上的口气很愉快,两封信都提醒哈利,如果他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召唤小天狼星。瞧,哈利现在就有这种需要了,好吧……
当黎明前寒冷的、灰白色的天光慢慢透进房间时,哈利的台灯光线似乎变暗了。终于,太阳升起来了,卧室的墙壁被映成了金黄色,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的房间里也有了动静。这时,哈利收拾起桌上那些揉皱的羊皮纸团,又把那封终于写成的信读了一遍。
    亲爱的小天狼星:
        感谢你给我来信。那只鸟实在太大了,差点进不了我的窗子。
        这里的情况没什么变化。达力的节食计划进行得不太成功,昨天我姨妈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他私藏的炸面圈。他们警告他,如果他屡教不改,他们就不给他零花钱了,结果他一气之下,把他的游戏机扔到了窗外。那是一种电脑,可以在上面玩游戏。他这么做真是有点儿傻,现在他心情苦闷的时候,就不能玩“五花八门第三辑”来消遣了。
        我一切都好,主要是因为德思礼一家害怕我一发话,你就会突然出现,把他们全都变成蝙蝠。
        不过,今天早晨发生了一件怪事。我的伤疤又疼了。上次疼的时候,是因为伏地魔就在霍格沃茨学校。我猜想他现在不可能在我附近,是吗?你知道魔咒伤疤会不会在许多年后又疼起来?
        海德薇回来后,我就派它把这封信给你送去。它眼下出去捕食了。请代我向巴克比克问好。
                                                            哈利
行,看上去不错,哈利心想。没必要把做梦的事也写进去。他不希望显得自己紧张兮兮的。他卷起羊皮纸,放在桌上,等海德薇回来把它送走。然后,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一次打开衣柜。他没有照镜子,就径直穿好衣服,下楼吃早饭3  邀   请
哈利来到厨房的时候,德思礼一家三口已经围坐在桌旁了。哈利进门坐下,他们谁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弗农姨父那张红红的大脸躲在早晨送来的《每日邮报》后面,佩妮姨妈正在把一只葡萄柚切成四份,她嘴唇噘着,包住了她长长的大马牙。
达力阴沉着脸,显得气呼呼的,所占的空间似乎比平常更大。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他总是一个人把方桌的一面占得满满当当。佩妮姨妈把四分之一没有加糖的葡萄柚送进达力的盘子,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句:“吃吧,小乖乖。”达力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自从达力暑假回家,带回来期末成绩报告单之后,他的生活便发生了十分痛苦的变化。
对于达力糟糕的学习成绩,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像往常一样找到了一些借口:佩妮姨妈总是一再强调,达力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只是老师们都不理解他;弗农姨父则坚持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娘娘腔的书呆子”。对于老师批评达力欺负同学的评语,他们也轻飘飘地一带而过——“他是一个活泼爱动的小孩,可是他连一只苍蝇都不忍心伤害的!”佩妮姨妈噙着泪花说。
不过,在报告单下面,有学校护士小心翼翼写下的几句话,就连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都无法找借口遮掩过去。尽管佩妮姨妈哭喊着达力只是骨头架子大,说他体重过沉只是一种青春期的暂时肥胖,并说他正处在发育成长的阶段,需要丰富的食物和营养,但有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学校服装库里再也找不到他能穿得下的裤子了。佩妮姨妈的眼睛,在察看一尘不梁的墙壁上的手指印,或观察邻居们的先遣时总是非常敏锐的,却不肯看到学校护士发现的一个事实:达力根本不需要额外补充营养,他的块头和体重已经接近一头幼年的鲸鱼了。
因此,在没完没了地发脾气之后,在惊天动地的争吵几乎把哈利卧室的地板掀翻之后,在佩妮姨妈抛洒了无数眼泪之后,新的饮食制度开始实施了。斯梅廷学校护士寄来的减肥食谱被贴在了冰箱上,凡是达力喜欢的食物——汽水饮料、蛋糕、巧克力糖和汉堡牛排,那上面一概没有,食谱上只有水果、蔬菜,还有一些弗农姨父称之为“垃圾食品”的东西。为了使达力情绪好一点儿,佩妮姨妈坚持要全家人都遵循那个食谱。此刻,她把四分之一的葡萄柚递给了哈利。哈利注意到,他这一份比达力的那一份要小得多。佩妮姨妈似乎认为,使达力振奋精神的最好办法就是保证他至少比哈利吃的东西多。
然而,佩妮姨妈不知道楼上那块松动的地板下面藏着的秘密。她压根儿也想不到哈利根本就没有节食。当哈利听到风声,得知他们希望他整个夏天都靠胡萝卜棒过活时,便派海德薇给他的朋友们送信,呼吁援助,他们立刻积极响应。海德微从赫敏家里带回一个大盒子,里面塞满了无糖的点心(赫敏的父母都是牙科医生)。海格是霍格沃茨学校的猎场看守,他热情地捎来满满一袋自己做的岩皮饼(哈利连碰都没碰,对于海格的烹调手艺,他早有领教)。韦斯莱夫人派出他们家的猫头鹰埃罗尔,给哈利送来了一块巨大的蛋糕和各种风味的夹肉馅饼。可怜的埃罗尔,上了年纪,体力不支,送完这些货之后,整整休息了五天才缓过劲儿来。后来,在哈利生日那天(德思礼一家连提都没提),他一共收到四份超级大蛋糕,分别是罗恩、赫敏、海格和小天狼星送给他的。到现在为止,还有两个蛋糕没有吃完。哈利期待着回到楼上享用一顿真正的早餐,便毫无怨言地吃着他那份葡萄柚。
弗农姨父气呼呼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报纸,低头望着分给他的那份四分之一葡萄柚。
“就这么点儿?”他带着怒气问佩妮姨妈。
佩妮姨妈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又严厉地朝达力点了点头。达力已经吃完他那份葡萄柚,正使劲地盯着哈利的那一份,他那小小的猪眼睛里闪动着十分仇恨的光芒。
弗农姨父重重地叹了口气,吹得他那乱蓬蓬的大胡子抖动起来,然后他拿起勺子。
门铃响了。弗农姨父费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厅走去。达力趁他母亲忙着照料水壶,说时迟那时快,就把弗农姨父剩下的那份葡萄柚偷了过去。
哈利听见门口有说话声,什么人在哈哈大笑,弗农姨父三言两语地说了句什么。随后,前门关上了,门厅里传来了撕纸的声音。
佩妮姨妈把茶壶放在桌上,好奇地环顾四周,不知道弗农姨父却了哪里。她很快就会明白的;一分钟后,弗农姨父回来了,神情大怒。
“你,”他对哈利吼道,“快到客厅里去。马上。”
哈利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这次又做错了什么,他从桌旁站起,跟着弗农姨父出了厨房,走进隔壁的房间。两人进去后,弗农姨父狠狠地关上房门。
“好啊,”他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壁炉跟前,回过身来面对着哈利,就好像他要宣布把哈利逮捕法办似的,“好啊。”
哈利真想问一句,“什么‘好啊’?”但是他知道,弗农姨父一清早的脾气是惹不起的,而且,他已经因为没吃饱而憋了一肚子火。于是,哈利作出一副很礼貌的困惑表情。
“刚送到的,”弗农姨父说,冲着哈利挥舞着一张紫色的书写纸,“一封信。跟你有关。”
哈利更加糊涂了。谁会给弗农姨父写信说他的事呢?在他认识的人中间,有谁会让邮递员送信呢?
弗农姨父恼火地瞪着哈利,然后低头看信,大声念道:
亲爱的德思礼先生和夫人:
    我们素不相识,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从哈利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我儿子罗恩的事。
    也许哈利已经对你们说过,魁地奇世界杯赛将于星期一夜里举行,我丈夫亚瑟通过他在魔法体育运动司的关系,好不容易弄到了几张最好的票。
    我真希望你们允许哈利去观看比赛,这实在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英国已经三十年与奖杯无缘了,球票很不容易弄到。当然了,我们很愿意让哈利留下,一直住到暑假结束,并送他平安地乘火车返校。
    最好让哈利将你们的答复尽快通过正常方式送达我们,因为麻瓜邮差从来没有给我们家送过信,他大概根本不知道我们家在什么地方。
    希望很快见到哈利。
                                                    你们忠实的
                                                        莫丽?韦斯莱
    我希望我们贴足了邮票。        又及。
弗农姨父念完了,把手伸进他胸前的口袋,抽出一个东西。
“看看这个。”他没好气地说。
他举起刚才装韦斯莱夫人那封信的信封,哈利拼命憋住,才没有笑出声来。信封上到处都贴满了邮票,只在正面留下了一小块一寸见方的地方,韦斯莱夫人用极小的字,把德思礼家的地址密密麻麻地填写了上去。
“她确实贴足了邮票。”哈利说,竭力使语气显得很平淡,就好像韦斯莱夫人只是犯了一个大家都可能犯的错误。姨父的眼睛里喷出了怒火。
“邮差注意到了,”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非常好奇,想知道这封信是从哪儿来的,所以他摁响了门铃。他大概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哈利什么也没说。换了别人也许不理解,不就是多贴了几张邮票嘛,弗农姨父何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呢。但哈利和德思礼一家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他们对哪怕稍微有点超出常规的事情都特别敏感。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发现他们跟韦斯莱夫人那样的人有联系(不管这种联系多么疏远)。
弗农姨父还在狠狠地瞪着哈利。哈利使劲装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只要他不做蠢事,不说傻话,他就有可能去参加百年难遇的重大赛事。他等着弗农姨父说点什么,可是姨父只是那样狠狠地瞪着他。哈利决定打破这种沉默。
“那么——我能去吗?”他问。
弗农姨父那张紫红色的大脸微微抽搐了一下,胡子一根根直立起来。哈利觉得自己仿佛能看到那胡子后面的脑瓜里在想什么:弗农姨父的两个最基本的直觉发生了冲突。让哈利去观看比赛会使哈利高兴,晕是十三年来弗农姨父坚决不愿意干的。另一方面允许哈利到韦斯莱家去过完暑假,就可以比原先盼望的早两个星期摆脱哈利,而弗农姨父是特别讨厌哈利待在自己家里的。弗农姨父大概是为了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吧,又低头去看韦斯莱夫人的信。
“这个女人是谁?”他厌恶地盯着那个签名,问道。
“你见过她的。”哈利说,“她是我朋友罗恩的母亲,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到霍格——她到学校的火车上来接过他。”
他差点儿说出“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那样一来,肯定会使姨父火冒三丈。在德思礼家里,从来没有人大声提到过哈利学校的名字。
弗农姨父肥硕的大脸皱成一团,似乎在拼命回忆一桩很不愉快的事情。
“那个胖墩墩的女人?”最后,他粗声粗气地问,“带着一大堆红头发的孩子?”
哈利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弗农姨父居然说别人“胖墩墩”,真是太滑稽了,要知道他的亲生儿子达力终于完成了他们从他三岁起就逼他完成的事情——他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横阔竖圆的胖墩儿。
弗农姨父又在看信。
“魁地奇,”他不出声地嘟囔着,“魁地奇——这是个什么破玩艺儿?”
哈利又感到一阵烦躁。
“是一种体育运动,”他愿意多说,“骑在扫帚上玩的——”
“行了,行了!”弗农姨父大声说。哈利有些满意地看到,姨父显得有一点儿紧张。显然,他的神经无法忍受“飞天扫帚”这个词在他的客厅里响起。为了寻求避难,他又低头看信。哈利看到他的口形在念“将你们的答复……通过正常方式送达”。他皱起了眉头。
“‘通过正常的方式’,这是什么意思?”他厉声问道。
“我们的那种正常方式,”哈利说,他不等姨父阻止,就接着往下说道,“你知道,就是派猫头鹰送信,巫师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
弗农姨父显得恼火极了,就好像哈利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骂人话。他气得浑身发抖,紧张地朝窗口扫了一眼,似乎担心邻居会把耳朵贴在玻璃窗上。
“还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不许在我家里提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咬牙切齿地说,脸色涨得紫红,活像熟透了的洋李子,“你穿着佩妮和我给你的衣服站在那里,却不知道感恩——”
“那些衣服是达力不穿了才给我的。”哈利冷冷地说。确实,他身上穿的那件无领长袖运动肥大得要命,不得不把袖子卷起五道,才能露出双手,衣服的下摆一直拖到那条无比肥大的牛仔裤的膝盖上……
“不话这样对我说话!”弗农姨父气坏了,浑身发抖。
然而哈利不愿意忍受了。过去他被迫遵守德思礼家的每一条愚蠢的清规戒律,如今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没有遵守达力的减肥食谱,也不想让弗农姨父阻止他去观看魁地奇世界杯赛——只要有办法,他就一定要争取。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好吧,世界杯我看不成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吧?我在给小天狼星写信,还没有写完呢。你知道——他是我的教父。”
“你在——你在给他写信?”弗农姨父说,竭力使口气保持平静,但是哈利看到他那双小眼睛的瞳仁突然因为恐惧而缩小了。
“噢——是啊,”哈利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我的消息了,你知道,如果收不到我的信,他会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他停住话头,欣赏了一下这番话的效果。他简直可以看到弗农姨父梳得一丝不乱的浓密黑发下面的思想活动,看到那些齿轮是怎么运转的。如果姨父阻止哈利给小天狼星写信,小天狼星就会认为哈利受到了虐待。如果姨父对哈利说不能去观看魁地奇世界杯赛,哈利就会告诉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就会知道哈利确实受到了虐待。这样一来,弗农姨父别无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哈利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决定渐渐在姨父脑海里形成,就好像那张络腮胡子的大脸是透明的一样。哈利拼命忍住笑,让自己的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然后——
“那么,好吧。你可以去观看这个该死的……这个愚蠢的……这个所谓的破世界杯赛。你写信告诉那——那韦斯莱一家,由他们来接你,记住了。我可没有时间把你送来送去。你可以待在那里,把整个暑假过完。你不妨告诉你的——你的教父……告诉他……告诉他你要去。”
“好吧。”哈利高兴地说。
他转身朝客厅的门走去,克制住欢呼雀跃的冲动。他要走了……要到韦斯莱家去了,他要去观看魁地奇世界杯赛了!
在外面的门厅里,他差点儿和达力撞了个满怀。达力刚才躲在门后面,显然是希望听见哈利被教训一顿。他看到哈利咧着嘴笑得正欢,不由大为惊愕。
“多么美妙的一顿早餐,是吗?”哈利问,“我吃得真饱啊,你呢?”
哈利嘲笑着达力脸上惊恐的表情,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梯,冲进自己的卧室。
他一眼就看见海德薇已经回来了。它蹲在笼子里,用巨大的琥珀色眼睛瞪着哈利,同时嘴巴碰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这通常表示它对什么东西感到恼火。几乎与此同时,令它恼火的东西显形了。
“唉哟!”哈利惊叫,一个长着羽毛的灰色小网球一样的东西猛地撞在他脑袋上。哈利气呼呼地揉着被撞疼的地方,抬头望去,他看见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头鹰,小得可以被他握在手掌里。它激动得像一个燃着的焰花,在房间里嗖嗖地飞来窜去。哈利这才发现,这只猫头鹰刚才在他脚边扔下一封信。哈利弯下身,认出了罗恩的笑迹,便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草草写成的短信。
    哈利——爸爸弄到票了——爱尔兰对保加利亚。星期一晚上的。妈妈正在给麻瓜写信,邀请你来我们家住。他们大概已经收到信了,我不知道麻瓜送信的速度有多快。我想不管怎样,我还是派小猪把这封信给你送去。
哈利瞪着“小猪”两个字发愣,又抬头看看那只正绕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嗖嗖乱飞的小猫头鹰。他从没见过比它更不像小猪的东西了。大概是罗恩的笔迹太潦草,他没有看清。他接着看信:
    不管麻瓜愿意不愿意,我们都要来接你,你绝不能错过世界杯,不过妈妈和爸爸认为最好还是先假装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请火速派小猪捎来回信,我们于星期天五点钟过来接你。
    赫敏今天下午到。珀西开始上班了——在国际魔法合作部。你在这里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跟“国外”沾边的事,除非你想被他烦死。
希望很快见到你。
                                                     罗恩
“你安静点儿!”哈利说,小猫头鹰俯冲下来,飞过他的头顶,嘴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哈利只能猜测,它是因为准确无误地把信送到了收件人手里,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到这儿来,我要你把我的回信捎回去!”
猫头鹰扑扇着翅膀落到海德薇的笼子顶上,海德薇抬起头,冷冷地望着它,似乎是问它敢不敢再走近一步。
哈利又一次拿起羽毛笔,另外抓过一张干净的羊皮纸,写道:
    罗恩,一切都没有问题,麻瓜说我可以来。明天下午五点钟见。我都等到不及了。
                                                          哈利
他把信叠得很小很小,那只小猫头鹰兴奋地跳上跳下,哈利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信拴在它的腿上。信刚一拴好,猫头鹰就出发了。它嗖地从窗口飞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哈利转脸望着海德薇。
“你觉得能做一次长途飞行吗?”他问海德薇。
海德薇以一种高贵的姿态鸣叫了一声。
“你能替我把这封信送给小天狼星吗?”他说道,拿起他刚才写的那封信,“等一等……我还没有写完。”
他展开羊皮纸,又匆匆加了几句话。
    如果你想跟我联系,我将在我朋友罗恩?韦斯莱家过完暑假。他爸爸为我们弄到了魁地奇世界杯赛的票!
信写完了,哈利把它系在海德薇的腿上。海德薇一动不动,出奇地稳重,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哈利看看,一只真正的猫头鹰信使应该怎么做。
“你回来的时候,我在罗恩家,明白吗?”哈利对它说。
海德薇慈爱地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然后展开巨大的翅膀,发出轻轻的嗖嗖声,轻盈地飞出了敞开的窗口。
哈利望着它消失在空中,回过身来钻到床底下,撬开那块松动的地板,掏出一大块生日蛋糕。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大口吃了起来,尽情享受着满心涌动的喜悦。他有蛋糕吃,而达力除了葡萄柚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夏日,他明天就要离开女贞路了,他的伤疤也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他还要去观看魁地奇世界杯赛。在这样的时刻,是很难为什么事情感到烦恼的——就连伏地魔也不能破坏他的喜悦。4 回 到 陋 居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哈利准备带到学校去的箱子已经收拾好了,里面装满了他上学用的东西和所有他最珍贵的宝贝——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隐形衣、小天狼星送给他的飞天扫帚,还有去年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孪生兄弟送给他的带魔法的霍格沃茨活点地图。他把藏在那块松动地板下面的食物都掏了出来,并把卧室的犄角旮旯搜了又搜,看看是不是还有遗忘的咒语书和羽毛笔,然后摘下挂在墙上的那张表格,上面标着九月一号以前的所有日子。他每过一天都要在上面的日子上打个叉,只盼着能快点返回霍格沃茨。
在女贞路4号的住宅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很快就要有一群各种各样的巫师光临他们家,这使德思礼一家心情烦躁,神经过敏。当哈利告诉弗农姨父,韦斯莱一家将于第二天下午五点钟赶到这里时,弗农姨父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我希望你告诉过他们,穿衣服要得体,那些人真没法说。”弗农姨父立刻就咆哮起来,“我见过你们那类人穿的东西。他们最好穿正常的衣服,那才是得体的。”
哈利微微感到有些恐慌。他很少看到韦斯莱先生或夫人穿着德思礼一家人称之为“正常”的衣服。他们的孩子也许会在过节的时候穿几件麻瓜的衣服,可是韦斯莱先生和夫人通常穿着各种各样破烂的长袍。哈利才不在乎邻居会怎么想呢,但他担心如果韦斯莱一家出现时的样子正是德思礼夫妇脑海中最可怕的巫师的形象,不知德思礼夫妇将以怎样无礼的态度对待他们。
弗农姨父穿上他最好的西装。在有些人看来,这大概是表示欢迎的意思,但哈利知道,弗农姨父这么做是为了使自己显得风度不凡,盛气凌人。另一方面,达力看上去倒像是缩小了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减肥食谱终于产生了效果,而是因为达力太害怕了。达力上次与一位成年巫师接触时,裤子后面伸出了一根蜷曲的猪尾巴,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只好花钱送他进了伦敦的私人医院,把尾巴割掉。达力刚刚从那场惊吓中缓过劲儿来,所以,难怪他现在紧张极了,不停地用手在屁股上摸来摸去,并且躲躲闪闪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生怕又被敌人当成靶子,重演上次的悲剧。
吃午饭的时候,几乎谁也没有说话。达力甚至没有对食物(农家鲜干酪和芹菜末)提出抗议。佩妮姨妈什么也没吃。她抱着双臂,噘着嘴唇,似乎在咀嚼着自己的舌头,就好像在把她希望扔给哈利的愤怒谴责咀嚼碎了咽下去似的。
“他们肯定是开车来,是吗?”弗农姨父隔着桌子厉声问道。
“嗯。”哈利回答。
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韦斯莱一家准备怎么来接他呢?他们已经没有汽车了。他们原来是有一辆福特安格里亚老爷车的,可是那辆车眼下正在霍格沃茨的禁林里狂奔乱撞呢。去年,韦斯莱先生是从魔法部借了一辆汽车,也许他今天也会这么做?
“大概是吧。”哈利说。
弗农姨父哼了一声,把粗气喷在胡子上。要按惯常的情况,弗农姨父就该追问韦斯莱先生开的是什么车了。他总喜欢根据别的男人开的车有多宽敞、多昂贵来评价他们。但是哈利怀疑,即便韦斯莱先生开着一辆法拉利,恐怕弗农姨父也不会喜欢他。
哈利几乎整个下午都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他无法忍受佩妮姨妈每隔几秒钟就透过网状的窗帘朝外窥视一番的样子,就好像她得到警告,有一只犀牛从动物园里逃了出来似的。最后,到了五点差一刻,哈利才走下楼梯,来到客厅里。
佩妮姨妈正在一个劲儿地把坐垫摆来摆去,就像患了强迫性精神病一样。弗农姨父假装在看报纸,但他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哈利可以肯定,他实际上在全乎的双手压在身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屁股。哈利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就离开了客厅,出来坐在门厅的楼梯上,眼睛盯着手表,心脏因为兴奋和紧张而跳得飞快。
然而,五点钟到了又过了,西装革履的弗农姨父已经在微微冒汗。他打开前门,朝马路上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立刻缩回脑袋。
“他们迟到了!”他粗声恶气地对哈利说。
“我知道,”哈利说,“大概——嗯——大概交通太拥挤了。”
五点十分……五点一刻……哈利自己也开始沉不住气了。五点半的时候,他听见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在客厅里没好气地嘟囔着。
“一点儿也不尊重别人!”
“我们或许还有别的约会呢。”
“他们大概以为,如果他们来晚一点儿,我们就会邀请他们吃晚饭。”
“哼,想都别想,”弗农姨父说,哈利听见他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们带上那男孩就走,不许在这里逗留。那是说他们如果来的话。大概把日子搞错了,我敢说他们那类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观念。要么就是他们开的那辆老爷车半路抛锚——啊啊啊啊啊呀!”
哈利一跃而起。从客厅门的后面,传来德思礼一家三口惊恐万状地在房间里爬动的声音。接着,达力一头冲进门厅,表情极度恐怖。
“怎么了?”哈利问,“出什么事了?”
达力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双手紧紧护住屁股,跌跌撞撞地尽快冲进厨房。哈利赶紧走进客厅。
德思礼家的壁炉是被封死的,前面放着一个烧煤的假电炉。此刻,从壁炉后面传来重重的敲打和摩擦声。
“什么东西?”佩妮姨妈已经退到墙边,恐惧地瞪着电炉,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什么东西,弗农?”
他们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被封死的壁炉后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唉哟!不对,弗雷德——回去,回去,大概是弄错了——快叫乔治不要——唉哟!不对,乔治,这里挤不下了,快回去告诉罗恩——”
“说不定哈利能听见我们呢,爸——说不定他能放我们出去呢——”
于是,好几只拳头重重地砸在电炉后面的壁板上。
“哈利?哈利,你能听见吗?”
德思礼夫妇像两只发怒的狼獾,猛地对哈利发起了攻击。
“怎么回事?”弗农姨父咆哮着问,“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他们想靠飞路粉到这儿来。”哈利说,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拼命克制着,“他们可以在火上旅行——只是你把壁炉封死了——等一等——”
他走到壁炉跟前,隔着壁板朝里面喊话。
“韦斯莱先生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拳头砸墙壁的声音停止了。壁炉台里面有一个人说:“嘘!”
“韦斯莱先生,我是哈利……壁炉被封死了。你们不可能从这里出来。”
“该死!”韦斯莱先生的声音说,“他们干吗要把好好的壁炉封死?”
“他们弄了一个电火炉。”哈利解释道。
“真的?”韦斯莱先生的声音兴奋起来,“你是说,带电的?有插头吗?太棒了,我一定得见识见识……让我想想……唉哟,罗恩!”
罗恩的声音也加入到了他们中间。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噢,没有,罗恩,”弗雷德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副讽刺的腔调,“没出事儿,这正是我们要来的地方。”
“哎呀,我们都在这里浪费时间。”乔治说,他的声音发闷,似乎他被挤得贴在了墙上。
“孩子们,孩子们……”韦斯莱先生模糊的声音说,“我在考虑怎么办……好吧……只有晕样了……哈利,往后站。”
哈利退到沙发前,弗农姨父反倒向前跨了几步。
“等等!”他冲着炉火喊道,“你们究竟想干什——”
梆!
封死的壁炉猛地炸开了,电炉一下子腾地飞到房间那头,韦斯莱先生、弗雷德、乔治和罗恩随着一大堆碎石墙皮被甩了出来。佩妮姨妈尖叫一声,向后倒在咖啡桌上,弗农姨父伸手把她抓住,她才没有摔倒在地。弗农姨父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眼瞅着韦斯莱一家。他们都有着一头红通通的头发,还有弗雷德和乔治,这两兄弟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脸上的雀斑也一模一样。
“这下好多了。”韦斯莱先生喘着气说,掸了掸绿色长袍上的尘土,扶了扶眼镜,“啊——想必你们就是哈利的姨妈和姨父吧!”
韦斯莱先生是个瘦瘦高高的秃顶男人,他伸出一只手,朝弗农姨父走来,可是弗农姨父拉着佩妮姨妈,连连后退了几步。弗农姨父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那套最好的西装上落满白色的灰尘,头发和胡子上也是,弄得他像是一下子老了三十岁。
“哦——是的——对不起。”韦斯莱先生说,垂下那只手,扭头看着炸开的壁炉,“晕都怪我。我压根儿没想到,我们到了目的地却出不来。您知道吗,我把您的壁炉同飞路网络联在了一起——就这一个下午,您知道的,为了来接哈利。严格地说,麻瓜的壁炉是不应该联网的——但是我在飞路管理小组有一个很管用的熟人,是他帮我办妥的。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给您弄好。我要点一堆火,把孩子们送回去,然后在我用幻影移形离开前,我可以帮您修好壁炉。”
哈利敢说德思礼夫妇对这番话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们都呆若木鸡地瞪着韦斯莱先生。佩妮姨妈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地躲到了弗农姨父身后。
“你好,哈利!”韦斯莱先生兴高采烈地说,“你的箱子收拾好了吗?”
“在楼上呢。”哈利也朝他笑着,说道。
“我们去搬下来。”弗雷德立刻自告奋勇地说。他和乔治朝哈利眨了眨眼睛,就离开了客厅。他们知道哈利的卧室在哪里,有一次,他们在半夜三更把他从卧室里营救了出去。哈利怀疑弗雷德和乔治是想看看达力,他们从哈利嘴里听到过不少关于达力的事。
“好吧。”韦斯莱先生说。他微微摆着双手,拼命想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沉默。“你们住的地方非常——嗯——非常漂亮。”
平常一尘不染的客厅,现在到处都是灰尘和碎砖头,因此,这句恭维话在德思礼夫妇听来,就不可能受欢迎了。弗农姨父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佩妮姨妈又开始咬她的舌头。不过,他们似乎都被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
韦斯莱先生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凡是与麻瓜有关的事,他都喜欢。哈利看得出来,他特别渴望走过去仔细看看电视机和录像机。
“它们是用电的,是吗?”他很有学问地说,“啊,对,我看见插头了。我收集插头,”他又对弗农姨父说,“还有电池。收集了很多很多电池。我太太以为我疯了,可是你瞧,我说对了吧。”
弗农姨父显然也以为韦斯莱先生疯了。他几乎不为人察觉地向右移动了一点儿,用身体挡住了佩妮姨妈,好像他以为韦斯莱先生会突然跳起来,向他们发起进攻似的。
忽然,达力又出现在房间里。哈利可以听见箱子在楼梯上拖动的声音他知道是这声音把达力吓得从厨房里逃了出来。达力贴着墙根移动,用极度惊恐的眼睛盯着韦斯莱先生,拼命想让自己躲在爸爸妈妈身后。不幸的是,弗农姨父的大块头可以绰绰有余地遮挡住瘦巴巴的佩妮姨妈,可要挡住达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啊,这就是你的表哥,是吗,哈利?”韦斯莱先生再次鼓起勇气,尝试着与他们交谈。
“是啊,”哈利说,“他就是达力。”
他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眼色,赶紧又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他们太想大笑一场了,简直克制不住。达力仍然紧紧捂住屁股,似乎生怕屁股会掉下来。韦斯莱先生倒是真心为达力的古怪行为感到担忧。确实,从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来看,哈利可以肯定韦斯莱先生认为达力疯了,就像德思礼夫妇认为韦斯莱先生疯了一样,不过韦斯莱先生感到的是同情而不是恐惧。
“假期过得好吗,达力?”他和蔼地问。
达力呜咽了一声。哈利看到他用双手把肥胖的屁股捂得更紧了。
弗雷德和乔治搬着哈利上学的箱子回到客厅。他们一直来就东张西望,一见达力,两人脸上同时绽开了一模一样的坏笑。
“啊,好吧,”韦斯莱先生说,“我们最好行动起来吧。”
他撸起长袍的袖子,抽出魔杖。哈利看见德思礼一家三口以同样的姿势退到墙边。
“火焰熊熊!”韦斯莱先生用魔杖指着他身后墙上的那个洞说道。
壁炉里立刻蹿起火苗,噼噼啪啪地燃得很旺,就好像已经燃了好几个小时了。韦斯莱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束着拉绳的小袋子,把它打开,从里面捏出一点粉末投进火里,火焰马上变成了碧绿色,火苗蹿得比刚才还高。
“弗雷德,你上路吧。”韦斯莱先生说。
“这就走,”弗雷德说,“哦,糟糕——等一等——”
一袋糖果从弗雷德的口袋里滑落出来,里面的糖滚得到处都是——又大又圆的太妃奶糖,包着花花绿绿的糖衣。
弗雷德伏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糖捡了起来,塞回自己的口袋,然后开心地朝德思礼一家挥挥手,向前跨了几步,径直走进火焰中,说了一句:“陋居!”佩妮姨妈倒抽了一口冷气,打了一个寒战。只听嗖的一声,弗雷德不见了。
“好了,乔治,”韦斯莱先生说,“你带着箱子走吧。”
哈利和乔治一起搬着箱子走向火焰,然后把箱子竖了起来,使乔治可以拿得稳当一些。接着,乔治大喊一声:“陋居!”又是嗖的一声,也一下子消失了。
“罗恩,轮到你了。”韦斯莱先生说。
“再见。”罗恩高高兴兴地对德思礼一家说。他朝哈利笑了笑,一步跨进火中,喊道:“陋居!”随后也不见了。
只有哈利和韦斯莱先生还没有走。
“好吧……那就再见了。”哈利对德思礼一家说。
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哈利朝火焰走去,刚走到壁炉边,韦斯莱先生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回来。韦斯莱先生正惊愕地望着德思礼一家。
“哈利对你们说了再见,”他说,“你们没有听见吗?”
“没关系,”哈利小声地对韦斯莱先生说,“说实在的,我并不在乎。”
韦斯莱先生没有把手从哈利肩膀上松开。
“你要到明年夏天才能见到你的外甥呢,”他微微有些愤怒地对弗农姨父说,“你总要说一句再见吧?”
弗农姨父气得脸都变了。一个刚刚炸毁他客厅半面墙壁的人居然要来教他学会尊重人,这似乎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可是韦斯莱先生手里还拿着魔杖呢,弗农姨父的小眼睛扫了一下魔杖,然后非常恼火地说:“好吧,再见。”
“再见。”哈利说完,把一只脚伸进了绿色的火焰,感觉它就像温暖的呼吸。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干呕声,佩妮姨妈失声惊叫起来。
哈利转过身来,达力已经不再躲在他父母身后了,而是跪在咖啡桌旁,嘴里冒出一尺来长的、黏糊糊的紫红色的东西,害得他不停地干呕,呜噜呜噜地叫唤。哈利只纳闷了一刹那就明白了,那一尺来长的东西是达力的舌头——达力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张花花绿绿的太妃糖纸。
佩妮姨妈猛地扑向达力,抓住他膨胀的舌尖,拼命想把舌头从他嘴里拨出来。自然喽,达力大声惨叫,呜噜呜噜地叫得比刚才更响了,一边使劲儿想摆脱她。弗农姨父胡乱挥舞着双手,大发雷霆,韦斯莱先生不得不直着嗓子喊叫,才使他们听见了他的说话。
“不用担心,我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喊道,一边举着魔杖,朝达力走去,可是佩妮姨妈叫得更厉害了,并且扑在了达力身上,生怕韦斯莱先生伤害他。
“哦,别这样!”韦斯莱先生绝望地说,“办法很简单——都是那颗太妃糖惹的祸——我儿子弗雷德——整天就喜欢搞恶作剧——不过没关系,只是一种膨胀魔法——至少我认为是这样——请让开,我可以纠正过来——”
可是德思礼夫妇不仅没有放宽心,反而更紧张了。佩妮姨妈一边歇斯底里地抽泣着,一边使劲拽住达力的舌头,好像下定决心要把它连根拨掉似的。达力在他母亲和他甜头的双重压力下,似乎要窒息了。弗农姨父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一把抓起餐具柜顶上的一个瓷像,狠狠地朝韦斯莱先生扔了过去。韦斯莱先生低头一躲,那个装饰品在被炸毁的壁炉上摔得粉碎。
“好了,别闹了!”韦斯莱先生恼火地说,一边挥舞着他的魔杖,“我是真心想帮助你们!”
弗农姨父像一匹受伤的河马那样咆哮起来,又抓起一个装饰品。
“哈利,快走!快走!”韦斯莱先生用魔杖指着弗农姨父,喊道:“我来解决这件事!”
哈利不想错过这个热闹,可是弗农姨父扔过来的第二件装饰品擦着他的左耳飞了过去。他权衡利弊,觉得最好还是让韦斯莱先生独自对付这个局面。哈利跨进火焰,说了一声:“陋居!”一边还扭头望着。他最后匆匆瞥了一眼客厅,只见韦斯莱先生用魔杖把弗农姨父手里第三个装饰品炸成了碎片。佩妮姨妈伏在达力身上尖声大叫,达力的舌头伸在嘴巴外面,像一条滑溜溜的大蟒蛇。接着,哈利开始在熊熊的碧绿色的火焰中飞速地旋转起来,德思礼的客厅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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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越转越快,胳膊肘紧紧地贴在身体两侧,无数个壁炉飞速闪过,快得简直看不清楚。最后他感到有些恶心,闭上了眼睛。随后,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的时候,他猛地伸出双手,及时刹住。还好,他差点儿脸朝下摔倒在韦斯莱家厨房的壁炉外面。
“他吃了吗?”弗雷德兴奋地问,一边伸过一只手,把哈利拉了起来。
“吃了,”哈利说着,站起身子,“那是什么东西?”
“肥舌太妃糖,”弗雷德眉飞色舞地说,“乔治和我发明的,整个夏天,我们一直想找个人试一试……”
小小的厨房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利环顾四周,看见罗恩和乔治坐在擦得干干净净的木桌旁,旁边还有两个红头发的人,哈利以前没有见过,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他们一定是韦斯莱兄弟中最大的两个:比尔和查理。
“你好吗,哈利?”两兄弟中离哈利最近的那个咧开嘴笑着,伸出现只大手。哈利握了握,感到自己的手指触摸到的是许多老茧和水泡。这一定是查理,他在罗马尼亚研究火龙。查理的身材和那双胞胎差不多,比豆芽菜一般的珀西和罗恩要矮、胖、结实一些。他长着一副好好先生似的阔脸,饱经风霜,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雀斑,看上去几乎成了棕黑色。他的手臂肌肉结实,一只手臂上有一道被火灼伤的发亮的大伤疤。
比尔站了起来,笑着,也同哈利握了握手。比尔的样子多少令人感到有些意外。哈利知道他在古灵阁,即巫师银行工作,而且上学的时候还是霍格沃茨学校男生学生会主席。哈利一向以为比尔是珀西的翻版,只是年龄大几岁而已,也是那样对违反校规大惊小怪,喜欢对周围的每个人发号施令。今天一看,才知道不是这样,比尔一副——没有别的词的可以形容——很“酷”的样子。他个子高高的,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巴,耳朵上还戴着一只耳环,上面悬着一个小扇子似的东西。比尔的那身衣服,即使是去参加摇滚乐音乐会也不会显得不合适。不过哈利看出来了,他的那双靴子不是牛皮而是龙皮做的。
大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阵轻微的爆裂声,韦斯莱先生在乔治身边突然冒了出来。他气坏了,哈利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弗雷德!”他嚷道,“你到底给那个麻瓜男孩吃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给他,”弗雷德脸上带着坏笑说,“我只是不小心撒在地上……谁叫他自己捡起来吃的,这可不能怪我。”
“你是故意把它弄撒的!”韦斯莱先生怒吼道,“你知道他肯定会吃的,你知道他在减肥——”
“他的甜头肿得多大?”乔治急切地问。
“一直肿到四尺多长,他父母才让我把它缩小了!”
哈利和韦斯莱兄弟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这不是开玩笑!”韦斯莱先生大声嚷道,“这种行为严重损害了巫师和麻瓜的关系!我一生致力于反对虐待麻瓜的工作,结果我自己的儿子——”
“我们不是因为他是麻瓜才给他的!”弗雷德气愤地说。
“是啊,我们捉弄他是因为他专门欺负人。”乔治说,“是吗,哈利?”
“没错,他就是那样,韦斯莱先生。”哈利很认真地说。
“问题不在这里!”韦斯莱先生气呼呼地说,“你们等着吧,我要告诉你们的妈妈——”
“告诉我什么?”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韦斯莱夫人正巧走进厨房。她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面容非常慈祥,不过此刻眼睛眯着,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好,哈利,亲爱的。”她看见哈利,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到丈夫身上,“告诉我,亚瑟,怎么回事?”
韦斯莱先生迟疑着。哈利可以看出,他尽管对弗雷德和乔治很生气,却并不真的打算把事情告诉韦斯莱夫人。韦斯莱先生紧张地望着妻子,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就在这时,两个女孩子出现在韦斯莱夫人身后的厨房门口。一个长着非常浓密的棕色头发,两个门牙很大,这是哈利和罗恩的好朋友赫敏?格兰灰。另一个身材矮小,一头红发,是罗恩的小妹妹金妮。两个女孩都朝哈利露出了微笑,哈利也对她们笑着,这使金妮立刻羞红了脸——自从哈利第一次拜访陋居以来,金妮就对他非常迷恋。
“快说,亚瑟,怎么回事?”韦斯莱夫人又问了一句,口气有点儿吓人。
“没什么,莫丽,”韦斯莱先生含糊地说,“弗雷德和乔治刚才——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他们这次又干了什么?”韦斯莱夫人说,“如果又和韦斯魔法把戏有关——”
“罗恩,我们带哈利去看看他睡觉的地方好不好?”赫敏在门口说。
“他知道他睡在哪儿,”罗恩说,“在我的房间,他去年就睡在那儿——”
“我们都去看看。”赫敏严厉地说。
“噢,”罗恩这才心领神会,“好吧。”
“对了,我们也去。”乔治说。
“你们不许动!”韦斯莱夫人大吼一声。
哈利和罗恩小心翼翼地侧身溜出厨房,和赫敏、金妮一起,穿过狭窄的过道,踏上摇摇晃晃的楼梯。那楼梯曲里拐弯,通向上面的几个楼层。
“韦斯莱魔法把戏是什么东西?”他们上楼时,哈利问道。
罗恩和金刀叉都大笑起来,只有赫敏没笑。
“妈妈打扫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时,发现了那一沓订货单,”罗恩小声说,“长长的好几页价格表,上面都是他们发明的玩艺儿。搞笑的玩艺儿,你知道。假魔杖啦,魔法糖啦,一大堆东西。真是太棒了,我从来不知道他们一直在搞发明……”
“好长时间了,我们总是听见他们房间里有爆炸的声音,但从来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做东西,”金妮说,“我们还以为他们只是喜欢听响儿呢。”
“不过,那些东西大多数——唉,实际上是全部——都有点儿危险。”罗恩说,“你知道吗,他们计划把这些东西拿到霍格沃茨去卖,挣一笔钱。妈妈听说以后,简直气疯了。警告他们不许再搞这类玩艺儿,还把他们的订货单烧了个精光……她一直就在生他们的气,他们的O.W.Ls成绩也让她失望。”
O.W.Ls是普通巫师等级考试,是霍格沃茨学校的学生十五岁时参加的一种考试。
“那一次吵得可凶了。”金妮说,“妈妈想让他们今后进魔法部工作,像爸爸那样,可他们对她说,他们只想开一家玩笑商店。”
就在这时,二楼平台上的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张脸来,戴着牛角边的眼镜,表情很不耐烦。
“你好,珀西。”哈利说。
“噢,你好,哈利。”珀西说,“我不明白是谁弄出这么大的响动。你知道,我正在这里工作呢——我要为办公室赶写一份报告——可是老有人在楼梯上轰隆隆地乱跑,使我很难集中精力。”
“我们没有轰隆隆地乱跑,”罗恩恼火地说,“我们在走路。如果我们打扰了魔法部的最高机密工作,那么很抱歉。”
“你在忙些什么?”哈利问。
“为国际魔法合作司写一份报告。”珀西得意地说,“我们准备按标准检验坩埚的厚度。有些外国进口产品的埚底太薄了——渗漏率几乎以每年百分之三的速度在增长——”
“真了不起,这份报告会改变世界的。”罗恩说,“我想,《预言家日报》会在头版头条登出来:坩埚渗漏。”
珀西的脸涨成了粉红色。
“你尽管挖苦嘲笑吧,罗恩,”他激动地说,“可是必须颁布施行某种国际法,不然我们就会发现市场上充斥着优劣产品,埚底薄,脆弱易碎,严重危害——”
“好了,好了。”罗恩说着,又抬脚往楼上走。珀西重重地关上卧室的门。哈利、赫敏和金妮跟着罗恩,又爬了三层楼梯,仍然能听见下面厨房里传来的喊叫声。似乎韦斯莱先生已经把太妃糖的事告诉了韦斯莱夫人。
罗恩睡觉的那个顶楼房间和哈利上次来住的时候没什么差别:还是到处都贴着罗恩喜欢的魁地奇球队——查德里火焰队的海报,那些队员们在墙壁和倾斜的天花板上飞来飞去,不宵停地挥手致意。窗台上还是放着金鱼缸,里面原先养着蛙卵,现在却是一只大得吓人的青蛙。罗恩的那只老掉牙的老鼠斑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到女贞路给哈利送信的灰色小猫头鹰。它在一只小笼子里跳上跳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闭嘴,小猪。”罗恩说着,侧身从两张床中间挤了过去,房间里一共放了四张床,挤得满满当当。“弗雷德和乔治也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因为比尔和查理把他们的房间占了,”他对哈利说,“珀西硬要一个人占一个房间,因为他要工作。”
“对了——你为什么管那只猫头鹰叫小猪?”哈利问罗恩。
“因为它有点儿傻头傻脑,”金妮说,“原先的名字是朱薇琼。”
“是啊,那个名字倒是一点儿也不傻。”罗恩讽刺地说,“是金妮给它起的,”他对哈利解释道,“金妮觉得这名字特别可爱,我想把它换掉,已经来不及了,猫头鹰只认这个名字,叫它别的,它一概不理。所以现在它就成了小猪。埃罗尔和赫梅斯讨厌它,我只好把它养在这儿。说实在的,我也蛮讨厌它的。”
朱薇琼快活地在笼子里蹿来蹿去,发出刺耳的鸣叫。哈利太了解罗恩了,知道对他的话不能当真。原先,他也是整天抱怨他那只老耗子斑斑,可是当他以为赫敏的猫克鲁克山咬死了斑斑时,他别提多难过了。
“克鲁克山呢?”哈利又问赫敏。
“大概在外面的园子里吧。”她说,“它喜欢追赶地精,它以前从没见过这玩艺儿。”
“看来,珀西挺喜欢工作的,是吗?”哈利在一张床上坐下,看着天花板的海报上那些查德里火炮队队员嗖嗖地飞来飞去。
“喜欢?”罗恩愁闷地说,“如果爸爸不把他硬拉回来,他根本不肯回家。他是个工作狂。你千万别引他谈起他们老板。克劳奇先生认为……我是这样对克劳奇先生说的……克劳奇先生是这样想的……克劳奇先生告诉我……他们现在随时都会宣布正式聘用他。”
“你暑假过得好吗?”赫敏问,“你收到我们寄给你的好吃的和其他东西了吗?”
“收到了,太感谢了。”哈利说,“多亏那些蛋糕,我才死里逃生。”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罗恩刚说到一半,赫敏瞪了他一眼,他便不往下说了。哈利知道罗恩想打听一下小天狼星的情况。罗恩和赫敏都积极参加了帮助小天狼星逃脱魔法部追捕的行动,所以他们像哈利一样关心他教父的安危。可是,当着金妮的面谈论他是不明智的。只有他们和邓布利多教授知道小天狼星是怎样逃跑的,并相信他是无辜的。
“我想他们大概吵完了。”赫敏看到金妮好奇地望望罗恩,又望望哈利。她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尴尬,说道,“我们下去帮你妈妈准备晚饭,好吗?”
“行,好吧。”罗恩说。四个人离开了罗恩的房间,回到楼下,发现韦斯莱夫人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情绪坏到了极点。
“我们在外面的园子里吃饭,”他们进去以后,她说,“这里可容不下十一个人。姑娘们,你们能把这些盘子端出去吗?比尔和查理在摆桌子呢。你们两个,拿刀叉。”她一边吩咐罗恩和哈利,一边用魔杖点了点水池里的一堆土豆,可是没想到她用的劲儿大了一点,土豆自动脱皮的速度太快,一个个都蹿到墙上和天花板上去了。
“哎呀,天哪。”她恼火地说,又用魔杖对着一个侧立的簸箕点了一下。簸箕立刻就跳了起来,在地板上滑来滑去,把土豆一个个撮了起来。“这两个家伙!”她恶狠狠地说,一边从碗柜里抽出许多大锅小锅,哈利知道她指的是弗雷德和乔治。“真不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儿。没有一点雄心壮志,整天就知道变着法儿闯祸……”
韦斯莱夫人把一口黄铜大炖锅砰地扔在厨房的桌子,将魔杖伸进去呼呼地转着圈儿。随着她的搅拌,一股奶油酱从魔杖头上喷了出来。
“他们不是不聪明,”她把炖锅放在炉子上,又用魔杖捅了一下,把火点着,继续气呼呼地说着,“可那些聪明用的不是地方,除非他们很快振作起来,改邪归正,不然会倒大霉的。从霍格沃茨飞来给他们告状的猫头鹰,比其他所有人的加起来都多。如果他们照这个样子下去,最后准会被送进滥用魔法办公室。”
韦斯莱夫人又用魔杖捅了一下放刀具的抽屉,抽屉猛地弹开了。哈利和罗恩赶紧跳开,只见抽屉里蹿出好几把刀子,在厨房里飞过,开始嚓嚓地切起土豆来。那只簸箕刚才已经把土豆又倒进了水池。
“我真不明白我们什么地方教育得不对。”韦斯莱夫人说着,放下魔杖,又拽出几只炖锅,“好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出了一个乱子又一个乱子,根本听不进——哦,又不对!”
她从桌子拿起她的魔杖,结果魔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橡皮老鼠。
“又是他们搞的假魔杖!”她嚷嚷道,“我对他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这些玩艺儿到处乱放!”
她抓起真魔杖,一转身,发现炉子上的奶油酱已经冒烟了。
“走吧,”罗恩从打开的抽屉里抓了一把餐具,急急地对哈利说,“我们去帮帮比尔和查理吧。”
他们撇下韦斯莱夫人,出了后门,进了园子。
刚走几步,他们就看见了赫敏的那只姜黄色的、罗圈腿的猫克鲁克山。它匆匆地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瓶刷子似的尾巴高高地竖着,正在追赶一个东西。那东西粘满泥巴,活像一个长了腿的土豆。哈利一眼就认出那是个地精。身高不足十英寸,坚硬的小脚啪哒啪哒地走得飞快,穿过园子,一头钻进散放在门边的一只惠灵顿皮靴里。克鲁克山把一只爪子伸进了靴子,想抓住地精。哈利听见地精在里面疯狂地咯咯大笑。就在这时,房子的另一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他们走进园子,这才发现这番骚动是怎么引起的。他们看见比尔和查理都拔出了魔杖,正在调动两只破破烂烂的旧桌子在草坪上飞着,互相撞击着,每只桌子都想把对方从空中打落。弗雷德和乔治在一旁欢呼,金妮哈哈大笑,赫敏在篱笆边徘徊,看样子又觉得好玩,又感到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梆的一声,比尔的桌子击中了查理的桌子,把它的一条腿打掉了。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珀西的脑袋从三楼的窗口探了出来。
“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儿?”他吼道。
“对不起,珀西,”比尔笑嘻嘻地说,“坩埚底怎么样啦?”
“很糟糕。”珀西没好气地说,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比尔和查理轻声笑着,用魔杖指引桌子稳稳地降落到草地上。然后,比尔用魔杖轻巧地一点,把那根桌腿重新接上,又凭空变出了桌布。
七点钟的时候,两张桌子在韦斯莱夫人妙手做出的一道道美味佳肴的重压下,累得直哼哼。韦斯莱一家九口,还有哈利和赫敏都坐了下来,在明净的深蓝色的夜空下吃饭。对一个整个夏天都吃着越来越不新鲜的蛋糕的人来说,现在他就像进了天堂一样。起先,哈利只顾大吃鸡肉、火腿馅饼、煮土豆和沙拉,根本顾不上说话。
在桌子的那一头,珀西正在告诉父亲他撰写坩埚底厚度报告的情况。
“我对克劳奇先生说,我星期二就能完成,”珀西挺得意地说,“比他预期的要快一些,但我想一切都争取主动。我如果按时完成,他会感到很满意的,因为目前我们司里事情特别多,都忙着筹备世界杯呢。我们从魔法体育运动司得不到我们所需要的支持。卢多?巴格曼——”
“我喜欢卢多这个人,”韦斯莱先生温和地说,“多亏了他,替我们弄到这么好的世界杯球赛票。我原先帮过他一个小忙:他弟弟奥多出了点儿麻烦——把一架割草机弄出了许多特异功能——是我把整个事情摆平的。”
“是啊,当然啦,巴格曼是挺可爱的,”珀西不以为然地说,“可是拿他和克劳奇先生一比,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上司长的!如果克劳奇先生发现我们司里有人失踪,一定会着手调查,而不会听之任之。你知道,伯莎?乔金斯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到阿尔巴尼亚度假,再也没有回来。”
“是啊,我向卢多询问过这件事。”韦斯莱先生说着,皱起眉头,“他说在这之前,伯莎就失踪过好多次——不过说句实话,如果是我司里的人,我会感到担心……”
“唉,伯莎这个人确实让人很伤脑筋。”珀西说,“我听说这些年,她从一个部门被赶到另一个部门,惹的麻烦比做的事情还多……但是不管怎么说,巴格曼还是应该想办法找找她。克劳奇先生个人一直很关注这件事,你知道,伯莎以前在我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我认为克劳奇先生还是很喜欢她的——可巴格曼总是哈哈一笑,说伯莎大概是看错了地图,没有到阿尔巴尼亚,而是到了澳大利亚。不过,”珀西派头十足地叹了口气,深深地饮了一口接骨木花酒,“我们国际魔法合作司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有闲工夫替别的部门找人。你知道,世界杯之后,我们还要组织一项大型活动。”
珀西煞有介事似的清了清喉咙,扭头望着桌子这边哈利、赫敏坐的位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爸。”他微微抬高了嗓门,“这是最高机密。”
罗恩翻了翻眼珠,低声对哈利和赫敏说:“自打他开始工作以来,就一直想逗我们问他那是什么。大概是一次厚坩埚展览会吧。”
在桌子中央,韦斯莱夫人正在和比尔争论那枚耳环的事,看来这耳环是最近才戴上的。
“……上面还带着一个可怕的大长牙。真的,比尔,银行里的人怎么说?”
“妈,银行里的人根本不关心我穿什么衣服,只要我找回许多财宝就行。”比尔耐心地说。
“你的头发也难看得要命,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说着,一边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魔杖,“我真希望你能让我修剪一下……”
“我喜欢。”坐在比尔旁边的金妮说道,“妈,你太落伍了。而且,和邓布利多教授的头发比起来,这根本不算长……”
在韦斯莱夫人旁边,弗雷德、乔治和查理正在热烈地讨论世界杯赛。
“肯定是爱尔兰队胜出,”查理嘴里塞满了土豆,嘟嘟囔囔地说,“他们在半决赛时打败了秘鲁队。”
“可是保加利亚队有威克多尔?克鲁姆呢。”弗雷德说。
“克鲁姆是不错,但他只是一个人,受尔兰队有七个好手呢,”查理不耐烦地说。“不过,我真希望英格兰队能够出线。真是太丢脸了。”
“怎么回事?”哈利急切地问。他暑假里一直守在女贞路,与魔法世界完全隔绝,想起来真是懊恼透顶。
哈利自从在霍格沃茨上一年级时起,就进了格兰芬多院的魁地奇球队。他还拥有世界上最棒的飞天扫帚火驽箭。对于哈利来说,骑着扫帚飞行是魔法世界里最轻松自然的事,他好像天生就具有这种本领。他在格兰芬多球队里担任找球手。
“输给了特兰西瓦尼亚队,十比三百九十。”查理愁眉苦脸地说,“表现糟糕透了。威尔士队败给了乌干达,苏格兰队被卢森堡队打得落花流水。”
韦斯莱先生变出了一些蜡烛,把渐渐暗下来的园子照亮了,然后大家开始享用自己家里做的草莓冰淇淋。大家都吃完了,飞蛾低低地在桌子上飞舞,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金银花的香气。哈利觉得自己吃得很饱。他坐在那里,望着几只地精被克鲁克山紧紧追赶着,它们一边飞快地穿过蔷薇花丛,一边疯狂地大笑。这一刻,哈利真是从心底里感到满足。
罗恩小心地抬头望望桌子周围,看家里人是不是都忙着聊天,然后用很轻的声音对哈利说:“你说——你最近收到过小天狼星的来信吗?”
赫敏抬头张望了一下,仔细听着。
“收到过,”哈利小声说,“两次。看来他一切都好。我昨天给他写了封信。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会给我回信的。”
他突然想起了他给小天狼星写信的原因,真想告诉罗恩和赫敏他伤疤又疼起来的事,告诉他们那个把他惊醒的噩梦……但是他又觉得现在这么幸福、满足,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看看时间吧,”韦斯莱夫人突然说道,一边看了看她的手表,“你们应该上床睡觉了,你们大家——明天凌晨要起床去看比赛。哈利,你把学习用品的采购单子留下来,我明天到对角巷去替你买来。我反正要给其他人买的。等世界杯结束后大概就来不及了,上次的比赛持续了整整五天。”
“哇——真希望这次也这样!”哈利激动地说。
“噢,我可不希望。”珀西假正经地说,“我一下子离开五天,那我的文件筐里还不堆满了文件啊,想到这点,真让我不寒而栗。”
“是啊,说不定又有人将龙粪塞在信封里寄给你呢,珀西。”弗雷德说。
“那是从挪威寄来的肥料样品!”珀西说着,脸涨得通红,“不是给私人的!”
“其实,”大家起身离开桌子时,弗雷德悄悄对哈利说,“那是我们寄给他的。”5 门 钥 匙
哈利觉得自己刚在罗恩的房间里躺下,还没睡一会儿,就被韦斯莱夫人摇醒了。
“该走了,哈利,亲爱的。”她小声说,一边又走过去唤醒罗恩。
哈利伸手摸到自己的眼镜戴上,坐了起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罗恩被她母亲唤醒时,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哈利看见床脚处有两个不规则的黑影从乱糟糟的毯子下面冒出来。
“怎么,已经到时间了?”弗雷德睡眼惺忪地问。
大家默默地穿衣服,都困得不愿说话。然后,他们四个下楼走进厨房,一边还在打哈欠,伸懒腰。
韦斯莱夫人正在搅拌炉子上一口大锅里的东西,韦斯莱先生坐在桌旁,核对一扎羊皮纸做成的大张球票。男孩子们走进厨房时,他抬起头,展开双臂,好让他们看清楚他身上的衣服。他穿着一件像是高尔夫球衣一样的上衣和一条很旧的牛仔裤,裤子穿在他身上有点儿嫌大,他用一根视宽宽的牛皮带把它束住了。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我们去的时候应该隐瞒身分——我这样子像麻瓜吗,哈利?”
“像,”哈利笑着说,“很不错。”
“怎么不见比尔、查理和珀——珀——珀西?”乔治说,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大哈欠。
“他们不会是幻影显形吗?”韦斯莱夫人说,一边把那口大锅放在桌上,开始把粥舀进一只只碗里,“所以他们可以睡一会儿懒觉。”
哈利知道,所谓幻影显形,就是从一个地方消失,一眨眼又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出现,但是他从不知道霍格沃茨有哪个学生能做到这点,他知道这一定很难。
“这么说,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弗雷德气恼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也幻影显形呢?”
“因为你们还不到年龄,还没有通过考试。”韦斯莱夫人回敬他一句。“那两个丫头上哪儿去了?”
她转身冲出厨房,他们听见她上楼的声音。
“幻影显形还要通过考试?”哈利问。
“噢,是的。”韦斯莱先生说着,把球票仔细地塞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有一天,魔法交通司对两个人处以罚款,因为他们没有证书就擅自幻影显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做得不对,就会惹出麻烦,很讨厌的。我说的那两个人最后就身首分家了。”
餐桌上的人除了哈利,都皱起眉头,做出一副苦脸。
“哦——分家?”哈利问。
“他们把自己的半个身子丢下了,”韦斯莱先生说着,舀了很多糖浆,拌进他的粥里,“所以,自然啦,他们就被钉在了那里,两边都动弱不得。只好等逆转偶发事件小组去处理这件事。告诉你吧,这意味着要准备大量的文件材料,那些麻瓜看见了他们丢下的支离破碎的身体……”
哈利突然想到,如果两条大腿和一个眼球被遗弃在女贞路的人行道上,那该是什么情景啊。
“他们没事吧?”他惊恐地问。
“噢,没事,”韦斯莱先生平淡地说,“不过他们被狠狠地罚了一笔。我想他们大概不会再仓促行事了。你可千万不要拿幻影显形当儿戏。许多成年巫师都不愿惹这个麻烦。他们情愿用扫帚——虽然慢一些,可是安全。”
“可是比尔、查理和珀西都会,是吗?”
“查理考了两次才通过。”弗雷德嘻笑着说,“他第一次考砸了,在离原定目标以南五英里的地方显形,落到一个正在买东西的可怜的老太太的头顶上,记得吗?”
“是啊,不过他第二次就通过了。”在一片开心的嘻笑声中,韦斯莱夫人大步回到了厨房。
“珀西是两个星期前才通过的。”乔治说,“从那以后,他每天早晨都幻影显形到楼下,就是为了证明他有这个本事。”
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赫敏和金妮走进厨房,两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很苍白,好像没有睡醒。
“我们干吗要这么早起来?”金妮揉着眼睛,在桌子旁坐下,问道。
“我们要走一段路呢。”韦斯莱先生说。
“走路?”哈利问,“怎么,我们步行去观看世界杯?”
“不,不,那就太远了,”韦斯莱先生笑着说,“我们只需走一小段路。把大批巫师集合到一起而不引起麻瓜的注意,这是非常困难的。我们不得不非常谨慎,选择最佳时间上路,在魁地奇世界杯赛这样盛大的场合——”
“乔治!”韦斯莱夫人突然厉声喝道,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么啦?”乔治说。他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可是骗不了人。
“你口袋里是什么?”
“没什么!”
“不许对我说瞎话!”
韦斯莱夫人用魔杖指着乔治的口袋,念道:“飞来飞去!”
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玩艺儿从乔治口袋里跳了出来。乔治伸手去抓,没有抓住,它们径直跳进了韦斯斯文文莱夫人伸出的手掌中。
“叫你们把这些玩艺儿毁掉!”韦斯莱夫人气愤地说,举起手里的东西,那无疑又是肥舌太妃糖,“叫你们扔掉这些劳什子!快把口袋掏空,快点,你们两个!”
这真是令人难受的一幕。那对孪生兄弟显然想把大量的太妃糖从家里走私出去,韦斯莱夫人用上了她的飞来咒,才把那些糖果找了出来。
“飞来飞去!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她一连声地喊道,太妃糖从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嗖嗖地飞出来,包括乔治夹克衫的内衬里,以及弗雷德牛仔裤的翻边里。
“我们花了整整半年,才研制出这些东西!”弗雷德看到母亲把太妃糖扔到一边,委屈地喊道。
“半年时间花在这个上面,真不错!”韦斯莱夫人尖声叫道,“怪不得O.W.Ls考不出好成绩呢!”
总之,他们离开的时候,气氛不是很友好。韦斯莱夫人亲吻韦斯莱先生的面颊时,仍然板着面孔。那对孪生兄弟的态度更坏。他们把帆布背包甩到背上,一句话没对妈妈说就走了出去。
“再见,祝你们玩得痛快,”韦斯莱夫人说,“表现好一点儿。”她冲着孪生兄弟离去的背影喊道,可是他们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中午的时候打发比尔、查理和珀西上路。”韦斯莱夫人对韦斯莱先生说。这时,韦斯莱先生正和哈利、罗恩、赫敏、金妮穿过漆黑的院子,跟在弗雷德和乔治后面出发了。
空气很寒冷,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只有他们右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灰绿色,显示着黎明正在渐渐到来。哈利一直在想着成千上万的巫师赶去观看魁地奇比赛的事,便快走几步,赶上韦斯莱先生。
“您说,大家怎样才能赶到那儿而不引起麻瓜的注意呢?”他问。
“组织工作困难重重,”韦斯莱先生叹了口气,“主要的问题是,大约有十万巫师要来观看世界杯,我们当然找不到一个能容纳这么多人的魔法场地。有些地方是麻瓜们进不去的,但是想象一下,我们怎么可能把十万巫师都塞进对角巷或9菊咎兀克晕颐遣坏貌徽乙黄奈奕搜痰恼釉蟮兀⒉扇×艘磺蟹辣嘎楣系拇胧U霾坷镂饧事忙了好几个月。首先,当然啦,我们必须把大家到达的时间错开。球票便宜的人只好提前两个星期赶到。一部分人使用麻瓜的交通工具,但人数有限,我们不能让太多的人塞满麻瓜的公共汽车和火车——你别忘了,世界各地都有巫师赶来。当然,还有些人采用幻影显形术,但我们必须规定一些安全的地方让他们显形,远离所有的麻瓜。我想附近大概正好有座森林,可用作幻影显形的落脚点。对于那些不愿意或不会幻影显形的人,我们就使用门钥匙。这玩艺儿的作用是在规定时间内把巫师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如果需要的话,一次可以运送一大批人。在英国各地投放了两百把门钥匙,离我们最近的一把就在白鼬山的山顶上,我们现在就是去那里。”
韦斯莱先生指着前方,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的后面耸立着大片阴影。
“门钥匙是什么样的东西?”哈利好奇地问。
“啊,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韦斯莱先生说,“当然,都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东西,这样麻瓜就不会把它们捡起来摆弄……他们会以为这是别人胡乱丢弃的……”
他们步履艰难地顺着黑暗潮湿的小路,朝村庄的方向走去,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他们穿过村庄时,天色慢慢地亮了一些,原先的漆黑一片渐渐变成了深蓝色。哈利的手脚都冻僵了。韦斯莱先生不停地看表。
他们开始爬白鼬山了,脚下不时被隐蔽的兔子洞绊一下,或者踩在黑漆漆、黏糊糊的草叶上打滑,根本匀不出气儿来说话。哈利每喘一口气,都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双腿也渐渐挪不开步子了,就在这时,他终于发现双脚踏在了平地上。
“哟,”韦斯莱先生摘下眼镜,用身上的球衣擦着,气喘吁吁地说,“不错,我们到得很准时——还有十分钟……”
赫敏最后一个登上山顶,她的一只手紧紧揪住衣襟。
“现在我们只需要找到门钥匙,”韦斯莱先生说着,戴上眼镜,眯着眼睛在地上寻视,“不会很大……快找一找……”
大家散开,分头寻找。可是,他们刚找了两三分钟,就有一个喊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在这儿,亚瑟!过来,儿子我们找到了!”
在山顶的另一边,星光闪烁的夜空衬托着两个高高的身影。
“阿莫斯!”韦斯莱先生说,笑着大步走向那个喊他的男人。其他人跟了上去。
韦斯莱先生和一个长着棕色短胡子的红脸庞巫师握手,那人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个东西,像是一只发了霉的旧靴子。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阿莫斯?迪戈里。”韦斯莱先生说,“他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工作。审他的儿子塞德里克,我想你们都认识吧?”
塞德里克?迪戈里大约十七岁,是一个长得特别帅的男孩子。在霍格沃茨,他是赫奇帕奇学院魁地奇球队的队长兼找球手。
“嗨,你们好。”塞德里克说,转头望着大家。
每个人都应了声“嗨”,但弗雷德和乔治没有吭气,只是点了点头。去年,塞德里克在第一场魁地奇比赛中打败了他们格兰芬多队,这对双胞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原谅他。
“走过来很远吧,亚瑟?”塞德里克的父亲问道。
“还好,”韦斯莱先生说,“我们就住在村庄的那一边。你们呢?”
“两点钟就起床了,是不是,塞德?不瞒你说,我真愿意他早点通过幻影显形考试。不过……没什么可抱怨的……魁地奇世界杯嘛,绝不能错过,哪怕要出一口袋加隆——实际上,买票也确实花了那么多钱呢。不过我总算对付下来了,还不算太难……”阿莫斯?迪戈里和蔼地望着周围的韦斯莱家三兄弟、哈利、赫敏和金妮,“亚瑟,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哦,不,红头发的才是。”韦斯莱先生把自己的孩子一一指出。“这是赫敏,罗恩的朋友——这是哈利,也是罗恩的朋友——”
“天哪,”阿莫斯?迪戈里说,眼睛一下子睁着溜圆,“哈利?哈利?波特?”
“嗯——是的。”哈利说。
哈利已经习惯了人们初次和他见面时总是好奇地盯着他,也习惯了他们立刻把目光投向他额头上的伤疤,但这总是使他感到很不自在。
“当然啦,塞德谈到过你。”阿莫斯?迪戈里说,“他告诉了我们去年他和你比赛的事……我对他说,我说——塞德,这件事等你老了可以讲给你的孙子们听,很了不起……你打败了哈利?波特!”
哈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就什么也没说。弗雷德和乔治又都皱起了眉头。塞德显得有点儿尴尬。
“哈利从扫帚上掉下来了,爸爸,”他小声地嘟囔说,“我告诉过你的……是一次意外事故……”
“是啊,可是你没有掉下来,对不对?”阿莫斯亲切地大声说,一边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们的塞德总是这么谦虚,总是一副绅士风度……但赢的人总是最棒的,我敢肯定哈利也会这么说的,是吗?一个从扫帚上掉了下来,另一个稳稳地待在上面,你不需要具备天才的脑瓜,就能说出谁是更出色的飞行家!”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韦斯莱先生赶紧说道,把怀表又掏出来看了看,“你知道我们还要等什么人吗,阿莫斯?”
“不用了,洛夫古德一家一星期前就到了那里,福西特一家没有弄到票,”迪戈里先生说,“这片地区没有别人了,是吧?”
“据我所知是没有了。”韦斯莱先生说,“好了,还有一分钟……我们应该各就各位了……”
他转脸看着哈利和赫敏。
“你们只要碰到门钥匙,就这样,伸出一根手指就行——”
由于大家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九个人好不容易才围拢在阿莫斯?迪戈里拿着的那只旧靴子周围。
他们站在那里,紧紧地围成一圈,一阵清冷的微风吹过山顶,没有人说话。哈利突然想到,如果这时恰巧有个麻瓜从这里走过,这情景该是多么怪异……九个人,其中两个人还是大人,在昏暗的光线中抓着这只破破烂烂的旧靴子,静静地等待着……
“三……”韦斯莱先生一只眼睛盯着怀表,低声念道,“二……一……”
说时迟那时快,哈利觉得,似乎有一个钩子在他肚脐眼后面以无法抵挡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钩,他便双脚离地,飞起来了。他可以感觉到罗恩和赫敏在他两边,他们的肩膀与他的撞到一起。他们一阵风似的向前疾飞,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哈利的食指紧紧粘在靴子上,好像那靴子具有一股磁力似的,把他拉过去,拉过去,然后——
他的双脚重重地落到地上,罗恩踉踉跄跄地撞在他身上,他摔倒了。啪的一声,门钥匙落到他脑袋边的地上。
哈利抬起头来,只有韦斯莱先生、迪戈里先生和塞德里克还站着,但也是一副被风吹得披头散发、歪歪斜斜的样子,其他人都跌在了地上。
“五点零七分,来自白鼬山。”只听一个声音说道。
6 巴 格 曼 和 克 劳 奇
哈利挣扎着摆脱罗恩的纠缠,站了起来。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很像一大片荒凉的、雾气弥蒙的沼泽地。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个疲惫不堪、阴沉着脸的巫师,其中一个拿着一块大金表,另一个拿着一卷厚厚的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两人都打扮成麻瓜的样子,可是太不在行:拿金表的男人上身穿一件粗花呢西服,下面却穿着一双长及大腿的高统橡皮套鞋;他的同事穿着苏格兰高地男人穿的那种褶裥短裙和一件南美披风。
“早上好,巴兹尔。”韦斯莱说道,捡起那只靴子,递给穿褶裥短裙的巫师。那人把它扔进身边的一只大箱子,里面都是用过的门钥匙。哈利可以看见一张旧报纸、一个空易拉罐和一只千疮百孔的足球。
“你好,亚瑟,”巴兹尔疲倦地说,“没有当班,嗯?有些人运气真好……我们整晚都守在这里……你们最好让开,五点一刻有一大群人要从黑森林来。等一下,我找一找你们的营地在哪儿……韦斯莱……韦斯莱……”他在羊皮纸名单上寻找着。“走过去大约四分一英里,前面第一片营地就是。场地管理员是罗伯茨先生。迪戈里……你们在第二片营地……找佩恩先生。”
“谢谢,巴兹尔。”韦斯莱先生说,他招呼大家跟着他走。
大家穿过荒无人烟的沼泽地,浓雾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扇门,然后是一座小石屋。哈利勉强可以分辨出石屋后面成千上百个奇形怪状的帐篷,它们顺着大片场地的缓坡往上,那片场地一直伸向地平线上一片黑乎乎的树林。他们告别了迪戈里父子,朝石屋的门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在眺望那些帐篷。哈利一眼就看出他是这一大片地方惟一一个真正的麻瓜。那人一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早上好!”韦斯莱先生精神饱满地说。
“早上好!”麻瓜说。
“你就是罗伯茨先生吗?”
“啊,正是。”罗伯茨先生说,“你是谁?”
“韦斯莱——两顶帐篷,是两天前预订的,有吗?”
“有,”罗伯茨先生说,看了看贴在门上的一线表,“你们在那儿的树林边有一块地方。只住一个晚上吗?”
“是的。”韦斯莱先生说。
“那么,现在就付钱,可以吗?”罗伯茨先生说。
“啊——好的——没问题——”韦斯莱先生说。他退后几步,离开了小石屋,示意哈利到他跟前去。“帮帮我,哈利。”他低声说,从口袋里抽出一卷麻瓜的钱,把它们一张张地分开。“这张是——嗯——嗯——十块?啊,对了,我看见了上面印的小数字……那么这张是五块?”
“是二十块。”哈利压低声音纠正他,同时不安地意识到罗伯茨先生正在努力地想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啊,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这些小纸片……”
“你是外国人?”当韦斯莱先生拿着几张对了的钞票回去时,罗伯茨先生问道。
“外国人?”韦斯莱先生不解地重复了一句。
“弄不清钱数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罗伯茨先生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韦斯莱先生,“就在十分钟前,有两个人要付给我毂盖那么大的大金币呢。”
“真的吗?”韦斯莱先生不安地说。
罗伯茨先生在一个铁罐里摸索着零钱。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他突然说道,目光又一次眺望着雾气弥漫的营地,“几百个人预订了帐篷。人们不停地涌来……”
“有什么不对吗?”韦斯莱先生问,伸手去接零钱,可是罗伯茨先生没有给他。
“是啊,”罗伯茨先生若有所思地说,“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数不清的外国人。不仅仅是外国人,还有许多怪人,你知道吗?有个家伙穿着一条百褶短裙和一件南美披风走来走去。”
“不可以吗?”韦斯莱先生急切地问。
“那就像是……我也不知道……就像是在玩把戏。”罗伯茨先生说,“他们好像互相都认识。就像一个大聚会。”
就在这时,一个穿灯笼裤的巫师突然从天而降,落到罗伯茨先生的石屋门边。
“一忘皆空!”他用魔杖指着罗伯茨先生,厉声说道。
顿时,罗伯茨先生的眼神就散了,眉头也松开了,脸上显出一副恍恍惚惚、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情。哈利看出,这正是一个人的记忆被改变时的状况。
“给你一张营地的平面图。”罗伯茨先生心平气和地对韦斯莱先生说,“还有找给你的零钱。”
“非常感谢。”韦斯莱先生说。
穿灯笼裤的巫师陪着他们一起朝营地的大门走去。他显得十分疲劳:下巴上胡子没刮,铁青一片,眼睛下面也有青紫色的阴影。当罗伯茨先生听不见他们说话时,那巫师小声对韦斯莱先生嘟囔道:“他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为了让他保持心情愉快,每天要念十几遍遗忘咒。卢多?巴格曼只会帮倒忙。到处走来走去,大着嗓门谈论游走球和鬼飞球,完全不顾要提防麻瓜,确保安全。天哪,我真巴不得这一切早点结束。待会儿见,亚瑟。”
他说完便消失了。
“我原以为巴格曼先生是魔法体育司的司长,”金妮似乎有些吃惊,说道,“他应该知道不能在麻瓜周围谈论游走球的,是吗?”
“是的,”韦斯莱先生笑着说,领着他们穿过大门,走进营地,“卢多一向对安全的问题……嗯……有些马虎。但是,你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富有激情的人来担任体育司的领导了。你知道,他原来代表英国打过魁地奇球。他是温布恩黄蜂队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击球手。”
他们费力地走在薄雾的营地上,从两排长长的帐篷间穿过。大多数帐篷看上去没什么特殊,显然,它们的主人费了心思,尽可能把它们弄得和麻瓜的帐篷一样,可是有的一不小心做过了头,画蛇添足地加上了烟囱、拉铃绳或风向标,弄得不伦不类。不过,偶尔也有那么几个帐篷,一看就知道是施了魔法的,哈利心想,怪不得罗伯茨先生会产生怀疑呢。在营地中央,有一个帐篷特别显眼。它十分铺张地用了大量的条纹绸,简直像个小小的宫殿,入口处还拴着几只活孔雀。再前面一点,他们又看见一个帐篷搭成四层高楼的形状,旁边还有几个角楼。再往那边,还有一个帐篷的门前还有一个花园,里面鸟澡盆、日晷仪、喷泉等样样俱全。
“总是这样,”韦斯莱先生笑着说,“大家聚到一起时,就忍不住想炫耀一番。啊,到了,看,这就是我们的。”
他们来到营地尽头的树林边,这里有一片空地,地上插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韦兹利。
“这地方再好也不过了!”韦斯莱先生高兴地说,“场地就在森林的那一边,近得没法再近了。”他把背包从肩头褪下来。“好啦,”他兴奋地说,“严格地说,不许使用魔法,既然我们这么多人来到了麻瓜的地盘上。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把帐篷搭起来!应该不会太难……麻瓜们都是这样的……对了,哈利,你认为我们应该从哪儿开始呢?”
哈利以前从未搭过帐篷。逢年过节的时候,德思礼一家从来不带他出去,他们情愿把他留给邻居老太太费格太太。不过,他和赫敏还是基本上弄清了那些支杆和螺钉应该在什么位置,而韦斯莱先生在旁边总是帮倒忙,因为每当要用到大头锤时,他都激动得要命。最后,他们总算支起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双人帐篷。
他们都退后几步,欣赏自己亲手劳动的成果。哈利心想,谁看了这些帐篷都不会猜到它们是巫师搭成的,然而问题是,一旦比尔、查理和珀西也来了,他们就一共有十个人呢。赫敏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哈利。这时,韦斯莱先生四肢着地,钻进了第一个帐篷。
“可能会有点儿挤,”他喊道,“但我想大家都能挤进来。快来看看吧。”
哈利弯下腰,从帐篷门帘下面钻了进去,顿时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他走进了一套老式的三居室,还有浴室和厨房。真奇怪,房间里的布置和费格太太家的风格完全一样:不般配的椅子上铺着钩针编织的罩子,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猫味儿。
“噢,这只是暂时的。”韦斯莱先生用手帕擦着他的秃顶,探头望着卧室里的四张双层床,“我这是从办公室的珀金斯那里借来的。可怜的家伙,他患了腰痛病,再也不能宿营了。”
韦斯莱先生拿起沾满灰尘的水壶,朝里面望了一下。“我们需要一些水……”
“在那个麻瓜给我们的地图上,标着一个水龙头,”罗恩说,他也跟在哈利后面钻进了帐篷,似乎对帐篷内部不同寻常的空间熟视无睹,“在营地的另一边。”
“好吧,那么你就和哈利、赫敏去给我们打点水来,然后——”韦斯莱先生递过那只他们带来的水壶和两口炖锅,“——我们剩下的人去捡点柴禾,准备生火,好吗?”
“可是我们有炉子啊,”罗恩说,“为什么不能就——”
“罗恩,别忘了防备麻瓜的安全条例!”韦斯莱先生说,因为跃跃欲试而满脸兴奋,“真正麻瓜宿营的时候,都在户外生火。我看见过的。”
他们很快地参观了一下姑娘们的帐篷,发现只比男孩子的略小一点,不过没有猫味儿。然后,哈利、罗恩和赫敏就提着水壶和炖锅,出发穿营地。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薄雾渐渐散去,他们看见四面八方都是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慢慢地在帐篷间穿行,兴趣盎然地东张西望。哈利这才明白,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男女巫师,他以前从未认真想过其他国家的巫师。
场地上的宿营者们逐渐醒过来了。最先起床的是那些有小孩子的家庭。哈利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巫师呢。只见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一个金字塔形的大帐篷外面,手里拿着魔杖,开心地捅着草地上的一条鼻涕虫,鼻涕虫慢慢地胀成了一根香肠那么大。他们走到他面前时,男孩的母亲匆匆地从帐篷里出来了。
“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凯文?你不许——再碰——你爸的——魔杖——哎哟!”
她一脚踩中了那条巨大的鼻涕虫,鼻涕虫啪的一声爆炸了。他们走了很远,还听见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她的叫嚷声,其中还夹杂着小男孩的哭喊——“你把虫虫踩爆了!你把虫虫踩爆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看见两个小女巫师,年纪和凯文差不多大,骑在两把玩具飞天扫帚上,低低地飞着,脚轻轻掠过沾着露水的青草。一个在部里工作的巫师已经看见她们了,他匆匆走过哈利、罗恩和赫敏身旁,一边心烦地嘀咕着:“居然在大白天!父母大概睡懒觉呢——”
时不时地可以看见成年巫师从他们的帐篷里钻出来,开始做早饭。有的鬼鬼祟祟地张望一下,用魔杖把火点着;有的在擦火柴,脸上带着怀疑的表情,似乎认为这肯定不管用。三个非洲男巫师坐在那里严肃地谈论着什么,他们都穿着长长的白袍,在一堆紫色的旺火上烤着一只野兔似的东西。另外一群中年美国男巫师坐在那里谈笑风生,他们的帐篷之间高高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横幅:塞勒姆巫师学院。哈利听见了他们经过的帐篷里传来只言片语的谈话声,说的都是奇怪的语言,他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兴奋。
“呵——难道我的眼睛出了毛病,怎么一切都变成了绿色的?”罗恩说。
罗恩的眼睛没出毛病。他们刚刚走进的这片地方,所有的帐篷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三叶草,看上去就像从地里冒出无数个奇形怪状的绿色小山丘。在门帘掀开的帐篷里,可以看见嘻笑的面孔。这时,他们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哈利!罗恩!赫敏!”
原来是西莫?斐尼甘,是他们在格兰芬多学院四年级的同学。他坐在自家三叶草覆盖的帐篷前,旁边有一个淡黄色头发的女人,这肯定是他母亲,还有他最好的朋友迪安?托马斯,也是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
“喜欢这些装饰品吗?”西莫笑嘻嘻地问,“部里可不太高兴。”
“咳,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展示一下我们的颜色?”斐尼甘夫人说,“你们应该去看看,保加利亚人把他们的帐篷都挂满了。你们当然是支持爱尔兰队的,是吗?”她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哈利、罗恩和赫敏。他们向她保证他们确实支持爱尔兰队,然后他们又出发了。罗恩嘀咕道:“在那样的气氛下,我们还能说别的吗?”
“我真想知道保加利亚人在他们的帐篷上挂满了什么?”赫敏说。
“我们过去看看吧,”哈利说道,他指着前面的一大片帐篷,那里有保加利亚的旗子——白、绿、红相间——在微风中飘扬。
这里的帐篷上没有覆盖什么植物,但每个帐篷上都贴着相同的招贴画,上面是一张非常阴沉的脸,眉毛粗黑浓密。当然啦,图画是活动的,但那张脸除了眨眼就是皱眉。
“克鲁姆。”罗恩小声说。
“什么?”赫敏问。
“克鲁姆!”罗恩说,“威克多尔?克鲁姆,保加利亚的找球手!”
“他的样子太阴沉了。”赫敏说道,看着周围无数个克鲁姆朝他们眨眼、皱眉。
“‘太阴沉了’?”罗恩把眼睛往上一翻,“谁在乎他的模样?他厉害极了!而且还特别年轻,只有十八岁左右。他是个天才,今晚你就会看到的。”
在营地一角的水龙头旁,已经排起了一个小队。哈利、罗恩和赫敏也排了进去,站在他们前面的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年纪已经很老了,穿着一件长长的印花睡衣。另一个显然是在部里工作的巫师,手里举着一条细条纹裤子,气恼得简直要哭了。
“你就行行好,把它穿上吧,阿尔奇。你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走来走去,大门口的那个麻瓜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这条裤子是在一家麻瓜的商店里买的,”那老巫师固执地说,“麻瓜们也穿的。”
“麻瓜女人才穿它,阿尔奇,男人不穿,男人穿这个。”在部里工作的巫师说,一边挥舞着那条细条纹裤子。
“我才不穿呢,”老阿尔奇气愤地说,“我愿意让有益健康的微风吹吹我的屁股,谢谢你。”
赫敏听了这话,真想咯咯大笑。她实在忍不住了,一弯腰从队伍里跑开了,一直等阿尔奇汲满水离开之后,她才回来。
他们穿过营地返回,因为提着水,走得慢多了。所到之外,他们总能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霍格沃茨的同学及他们的家人。奥利弗?伍德是哈利所在的学院魁地奇队的前任队长,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他把哈利拉到他父母的帐篷里,向他们作了介绍,并且兴奋地告诉哈利,他刚刚签约成为普德米尔联队的替补队员。接着,是赫奇帕奇的四年级同学厄尼?麦克米兰向他们打招呼。又走了几步,他们看见了秋.张,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在拉文克劳学院队当找球手。她朝哈利挥手微笑,哈利也忙不迭地向她挥手,慌乱中把许多水泼在了前襟上。哈利为了不让罗恩嘲笑自己,赶紧指着一大群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十多岁的少年。
“你说他们是谁?”哈利问,“他们上的不是霍格沃茨学校,是吗?”
“他们上的大概是哪所外国学校吧。”罗恩说,“我知道不家别的学校。不过不认识那些学校的人。比尔以前有个笔友,在巴西的一所学校上学……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还想来个交换旅游,可是爸爸妈妈付不起那么多钱。他说他不能去,那个笔友气坏了,给他寄来一顶念过咒语的帽子,弄得他两只耳朵都皱了起来。”
哈利笑了起来,但他没有说他得知还有其他魔法学校时感到多么惊讶。他现在看到营地里有这么多民族的巫师代表,心想自己以前真傻,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霍格沃茨并不是惟一的魔法学校。他扫了一眼赫敏,发现她听了这个消息后却无动于衷,她无疑早已从书本上或别的什么地方了解到了其他魔法学校的情况。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回到韦斯莱家的帐篷时,乔治埋怨道。
“碰到了几个熟人。”罗恩说着,把水放下,“你们还没有把火生起来?”
“爸爸在玩火柴呢。”弗雷德说。
韦斯莱先生生火生得一点儿也没有起色,这并不是因为他缺乏尝试。他周围的地上散落着许多火柴,看他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唉哟!”他终于划着一根火柴,惊叫一声,赶紧把它扔掉了。
“是这样,韦斯莱先生。”赫敏温和地说,从他手里拿过火柴盒,向他示范应该怎样做。
他们终于把火生起来了,可是至少又过了一小时,火才旺起来,可以煮饭了。不过他们等待的时候并不枯燥,有许多东西可看呢。他们的帐篷似乎就在通向赛场的一条大路旁,部里的官员们在路上来来往往地奔走,每次经过时都向韦斯莱先生热情地打招呼。韦斯莱先生不停地作着介绍,这主要是为了哈利和赫敏,他自己的孩子对部里的人太熟悉了,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那是卡思伯特?莫克里奇,是妖精联络处的主任……过来的这位是吉尔伯特?温普尔,他在实验咒语委员会工作,他头上的那些角已经生了有一段时间了……你好,阿尼……阿诺德?皮斯古德,是个记忆注销员——逆转偶发事件小组的成员……那是博德和克罗克……他们的工作无可奉告……”
“他们是做什么的?”
“是神秘事务司的,绝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终于,火烧旺了,他们刚开始煎鸡蛋,煮香肠,比尔、查理和珀西便从树林里大步向他们走来。
“刚刚幻影显形过来,爸爸。”珀西大声说道,“啊,太棒了,有好吃的!”
他们美美地吃着鸡蛋和香肠,刚吃了一半,韦斯莱先生突然跳了起来,笑着向一个大步走过来的男人挥手致意。“哈利!”他说,“当前最重要的人物!卢多!”
卢多?巴格曼显然是哈利见过的最引人注目的人,就连穿着印花睡衣的老阿尔奇也比不上他。卢多穿着长长的魁地奇球袍,上面是黄黑相同的宽宽的横道,胸前泼墨般地印着一只巨大的黄蜂。看样子,他原先体格强健,但现在开始走下坡路了。长袍紧紧地绷在大肚子上,试想他当年代表英国打魁地奇比赛时,肚子肯定没有发福。他的鼻子扁塌塌的(哈利心想,大概是被一只游走球撞断了鼻梁),但他那双圆溜溜的蓝眼睛、短短的金黄色头发,还有那红扑扑的脸色,都使他看上去很像一个块头过大的男生。
“啊嗬!”巴格曼开心地喊道。他走路一蹦一跳的,仿佛脚底下装了弹簧。他显然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亚瑟,老伙计,”他来到篝火边,气喘吁吁地说,“天气多好啊,是不是?天气太棒了!这样的天气,哪儿找去!晚上肯定没有云……整个筹备工作井井有条……我没什么事情可做!”
在他身后,一群面容憔悴的魔法部官员匆匆跑过,远处有迹象表明有人在玩魔火,紫色的火花蹿起二十多英尺高。
珀西急忙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显然,他虽然对卢多?巴格曼管理他那个部门的方式不以为然,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啊——对了,”韦斯莱先生笑着说,“这是我儿子珀西。刚刚到魔法部工作——这是弗雷德——不对,是乔治,对不起——那才是弗雷德——比尔、查理、罗恩——我的女儿金妮——这是罗恩的朋友,赫敏格兰杰和哈利?波特。”
听到哈利的名字,巴格曼微微显出吃惊的样子,他的眼睛立刻扫向哈利额头上的伤疤,哈利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韦斯莱先生继续说道,“这位是卢多?巴格曼,你们知道他是谁,我们多亏了他,才弄到这么好的票——”
巴格曼满脸堆笑,挥了挥手,好像是说这不算什么。
“想对比赛下个赌注吗,亚瑟?”他急切地问,把黄黑长袍的口袋弄得叮当直响,看来里面装了不少金币,“我已经说服罗迪?庞特内和我打赌,他说保加利亚会进第一个球——我给他定了很高的赔率,因为我考虑到爱尔兰的三号前锋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棒的——小阿加莎?蒂姆斯把她的鳗鱼农庄的一半股票都压上了,打赌说比赛要持续一个星期。”
“哦……那好吧,”韦斯莱先生说,“让我想想……我出一个加隆赌爱尔兰赢,行吗?”
“一个加隆?”卢多?巴格曼显得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兴致,“很好,很好……还有别人想赌吗?”
“他们还太小,不能赌博。”韦斯莱先生说,“莫丽不会愿意——”
“我们压上三十七个加隆,十五个西可,三个纳特,”弗雷德说,他和乔治迅速掏出他们的钱,“赌爱尔兰赢——但威克多尔?克鲁姆会抓到金色飞贼。哦,对了,我们还要加上一根假魔杖。”
“你们难道想把那些破玩艺儿拿给巴格曼先生看——”珀西压低声音说。可是巴格曼先生似乎根本不认为假魔杖是破玩艺儿,他从弗雷德手里接过魔杖,魔杖呱呱大叫一声,变成了一只橡皮小鸡,巴格曼先生哈哈大笑,孩子般的脸上满是兴奋。
“太棒了!我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逼真的东西了!我出五个加隆把它买下!”
珀西既惊讶又不满,一时呆在了那里。
“孩子,”韦斯莱先生压低声音说,“我不希望你们赌博……这是你们所有的积蓄……你母亲——”
“不要扫兴嘛,亚瑟!”卢多?巴格曼粗声大气地说,一边兴奋地把口袋里的钱弄得叮当乱响,“他们已经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们认为爱尔兰会赢,但克鲁姆能抓住金色飞贼?不可能,孩子们,不可能……我给你们很高的赔率……还要加上那根滑稽的魔杖换得的五个加隆,那么,我们是不是……”
卢多?巴格曼飞快地抽出笔记本和羽毛笔,潦草地写下孪生兄弟的名字,韦斯莱先生在一旁无奈地看着。
“成了。”乔治接过巴格曼递给他的一小条羊皮纸,塞进长袍的前襟里。巴格曼眉飞色舞地又转向韦斯莱先生。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一直在寻找巴蒂?克劳奇。保加利亚那个和我同等的官员在提意见刁难我们,可他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巴蒂会解决这个问题。他会讲大约一百五十种语言呢。”
“克劳奇先生?”珀西说,他刚才因为巴格曼不满而僵在那里,像一根电线杆了,此刻突然兴奋得浑身躁动不安,“他能讲二百种语言呢!美人鱼的,火鸡的,还有巨怪……”
“巨怪的语言谁都会讲,”弗雷德不以为然地说,“你只要指着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就行了。”
珀西恶狠狠地白了弗雷德一眼,使劲地拨弄篝火,让壶里的水又沸腾起来。
“还没有珀莎?乔金斯的消息吗,卢多?”巴格曼在他们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后,韦斯莱先生问道。
“连影子都没有,”巴格曼大大咧咧地说,“不过放心,她会出现的。可怜的老伯莎……她的记忆力像一只漏底的坩埚,方向感极差。肯定是迷路了,信不信由你。到了十月的某一天,她又会晃晃悠悠地回到办公室,以为还是七月份呢。”
“你不想派人去找找她吗?”韦斯莱先生试探着提出建议,这时珀西把一杯茶递给了巴格曼。
“巴蒂?克劳奇倒是一直这么说,”巴格曼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大,露出天真的神情,“可是眼下真是腾不出人手来。呵——正说着他,他就来了!巴蒂!”
一个巫师突然显形出现在他们的篝火旁,他和穿着黄蜂队旧长袍、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的卢多?巴格曼相比,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反差。巴蒂?克劳奇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腰板挺直,动作生硬,穿着一尘不染的挺括西装,打着领带。短小胡子,像是比着滑尺修剪过的。他的鞋子也擦得锃亮。哈利一下子就明白珀西为什么崇拜他了。珀西一向主张严格遵守纪律,而克劳奇先生一丝不苟地遵守了麻瓜的着装纪律,他做得太地道了,简直可以冒充一个银行经理。哈利怀疑,就连弗农姨父也难以识破他的真实身分。
“坐下歇会儿吧,巴蒂。”卢多高兴地说,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不用,谢谢你,卢多,”克劳奇说,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保加利亚人坚持要我们在顶层包厢上再加十二个座位。”
“噢,原来他们想要这个!”巴格曼说,“我还以为那家伙要向我借一把镊子呢。口音太重了。”
“克劳奇先生!”珀西激动得气都喘不匀了。他倾着身子,做出鞠躬的姿势,这使他看上去像个驼背,“您想来一杯茶吗?”
“哦,”克劳奇先生说,微微有些吃惊地打量着珀西,“好吧——谢谢你,韦瑟比。”
弗雷德和乔治笑得差点儿把茶水喷在杯子里。珀西耳朵变成了粉红色,假装埋头照料茶壶。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亚瑟,”克劳奇先生说,他犀利的目光又落到韦斯莱先生身上,“阿里?巴什尔提出挑衅,他想找你谈谈有关你们禁运飞毯的规定。”
韦斯莱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上星期派一只猫头鹰送信给他,专门谈了这事。我已经跟他说了一百遍:地毯在禁用魔法物品登记簿上被定义为麻瓜手工艺品,可是他会听吗?”
“我怀疑他不会,”克劳奇先生说着,接过珀西递给他的一杯茶,“他迫不及待地想往这儿出口飞毯。”
“可是,飞毯在英国永远不可能代替飞天扫帚,是不是?”巴格曼问。
“阿里认为在家庭交通工具的市场上有空子可钻,”克劳奇先生说,“我记得我的祖父当年有一条阿克斯明斯特绒头地毯,上面可以坐十二个人——不过,当然啦,那是在飞毯被禁之前。”
他这么说似乎想让大家相信,他所有的祖先都是严格遵守法律的。
“怎么样,忙得够呛吧,巴蒂?”巴格曼轻松愉快地问。
“比较忙,”克劳奇先生干巴巴地说,“在五个大陆组织和安排门钥匙,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卢多。”
“我猜想你们都巴不得这件事赶紧结束吧?”韦斯莱先生问。
卢多?巴格曼大吃一惊。
“巴不得!我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不过,前面倒不是没有盼头,是吗,巴蒂?嗯?还要组织许多活动呢,是不是?”
克劳奇先生冲巴格曼扬起眉毛。
“我们保证先不对外宣布,直到所有的细节——”
“哦,细节!”巴格曼说,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群飞蚊一样,“他们签字了,是不是?他们同意了,是不是?我愿意跟你打赌,这些孩子很快就会知道的。我是说,事情就发生在霍格沃茨——”
“卢多,你该知道,我们需要去见那些保加利亚人了。”克劳奇先生严厉地说,打断了巴格曼的话头,“谢谢你的茶水,韦瑟比。”
他把一口没喝的茶杯塞回珀西手里,等着卢多起身。卢多挣扎着站起来,一口喝尽杯里的茶,那些加隆在他口袋里愉快地叮当作响。
“待会儿见!”他说,“你们和我一起在顶层包厢上——我是比赛的解说员!”他挥手告别,巴蒂?克劳奇则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都幻影移形消失不见了。
“霍格沃茨现在有什么事吗,爸爸?”弗雷德立刻问道,“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韦斯莱先生笑着说。
“这是机密,要等部里决定公开的时候才能知道。”珀西一本正经地说,“克劳奇先生不轻易泄露机密是对的。”
“哦,你闭嘴吧,韦瑟比。”弗雷德说。
随着下午的过去,一种兴奋的情绪如同一团可以触摸到的云在营地上弥漫开来。黄昏时分,就连寂静的夏日空气似乎也在颤抖地期待着。当夜色像帘幕一样笼罩着成百上千个急切等待的巫师时,最后一丝伪装的痕迹也消失了:魔法部似乎屈服于不可避免的趋势,不再同人们作对,听任那些明显使用魔法的迹象在各处冒出来。
每隔几步,就有幻影显形的小贩从天而降,端着托签署,推着小车,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有发光的玫瑰形徽章——绿色的代表爱尔兰,红色的代表保加利亚——还能尖声喊出队员们的名字;有绿色的高帽子,上面装点着随风起舞的三叶草;有保加利亚的授带,鲐在上面的狮子真的会吼叫;有两国的国旗,挥舞起来会演奏各自的国歌;还有真的会飞的火弩箭小模型;有供收藏的著名队员塑像,那些小塑像可以在你的手掌上走来走去,一副得意洋洋的派头。
“攒了一夏天的零花钱,就是为了这个。”三个人悠闲地穿过那些小贩时,罗恩一边购买纪念品,一边对哈利说。罗恩买了一顶跳舞三叶草的帽子、一个绿色的玫瑰形大徽章,不过他同时也买了保加利亚找球手威克多尔?克鲁姆的一个小塑像。那个小型的克鲁姆在罗恩的手上来来回回地走,皱着眉头瞪着他上方的绿色徽章。
“哇,快看这些!”哈利说,冲到一个小推车跟前,那车里高高地堆着许多像是双筒望远镜的东西,可是上面布满各种各样古怪的旋钮和转盘。
“全景望远镜,”巫师小贩热情地推销道,“你可以重放画面……用慢动作放……如果需要的话,它还能迅速闪出赛况的分析。成交吧——十个加隆一架。”
“我要是不买这个就好了。”罗恩瞅瞅他那顶跳舞三叶草的帽子,又眼馋地望着全景望远镜。
“买三架。”哈利毫不迟疑地对那巫师说。
“别——你别费心了。”罗恩说着,脸涨得通红。他知道,哈利继承了父母的一小笔遗产,比他有钱得多,他对这一事实总是很敏感。
“圣诞节你就别想收到礼物啦,”哈利对他说,一边把全景望远镜塞进他和赫敏手里,“记住,十年都不给你送礼啦!”
“够合理的。”罗恩咧嘴一笑,说道。
“嗬,谢谢你,哈利,”赫敏说,“我来给每人买一份比赛说明,瞧,就在那边——”
现在钱袋空了许多,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比尔、查理和金妮也都买了绿色的体育徽章,韦斯莱先生举着一面爱尔兰国旗。弗雷德和乔治什么纪念品也没有,他们把金币全部给了巴格曼。
这时,树林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低沉浑厚的锣声,立刻,千盏万盏红红绿绿的灯笼在树上绽放光明,明亮了通往赛场的道路。
“时间到了!”韦斯莱先生说道,看上去和大家一样兴奋,“快点儿,我们走吧。”7 魁 地 奇 世 界 杯
韦斯莱先生在前面领路,大家手里攥着买来的东西,顺着灯笼照亮的通道快步走进树林。他们可以听见成百上千的人在周围走动,听见喊叫声、欢笑声,还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这种狂热的兴奋情绪是很有传染性的,哈利也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在树林里走了二十分钟,一边高声地谈笑打趣,最后从树林的另一边出来了,这时他们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巨大的体育馆的阴影中。哈利只能看见赛场周围的宏伟金墙的一部分,但他看得出来,里面装十个大教堂都不成问题。
“可以容纳十万观众。”韦斯莱先生看到哈利脸上惊愕的表情,说道。“魔法部五百个工作人员为此忙碌了整整一年。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施了驱逐麻瓜咒。这一年当中,每当麻瓜接近这里,他们就会突然想起十万火急的事情,匆匆地走开……愿上帝保佑他们。”他慈爱地说,领着大家走向最近的入口处,那里已经围满了许多大喊大叫的巫师。
“一等票。”入口处的那位魔法部女巫师看了看他们的票说道,“顶层包厢!一直往楼上走,亚瑟,走到最顶上。”
通向体育馆的楼梯上铺着紫红色的地毯。他们和人群一起拾级而上,慢慢地那些人流分别进了左右两边的看台。韦斯莱先生率领的这一行人一直往上走,最后到了楼梯顶上。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包厢里,位置在体育馆的最高处,而且正对着金色的球门柱。这里有二十来张紫色和镀金坐椅,分成两排。哈利跟着韦斯莱一家排除坐进了前面一排,朝下面望去,那情景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十万巫师正在陆陆续续地就座,那些座位围绕着椭圆形的体育馆,呈阶梯形向上排列。这里的一切都笼罩着一种神秘的金光,这光芒仿佛来自体育馆本身。从他们居高临下的位置望去,赛场显得像天鹅绒一样平整光滑。赛场两边分别竖着三个投球的篮圈,有五十英尺高;在它们右边,几乎就在与哈利视线平行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不断闪现出金色的文字,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字,然后又把它们擦去。哈利仔细一看,才知道那些闪动的文字都是给赛场观众看的广告。
    矢车菊:适合全家的飞天扫帚——安全,可靠,带有内置式防盗蜂音器……
    斯科尔夫人牌万能神奇去污剂:轻轻松松,去除污渍!……风雅牌巫师服——伦敦、巴黎、霍格莫德……
哈利将视线从广告牌上收回,扭进头去,看看还有谁和他们一起坐在这个包厢里。包厢里现在还没什么人,只是在他们后面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小得出奇的家伙。那小家伙的两条腿太短了,只能伸在它前面的椅子上。它身上围着一条擦拭茶具的茶巾,像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它的脸埋在两只手里。可是,那一对长长的、蝙蝠般的大耳朵却是那么眼熟……
“多比?”哈利不敢相信地说。
那小家伙抬起头来,松开手指,露出一双巨大的棕色眼睛和一只形状和大小都像一个大蕃茄的鼻子。不是多比——不过,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家养小精灵,和哈利的朋友多比以前的身分一样。哈利已经把多比从他先前的主人——马尔福一家手里解放了出来。
“先生刚才叫我多比吗?”小精灵从手指缝间好奇地问,声音很尖,甚至比以前多比的声音还要尖,是一种微微颤抖的刺耳的声音,因此哈利怀疑——尽管家养小精灵很难区别性别——这一个大概是女的。罗恩和赫敏都从座位上回过头来,他们虽然听哈利说过多比的许多事情,但从来没有真的见过他。就连韦斯莱先生也很有兴趣地扭头望着。
“对不起,”哈利对小精灵说,“我把你当成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了。”
“可是我也认识多啊,先生!”小精灵尖声地说。她用手挡着脸,好像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尽管顶层包厢的光线并不强烈。“我叫闪闪,先生——先生你——”当她的目光落到哈利额头的伤疤上时,她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像两只小菜碟。“你肯定是哈利?波特!”
“是的。”哈利说。
“哎呀,多比一天到晚都在谈你,先生!”她说,把双手稍微放下一些,脸上的表情十分敬畏。
“多比怎么样了?”哈利问,“自由以后过得惯吗?”
“啊,先生,”闪闪摇着头说,“啊,先生,说句对你不恭敬的话,先生,你把多比解放出来,恐怕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哈利吃惊地问,“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多比脑子里整天想着自由,先生,”闪闪悲哀地说,“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先生。他找不到工作,先生。”
“为什么缺医少药到?”哈利问。
闪闪把声音降低半个八度,悄声说:“他想得到报酬,先生。”
“报酬?”哈利茫然地问,“怎么——他不应该得到报酬吗?”
闪闪似乎被这个想法吓坏了,把手指合拢起来,这样她的脸又被挡住了一半。
“家养小精灵干活是没有报酬的,先生!”她从手指后面尖声说,“不行,这样不行,不行。我对多比说,我说,给自己找一个像样的家庭好好地安顿下来,多比。他整天就知道寻欢作乐,先生,这对一个家养小精灵来说是不合适的。我说,你这样到处玩耍嬉戏,接下来我就会听说你像某个下贱的妖精一样,被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抓去问罪了。”
“可是,他也应该找点儿乐趣了。”哈利说。
“家养小精灵是不应该有乐趣的,哈利?波特,”闪闪双手捂着脸认真地说,“家养鸡小精灵完全听从主人的吩咐。我有恐高症,哈利?波特——”她朝包厢边缘扫了一眼,吸了口冷气,“——可是我的主人派我到顶层包厢来,我就来了,先生。”
“他明明知道你有恐高症,为什么还要派你到这儿来?”哈利不满地皱起眉头,问道。
“主人——主人要我给他占一个座位,哈利?波特。他太忙了,”闪闪侧过脑袋,望了望她旁边空空的一片座位,“闪闪真希望她回到主人的帐篷里,哈利?波特,但是闪闪听从吩咐。闪闪是个很乖的家养小精灵。”
她又恐惧地看了看包厢边缘,赶紧把眼睛完全捂住了。哈利回过头来,望着大家。
“那就是家养小精灵?”罗恩小声地问,“真是些古怪的家伙,是吗?”
“多比还要古怪呢。”哈利很有感情地说。
罗恩掏出他的全景望远镜,开始调试,他望着体育馆另一面的人群。
“真棒啊!”他摆弄着望远镜侧面的重放旋钮,说道,“我可以让那边的那个老家伙再掏一遍鼻子……再掏一遍……再掏一遍……”
这时,赫敏正在急切地翻看她那本天鹅绒封面的带流苏的比赛说明书。
“比赛前将有球队吉祥物的表演。”她大声念道。
“哦,那永远是值得一看的。”韦斯莱先生说,“你知道,各国家队从本国带来一些希奇的动物,要在这里做一番表演。”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所在的包厢里渐渐坐满了人。韦斯莱先生不停地与人握手,那些人一看就是很有身分的大巫师。珀西一次次地匆忙站起来,看上去就像坐在满身是刺的豪猪背上。当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本人驾到时,珀西因鞠躬鞠得太低,眼镜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尴尬极了,用魔杖修好镜片,然后就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当康奈利?福吉像老朋友一样向哈利打招呼时,珀西朝哈利投去嫉妒的目光。哈利和福吉以前就认识,福吉像父亲一般慈祥地握着哈利的手,向他问寒问暖,并把他介绍给坐在旁边的巫师。
“哈利?波特,你知道的,”他大声告诉保加利亚的魔法部部长——那人穿着华丽的镶金边黑色天鹅绒长袍,看样子一句英语也听不懂,“哈利?波特……哦,想一想看,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就是那个神秘人手中死里逃生的男孩……你一定知道他是谁了吧——”
保加利亚巫师突然看到了哈利额头上的伤疤,立刻兴奋地用手指着它,嘴里大声地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我就知道总会让他明白的。”福吉疲劳地对哈利说,“我对语言不太擅长,碰到这类事情,就需要巴蒂?克劳奇了。啊,我看见他的家养小精灵给他占了一个座位……想得真周到,保加利亚的这些家伙总想把最好的座位都骗到手……啊,卢修斯来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立刻转过头去。挤进韦斯莱先生后面第二排仍然空着的三个座位的,正是家养小精灵多比原先的主人:卢修斯?马尔福、他的儿子德拉科,还有一个女人,哈利猜想她一定是德拉科的母亲。
哈利和德拉科?马尔福从他们第一次去霍格沃茨上学起,就一直是死对头。德拉科是一个肤色苍白的男孩,尖尖的脸、淡黄色的头发,和他父亲长得非常像。他母亲也是浅肤色、黄头发,她本来长得不算难看,可就是老摆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就好像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啊,福吉,”马尔福走过魔法部部长身边时,伸出手去,“你好。我想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妻子纳西莎吧?还有我们的儿子德科拉。”
“你好,你好,”福吉说,笑着对马尔福夫人鞠了个躬,“请允许我把你介绍给奥伯兰期克先生——奥巴隆斯克先生——他是保加利亚魔法部的部长,没关系,反正他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让我看看还有谁——你认识亚瑟?韦斯莱吧?”
这一刻真是紧张。韦斯莱先生和马尔福先生互相对视着,哈利清楚地记起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在丽痕书店,他们俩打了一架。马尔福先生冷冰冰的灰眼睛越过韦斯莱先生,来回批视着那排座位。
“天哪,亚瑟,”他轻声说道,“你卖了什么才弄到了这顶层包厢的座位?你的家当肯定不值这么多钱,对吧?”
福吉没有领会他在说什么,他说:“卢修斯最近刚给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捐了很大一笔款子,亚瑟。他是我请来的贵宾。”
“噢——太好了。”韦斯莱先生脸上勉强笑着说。
马尔福先生的目光扫到赫敏身上,赫敏微微涨红了脸,但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着。哈利很清楚马尔福先生的嘴唇为什么会那样皱起来。马尔福一家一向为自己是纯种巫师而骄傲,也就是说,他们认为麻瓜的后代,比如赫敏,都是低人一等的。不过,在魔法部部长的目光注视下,马尔福先生不敢说什么出格的话。他讥讽地对韦斯莱先生点了点头,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德拉科轻蔑地瞪了哈利、罗恩和赫敏一眼,坐在了他父母中间。
“讨厌的家伙。”罗恩嘟囔了一句,他和哈利、赫敏又把视线转向赛场。接着,卢多?巴格曼冲进了包厢。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他说,圆圆的脸像一块巨大的球形干酪一样闪闪发亮,“部长——可以开始了吗?”
“你说开始就开始吧,卢多。”福吉和蔼地说。
卢多抽出他的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说道:“声音洪亮!”然后他说的话就像雷鸣一样,响彻了整个座无虚席的体育馆。他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回荡,响亮地传向看台的每个角落。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欢迎你们前来观看第422届魁地奇世界杯决赛!”
观众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几千面旗帜同时挥舞,还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国歌声,场面真是热闹非凡。他们对面的黑板上,最后那行广告(比比多味豆——每一口都是一次冒险的经历!)被抹去了,现在显示的是:保加利亚:0,爱尔兰:0。
“好了,闲话少说,请允许我介绍……保加利亚国家队的吉祥物!”
看台的右侧是一片整齐的鲜红色方阵,此刻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韦斯莱先生说,从座位上探出身子。“啊!”他猛地摘下眼镜,在袍子上匆匆地擦着,“媚娃!”
“什么是媚——”
只见一百个媚娃已经滑向了赛场,哈利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媚娃是女人……是哈利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不过她们不是——不可能是——真人。哈利困惑了片刻,猜不出她们到底是什么:她们的皮肤为什么像月亮一般泛着皎洁的柔光,她们的头发为什么没有风也在脑后飘扬……就在这时,音乐响了起来,哈利不再考虑她是不是真人了——实际上,他什么也无法考虑了。
媚娃开始跳舞,哈利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感到一种极度的喜悦。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一直看着媚娃就行,因为如果她们停止跳舞,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随着媚娃的舞姿越来越快,一些疯狂的、不成形的念头开始在哈利晕晕乎乎的脑海里飞旋。他想做一件特别是了不起的事情,现在就做。从包厢跳进体育馆怎么样?看来不错……可是够不够精彩呢?
“哈利,你在做什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赫敏的声音。
音乐停止了。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站在那里,一条腿架在包厢的墙上。在他旁边,罗恩做出似乎要从跳板上跳水的姿势,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体育馆里充满了愤怒的吼叫。人们不愿意媚娃离开。哈利的想法也和他们一样。他当然要支持保加利亚队,他隐隐地纳闷自己胸前为什么戴着一棵大大的绿色三叶草。与此同时,罗恩正在精神恍惚地撕掉他帽子上的三叶草。韦斯莱先生微笑着探过身来,把帽子从罗恩手里夺了过去。
“待会儿等到爱尔兰队的表演结束后,”韦斯莱先生说,“你就会需要它了。”
“嗯?”罗恩哼了一志,张口结舌地盯着那些媚娃,这时她们已经列队站在赛场一侧。
赫敏发出很响的砸嘴声。她伸手把哈利拉回到座位上。“哎呀,你怎么这样!”她说。
“现在,”卢多?巴格曼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起,“请把魔杖举向空中……欢迎爱尔兰国家队的吉祥物!”
紧接着,只听嗖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绿色和金色相间的东西飞进了体育馆,像是一颗大彗星。它在馆内飞了一圈,然后分成两个较小的彗星,分别冲向一组球门柱。整个赛场突然出现了一道拱形的彩虹,把那两个闪光的大球连接了起来。人群中爆发出“哎呀哎呀”的惊叹声,就好像在观看烟花表演。这时,彩虹隐去了,闪光的大球互相连接、交融,形成了一棵巨大的、闪亮夺目的三叶草,高高地升向空中,开始在看台上方盘旋。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从上面落了下来,像金色的雨点——
“太棒了!”罗恩大叫,三叶草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不断撒下巨大的金币,落在他们的头上和座位上。哈利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三叶草,发现它实际上是由无数个穿着红马甲、留着小胡子的小人儿组成的,每个小人儿都提着一盏金色或绿色的小灯。
“是爱尔兰小矮妖!”韦斯莱先生在一片欢呼声中说,人们一边喝彩,一边还在乱哄哄地争抢,或钻到座位下面去捡金币。
“给你,”罗恩高兴地喊道,将一把金币塞进哈利手里,“还你的全景望远镜!现在你必须给我买圣诞礼物了,哈哈!”
巨大的三叶草消逝了,小矮妖们慢慢落到赛场上那些媚娃的对面,盘着腿坐下来,准备观看比赛。
“现在,女士们,先生们,热烈欢迎——保加利亚国家魁地奇队!我给大家介绍——迪米特洛夫!”
一个骑在飞天扫帚上的穿红衣服的身影,从下面的一个入口处飞进赛场,他飞得太快了,简直看不清楚。他赢得了保加利亚队支持者们的狂热喝彩。
“伊万诺瓦!”
第二个穿鲜红色长袍的身影嗖地飞了出来。
“佐格拉夫!莱弗斯基!沃卡诺夫!沃尔科夫!接下来是——克鲁姆!”
“是他,是他!”罗恩喊道,用他的全景望远镜追随着克鲁姆。哈利赶紧也把自己的望远镜对准了他。
威克多尔?克鲁姆长得又黑又瘦,皮肤是灰黄色的,一个大鹰钩鼻子、两道黑黑的浓眉,看上去就像一只身材巨大的老鹰。真难以相信他只有十八。
“现在,请欢迎——爱尔兰国家魁地奇队!”巴格曼响亮地喊道,“出场的是——康诺利!瑞安!特洛伊!马莱特!莫兰!奎格利!还—还—还有——林齐!”
七个模糊的绿色身影飞向了赛场,哈利转了转全景望远镜侧面的一个小钮,把队员的动作放慢,看清了他们的飞天扫帚上都印着“火弩箭”,还看到他们背上都用银线锈着各自的姓名。
“还有我们今天的裁判,不远万里从埃及飞来的、深受拥护的国际魁地奇联合会主席——哈桑?穆斯塔发!”
一个矮小、瘦精精的巫师穿着与体育馆颜色相配的纯金色长袍,大步走向赛场。他头顶全秃了,但那一把大胡子却可以和弗农姨父的胡子媲美。一只银口哨从他的胡子下面伸了出来。他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一只大木箱,另一只胳膊底下夹着他的飞天扫帚。哈利把全景望远镜又调回到正常速度,仔细观看穆斯塔发跨上他的飞天扫帚,一脚把木箱踢开——四只球一下子蹿到空中:鲜红的鬼飞球、两只黑色的游走球,还有那只很小很小、长着翅膀的金色飞贼(哈利只瞥见一眼,它就飞得无影无踪了)。穆斯塔发一吹口哨,也跟着那些球飞向空中。
“啊,他—他—他—他们出发了!”巴格曼尖叫着,“这是马莱特!特洛伊!莫兰!迪米特洛夫!又传给马莱特!特洛伊!莱弗斯基!莫兰!”
哈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彩的魁地奇比赛。他把全景望远镜紧紧按在眼镜上,弄得眼镜都陷进了鼻梁。队员伞兵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追球手不停地把鬼飞球传给其他队员,速度之快,巴格曼只来得及报出他们的名字。哈利又拧了拧全景望远镜右侧的慢速旋钮,再按一下顶部的赛况分析键,他立刻就看到了慢动作,镜头上还闪过一些紫色的文字,同时全场观众的喧闹声震击着他的隔膜。
“鹰头进攻阵形。”他读到这样的文字,同时看见三位爱尔兰追球手紧挨在一起飞驰,特洛伊在中间,稍微前面一点是马莱特和莫兰,三个人一起向保加利亚队员逼近。接着,镜头上又闪出“波斯科夫战术”的字样,只见特洛伊带着鬼飞球假装往上冲去,引开保加利亚追球手伊万诺瓦,再把球扔给莫兰。保加利亚的击球手之一沃尔科夫用手里的短棒狠击飞来的游走球,把它击向莫兰那边;莫兰往下一缩,躲开游走球,扔出鬼飞球,在下面盘旋的莱弗斯基一把将球接住——
“特洛伊进球!”巴格曼的大嗓门吼道,全场一片欢呼喝彩,震得体育馆都在颤动,“10:0,爱尔兰队领先!”
“什么?”哈利着急地通过全景望远镜到处搜索,嘴里大声喊道,“可是鬼飞球被莱弗斯基拿去了呀!”
“哈利,如果你还不用正常速度观看,就要错过精彩的场面了。”赫敏大声主,特洛伊进球后绕赛场一周,赫敏兴奋地跳上跳下,不停地挥舞着双臂。哈利赶紧把目光从全景望远镜上抬起,看见那些在边线上观看比赛的小矮妖又都升到了空中,再次形成那棵巨大的闪闪发光的三叶草。赛场对面的媚娃脸色阴沉地望着他们。
哈利很生自己的气,他把速度旋钮调回到正常速度,比赛继续进行。
哈利对魁地奇比赛很了解,他看出爱尔兰队的追球手是超一流的。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十分协调,好像彼此都能看透对方的心思,哈利胸前的玫瑰形徽章不停地尖声叫着他们的名字:“特洛伊——马莱特——莫兰!”十分钟内,爱尔兰又进了两球,将比分改写成30:0,引起穿绿衣服的支持者们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和喝彩。
比赛变得更加激烈,也更加残酷。保加利亚的击球手沃尔科夫和沃卡诺夫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游走球击向爱尔兰追球手,并试图阻止他们采用一些最佳攻势。他们两次被迫散开,最后,伊万诺夫终于突破了他们的阵容,躲开守门员瑞安,为保加利亚队进了第一个球。
“快用手指堵住耳朵!”韦斯莱先生看见媚娃开始跳舞庆祝了,赶紧大声喊道。哈利把眼睛也闭上了,他想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几秒钟后,他冒险朝赛场扫了一眼。媚娃已经停止跳舞,鬼飞球又在保加利亚队手里了。
“迪米特洛夫!莱弗斯基!迪米特洛夫!伊万诺瓦——哦,天哪!”巴格曼用洪亮的大嗓门说道。
十万巫师屏住呼吸,注视着两位找球物——克鲁姆和林齐——在追球手中间快速下落,速度真快啊,就好像他们没带降落伞就从飞机上跳了下来。哈利通过全景望远镜追随着他们的坠落,眯起眼睛寻找金色飞贼——
“他们要摔在地上了!”哈利身边的赫敏惊叫道。
她只说对了一半——在最后一秒钟,威克多尔?克鲁妈停止俯冲,重新上升,盘旋着飞走了。而林齐则重重地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整个体育馆都能听见。爱尔兰观众的座位席上传来一片哀叹。
“傻瓜!”韦斯莱先生埋怨道,“克鲁姆是在做假动作!”
“比赛暂停,”巴格曼先生吼道,“训练有术的场内医生冲向赛场,检查艾丹?林齐的伤势。”
“他没事,只是用力过猛!”查理安慰金妮道——金妮挪到包厢侧面,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当然啦,这正是克鲁姆想达到目的……”
哈利急忙按了按全景望远镜上的重放和赛况分析键,调整了一下速度转盘,然后把望远镜重新贴在眼睛上。
他看着克鲁姆和林齐以慢动作再次俯冲下去。他的镜头上闪过一行发亮的紫色文字:朗斯基假动作——牵制危险的找球手。他看见当克鲁姆及时停止俯冲、而林齐重重地坠地时,克鲁姆的注意力非常集中,脸部肌肉都绷紧了,于是哈利明白了——克鲁姆压根儿就没有看见金色飞贼,他只是想让林齐模仿他。哈利从没见过有谁那样飞行,克鲁姆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使用飞天扫帚,他自如地在空中飞来飞去,似乎完全不用依靠什么,轻盈得像一根羽毛。哈利把全景望远镜调成正常速度,把镜头对准克鲁姆。场内医生正在喂林齐喝一些饮料,林齐慢慢地恢复了体力,克鲁姆就在林齐的头顶上兜着圈子。哈利更仔细地观察克鲁姆的脸,发现他那双黑眼睛扫视着一百英尺以下的赛场。他正在利用林齐恢复体力的这段时间,不受任何干扰地寻找金色飞贼。
终于,林齐站了起来。在穿绿衣服的支持者们的响亮欢呼声中,他骑上了他的火弩箭,用脚一蹬,蹿向了空中。他的恢复似乎给了爱尔兰队新的信心。当穆斯塔发再次吹响口哨时,追球手们迅速组织攻势,他们的技术之高超,是哈利从未见过的。
又经过紧张、激烈的十五分钟,爱尔兰队接连又攻进十个球。他们现在以130:10领先,比赛开始变得不择手段了。
当马莱特胳膊底下夹着鬼飞球又一次冲向球门柱时,保加利亚的守门员佐格拉夫飞出来迎向她。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哈利没有看清,但爱尔兰观众中传来一阵愤怒的喊叫,穆斯塔发吹响了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口哨,他才明白刚才犯规了。
“穆斯塔发斥责保加利亚守门员打人——肘部动作过大!”巴格曼对吵嚷不休的观众们说,“啊——是的,爱尔兰队罚球!”
刚才,马莱特被对方守门员冲撞后,小矮妖们像一群闪闪发亮的大黄蜂一样,气愤地升到空中,现在又一起迅速组成“哈!哈!哈!”的字样。赛场对面的媚娃跳了起来,愤怒地甩着她们的头发,又开始跳舞了。
韦斯莱家的男孩和哈利不约而同地用手指堵住耳朵,赫敏则没有这么做。很快,赫敏就使劲拉扯哈利的胳膊。哈利转过脸来,赫敏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指从耳朵里抽了出来。
“快看裁判!”她咯咯笑着说。
哈利朝下面的赛场上望去。哈桑?穆斯塔发已经降落到正在跳舞的媚娃面前,他的行为十分古怪。他屈伸四肢,展示着自己的肌肉,并且兴奋地捋着他的大胡子。
“哦,这样可不行!”卢多?巴格曼说,不过听他的口气,他也觉得十分有趣,“有谁上去给裁判一巴掌!”
一个场内医生用手指堵着耳朵,冲进场地,对准穆斯塔发的小腿狠狠踢了几脚。穆斯塔发似乎回过神来了。哈利又举起全景望远镜,看见穆斯塔发显得特别尴尬,正冲着媚娃大声嚷嚷,媚娃停止了跳舞,表情显得很不服气。
“也许我是弄错了,穆斯塔发居然想把保加利亚的吉祥物打发回家!”巴格曼的声音说道,“哦,这样的情景我们可没有见过……哦,比赛可能会变得不文明了……”
确实:保加利亚队的击球手沃尔科夫和沃卡诺夫一边一个降落在穆斯塔发的两边,开始愤怒地与他争吵,并朝小矮妖们做着手势,小矮妖这时开心地组成“嘿!嘿!嘿!”的字样。然而,穆斯塔发对保加利亚队员的抗议无动于衷。他朝空中举起一根手指,显然是叫他们重新起飞。他们不肯,他就吹了短短两声口哨。
“爱尔兰两次罚球!”巴格曼喊道——保加利亚观众愤怒地吼开了,“沃尔科夫和沃卡诺夫最好骑到扫帚上去……行了……他们骑上去了……特洛伊拿到了鬼飞球……”
比赛现在达到了凶猛激烈程度,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双方的击球手都表现得毫不留情:特别是沃尔科夫和沃卡诺夫,他们根本不管手里的棒子击中的是球还是人,只顾拼命地狂挥乱打。迪米特洛夫径直冲向拿着鬼飞球的莫兰,把她撞得差点从扫帚上摔了下去。
“犯规!”爱尔兰队的支持者们齐声喊道。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绿色波浪。
“犯规!”卢多?巴格曼那被魔法放大的声音也重复着两个字,“迪米特洛夫碰伤了莫兰——故意飞过去冲撞——肯定会被判罚球——没错,裁判吹哨了!”
小矮妖又全部升到空中,这次他们形成了一只巨手,朝场地那边的媚娃做出一个非常粗鲁的手势。媚娃一看,顿时失去了控制。她们没有跳舞,而是飞起来穿过赛场,开始将一把一把的火焰般的东西朝小矮妖扔去。哈利通过望远镜看去,发现她们现在一点儿也不美丽了。相反,她们的脸拉长了,变成了尖尖的、长着利喙的鸟头,一对长长的、覆盖着鳞片的翅膀正从她们的肩膀上冒出来——
“明白了吧,孩子们,”韦斯莱先生的声音盖过下面人群的喧哗,“所以你们永远不能只追求外表!”
部里的巫师官员纷纷涌进赛场,试图把媚娃和小矮妖分开,可是收效甚微。此刻下面这场酣战丝毫不亚于上面进行的比赛。哈利通过望远镜一会儿看这里,一会儿看那里,只见鬼飞球像子弹一样,从这个人手里传到那个人手里。
“莱弗斯基——迪米特洛夫——莫兰——特洛伊——马莱特——伊万诺瓦——又是莫兰——莫兰——莫兰进球了!”
可是赛场上充满了媚娃的尖叫声、部里官员的魔杖发出的爆响声,还有保加利亚人愤怒的吼叫声,简直听不见爱尔兰队支持者们的欢呼。比赛立刻继续进行,现在是莱弗斯拿到了鬼飞球,然后是迪米特洛夫——
爱尔兰队的击球手奎格利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一只飞来的游走球击向克鲁姆,克鲁姆躲闪不及,被游走球迎面撞上。
观众席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抱怨声。克鲁姆的鼻子好像被撞坏了,血流得到处都是,可是哈桑?穆斯塔发没有吹哨。他注意力不集中了;哈利也没有办法责怪他,一个媚娃朝他扔出一把火,点着了他的扫帚尾巴。
哈利真希望有人发现克鲁姆受伤了,尽管他是支持爱尔兰队的,但克鲁姆是场上最令人激动的队员。罗恩显然也有同感。
“暂停!啊,快点儿,他那个样子不能再比赛了,你看他——”
“快看林齐!”哈利大喊道。
只见爱尔兰的找球手突然向下俯冲,哈利可以肯定这决不是朗斯基假却作,这次是真的了……
“他看见金色飞贼了!”哈利高喊,“他看见了!快看他!”
这时,有一半观众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爱尔兰队的支持者们又纷纷起立,再次掀起一股绿色波浪,尖叫着给他们的找球手加油……可是克鲁姆紧随其后。他怎么能看见前面的路呢,哈利真不明白;只见血花在他身后的空中飞溅,可是他已经追上了林齐,与他平行了,两人再次向地面俯冲下去——
“他们要摔到地上了!”赫敏尖叫道。
“不会的!”罗恩喊道。
“林齐会的!”哈利大嚷。
他说得对——林齐第二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一群愤怒的媚娃立刻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
“金色飞贼呢,金色飞贼在哪里?”坐在那边的查理喊道。
“他抓住了——克鲁姆抓住了——比赛结束了!”哈利大叫。
克鲁姆鲜红的袍上闪烁着斑斑点点的鼻血。他轻盈地升到空中,高高举起拳头,指缝里露出一道金光。
记分板上闪动着比分,保加利亚:160,爱尔兰:170,而观众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慢慢地,就像一架巨型喷气式飞机正在加速,爱尔兰队支持者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响,最后爆发出无数喜悦的狂喊。
“爱尔兰队获胜了!”喜欢爱尔兰队的巴格曼喊道,似乎被比赛的突然结束弄得有些茫然,“克鲁姆抓到了金色飞贼——可是爱尔兰队获胜了——天哪,我想大家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为什么要这时候去抓金色飞贼呢?”罗恩尽管高举着双手,跳上跳下地欢呼,仍然不解地大声嚷嚷,“他在爱尔兰队领先一百六十分的时候结束比赛,真是太傻了!”
“他知道他们永远也不可能追上来!”哈利也在大声欢呼。他盖过其他声音对罗恩喊道:“爱尔兰队的追球手太棒了……克鲁姆只想根据自己的情况结束比赛,就是这样……”
“他真是非常勇敢,是吗?”赫敏探身向前,注视着克鲁姆降落到场地上——一大群场内医生用口哨驱赶着扭打在一起的小矮妖和媚娃,要他们为克鲁姆闪出一条通道,“他的样子真狼狈……”
哈利又把全景望远镜贴在眼睛上。很难看清下面的情况,因为小矮妖们欣喜若狂地在赛场上空穿来穿去,但他总算认出了被一群场内医生包围着的克鲁姆。克鲁姆的脸色更阴沉了,他不让医生替他清理伤口,擦洗血迹。他的队友们也都围在他身边,他们摇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爱尔兰队的球员们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的吉祥物向他们抛撒着阵雨般的金币。体育馆内到处挥舞着旗子,爱尔兰国歌从四面八方响起。媚娃又恢复到她们原来美丽的样子,不过一个个看上去垂头丧气,愁眉苦脸。
“我说,我们打得很勇敢。”哈利身后一个沉重的声音说。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保加利亚的魔法部部长。
“你会说英语!”福吉说,语气非常恼火,“可你让我整天在这里比比划划!”
“嘿,那是很好玩的呀。”保加利亚部长耸耸肩膀,说道。
“现在,爱尔兰队的队员在他们吉祥物的陪伴下绕场一周,魁地奇世界杯奖杯被送到了顶层包厢!”巴格曼洪钟般的声音说道。
哈利突然被一道耀眼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顶层包厢被神奇般地照亮了,使所有看台的观众都能看见包厢内的情况。哈利眯起眼睛看着入口处,只见两个气喘吁吁的巫师抬着一只很大的金杯进了包厢,把它递给了康奈利?福吉。福吉仍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白白比划了一整天,想让保加利亚人听懂他的话。
“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虽败犹荣的保加利亚队员上台!”巴格曼喊道。
七个吃了败仗的保加利亚队员上楼进入了包厢。下面授机宜观众纷纷鼓掌欢呼,表示对他们的赞赏。哈利可以看见无数个全景望远镜的镜片朝他们这边闪烁着。
保加利亚队员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包厢的两排座位之间,轮番与自己的部长和福吉握手时,巴格曼大声喊出每个人的名字。克鲁姆排在最后,一副很狼狈的样子,血迹斑斑的脸上,两个黑眼圈显得格外醒目。他手里仍然攥着金色飞贼。哈利注意到,他一旦落到地面上,他的动作看上去就不那么协调了。他的两条腿有点外八字,而且肩膀明显向前弯曲。可是当巴格曼报出克鲁姆的名字时,整个体育馆给予了他无比热烈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接着上台的是爱尔兰队的队员。艾丹?林齐被莫兰和康诺利扶着,第二次坠地似乎把他摔晕了,他的眼神散乱茫然。可是当特洛伊和奎格利把奖杯高高举起、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鼓掌欢呼时,林齐也咧嘴露出了笑容。哈利的手掌都拍麻了。
最后,爱尔兰队离开包厢,骑着扫帚绕场一周(艾丹?林齐坐在康诺利身后,紧紧抱着康诺利的腰,脸上仍然痴痴地傻笑着)。这时,巴格曼用他的魔杖指着喉咙,低声说:“悄声细语。”
“这场比赛,要被人们议论好几年,”他声音嘶哑地说,“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只可惜比赛没有进行得更长一些……啊,对了……对了,我应该给你们……多少钱?”
弗雷德和乔治已经从椅子背上翻过去,站到了卢多?巴格曼面前。他们开心地笑着,伸出摊开的手掌。8 黑  魔  标  记
“你们赌钱的事可不要告诉你们的妈妈。”在大家慢慢走下铺着紫红色地毯的楼梯时,韦斯莱先生恳求弗雷德和乔治说。
“别担心,爸爸,”弗雷德开心地说,“这笔钱我们有许多宏伟的计划。我们才不想让它被没收呢。”
韦斯莱先生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想询问他们宏伟的计划是什么,但他转念一想,似乎决定还是不问为好。
很快,离开体育馆返回营地的潮水般的人群就把他们包围了。当他们顺着被灯笼照亮的通道往回走时,夜空里传来粗声粗气的歌声,小矮妖们不停地在他们头顶上穿梭飞驰,挥舞着手里的灯笼,嘎嘎欢笑。最后,终于到了帐篷边,可是谁也不想睡觉。考虑到周围实在太喧闹了,韦斯莱先生便同意大家喝完一杯可可奶再进帐篷。立刻,大家就为刚才比赛的事争论来。关于撞人犯规的问题,韦斯莱先生和查理争得不可开交。最后金妮在小桌边睡着了,把一杯热巧克力全洒在了地上,韦斯莱先生这才命令大家停止对比赛的争论,进去睡觉。赫敏和金妮钻进了旁边的帐篷,哈利和韦斯莱家的男孩们换上睡衣,爬向他们的铺位。这时,他们仍能听见营地另一边传来的歌声和奇怪的撞击声,在夜空里久久回响。
“哦,幸亏我没有值班,韦斯莱先生睡意浓浓地嘟囔说,“幸亏用不着我去叫爱尔兰人停止欢庆胜利,不然真是难以想象。”
哈利睡在罗恩的上铺,他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篷里的帆布天花板,看着偶尔有一个小矮妖提着灯笼在上面飞过,掠过一道闪光,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克鲁姆的一些精彩动作。他真渴望骑到自己的火弩箭上,尝试一下朗斯基假动作……奥利弗?伍德虽然设计了那么些动来动去的示意图,但不知怎的,他从来没有传授过这种假动作应该怎么做……哈利仿佛看见了自己穿着背后印着他名字的长袍,想象着听见十万观众的震耳欲聋的欢呼,而卢多?巴格曼的声音在整个体育馆内回荡:“奖杯颁给你……波特!”
哈利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他一直幻想着像克鲁姆那样飞翔,也许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梦境——他只知道韦斯莱先生突然大喊起来。
“起来!罗恩——哈利——快点儿,起来,有紧急情况!”
哈利猛地坐起身,脑袋撞在了帆布上。
“什——什么事?”他问。
隐隐约约地,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营地里的声音变了。歌声停止了,他听见了惊叫声和人们慌乱奔跑的声音。他从双人床上滑下来,伸手去拿衣服,可是韦斯莱先生说:“来不及了,哈利——随便抓一件外衣就出去吧,快点儿!”韦斯莱先生自己就是把牛仔服直接套在睡衣上的。
哈利听从吩咐,急急忙忙奔出帐篷,罗恩跟在他身后。
就着仍在燃烧的几堆火的火光,哈利看见人们纷纷朝树林里跑去,好像在逃避某个在营地上向他们移动的东西。那东西古怪地闪着光,还发出像打枪一般的声音。响亮的讥笑声、狂笑声、醉醺醺的叫嚷声,也都向他们移动过来。接着,一道绿色的强光一闪,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一群巫师紧紧挤作一团,每个人都把手里的魔杖向上指着,一起向前推进,慢慢地在场地上移动。哈利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些人似乎没有面孔……接着他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脑袋上戴着兜帽,脸上蒙着面罩。在他们头顶上方,四个挣扎着的人影在空中飘浮,被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就好像地面上这些蒙面巫师是操纵木偶的人,而他们上方的那几个人是牵线木偶,被从魔杖里冒向空中的无形的绳子控制着。其中两个人影很小。
更多的巫师加入到前进的队伍中,大声笑着,指着上面飘浮的几具躯体。随着游行队伍的不断壮大,帐篷被挤塌了。有一两次,哈利看见一个游行的人用魔杖把路边的帐篷点着了。几个帐篷都烧了起来。尖叫声更响亮了。
当空中飘浮的那几个人从燃烧的帐篷上经过、被火光突然照亮时,哈利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是营地管理员罗伯茨先生。另外三个看样子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下面的一个游行者用魔杖把罗伯茨夫人掉了个头朝下。罗伯茨夫人的睡衣垂落下来,露出一大堆花花哨哨的内裤,下面的人群开心地尖叫、起哄,她挣扎着想把自己的身体盖住。
“真恶心。”罗恩嘟囔说,望着那个最小的麻瓜小孩——那小孩在离地面六十英尺的半空,开始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脑袋软绵绵地忽而歪向这边,忽而歪向那边,“太不像话了……”
赫敏和金妮匆匆向他们跑来,一边把外衣套在睡衣外面,韦斯莱先生跟在她们后面。就在这时,比尔、查理和珀西也从男孩子们的帐篷里出来了。他们穿戴整齐,袖子高高卷起,魔杖拿在手里。
“我们要帮助部里维持秩序!”韦斯莱先生的声音盖过了喧闹声,一边卷起了自己的袖子,“你们这些人——快进林子里去,走在一起,不要散开。等事情解决后我再去找你们!”
比尔、查理和珀西已经朝迎面过来的游行队伍奔去了,韦斯莱先生赶紧追了上去。部里的工作人员从四面八方奔向出事地点。罗伯茨一家下面的那群人越走越近了。
“快走。”弗雷德说着,一把抓住金妮的手,把她往树林里拖去。哈利、罗恩、赫敏、乔治在后面跟着。他们钻进树林时,都扭头朝身后望着,只见罗伯茨一家下面的队伍比刚才更庞大了。他们可以看见部里的巫师工作人员拼命想冲进去,接近中间那些戴兜帽的巫师,可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看样子他们似乎不敢施什么魔法,生怕会使罗伯茨一家摔下来。
原先照亮通往体育馆的彩灯现在已经熄灭了。树林里有一些黑乎乎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走着,小孩子在哭闹,紧张、焦虑的叫喊声和说话声在他们周围寒冷的夜空中回荡。哈利感到自己被人群推来搡去,但他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然后,他听见罗恩痛苦地喊叫起来。
“怎么回事?”赫敏紧张地问,猛地刹住脚步——哈利撞到了她身上,“罗恩,你在哪里?哦,我们太傻了——萤光闪烁!”
她把魔杖点亮了,用那道狭窄的光柱照着小路。罗恩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被树根绊倒了。”他气呼呼地说,从地上站了起来。
“哼,长着那一双脚,很难不被绊倒。”一个拖腔拖调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哈利、罗恩和赫敏猛地转过身来。德拉科?马尔福独自一人站在近旁,靠在一棵树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抱着双臂,看样子刚才一直在透过树缝望着营地上的混乱场面。
罗恩对马尔福说了一句粗话,哈利知道,若是韦斯莱夫人在场,他是绝对不敢说这种话的。
“说话干净些,”马尔福说,浅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我看你们最好还是抓紧时间逃跑吧!你们不希望她被人发现吧?”
他冲赫敏点了点头,就在这时,营地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如同扔响了一枚炸弹,一道绿光霎时照亮了他们周围的树木。
“你这是什么意思?”赫敏不服气地问。
“格兰杰,他们找的就是麻瓜。”马尔福说,“难道你愿意在半空中展示你的衬裤?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待着吧……他们正朝这边走来,我们大家可以大笑一场了。”
“赫敏是个女巫。”哈利愤怒地吼道。
“随你的便吧,波特,”马尔福说,脸上露出了狞笑,“如果你们觉得他们辨认不出泥巴种,就尽管待在这里好了。”
“你说话注意点儿!”罗恩喊道。在场的都知道,“泥巴种”是一句很难听的话,用来骂那些父母是麻瓜的巫师。
“别理他,罗恩。”赫敏急忙说道,她看见罗恩向马尔福逼近一步,便赶紧抓住罗恩的胳膊,阻止了他。
树林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响,比他们听见的任何声音都震耳。旁边有几个人尖叫起来。马尔福轻轻地笑出了声。
“太容易受惊吓了,这些人,是吗?”他懒洋洋地说,“我猜你爸爸叫你们都藏起来吧?他准备做什么——去把那些麻瓜救出来?”
“你的父母呢?”哈昨火了,说道,“在那边,蒙着面具,是不是?”
马尔福把脸转向哈利,脸上仍然微笑着。
“我说……即使他们是那们,我也不想告诉你,对不对,波特?”
“哦,快走吧,”赫敏用厌恶的目光看了马尔福一眼,说道,“我们去找找其他人吧。”
“把你那颗毛蓬蓬的大脑袋低下,格兰杰。”马尔福讥笑道。
“快走。”赫敏又说了一遍,拉着哈利和罗恩继续上路了。
“我敢跟你打赌,他爸爸肯定是那些蒙面家伙当中的一个!”罗恩气愤地说。
“如果运气好,部里会抓住他的!”赫敏激动地说,“哦,我真不敢相信这件事。其他人上哪儿去了?”
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已不见踪影,小路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一个个都紧张地扭过头,朝营地上发生骚动的方向张望。在小路边,一群身穿睡衣的少男少女挤成一团,吵吵嚷嚷地争论着什么。当他们看见哈利、罗恩和赫敏时,一个有着浓密鬈发的小姑娘转过身,很快地说:“马克西姆夫人在哪里?我们找不到她了——”
“嗯——什么?”罗恩说。
“噢……”说话的小姑娘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他们继续往前走时,清楚地听见她说了一句,“霍格沃茨。”
“布斯巴顿。”赫敏低声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哈利说。
“他们肯定是布斯巴顿的,”赫敏说,“你知道的……布斯巴顿魔法学院……我在《欧洲魔法教育评估》上读到过。”
“哦……原来……是这样。”哈利说。
“弗雷德和乔治不可能走得太远。”罗恩说着,抽出魔杖,也像赫敏一样想把它点亮了,然后眯起眼睛顺着小路望去。哈利在外衣的口袋里寻找自己的魔杖——可是魔杖不见了。他找到的只有那架全景望远镜。
“哎呀,糟糕,真不敢相信——我的魔杖丢了!”
“你在开玩笑!”
罗恩和赫敏把他们的魔杖高高举起,让细长的光柱照亮更多的地方。哈利在周围找了又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魔杖。
“也许落在帐篷里了。”罗恩说。
“会不会是刚才奔跑的时候,从你口袋里掉出来了?”赫敏焦急地问道。
“是啊,”哈利说,“很可能……”
在魔法世界里,他总是把魔杖随时带在身上,此刻,在这样的情景下发现魔杖不见了,他感到自己很软弱无助。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沙沙声,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家养小精灵闪闪正奋力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她的动作非常古怪,似乎特别费劲,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把她拉回去。
“到处都是坏巫师!”她一边探着身子拼命要往前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尖叫道,“人在高高的——高高的上面!闪闪要逃走!”
她喘息,尖叫,与那股束缚她的力量博斗着,钻进了小路另一边的树丛里。
“她是怎么回事?”罗恩好奇地望着闪闪的背影,“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跑步?”
“我猜她没有征得主人同意就擅自躲避了。”哈利说。他想起了多比:每当多比想做什么马尔福一家不喜欢的事情时,身为家养小精灵的他就不得不把自己痛打一顿。
“你们知道吗,家养小精灵受到的是很不公正的待遇!”赫敏气愤地说,“他们完全是奴隶!克劳奇先生强迫她爬到体育馆的最上面,她吓坏了,然后克劳奇先生又给她施了魔法,弄得她在人们开始踩踏帐篷时,也没有办法逃跑!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样的事呢?”
“我说,家养小精灵心里是快活的,是不是?”罗恩说,“你听见刚才比赛时闪闪说的话了吗……‘家养小精灵是不应该有乐趣的’……她就喜欢这样,被人使唤来使唤去……”
“正是人欠这样的人,罗恩,”赫敏激烈地说,“维护着这种腐朽的不合理的制度,就因为你们太懒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从树林边缘传来,在夜空中回荡。
“我们还是走吧,好不好?”罗恩说,哈利看见他紧张地瞟了赫敏一眼。也许马尔福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也许赫敏的处境比他们更危险。他们又出发了,哈利仍然在口袋里掏来掏去,尽管他知道魔杖不在身上。
他们顺着漆黑的小路走进越来越深的树林,一边继续寻找着弗雷德、乔治和金妮。路上,他们看到一群小妖精只顾对着一袋金币叽叽呱呱地说笑,仿佛对营地上的骚乱无动于衷,这些金币无疑是他们在比赛中赌博赢来的。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走进了一片银色的柔光中。透过树林望去,他们看见三个修长美丽的媚娃站在一片空地上,旁边围着一群年轻巫师,都在用很响的声音说话。
“我一年挣一百袋金币!”其中一个喊道,“我在处置危险生物委员会工作,专门屠杀火龙!”
“呸!你才不是呢!”他的朋友嚷道,“你是破釜酒吧洗盘子的……我呢,我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我已经杀死了九十多个——”
第三个巫师插话了——他脸上的青春痘即使在媚娃发出的微弱银光中也看得很清楚:“我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法部部长。”
哈利嘲讽地笑了起来。他认出了那个长青春痘的巫师:此人名叫斯坦?桑帕克,实际上是那辆三层骑士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他转身正想把这个告诉罗恩,却发现罗恩脸上的肌肉奇怪地耷拉着,接着,罗恩冲着那些人大声叫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我发明了一种飞天扫帚,一直能飞到木星上?”
“哎呀,你怎么这样!”赫敏说。她和哈利使劲抓住罗恩的手臂,拉他转过身来,然后押着他走开了。当媚娃和她们那些崇拜者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他们已经来到了树林的正中央。这里似乎只有他们几个,周围安静多了。
赫敏环顾四周。“我想我们不妨就在这里等着,怎么样?我们能听见一英里以外的动静。”
她的话音刚落,卢多?巴格曼就从他们前面的一棵树钻了出来。
尽管两根魔杖发出的光线非常微弱,哈利还是看出巴格曼身上起了很大的变化。他看上去不再轻松愉快,脸色也不再红润,脚底下也不再装着弹簧。他显得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谁在那边?”他说,冲他们使劲地眨着眼睛,想辩认出他们的脸,“你们独自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互相看着,都很吃惊。
“是这样——那边发生了骚乱。”罗恩说。
巴格曼盯着他。
“什么?”
“在营地里……有人抓住了一家麻瓜……”
巴格曼大声骂了一句。
“该死!”他说,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然后,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就噗的一声幻影移形了。
“巴格曼先生对情况一无所知,是吗?”赫敏皱着眉头说。
“可是,他以前是个了不起的击球手呢,”罗恩说,他在前面打头,沿着小路走入一小块空地,然后一屁股坐在树下的一片干草上,“他在温布恩黄蜂队的时候,那个队赢得了三连冠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克鲁姆的小塑像,放在地上,注视着它走来走去。这个小模型像真的克鲁姆一样,走路也有点外八字,肩膀也有点向前弯曲,他的八字脚踩在地面上,比他骑飞天扫帚的样子逊色多了。哈利倾听着营地那边的声音。一切似乎平静多了,也许骚乱已经结束。
“我希望其他人平安无事。”过了一会儿,赫敏说道。
“他们不会有事的。”罗恩说。
“想象一下吧,如果你爸爸抓住卢修斯?马尔福就好了,”哈利说着,也在罗恩身边坐下,望着克鲁姆的小塑像在落叶上没精打采地走动,“他总是说要抓住马尔福的把柄。”
“没错,那样一来,讨厌的德拉科就再也露不出那种奸笑了。”罗恩说。
“唉,那些麻瓜太可怜了,”赫敏不安地说,“如果人们没法把他们弄下来,怎么办呢?”
“不会的,”罗恩向她保证说,“他们总有办法的。”
“真是疯了,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要知道今晚魔法部的所有官员都在这里啊!”赫敏说,“我是说,他们难道指望能轻易逃脱?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喝多了酒,还是——”
她猛地停住话头,扭头朝身后望去。哈利和罗恩也迅速转过脑袋。听声音,好像有人高一脚低一脚地向他们这片空地走来。他们等待着,听着漆黑的树丛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可是,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你好?”哈利喊声道。
没有声音。哈利站起来,回身望着树后。四下里黑乎乎的,稍远一点就看不见了,但他可以感觉到有人就站在他的视线之外。
“谁在那儿?”他问道。
然后,没有一点征兆,一个声音突然划破了寂静。这声音和他们在树林里听见的其他声音都不一样,它发出的不是紧张的喊叫,而像是一句咒语。
“尸骨再现!”
接着,从哈利的目光拼命想穿透的那一片黑暗中,冒出一个巨大的绿色闪闪的东西。它一下子跃上树梢,飞到了空中。
“这是什么——”罗恩紧张地说,也赶紧跳了起来,抬头盯着那刚刚出现的东西。
哈利一开始以为又是小矮妖组成的图形,可是紧接着,他发现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由无数碧绿色的星星般的东西组成,一条大蟒蛇从骷髅的嘴巴里冒出来,像是一根舌头。就在他们注视的时候,骷髅越升越高,在一团绿莹莹的烟雾中发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衬托下,就像一个新的星座。
突然,他们周围的树林里爆发出阵阵尖叫声。哈利不明白叫声的由来,惟一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骷髅的突然出现。它现在已经升得很高,像一个恐怖的霓虹灯招牌一样,照亮了整个树林。哈利在黑暗中寻找那个变出骷髅的人,可是他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谁在那儿?”他又喊了一声。
“哈利,快点儿,走吧!”赫敏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后拖。
“怎么回事?”哈利说,吃惊地看见赫敏脸色煞白,神情极为恐惧。
“这是黑魔标记,哈利!”赫敏呻吟般地说,一边拼命地拉着他,“神秘人的符号!”
“伏地魔的——”
“哈利,快走吧!”
哈利转过身——罗恩赶忙从地上抄起他的克鲁姆小塑像——三个人开始穿过空地——可是他们慌慌张张地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连串噗噗噗的声音,二十个巫师从天而降,把他们团团围住。
哈利转了个圈,立刻就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这些巫师都掏出了自己的魔杖,每根魔杖都指着他、罗恩和赫敏。
他没有思索,赶紧喊了地声:“快躲!”
他一把拉住另外两人,把他们拖倒在地。
“昏昏倒地!”二十个声音同时吼道——接着便是一连串耀眼的闪光,哈利感到他的头发在摇摆起伏,如同有一股强劲的风吹过空地。他微微把头抬起一点儿,看见一道道烧灼般的红光从巫师的魔杖里射出,在他们头顶上互相交错,撞在树干上,又被弹到了黑暗中——
“住手!”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喊道,“住手!那是我儿子!”
哈利的头发不再波动了,他把头抬起一点儿,他前面的那个巫师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魔杖。哈利翻过身来,看见韦斯莱先生大步朝他们走来,神情十分惊恐。
“罗恩——哈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赫敏——你们都没事吧?”
“闪开,亚瑟。”一个冷冰冰的、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是克劳奇先生。他和部里的其他巫师官员都围了过来。哈利站起来面对着他们。克劳奇先生气得板紧了脸。
“这是你们谁干的?”他厉声问道,犀利的眼睛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扫来扫去,“你们谁变出了黑魔标记?”
“我们没有!”哈利指着上面的骷髅,说道。
“我们什么也没干!”罗恩说,他揉着自己的胳膊肘,气呼呼地望着父亲,“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不要撒谎,先生!”克劳奇先生说。他仍然用魔杖指着罗恩,眼珠子瞪得都要暴出来了——他的样子有点疯狂。“你们是在犯罪现场被发现的!”
“巴蒂,”一个穿着长长的羊毛晨衣的女巫小声说,“他们还是孩子,巴蒂,他们决不可能——”
“你们三个,这个标记是从哪儿来的?”韦斯莱先生焦急地问。
“那边,”赫敏用发抖的声音说,指着他们刚才听见声音的地方,“树后面有人……他们大声说话——念了一句咒语——”
“哦,他们就站在那里,是吗?”克劳奇先生说,又把暴突的眼睛转向赫敏,脸上写满了怀疑,“他们还念了一句咒语,是吗?你似乎对怎么变出标记知道得很清楚啊,小姐——”
可是除了克劳奇先生,那些部里的巫师官员似乎都认为哈昨、罗恩和赫敏绝对不可能变出骷髅。他们听了赫敏的话,一个个又把魔杖举了起来,对准她所反指的方向,眯着眼朝黑黢黢的树丛中窥视。
“我们来晚了,”那位穿羊毛晨衣的女巫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早就幻影移形了。”
“我不这样认为,”一位留着棕色短胡子楂儿的巫师说话了——他正是阿莫斯?迪戈里,塞德里克的父亲,“我们的吓人高手一定钻进了这片树丛……我们很有可能抓住他们……”
“阿莫斯,小心!”几位巫师提醒道,只见迪戈里先生挺起胸膛,举起魔杖,大步穿过空地,消失在黑暗中。赫敏紧张地用手捂着嘴巴,望着他隐去的背影。
几秒钟后,他们听见了迪戈里先生的喊声。
“成了!抓住了!这儿有人!昏迷不醒!是——哎哟——天哪……”
“你抓住了一个人?”克劳奇先生喊道,完全是一种不相信的语气,“谁?是谁?”
他们听见树枝的折断声,落叶的沙沙声,然后是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迪戈里先生从树丛后出来了。他手臂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软绵绵的身体。哈利一眼就认出了那块茶巾。是闪闪。
克劳奇先生看着迪戈里先生把他的家养小精灵放在他脚下,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魔法部的其他官员都盯着克劳奇先生。有好几秒钟,克劳奇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凝固了一般,苍白的脸上那双喷火的眼睛狠狠盯着地上的闪闪。然后,他似乎又回过神来。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一顿一顿地说,“不可能——”
他飞快地绕过迪戈里先生,大步朝闪闪被发现的地方走去。
“没有用的,克劳奇先生,”迪戈里先生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那儿没有别人了。”
可是克劳奇先生似乎不想理睬他的话。他们听见他在那里走来走去,还听见他拨开灌木寻找时,把树叶弄得沙沙作响。
“有点令人尴尬,”迪戈里先生严厉地说,低头看着闪闪神志不清的身影,“巴蒂?克劳奇的家养小精灵……我的意思是……”
“别胡扯了,阿莫斯,”韦斯莱先生小声说道,“难道你当真认为是小精灵干的?黑魔标记是个巫师符号。是需要用魔杖的。”
“是啊,”迪戈里先生说,“她拿着魔杖呢。”
“什么?”韦斯莱先生说。
“这儿,你们瞧,”迪戈里先生举起一根魔杖,递给韦斯莱先生,“她手里拿着的。这就道先违反了《魔杖使用准则》的第三条:任何非人类的生物都不得携带或使用魔杖。”
就在这时,又是噗的一声,卢多?巴格曼先生幻影显形出现在韦斯莱先生旁边。巴格曼气喘吁吁,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他原地转着圈儿,瞪眼望着空中那碧绿色的骷髅。
“黑魔标记!”他喘着气说,转身询问地看着他的同事,差点踩在闪闪身上。
克劳奇先生空着手回来了。他的脸仍然惨白得可怕,双手和牙刷状的小胡子都在抽搐。
“你上哪儿去了,巴蒂?”巴格曼问,“你为什么没来观看比赛?你的家养小精灵还给你占了个座位呢——我的天哪!”巴格曼这才发现闪闪就躺在他脚边,“她怎么啦?”
“我一直忙得要命,卢多,”克劳奇先生说,仍然是那样一字一顿,嘴唇几乎没有动,“我的家养小精灵被人施了昏迷咒。”
“被人施了昏迷咒?你是说,被你们这些人?为什么——”
巴格曼那张发亮的圆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抬头望望骷髅,又低头看看闪闪,最后目光落在克劳奇先生身上。
“不可能!”他说,“闪闪?变出了黑魔标记?她不知道怎么变呀!首先,她得需要一根魔杖呀!”
“她确实需要一根魔杖,”迪戈里先生说,“我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根,卢多。如果你没有意见,克劳奇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听听她怎样为自己辩护。”
克劳奇先生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见迪戈里先生的话,而迪戈里先生似乎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他举起自己的魔杖,指着闪闪说道:“快快复苏!”
闪闪有气无力地动了起来。那双铜铃般的棕色眼睛睁开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皮,神情一片茫然。在巫师们沉默的目光注视下,她颤巍巍地支撑着坐了起来。她看见了迪戈里先生的脚,然后她慢慢地、哆哆嗦嗦地抬起目光,望着他的脸,接着,又更缓慢地把目光投向上面的夜空。哈利可以看见,那飘浮的骷髅形象分别映在她两只呆滞的大眼睛里。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迷乱地看着围在空地上的人们,然后突然害怕地哭了起来。
“小精灵!”迪戈里先生严厉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的成员!”
闪闪开始在地上前后摇晃,她的呼吸不时被强烈的抽泣打断了。哈利一下子想起,多比因违抗命令而感到害怕时,也是这个样子。
“你也看见了,小妖精,就在刚才,有人在这里变出了黑魔标记。”迪戈里先生说,“片刻之后,你被我们发现了,就在标记的下面!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我——我没有,先生!”闪闪喘着大气说,“我不知道怎么变,先生!”
“你被发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魔杖!”迪戈里先生咆哮道,在闪闪面前挥舞着那根魔杖。当那骷髅射向空地的绿光照在魔杖上时,哈利认出来了。
“呀——那是我的!”他说。
空地上的人都转过脸来望着他。
“对不起,你说什么?”迪戈里先生不敢相信地问。
“那是我的魔杖!”哈利说,“我把它丢了!”
“你把它丢了?”迪戈里先生怀疑地重复了一句,“你是在坦白吗?你变出标记后,就把魔杖扔掉了?”
“阿莫斯,想想你在跟谁说话!”韦斯莱先生非常生气地说,“难道哈利?波特会变出黑魔标记?”
“噢——当然不会,”迪戈里先生含混地嘟囔道,“对不起……我气昏了头……”
“我没有把它扔在那里,”哈利用大拇指朝骷髅下面的树丛指了指,“我们刚走进树林,我的魔杖就不见了。”
“这么说,”迪戈里先生说着,把目光又投向蜷缩在他脚边的闪闪,眼神变得冷酷了,“小妖精,是你发现这根魔杖的,是不是?你把它捡起来,以为自己可以拿它找点乐子,是不是?”
“我没有用它变魔术,先生!”闪闪尖声说道,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她被压扁的球状鼻子的两侧流下来,“我……我……我只是把它捡了起来,先生!我没有变出黑魔标记,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变!”
“不是她!”赫敏说——她在这么些魔法部官员面前说话,显得非常紧张,但毫不退缩——“闪闪说话尖声细气,我们刚才听见的那个念咒语的声音要低沉得多!”她转脸看着哈利和罗恩,请求得到他们的赞同,“根本不像闪闪的声音,对吗?”
“对,”哈利点了点头,说道,“那声音绝对不是一个小精灵的。”
“是啊,那是人的声音。”罗恩说。
“好吧,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迪戈里先生咆哮着,似乎没有听进他们的话,“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可以发现魔杖上一次施的魔咒,小精灵,你知道吗?”
闪闪浑身发抖,拼命摇了摇头,耳朵啪啪地扇动着。迪戈里先生举起自己的魔杖,把它跟哈利的魔杖对接在一起。
“闪回闪咒!”迪戈里先生大吼一声。
哈利听见赫敏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看见一个十分恐怖的、吐着蛇信子的骷髅从两根魔杖相接的地方冒了出来,不过这只是他们头顶上空那个绿莹莹骷髅的影子。它仿佛是由浓浓的灰色烟雾构成的:是一个魔幻的幽灵。
“消隐无踪!”迪戈里先生大喊一声,烟雾构成的骷髅化成一缕轻烟,消失了。
“这怎么说?”迪戈里先生摆出一种很残酷的得意神情,望着脚下的闪闪。闪闪仍然在剧烈地颤抖着。
“不是我!”她尖声叫道,眼球惊恐地转动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弄!我是一个好精灵,我没有摆弄魔杖,我不知道怎么弄!”
“你被当场抓住了,小妖精!”迪戈里先生吼道,“被抓时手里拿着这根犯罪的魔杖!”
“阿莫斯,”韦斯莱先生大声说,“你想想吧……会施那个魔咒的巫师只是凤毛鳞角……她是从哪儿学会的呢?”
“也许迪戈里是在暗示,”克劳奇先生说,每个音节都透着冷冰冰的怒气,“暗示我定期教我的仆人变黑魔标记?”
接着是一阵十分压抑的沉默。迪戈里先生仿佛吓坏了,“克劳奇先生……不是……绝对不是……”
“到现在为止,你用几乎很明显的语言,无端指控了这片空地上的两个人,他们是最不可能变出那个标记的!”克劳奇先生怒吼着说,“哈利?波特——还有我!我想你应该熟悉这个男孩的身世吧,阿莫斯?”
“当然——每个人都知道——”迪戈里先生嘟囔着,神情十分惶恐。
“我相信你还记得,在我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有许多证据表明我一贯厌恶和仇恨黑魔法,以及所有玩弄这些法术的人,是不是?”克劳奇先生大声喊道,眼珠子又暴突出来。
“克劳奇先生,我——我决没有暗示你跟这件事有关!”阿莫斯?迪戈里又嘟囔着说,他那棕色胡子后面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你指控我的小精灵,就等于在指控我,迪戈里!”克劳奇先生嚷道,“不然她能从哪儿学会变这种魔法?”
“她——她也许是偶然从别处学会的——”
“说得对啊,阿莫斯,”韦斯莱先生说,“她也许是偶然从别处学会的……闪闪?”他和气地转向小精灵,可是她畏惧地退缩着,好像他也在冲她嚷嚷似的,“你到底是在哪儿捡到哈利的魔杖的?”
闪闪使劲拧着她身上的那块茶巾的贴边,她手指的劲儿太大了,贴边被拧得开了线。
“我——我是在……那儿捡到的,先生……”她低声说道,“那儿……在树林子里,先生……”
“明白了吧,阿莫斯?”韦斯莱先生说,“变出标记的人,不管他们是谁,在完事以后就幻影移开了,扔下了哈利的魔杖。他们干得真聪明,不用自己的魔杖,免得暴露身分。片刻之后,这个倒霉的闪闪无意间看到了魔杖,把它捡了起来。”
“这么说,她当时离真正的罪犯只有几步远?”迪戈里先生不耐烦地说,“小妖精,你看见什么人没有?”
闪闪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她那两个灯泡大的眼睛看着迪戈里先生,又看看卢多?巴格曼,再看看克劳奇先生。然后她吸了一大口气,说道:“我没有看见什么人,先生……一个人也没有……”
“阿莫斯,”克劳奇先生很生硬地说,“我完全知道,按照一般的程序,你要把闪闪带到你的司里审问,然而,我还是请你允许由我来处置她。”
迪戈里先生似乎不太赞成这个建议,但哈利清楚,克劳奇先生是魔法部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迪戈里先生不敢拒绝他。
“你放心,她会受到惩罚的。”克劳奇先生冷冷地补充道。
“主—主—主人……”闪闪抬头看着克劳奇先生,眼睛里含着泪花,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主人,求—求—求求你……”
克劳奇先生瞪视着她,他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每根线条都显得十分突出,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
“闪闪今晚的行为,令我感到十分震惊,”他慢慢地说,“我叫她待在帐篷里。我叫她守在那里,我去解决骚乱。我发现她违抗了我。这就意味着——衣服!”
“不!”闪闪失声尖叫,一头扑在克劳奇先生脚下,“不,主人!不要衣服,不要衣服!”
哈利知道,释放一个家养小精灵的惟一方式,就是赐给他像样的衣服。闪闪紧紧攥住她的茶巾,伏在克劳奇先生的脚上哭泣,那样子真是可怜。
“她当时是吓坏了!”赫敏狠狠地瞪着克劳奇先生,愤慨地说道,“你的家养小精灵有恐高症,而那些蒙面的巫师把人弄到空中悬着!她想逃脱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不能责怪她!”
克劳奇先生往后退了一步,摆脱了小精灵的纠缠。他低头审视着闪闪,那神情就好像她是什么肮脏腐烂的东西,正在玷污他擦得锃亮的皮鞋。
“我不需要违抗我命令的家养小精灵,”他望着赫敏,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一个忘记听从主人意旨、维护主人名誉的仆人。”
闪闪哭得伤心极了,她的哭声在空地上回荡。又是一阵令人十分尴尬的沉默,最后韦斯莱先生轻声地说:“好吧,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我就把我的人带回帐篷去了。阿莫斯,魔杖已经把它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如果你能把它还给哈利,就请——”
迪戈里先生把那根魔杖递给了哈利,哈利把它装进了口袋。
“走吧,你们三个。”韦斯莱先生小声说道。可是赫敏似乎不愿动弹,她的目光仍然落在哭泣的小精灵身上。“赫敏!”韦斯莱先生说,口气更急迫了。赫敏转过身,跟着哈利和罗恩走出空地,在树林里穿行。
“闪闪会怎么样呢?”他们一离开空地,赫敏就问道。
“不知道。”韦斯莱先生说。
“他们怎么那样对待她!”赫敏气愤地说,“迪戈里先生一直管她叫‘小妖精’……还有克劳奇先生!他明明知道不是她干的,却还要把她开除!他根本不管她是多么害怕,多么难过——他根本就不把她当人!”
“咳,她本来就不是人嘛。”罗恩说。
赫敏立刻转过来攻击他。
“那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感情,罗恩。他们那样真令人恶心,竟然——”
“赫敏,我同意你的看法,”韦斯莱先生赶紧说道,示意她继续往前走,“但现在不是讨论小精灵权益的时候。我希望我们尽快回到帐篷里。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们在黑暗里和他们走散了。”罗恩说,“爸爸,为什么大家都对那个骷髅那么紧张?”
“回到帐篷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韦斯莱先生焦急地说。
可是到达树林边缘时,他们遇到了阻碍。一大群神色惶恐的巫师聚集在那里,看见韦斯莱先生正朝他们走来,许多人便向前推挤。
“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标记是谁变出来的?”
“亚瑟——会不会是——他?”
“当然不是他,”韦斯莱先生不耐烦地说,“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看样子他们幻影移形了。好了,请大家让开,求求你们,我想回去睡觉了。”
他领着哈利、罗恩和赫敏穿过人群,回到营地。现在到处都安静了,再也没有那些蒙面巫师的影子,只有几个被摧毁的帐篷还在冒烟。
查理从男孩子的帐篷里伸出脑袋。
“爸爸,怎么回事?”他在黑暗中喊道,“弗雷德、乔治和金妮都平安回来了,可是他们几个——”
“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韦斯莱先生说着,弯腰钻进了帐篷。哈利、罗恩和赫敏也跟着他钻了进去。
比尔坐在小餐桌旁,用一条床单捂着手臂,鲜血正从那里不断地冒出来。查理的衬衫撕了个大口子,珀西炫耀着流血的鼻子。弗雷德、乔治和金妮看上去安然无恙,不过都惊魂未定。
“你们抓住他们了吗,爸爸?”比尔劈头就问,“那些变出那个标记的人?”
“没有,”韦斯莱先生说,“我们发现巴蒂?克劳奇的家养小精灵拿着哈利的魔杖,但到底是谁变出了那个标记,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
“什么?”比尔、查理和珀西异口同声地问。
“哈利的魔杖?”弗雷德说。
“克劳奇先生的家养小精灵?”珀西问,口气十分震惊。
韦斯莱先生在哈利、罗恩和赫敏的帮助下,把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他们说完了,珀西气得直喘粗气。
“要我说,克劳奇先生就应该赶走这样一个家养小精灵!”他说,“主人明确告诉她待着别动,她却逃跑了……还在这么多魔法部官员面前让主人难堪……如果她被带到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接受审问,那就太——”
“她什么也没干——她只是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地点!”赫敏厉声反击珀西,令珀西大吃一惊。赫敏跟珀西关系一向是很好的——实际上比其他人都好。
“赫敏,处在克劳奇先生那个位置的巫师,如果他的家养小精灵拿着一根魔杖到处胡作非为,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珀西恢复了常态,自负地说。
“她没有到处胡作非为!”赫敏嚷道,“她只是从地上捡起了魔杖!”
“好了,好了,有谁能解释一下那个骷髅是什么东西?”罗恩不耐烦地说,“它并没有伤害什么人……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大惊小怪?”
“我来告诉你吧,这是神秘人的符号,罗恩,”赫敏赶在别人前面回答道,“我在《黑魔法的兴衰》里读到过。”
“已经有十三年没看见它了,”韦斯莱先生轻声说,“人们自然很紧张……这简直就像是又看见了神秘人。”
“我不明白,”罗恩皱着眉头说,“我的意思是……说到底,这只是半空中的一个影子……”
“罗恩,神秘人和他的信徒每次杀了人,都要在空中显示黑魔标记。”韦斯莱先生说,“它带来的恐惧……你不知道,你还太小。你想象一下,你回到家里,发现黑魔标记就在你家房子上空盘旋,你知道你进去后会看见什么……”韦斯莱先生打了个哆嗦,“这是每个人最恐惧的……是最恐惧的……”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比尔拿开裹在手臂上的床单,察看着伤口,说道:“唉,不管这个标记是谁变出来的,今天晚上可给我们帮了倒忙。那些食死徒一看见它就跑了。他们一个个匆匆幻影移形,我们还没来及接近他们,揭开他们脸上的面罩。不过,我们接住了罗件茨一家,没让他们摔在地上。现在他们的记忆正在被修改。”
“食死徒?”哈利问,“食死徒是什么?”
“这是神秘人的信徒对他们自己的称呼。”比尔说,“我认为我们今晚看见了他们这些人的残余——他们不知怎的逃脱了,没有被关进阿兹卡斑。”
“我们没法证明就是他们,比尔。”韦斯莱先生说。“不过很有可能。”他无奈地说。
“对,我猜肯定是这样!”罗恩突然说道,“爸爸,我们在树林里遇见了德拉科?马尔福,他实际上差不多告诉了我们,他爸爸就是那些蒙面疯子当中的一个!我们都知道马尔福一家以前和神秘人很有交情!”
“可是伏地魔的信徒——”哈利说。大家都打了个寒噤——韦斯莱一家和魔法世界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一向避免说出伏地魔的名字。“对不起,”哈利赶紧说道,“神秘人的信徒想干什么,把麻瓜弄到半空悬着?我的意思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韦斯莱先生干笑了一声,说道,“哈利,那就是他们作乐的方式。过去神秘人当道的时候,他们杀害麻瓜一半都是为了取乐。我猜想他们今晚多喝了几杯酒,就忍不住想提醒我们一下:他们还有很多人在外逍遥。他们搞了一次愉快的小聚会。”他厌恶地说。
“可是如果他们就是食死徒,为什么一看见黑魔标记就幻影移形了呢?”罗恩问,“他们应该很高兴看见它呀,对不对?”
“你动脑子想一想吧,罗恩,”比尔说,“如果他们真是食死徒,神秘人失势之后,他们就会千方百计设法别被关进阿兹卡班,并编造各种谎话,说当初是神秘人强迫他们杀害和折磨别人的。我敢打赌,他们比我们这些人更害怕看见他回来。神秘人倒台后,他们百般否认自己跟他有关系,又重新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我认为神秘人对他们不会很满意,你说呢?”
“那么……变出黑魔标记的人……”赫敏慢慢地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表示支持食死徒,还是要把他们吓跑呢?”
“我们也是这样猜想的,赫敏,”韦斯莱先生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点……只有食死徒才知道怎样变出那个标记。我可以肯定,变出标记的人以前准是一个食死徒,尽管现在也放不是了……听着,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你们的妈妈听说了这些事情,肯定会担心得要命。我们抓紧时间睡几个小时,然后早早地弄到门钥匙,离开这里。”
哈利爬回到他的双层术上,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知道他应该感到精疲力竭才是: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可是他却感到异常清醒——清醒,而且担忧。
三天前——现在感觉已是很久以前,实际上只过去了三天——他醒来时感到额头上的伤疤剧痛难忍。今晚,伏地魔的标记十三年来第一次出现在空中。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呢?
他想起了他离开女贞路前写给小天狼星的信。小天狼星收到没有?他什么时候会回信?哈利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帆布篷顶,然而脑子里没有想象出什么东西帮助他入睡。帐篷里早就响起了查理的鼾声,过了很久哈利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9 魔法部乱成一团
只睡了几个小时,韦斯莱先生就把他们叫醒了。他用魔法把帐篷收起来装进背包,然后他们尽快离开了营地,路上看见罗伯茨先生站在他小石屋的门口。罗伯茨先生的样子怪怪的,神情恍惚,他朝他们挥手告别,还含混地说了句“圣诞快乐”。
“他不会有事的,”他们大步向沼泽地走去时,韦斯莱先生说道,“有时候,当一个人的记忆被修改时,他会暂时有点儿犯糊涂……况且他们想使他忘记的又是那么一件大事。”
他们走近放门钥匙的地方时,听见许多人在急切地吵吵嚷嚷;再走过去一点儿,他们发现,一大堆巫师把门钥匙管理员巴兹尔团团围住,都吵闹着要尽快离开营地。韦斯莱先生和巴兹尔三言两语地商量了一下,大家就站进队伍里,最后总算在太阳还没升起前领到了一只旧轮胎,可以靠它返回白鼬山了。在拂晓的微光中,他们穿过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沿着湿漉漉的小路朝陋居走去。一路上大家很少说话,因为都累得要命,一心只想赶紧吃到早饭。他们转了个弯,陋居便赫然出现了,小路上传来一声喊叫。
“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韦斯莱夫人显然一直在前院等着他们,这时撒腿向他们奔来,脚上还穿着她在卧室里穿的拖鞋。她的脸色苍白,神情紧张,手里攥着一张卷起来的《预言家日报》。
“亚瑟——我真是太担心了——太担心了——”
她一把搂住韦斯莱先生的脖子,《预言家日报》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到地上。哈利低头一看,标题是:“魁地奇世界杯赛上的恐怖场面”,还配有黑魔标记悬在树梢上的闪光黑白照片。
“你们都没事,”韦斯莱夫人惊魂未定的念叨着,松开韦斯莱先生,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挨个儿看着他们,“你们都活着……哦,儿子……”
出乎每个人的意料,她一把抓住弗雷德和乔治,狠狠地搂了一下。她用的劲儿太猛了,双胞胎的脑袋“咚”地撞在一起。
“哎哟!妈妈——你要把我们勒死了——”
“你们走之前我冲你们嚷嚷来着!”韦斯莱夫人说,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如果神秘人把你们抓去,而我对你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你们O.W.Ls考试成绩不理想?哦,弗雷德……乔治……”
“好了,好了,莫丽,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韦斯莱先生安慰着她,从她怀里拽出一对胞胎,然后领着她向房子里走去。“比尔,”他压低声音说,“把那张报纸捡起来,我想看看上面怎么说……”
他们都挤进狭小的厨房,赫敏给韦斯莱夫人沏了一杯很浓的茶,韦斯莱先生坚持往里面倒了一点奥格登陈年烈性威士忌,然后,比尔把报纸递给了父亲。韦斯莱先生匆匆浏览着第一版,珀西也越过他的肩头看着。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韦斯莱先生沉重地说,“魔法部惊慌失措……罪犯未被抓获……治安松驰……黑巫师逍遥法外……给国家带来耻辱……这是谁写的?啊……自然是她……丽塔?斯基特。”
“那个女人专门同魔法部作对!”珀西气愤地说,“她上个星期说,我们本应该全力以赴去消灭吸血鬼,可却在坩埚的厚度上吹毛求疵,浪费时间!难道《非巫师的半人类待遇准》的第十二段不是专门指出——”
“行行好吧,珀西,”比尔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要再说了。”
“提到我了。”韦斯莱先生读到《预言家日报》那篇文章的结尾处时,突然瞪大了镜片后面的眼睛。
“哪儿?”韦斯莱夫人呛了一口威士忌茶水,咳喘着问,“我刚才要是看见,就知道你还活着了!”
“没有点名,”韦斯莱先生说,“听听这段:
那些巫师惊慌失措,在树林边屏住呼吸等候消息,希望得到魔法部的安慰,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大失所望。在黑魔标记出现后不久,一位魔法部官员露面了,宣称没有人受到伤害,但拒绝透露更多情况。究竟他的话是否足以平息那种一小时后从树林里抬出几具尸体的谣传,还有待继续观察。”
“哦,天哪,”韦斯莱先生恼怒地说,把报纸递给珀西,“确实没有人受到伤害呀。我应该怎么说呢?几具尸体从树林里抬出的谣传……好了,现在她写出这种话,肯定会谣传四起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莫丽,我得去办公室了,这件事需要澄清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爸爸,”珀西自傲地说,“克劳奇先生肯定需要大家各就各位,而且,我还可以把我的坩埚报告亲自交给他。”
他说完就冲出了厨房。韦斯莱夫人显得非常难过。“亚瑟,按理说你是在休假啊!这件事跟你们办公室毫无关系;没有你,他们也能处理好的,是不是?”
“我必须去,莫丽,”韦斯莱先生说,“是我把事情搞得更糟糕的。我去换上我的长袍就走……”
“韦斯莱夫人,”哈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说道,“海德薇有没有带信回来给我?”
“海德薇?”韦斯莱夫人神情恍惚地说,“没有,亲爱的……没有,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罗恩和赫敏好奇地望着哈利。哈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说道:“罗恩,我能不能到你房间去清理一下我的东西?”
“好啊……我也去吧。”罗恩毫不迟疑地回答,“赫敏,你呢?”
“好吧。”她立刻说道,于是他们三个人鱼贯离开厨房,往楼上走去。
“怎么回事,哈利?”他们进到顶楼房间,一关上房门,罗恩就问。
“有件事我没有跟你们说,”哈利说,“星期六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伤疤又疼了。”
罗恩和赫敏的反应,跟哈利在女贞路的卧室里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赫敏倒吸了一口气,马上就开始提出各种建议,列举了一大堆参考书名,又列举了一大堆人名,从阿不思?邓布利多,到霍格沃茨的校医庞弗雷夫人。
罗恩只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可是——他不在场啊,是不是?那个神秘人?我的意思是——上次你的伤疤疼的时候,他是在霍格沃茨的,对吗?”
“我知道他肯定不在女贞路,”哈利说,“可是我在梦里看见他了……他和彼得……你们知道的,就是虫尾巴。梦里的全部情形,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在密谋,要杀……一个人。”
他迟疑了一下,差点说出“要杀我”,但是他不忍心让赫敏的神情更恐惧了,因为赫敏已经大惊失色。
“这只是一场梦,”罗恩鼓励他振作起来,“只是一场噩梦。”
“是啊,尽管是一场梦,”哈利说,转脸望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很古怪,是不是?……我的伤疤疼了,三天之后,食死徒就游行了,伏地魔的符号就又在空中出现了。”
“不要——说出——他的——名字!”罗恩从紧咬的牙缝里嘶嘶地说。
“还记得特里劳妮教授说的话吗?”哈利不理睬罗恩,继续说道,“就在上学期结束的时候?”
特里劳妮教授是他们在霍格沃茨的占卜课老师。赫敏脸上惊恐的表情消失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
“哦,哈利,你总不会把那个老骗子说的话放在心上吧?”
“你们当时不在场,”哈利说,“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这一次可不同以往。我告诉你们吧,她进入了催眠状态——是真的催眠状态。她说黑魔头还会东山再起……比以前更强大、更可怕……他能够这样,是因为他的仆人都会回到他身边……就在那天晚上,虫尾巴逃跑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罗恩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他那条查德里火炮队床单上的一个破洞。
“你为什么要问海德薇有没有回来,哈利?”赫敏问道,“你在等信吗?”
“我把我伤疤疼的事告诉了小天狼星,”哈利耸了耸肩膀,说,“我在等他的回信。”
“想得真妙!”罗恩说,脸上顿时多云转晴,“我敢说小天狼星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我希望他赶快跟我联系。”哈利说。
“可我们不知道小天狼星在哪里……他可能远在非洲呢,是不是?”赫敏很明智地说,“海德薇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到达那么远的地方。”
“是啊,我知道。”哈利说,可是当他望着窗外的天空,不见海德薇的影子,心里还是感到沉甸甸的。
“来吧,哈利,我们在果园里来一场魁地奇比赛。”罗恩说,“来吧——三个人对三个人,比尔、查理、弗雷德和乔治都参加进来……你可以试一试朗斯基假动作……”
“罗恩,”赫敏说,声音里透着“我认为你太不知趣了”的意思,“哈利现在不想打魁地奇……他心里很乱,很疲倦……我们都需要上床睡觉了……”
“好吧,我愿意打一场魁地奇,”哈利突然说道,“等一下,我要拿上我的火弩箭。”
赫敏离开了房间,嘴里嘀咕着什么,好像是说:“这帮男生!”
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韦斯莱先生和珀西都很少在家。每天一早,家里其他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他们俩就离开了家,一直到晚饭以后很久才回来。
“真是乱成了一锅粥,”珀西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第二天他们就要返回霍格沃茨了,“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像在救火一样。人们不停地寄来吼叫信,当然啦,如果你不马上拆开吼叫信,它就会爆炸。我桌子上到处都烧焦的痕迹,那支最好的羽毛笔也变成了一堆炭渣。”
“他们为什么都要寄吼叫信呢?”金妮问。她正坐在客厅炉火前的地毯上,用透明魔法胶带修补她那本《千种神奇药草和蕈类》。
“抱怨世界杯赛的安全问题。”珀西说,“他们希望对他们被损坏的财物进行赔偿。蒙顿格斯?弗莱奇提出索赔一顶带十二个卧室和配套按摩浴缸的帐篷,可是我摸透了他的底细。我知道他实际上是在一件用棍子支着的交口斗蓬下面过的夜。”
韦斯莱夫人瞥了一眼墙角上的那座老爷钟。哈利很喜欢这座钟。如果你想知道时间,它是完全不管用的,可它却能向你提供许多其他情况。它有九根金针,每根针上都刻着韦斯莱家一个人的名字。钟面上没有数字,却写着每位家庭成员可能会在的地方。有“家”、“学校”和“上班”,也有“路上”、“失踪”、“医院”、“监狱”,在普通钟上十二点的地方,标着“生命危险”。
此刻,八根针都指着“家”的位置,韦斯莱先生的那根——是九根针里最长的一根,仍然指着“上班”。韦斯莱夫人叹了口气。
“从神秘人失势那天起,你爸爸周末一直不需要加班。”她说,“现在他们要把他累坏了。如果他再不赶快回来,他的晚饭就糟蹋了。”
“嘿,爸爸觉得他必须弥补他在决赛那天犯下的过错,对吗?”珀西说,“说老实话,他没有请示他的部门领导就当众发言,有点不够明智——”
“都是斯基特那个讨厌的女人信笔胡写,你怎么敢因此责怪你爸爸呢!”韦斯莱夫人一下子就发火了,说道。
“如果爸爸什么都不说,丽塔那老家伙又会评论说魔法部的人一言不发,有失身分。”正在跟罗恩下棋的比尔说道,“丽塔?斯基特从来不写别人的好话。记得吗,她有一次采访了古灵阁的所有解咒员,然后管我叫‘长毛鬼’!”
“我说,你的头发确实有点儿长,亲爱的,”韦斯莱夫人温柔地说,“你只要让我——”
“不行,妈妈。”
雨点啪哒啪哒地打在客厅的窗户上。赫敏专心地读着《标准咒语,四级》,韦斯莱夫人在对角巷给她、哈昨和罗恩各买了一本。查理在织补一个防火的套头帽兜。哈利在擦拭他的火弩箭,那本赫敏在他十三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飞天扫帚护理手册》,现在打开了放在他脚边。弗雷德和乔治坐在那边的一个角落里,拿着羽毛笔,脑袋凑在一张羊皮纸上,低声谈论着什么。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韦斯莱夫人严厉地问,一边用眼睛盯着双胞胎。
“做家庭作业。”弗雷德含糊地回答。
“别丢人现眼了,现在正放假呢。”韦斯莱夫人说。
“是啊,我们有点拖拉了。”乔治说。
“你们该不会又在写订货单吧?”韦斯莱夫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们该不会琢磨着又搞什么韦斯莱魔法把戏吧?”
“哎呀,妈妈,”弗雷德抬着看着她,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如果明天霍格沃茨行快列车被撞毁,我和乔治都死了,你想到我们从你这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毫无根据的指责,你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韦斯莱夫人也忍俊不禁。
“哦,你们的爸爸回来了!”她又抬头望了望钟,突然说道。
韦斯莱先生的那根针突然从“上班”跳到了“路上”,一钞钟后,它就颤颤巍巍地和其他针一起,停在了“家”的位置上。这时,大家听见厨房里传来韦斯莱先生的喊声。
“来了,亚瑟!”韦斯莱夫人大声说,匆匆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韦斯莱先生用托盘端着他的晚饭,走进了温暖的客厅。他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唉,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了,”他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扶手椅上,没精打采地摆弄着盘子里的有些皱巴巴的花椰菜,一边对韦斯莱夫人说,“丽塔?斯基特整个星期都在四处钻营,搜寻魔法部有没有更多的混乱情况可供报道。现在她发现了可怜的老伯莎失踪的事,看来这就是《预言家日报》明天的大标题了。我对巴蒂曼说过,他早就应该派人去找她。”
“克劳奇先生好几个星期一直在这么说。”珀西赶紧说道。
“克劳奇还算走运,丽塔没有发现闪闪的事。”韦斯莱先生烦躁地说,“他的家养小灵精被抓,手里拿着变出黑魔标记的魔杖,这件事可以成为整整一星期的头版标题。”
“我想,我们大家都认为那个小精灵尽管缺乏责任感,却并没有变出黑魔标记,对不对?”珀西激烈地辩论道。
“如果你问我,我倒认为克劳奇先生真是非常走运,《预言家日报》的人竟不知道他是怎样虐待小精灵的!”赫敏气愤地说。
“赫敏,你想想吧!”珀西说,“像克劳奇先生这样的魔法部高级官员,应该得到他仆人的绝对顺从——”
“你是说他的奴隶!”赫敏激动地抬高声音,说道,“因为他不付给闪闪工钱,是吗?”
“我想你们还是都上楼去,看看行李是不是都收拾好了!”韦斯莱夫人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道,“快去吧,你们都去吧……”
哈利把《飞天扫帚护理手册》收拾好,扛着他的火弩箭,和罗恩一起回到楼上。雨点砸在房顶上的声音更响了,还夹杂着一阵阵狂风的凄厉呼啸、呻吟,更别提住在阁楼上的食尸鬼发出的零星的嚎叫了。他们进屋后,那只叫小猪的猫头鹰开始吱吱叫着,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它看到那些收拾了一半的箱子,似乎兴奋得有些发狂了。
“塞点猫头鹰食给它,”罗恩说道,把一包东西扔给哈利,“就会使它安静下来。”
“它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了。”哈利看着海德薇的空笼子,说道,“罗恩,你说小天狼星会不会被抓住了?”
“不会,不然《预言家日报》上会有报道的,”罗恩说,“魔法部巴不得显示一下他们抓了什么人呢,是吧?”
“是啊,我推测……”
“瞧,这些都是妈妈在对角巷给你买的东西。她还从你的保险柜里给你取了一些金币……还替你把所有的袜子都洗干净了。”
罗恩把一大堆包裹搬到哈利的行军床上,又把钱袋和一大包袜子扔在包裹旁边。哈利开始拆看韦斯莱夫人给他买的东西。除了米兰达?戈沙克所著的《标准咒语,四级》外,还有一把新的羽毛笔、十二卷羊皮纸;还有他调配魔药的原料箱里需要补充的东西——他的狮子鱼脊粉和颠茄精快用完了。他刚要把内衣放进他的坩埚,就听见罗恩的后面很厌恶地嚷嚷起来。
“这是什么玩艺儿?”
罗恩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在哈利看来像是一件酱紫色的天鹅绒长裙,领口镶着仿佛发了霉的荷叶边,袖口上也有相配的花边。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韦斯莱夫人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刚刚洗净熨平的霍格沃茨校袍。
“给你们的。”她说,把那些长袍分成两堆,“好了,装箱的时候要记住把它们放整齐了,别让它们起皱。”
“妈妈,你把金妮的新衣服给了我。”罗恩说着,把那件衣服递给了她。
“我怎么会弄错呢,”韦斯莱夫人说,“这就是给你的。礼服长袍。”
“什么?”罗恩说,表情很是惊恐。
“礼服长袍!”韦斯莱夫人又说了一遍,“你们学校开出来的单子上写着,你今年应该准备礼服长袍了……就是正式场合穿的袍子。”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罗恩不敢相信地说,“我决不穿这种衣服,决不!”
“每个人都要穿的,罗恩!”韦斯莱夫人恼火地说,“那些衣服都是这样的!你父亲也有几件,是参加体面的聚会时穿的!”
“我宁可一丝不挂,也不穿它。”罗恩固执地说。
“别犯傻了,”韦斯莱夫人说,“你必须有一件礼服长袍,你的单子上列着呢!我也给哈利买了一件……给他看看,哈利……”
哈利有些惶恐地打开行军床上的最后一个包裹,不好,并不像他料想的那样糟糕。他的礼服长袍上一条花边也没有——实际上,它的样子和他的校袍差不多,不过颜色不是黑的,而是深绿色的。
“我想它会把你眼睛的颜色衬托得更漂亮,亲爱的。”韦斯莱夫人慈爱地说。
“这倒挺好!”罗恩看着哈利的长袍,气呼呼地说,“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件这样的?”
“因为……唉,我不得不给你买二手货,这样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了!”韦斯莱夫人说着,脸红了。
哈利移开了目光。他真愿意把他在古灵阁保险柜里的钱都拿出来,分给韦斯莱一家,但他知道他们不会接受的。
“我决不穿这种衣服,”罗恩还是固执地说,“决不!”
“好吧,”韦斯莱夫人严厉地反驳道,“你就光着身子吧。哈利,别忘了给他拍一张照片。上帝作证,我可以大笑一场了。”
她走出房间,把门狠狠地关上。喀喀喀,他们身后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小猪被一粒过大的猫头鹰食卡住了喉咙。
“为什么我的东西都是破烂货!”罗恩气愤地说,一边大步走过去掰开小猪的嘴巴。
10 登  上  霍  格  沃  茨  特  快  列
第二天早晨,哈利醒来时,家里笼罩着一种假期结束的沉闷气氛。大雨仍然啪啪地敲打着窗户,他穿上牛仔裤和一件毛衣。他们要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再换上校袍。
他、罗恩、弗雷德和乔治下楼吃早饭,刚走到二楼的拐弯处,就见韦斯莱夫人突然出现在楼梯底下,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亚瑟!”她冲着楼上喊道,“亚瑟!魔法部有紧急口信!”
哈利紧贴在墙上,韦斯莱先生噔噔噔地从他身边跑过,一眨眼就不见了,他的长袍前后都穿反了。哈利和其他人走进厨房时,看见韦斯莱先生焦急地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我记得这里有一支羽毛笔的!”——韦斯莱先生探身向着炉火,正在说话——
哈利使劲地把眼睛闭上又睁开,他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阿莫斯?迪戈里的头悬在火焰中间,像一只巨大的、长着胡子的鸡蛋。它正飞快地说着什么,火苗在它周围飞舞,火舌舔着它的耳朵,但它丝毫不受妨碍。
“……住在附近的麻瓜们听见砰砰的撞击声和喊叫声,他们就去喊来了——你管他们叫什么来着——金察。亚瑟,你必须去一趟——”
“给你!”韦斯莱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把一张羊皮纸、一瓶墨水和一支皱巴巴的羽毛笔塞进韦斯莱先生手里。
“——幸好我听说了这件事,”迪戈里先生的头说道,“我因为要派两只猫头鹰送信,不得不很早就到了办公室,我发现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人都出动了——如果丽塔?斯基特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亚瑟——”
“疯眼汉说发生了什么事?”韦斯莱先生说着,拧开墨水瓶的盖子,让羽毛笔吸足墨水,准备记录。
迪戈里先生的头转了转眼珠。“他说听见有人闯进了他的院子。说他悄悄朝房子走去,可是遭到了他的垃圾箱的伏击。”
“垃圾箱做了什么?”韦斯莱先生问,一边龙飞凤舞地记录着。
“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然后把垃圾炸得到处都是,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迪戈里先生说,“显然,当金察赶到的时候,有一个垃圾箱还在喷射垃圾——”
韦斯莱先生发出一声呻吟。“那个闯进院子的人呢?”
“亚瑟,你是了解疯眼汉的。”迪戈里先生的头说道,又滴溜溜地转起了眼珠,“有人会在半夜三更溜进他的院子?没准是一只在外面吃了败仗的野猫,漫无目的地在那里溜达,身上挂着土豆皮。可是如果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人抓住了疯眼汉,他可就倒霉了——想想他的前科记录——如果罪名不大,又是你们部门负责处理,我们就放他一马吧——让垃圾箱爆炸会受什么惩罚?”
“大概会受到警告吧。”韦斯莱先生说,一边仍然飞快地做着记录,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疯眼汉没有使用魔杖吧?他事实上并没有攻击别人吧?”
“我敢说,他当时跳下床来朝窗外看,看到什么就让什么遭了殃。”迪戈里先生说,“可是他们很难证明,因为并没有人员伤亡。”
“好吧,我这就出发。”韦斯莱先生说着,把记录的羊皮纸塞进口,转身又冲出了厨房。
迪戈里先生转过头来,望着韦斯莱夫人。
“真是对不起,莫丽,”他说,语调平静多了,“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们……可是只有亚瑟才能替疯眼汉开脱,使他免受惩罚,本来疯眼汉今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昨天夜里……”
“没关系,阿莫斯,”韦斯莱夫人说,“你想不想吃一片面包什么的再走?”
“哦,好吧。”迪戈里先生说。
韦斯莱夫人从餐桌上的一摞黄油面包上拿了一块,用火钳夹住,递进迪戈里先生嘴里。
“谢谢。”他含糊地说了一句,然后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他就消失了。
哈利可以听见韦斯莱先生大声地向比尔、查理、珀西和两个女孩匆匆告别。五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厨房,用一把梳子胡乱地划拉着头发,身上的长袍已经正过来了。
“我得赶快走了——祝你们这学期一切都好,孩子们。”韦斯莱先生一边对哈利、罗恩和一对双胞胎说着,一边将一件着斗蓬披在肩上,准备幻影移形。“莫丽,你送孩子们去国王十字车站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她说,“你去照管疯眼汉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韦斯莱先生刚一消失,比尔、查理就走进了厨房。
“有人提到疯眼汉?”比尔问道,“他又干什么了?”
“他说昨晚有人想闯进他的房子。”韦斯莱夫人说。
“疯眼汉穆迪?”乔治若有所思地说,一边往他的面包片上抹了一层橘子酱,“就是那个疯子——”
“你们的爸爸对疯眼汉穆迪评价很高。”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
“是啊,爸爸还收集插头呢,对吧?”等韦斯莱夫人离开房间后,弗雷德小声地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穆迪当年是一个很伟大的巫师。”比尔说。
“他不是邓布利多的老朋友,是吗?”查理说。
“邓布利多就不是你们所说的正常人,对吧?”弗雷德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是个天才,很了不起……”
“疯眼汉是谁?”哈利问道。
“他现在退休了,以前在魔法部工作,”查理说,“我见过他一次,爸爸和他一起共事时带我去过。他是个傲罗——最好的一个……专抓黑魔巫师的高手。”他看见哈利脸上困惑的神情,又接着说道:“阿兹卡班里的一半牢房都是被他填满的。不过他也给自己树了很多仇敌……主要是那些被他抓住的人的亲属……我听说,他上了年纪以后,变得越来越多疑,什么都不相信,走到哪儿都看见黑巫师。”
比尔和查理决定到国王十字车站送一送大家,而珀西一再道歉,说他实在太忙,脱不开身。
“这个时候我没有理由请假,”他对他们说,“克劳奇先生有许多事情都开始指望我了。”
“是啊,你知道吗,珀西?”乔治一本正经地说,“我猜想他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名字了。”
韦斯莱夫人鼓起勇气,用了一下村邮电所的电话,预订了三辆普通的麻瓜出租车送他们去伦敦。
“亚瑟本来想借部里的车送我们,”韦斯莱夫人小声对哈利说——这时他们正站在大雨瓢泼的院子里,看着出租车司机把六只沉重的霍格沃茨皮箱搬进车里,“可是部里的车腾不出来……哦,天哪,他们看上去不大高兴,是吗?”
哈利没有告诉韦斯莱夫人,麻瓜出租车司机是很少运送狂躁不安的猫头鹰的,而小猪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吵闹,声音震耳欲聋。更不用说弗雷德的箱子突然弹开,许多费力拔博士的自动点火、见水开花神奇烟火出人意料地炸响了,吓得那个搬箱子的司机大叫起来,而这时克鲁克山用尖利的爪子顺着那人的朋腿往上爬,使他的喊声里又多了一些痛苦。
由于大家和那些箱子一起挤坐在出租车后面,一路上很不舒服。克鲁克山受了烟火的惊吓,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当车子驶进伦敦时,哈利、罗恩和赫敏都被严重抓伤了。在国王十字车站下车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尽管雨下得比刚才还大,兜头盖脸地朝他们浇来。他们提着箱子穿过繁忙的街道,走进车站,浑身都湿透了。
现在,哈利对登上9站台已经习惯了。其实很容易,只要径直穿过隔开第9和10站台的那堵仿佛很坚固的墙壁就行了。惟一需要当心的是,要做得不让人看出来,以免引起麻瓜们的注意。他们今天是分组过去的。首先是哈利、罗恩和赫敏(他们是最显眼的,因为带着猫头鹰小猪和克鲁克山),他们悠闲地靠在隔墙上,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然后就侧身从墙里钻了过去……他们一钻过去,9菊咎ň驮谒敲媲俺鱿至恕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这是一辆深红色的蒸汽机车,正在喷出滚滚浓烟,透过浓烟望去,站台上的许多霍格沃茨学生和家长仿佛是黑乎乎的鬼影。小猪听到烟雾中有许多猫头鹰的叫声,也吱吱叫着响应,吵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哈利、罗恩和赫敏开始寻找座位,很快,他们就把行李搬进了列车上的一个隔间。然后,他们跳回到站台上,向韦斯莱夫人、比尔和查理告别。
“我也许很快就能看到你们大家。”查理搂抱金妮跟她告别时,微笑着说。
“为什么?”弗雷德急切地问。
“你会知道的,”查理说,“千万别告诉珀西我提到这事儿……要知道,这是‘绝密情报,要等魔法部认为合适的时候才能公布’。”
“啊,我真希望我今年能回霍格沃茨上学。”比尔说。他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列车,神情有些惆怅。
“为什么?”乔治不耐烦地问。
“你们这一年会过得非常有趣,”比尔说,眼睛里闪着光芒,“我也许会请假来观看一部分……”
“一部分什么?”罗恩问。
可是就在这时,哨子吹响了,韦斯莱夫人把他们赶向车门。
“谢谢你留我们住下,韦斯莱夫人。”赫敏说。这时他们已经登上列车,关好车门,她从窗口探出身子跟韦斯莱夫人说话。
“是啊,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韦斯莱夫人。”哈利说。
“哦,我很乐意的,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说,“我想邀请你来过圣诞节,可是……我估计你们都情愿留在霍格沃茨,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妈妈!”罗恩烦躁地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们三个都知道,就瞒着我们?”
“我估计你们今晚就会弄清楚了,”韦斯莱夫人微笑着说,“一定会很刺激的——告诉你们吧,我真高兴他们修改了章程——”
“什么章程?”哈利、罗恩、弗雷德和乔治同时问道。
“我敢肯定邓布利多教授会告诉你们的……好了,表现好一些,知道吗?听见没有,弗雷德?还有你,乔治?”
发动机的活塞发出响亮的嘶嘶声,火车开动了。
“快告诉我们霍格沃茨发生了什么事!”弗雷德冲着窗外大喊——韦斯莱夫人、比尔和查理正在急速地远去,“他们修改了什么章程?”
可是韦斯莱夫人只是笑着朝他们挥手。不等火车拐弯,她和比尔、查理就幻影移形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回到他们的隔间,密集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玻璃窗,使他们很难看清外面的景物。罗恩打开自己的箱子,抽出他那件紫色的礼服长袍,盖在小猪的笼子上,它的叫声太吵人了。
“巴格曼倒愿意告诉我们霍格沃茨发生的事情,”他在哈利身边坐了下来,闷闷不乐地说,“记得吗,就在世界杯赛上?可是我自己的亲妈却不肯说。真不知道——”
“嘘!”赫敏突然小声说道,她用一根手指按住嘴唇,指着他们旁边的那个隔间。哈利和罗恩仔细一听,一个熟悉的拖腔拖调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口飘了进来。
“……你们知道吗,父亲真的考虑过要把我送到德姆斯特朗,而不是霍格沃茨。他认识那个学校的校长。唉,你们知道他对邓布利多的看法——那人太喜欢泥巴种了——德姆斯特朗根本不允许那些下三滥的人入学。可是我妈妈不愿意我到那么远的地方上学。父亲说,德姆斯特朗对黑魔法采取的态度比霍格沃茨合理得多。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真的在学习黑魔法,不像我们,学什么破烂的防御术……”
赫敏站起身,踮着脚走到隔间门边,把门轻轻拉上,不让马尔福的声音传进来。
“这么说,他认为德姆斯特朗比较适合他喽?”赫敏气呼呼地说,“我倒希望他早到那里去上学,我们就用不着忍受他了。”
“德姆斯特朗也是一所魔法学校吗?”哈利问。
“对,”赫敏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它的名声坏透了。照《欧洲魔法教育评估》上的说法,这所学校对黑魔法非常重视。”
“我好像听说过,”罗恩含糊地说,“它在哪儿?哪个国家?”
“唉,不会有人知道,不是吗?”赫敏扬起眉毛,说道。
“哦——为什么呢?”哈利问。
“各个魔法学校之间始终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愿意把它们的校址隐藏起来,这样就没有人能窃取它们的秘密了。”赫敏一本正经地回答。
“别胡扯了,”罗恩说着笑了起来,“德姆斯特朗肯定跟霍格沃茨差不多大——你怎么能把一座大城堡隐蔽起来呢?”
“可霍格沃茨就是隐蔽着的。”赫敏说,显得有些诧异,“大家都知道啊……噢,凡是读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人都应该知道。”
“那就只有你了,”罗恩说,“你再接着说——你怎么能把霍格沃茨这样一座大城堡隐蔽起来呢?”
“它被施了魔法,”赫敏说,“麻瓜望着它,只能看见一堆破败的废墟,入口处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危险,不得进入,不安全。”
“这么说,在一个外人看来,德姆斯特朗也是一堆废墟?”
“大概是吧,”赫敏耸了耸肩膀,说道,“或者它被施了驱逐麻瓜咒,就像世界杯赛的体育馆一样。为了不让外国巫师发现它,还可以使它变得不可标绘——”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你可以给建筑物施一个魔咒,别人就无法在地图上把它标绘出来了,明白吗?”
“嗯……你最好再说明白点儿。”哈利说。
“不过我认为德姆斯朗大概在北部很远的地方,”赫敏若有所思地说,“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因为他们的校服还包括毛皮斗篷呢。”
“啊,设想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吧,”罗恩很神往地说,“把马尔福从冰川上推下去,弄得就像一次意外事故,这大概不会很难……真遗憾,他妈妈这么喜欢他……”
列车不断地往北行驶,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天空一片漆黑,车窗上覆盖着水气,所以大白天也点起了灯笼。嘎啦嘎啦,供应饭的小推车顺着过道推过来了,哈利买了一大摞坩埚蛋糕,让大家一起分享。
下午,他们的几位朋友过来看望他们,有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马斯,还有纳威?隆巴顿——这是一个圆圆脸的男孩,记性差得要命,是他那令人敬畏的巫师奶奶把他拉扯大的。西莫还戴着他的爱尔兰徽章,它的一些魔力似乎正在慢慢消退。它仍然在尖叫“特洛伊!马莱特!莫兰!”但声音有气无力,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赫敏对他们没完没了地谈论魁地奇感到厌倦了,就又开始埋头阅读《标准咒语,四级》,并试着学习一种飞来咒。
大家兴奋地回顾世界杯赛时,纳威在一旁眼巴巴地听着。
“奶奶不想去,”他可怜巴巴地说,“不肯买票。啊,听起来真够刺激的。”
“没错,”罗恩说,“你看看这个,纳威……”
他在行李架上的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那个威克多尔?克鲁姆的小塑像。
“哇,太棒了。”当罗恩把克鲁姆放在他胖乎乎的手掌上时,纳威羡慕地说。
“我们在上面看见了他,离得很近,”罗恩说,“我们坐在顶层包厢——”
“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韦斯莱。”
德拉科?马尔福出现在门口,身后站着克拉布和高尔,他们是他的死党,块头大得吓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个夏天他们俩似乎又长高了至少一英尺。显然,他们通过隔间的门偷听了刚才的谈话,迪安和西莫没有把门关严。
“我们好像并没有邀请你们进来,马尔福。”哈利冷冷地说。
“韦斯莱……那是什么?”马尔福指着小猪的笼子问道。罗恩的礼服长袍的一只袖子从笼子上挂下来,随着火车的运行摇摆不停,袖口上仿佛发了霉的花边非常显眼。
罗恩想把长袍藏起来,可是马尔福的动作比他快,一把抓住袖子,使劲一拉。
“看看这个!”马尔福开心极了,把罗恩的长袍举起来,给克拉布和高尔看,“韦斯莱,难道你想穿这样的衣服,嗯?我的意思是——它们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左右还是很时髦的……”
“吃屎去吧,马尔福!”罗恩说——他脸涨得跟礼服长袍一个颜色,一把从马尔福手中夺过长袍。马尔福发出一串高声的嘲笑,克拉布和高尔也跟着傻笑起来,声音粗野刺耳。
“怎么……你也想参加,韦斯莱?你也想试试身手,给你的家庭增添一份光荣?你知道,这事儿跟钱也有关系呢……如果你赢了,就有钱买几件体面的长袍了……”
“你在胡扯些什么?”罗恩气恼地问道。
“你想参加吗?”马尔福又说了一遍,“我猜想你会的,波特?你从不错过一个炫耀自己的机会,是不是?”
“要么解释一下你的话,要么就走开,马尔福。”赫敏把目光从《标准咒语,四级》上抬起,不耐烦地说道。
一丝喜悦的微笑掠过马尔福苍白的脸。
“莫非你不知道?”他高兴地说,“你爸爸和你哥哥都在魔法部工作,你居然会不知道?我的天哪,我爸爸好久以前就告诉我了……是听康利奈?福吉说的。反正,爸爸接触的都是魔法部的高层人物……大概你爸爸的级别太低了,没有权利知道,韦斯莱……对,是这样……他们大概从不在他面前谈论重要的话题……”
马尔福又放声大笑起来,一边对克拉布和高尔做了个手势,三个人一起消失了。
罗恩站起来,狠狠地把隔间的门关上,他用的力气太大了,门上的玻璃撞碎了。
“罗恩!”赫敏责备道。她抽出自己的魔杖,低声念了一句:“修复如初!”那些碎玻璃片就自动拼成一块完整的玻璃,重新回到了门框上。
“真倒霉……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我们全蒙在鼓里……”罗恩气愤地吼了真情为,“‘爸爸接触的都是魔法部的高层人物’……我爸爸随时都能提升……他只是喜欢现在这个位置……”
“他!影响我的情绪!才不会呢!”罗恩说道,拿起剩下的一块坩埚蛋糕,一把捏成了泥酱。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罗恩的情绪一直不好。当他们换上校袍时,他沉默不语;当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终于放慢速度、停靠在漆黑的霍格莫德车站时,他仍然阴沉着脸。
车门打开了,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赫敏用斗篷兜住克鲁克山,罗恩仍旧把他的礼服长袍罩在小猪的笼子上。他们下了火车,在倾盆大雨中低着头,眯着眼。雨下得又急又猛,就好像一桶桶冰冷的水不断浇在他们头上。
“你好,海格!”哈利看见站台那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大声喊道。
“你好,哈利!”海格粗声大气地回答,挥了挥手,“如果我们没被淹死的话,就在宴会上见吧!”
按照惯例,一年级新生由海格从湖上摆渡过去,进入霍格沃茨城堡里。
“哦,我真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天气摆渡过湖。”赫敏浑身颤抖,激动地说。这时他们随着人流一点点地挪动脚步,走过漆黑的站台。车站外面,一百辆没有马拉的马车在等候着他们。哈利、罗恩、赫敏和纳威赶紧爬上其中一辆,这才感到松了口气。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片刻之后,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长长的马车队顺着通往霍格沃茨城堡的小道辘辘出发了,一路噼里啪啦地溅起水花。
12    三  强  争  霸  赛
马车穿过两边有带翅野猪雕塑的大门,顺着宽敞的车道行驶,由于狂风大作,马车剧烈地摇晃着。哈利靠在车窗上,看见霍格沃茨越来越近了,许多亮灯的窗户在厚厚的雨帘后面模模糊糊地闪着光。他们的马车在两扇橡木大门前的石阶下停住了,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前面马车里的人已匆匆登上石阶,跑进城堡。哈利、罗恩、赫敏和纳威从马车里跳下来,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石阶,直到进了洞穴般深邃的门厅里,他们才把头抬起来。门厅里点着火把,大理石楼梯气派非凡。
“天哪,”罗恩说道,使劲晃了晃脑袋,把水珠洒得到处都是,“如果再这样下个不停,湖里就要发大水了。我成了落汤鸡——哎呀!”
一个装满水的大红气球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在罗恩的头顶上爆炸了。罗恩浑身被浇得透湿,嘴巴里嘟嘟囔囔,跌跌撞撞地一闪,倒在旁边的哈利身上。就在这时,第二个水炸弹又落了下来,差一点儿击中赫敏,在哈利脚边爆炸了。冰冷的水喷出来,浇在他的旅游鞋上,浸湿了他的袜子。周围的人们失声尖叫,互相推挤着,都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哈利抬头一看,只见在他们头顶上二十英尺的地方,飘浮着那个专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他个头矮小,戴着一顶有铃铛的帽子,系着橘红色的领结。他又一次瞄准目标,那张调皮的大阔脸上的肌肉紧绷着。
“皮皮鬼!”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皮皮鬼,你快给我下来!”
副校长兼格兰芬多学院院长麦格教授从礼堂里冲了出来。地上太湿了,她脚下一滑,赶紧抓住赫敏的脖子才没有摔倒。
“唉哟——对不起,格兰杰小姐——”
“没关系,教授!”赫敏喘着气说,一边揉着自己的喉咙。
“皮皮鬼,你现在就给我下来!”麦格教授大声吼道,她整了整头上的尖顶高帽,透过方框眼镜朝上面瞪视着。
“我没做什么!”皮皮鬼咯咯地笑着,又把一个水炸弹朝几个五年级女生扔去——女生们吓得尖叫着冲进礼堂,“反正她们身上已经湿了,对吧?喂,小毛孩!吃我一炮!”他又拿起一个水炸弹,瞄准了刚刚进来的一群二年级学生。
“我去叫校长了!”麦格教授大声说,“我警告你,皮皮鬼——”
皮皮鬼伸出舌头,把最后几只水炸弹扔到空中,然后嗖地蹿上大理石楼梯,一边疯狂地嘎嘎怪笑。
“好了,快走吧!”麦格教授严厉地对淋成落汤鸡的人群说,“进礼堂,快点儿!”
哈利、罗恩和赫敏一步一滑地走过门厅,穿过右边两扇对开的门。罗恩气呼呼地小声嘟囔着,把湿漉漉的头发从脸上拨开。
礼堂还是那样辉煌气派,为了新学斯的宴会又格外装饰了一番。成百上千只蜡烛在桌子上方悬空飘浮,照得金碟子和高脚杯闪闪发亮。四张长长的学院桌子旁已经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在礼堂的顶端还有第五张桌子,教工们挨个儿坐在桌子的一边,面对着他们的学生。这里暖和多了。哈利、罗恩和赫敏从斯莱特林、拉文克劳、赫奇帕奇三个学院的学生前走过,然后和其他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一起,坐在礼堂尽头的那张桌子旁。他们旁边是格兰芬多学院的鬼魂——差点没头的尼克。尼克全身半透明,泛着珍珠白色。今晚他穿着惯常穿的紧身上衣,但戴着特别大的轮状皱领。他戴这个皱领有双重目的,一是为了显得更有喜庆色彩,二是为了保证他的脑袋在被割断了一半的脖子上不会摇晃得太厉害。
“晚上好。”他微笑着对他们说。
“好什么呀?”哈利说着,脱下旅游鞋,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真希望他们快点进行分院。我都等不及了。”
分院仪式是把新生分到各个学院,在每个新学年开始的时候举行。可是哈利在自己被分进格兰芬多学院以后,由于许多偶然的因素,一直没有现场观看过分院仪式。他一直盼着能再经历一次。就在这时,一个兴奋得喘不过气来的声音从桌子那头传来。
“你好,哈利!”
是科林?克里维,一个三年级男生,一直把哈利看作英雄一般的人物。
“你好,科林。”哈利很小心地说。
“哈利,你猜怎么着?你猜怎么着,哈利?我弟弟也入学了!我弟弟丹尼斯!”
“哦——太好了!”哈利说。
“他兴奋得要命!”科林说着,居然在椅子上蹦跳了一下,“我真希望他被分在格兰芬多!你替他祷告吧,哈利,好吗?”
“噢——好的,没问题。”哈利说。他又转过头来,对赫敏、罗恩和差点没头的尼克说:“兄妹一般都分在同一个学院,是吗?”他是根据韦斯莱一家的情况来判断的,韦斯莱家的七个孩子都被分在了格兰芬多学院。
“哦,不一定,”赫敏说,“帕瓦蒂?佩蒂尔的双胞胎妹妹就在拉文克劳,她们俩简直一模一样。你本来不以为她们会被分在一起呢,是吧?”
哈利朝教工桌子望去。那里的空位子似乎比往常多。当然喽,海格正带着那些一年级新生奋力渡湖呢;麦格教授大概在让人把门厅的地面弄干,可是还空着一个座位呢,哈利想不出还有谁没来。
“怎么不见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新老师?”赫敏说,她也望着那边的教师们。
他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没有一个待到三个学期以上的。迄今为止,哈利最喜欢的是卢平教授,但他去年辞职了。哈利来来回回扫视着教工桌子,毫无疑问,没有一张面孔是新的。
“也许他们找不到人!”赫敏说,显得有些焦急。
哈利更仔细地审视着教工桌子。教他们魔咒课的小矮个儿弗立维教授坐在一大堆软垫上,旁边是草药课老师斯普劳特教授,她的帽子斜戴要她飘拂的灰色长发上。她正在跟天文系的辛尼斯塔教授谈着什么。在辛尼斯塔教授的另一边,坐着灰黄脸、鹰钩鼻、头发油腻腻的魔药课老师——斯内普,他是哈利在霍格沃茨最不喜欢的人。哈利讨厌斯内普,斯内普也同样仇恨哈利,去年这种仇恨变得更加强烈了,因为哈利帮着小天狼星在斯内普硕大的鼻子底下逃跑了——而斯内普和小天狼星自学生时代起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斯内普另一边的座位空着,哈利猜想那是麦格教授的位子。再那边就是桌子的正中间了,坐着校长邓布利多教授。他飘逸的银白色头发和胡须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华贵的深绿色长袍上绣着许多星星和月亮。邓布利多两只修长的手的指尖碰在一起,他的下巴就放在指尖上面,眼睛透过半月形的镜片望着上面的天花板,好像陷入了沉思。哈利也把目光投向天花板。天花板被施了魔法,看上去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哈利从未见过它这样风雨大作。黑色和紫色的云团在上面翻滚,随着外面又响起一阵雷声,一道叉状的闪电在天花板上划过。
“哦,快点儿吧,”哈利旁边的罗恩叹着气说,“我简直吃得下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呢。”
他话音刚落,礼堂的门开了,大家立刻安静下来。麦格教授领着长长一排一年级新生走到礼堂顶端。如果说哈利、罗恩和赫敏浑身湿透的话,和这些一年级新生一比,就根本不算什么了。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不是乘渡船,而是从湖里游过来的。他们顺着教工桌子站成一排,停住脚步,面对着全校同学。他们因为又冷又紧张,一个个浑身发抖——只有最小的那个男孩子例外。他长着灰褐色的头发,身上裹着一件什么东西,哈利一眼认出那是海格的鼹鼠皮大衣。这件大衣穿在他身上太大了,他的样子就好像罩在一个黑色的马戏团毛皮帐篷下面。他的小脸从领子上面伸出来,神情激动得要命。当他和那些惊恐万状的同伴站成一排时,他的目光和科林?克里维相遇了。他翘起两个大拇指,用口型说道:“我掉进湖里了!”看样子,他为这个高兴坏了。
这时,麦格教授把一只三脚凳放在新生前面的地上,又在凳子上放了一顶破破烂烂、脏兮兮、打满补丁的巫师帽。一年级新生们愣愣地望着它。其他人也望着它。一时间,礼堂里一片寂静。然后帽沿附近的一道裂缝像嘴巴一样张开了,帽子突然唱起歌来: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
     我刚刚被编织成形,
     有四个大名鼎鼎的巫师,
     他们的名字流传至今:
     勇敢的格兰芬多,来自荒芜的沼泽,
     美丽的拉文克劳,来自宁静的河畔,
     仁慈的赫奇帕奇,来自开阔的谷地,
     精明的斯莱特林,来自那一片泥潭。
     他们共有一个梦想、一个心愿,
     同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打算,
     要把年轻的巫师培育成材,
     霍格沃茨学校就这样创办。
     这四位伟大的巫师
     每人都把自己的学院建立,
     他们在所教的学生身上
     看重的才华想法不一。
     格兰芬多认为,最勇敢的人
     应该受到最高的奖励;
     拉文克劳觉得,头脑最聪明者
     总是最有出息;
     赫奇帕奇感到,最勤奋努力的
     才最有资格进入学院;
     而渴望权力的斯莱特林
     最喜欢那些有野心的少年。
     四大巫师在活着的年月
     亲自把得意门生挑选出来,
     可当他们长眠于九泉,
     怎样挑出学生中的人才?
     是格兰芬多想出了办法,
     他把我从他头上摘下,
     四巨头都给我注入了思想,
     从此就由我来挑选、评价!
     好了,把我好好地扣在头上,
     我从来没有看走过眼,
     我要看一看你的头脑,
     判断你属于哪个学院!
分院帽唱完后,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首歌不是上次它给我们分院时唱的那首。”哈利和大家一起鼓掌,一边说道。
“每年唱的歌都不一样。”罗恩说,“作为一顶帽子,它的生活一定蛮单调的,是不是?我猜想它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想出下一首歌。”
这时,麦格教授展开一大卷羊皮纸。
“我叫到谁的名字时,谁就把帽子戴在头上,坐到凳子上,”她对一年级新生说,“等帽子宣布了学院,就去坐在相应的桌子旁。”
“斯图尔特?阿克利!”
一个男孩走上前,可以看出他从头到脚都在发抖。他拿起分院帽,戴在头上,坐在了那张凳子上。
“拉文克劳!”分院帽喊道。
斯图尔特?阿克利摘掉帽子,匆匆跑到拉文克劳桌子旁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桌旁的每个人都鼓掌欢迎他。哈利无意间看见了拉文克劳的找球手秋.张,她在斯图尔特?阿克利坐下时高兴地欢呼着。一时间,哈利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冲动,真希望自己也坐到拉文克劳桌子边去。
“马尔科姆?巴多克!”
“斯莱特林!”
礼堂边一边的桌旁传来响亮的欢呼声。哈利看见当巴多克加入到斯莱特林的行列中时,马尔福也在拼命鼓掌。哈利心想,不知巴多克是否知道,从斯莱特林学院出来的黑巫师从其他学院都多。马尔科姆?巴多克坐下时,弗雷德和乔治嘘嘘地喝着倒彩。
“埃莉诺?布兰斯通!”
“赫奇帕奇!”
“欧文?考德韦尔!”
“赫奇帕奇!”
“丹尼斯?克里维!”
小不点儿丹尼斯?克里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老是被海格的鼹鼠皮大衣绊住,恰巧就在这时,海格本人从教工桌子后面的一扇门外偷偷溜进了礼堂。海格个人是常人的两倍,块头至少是常人的三倍,长长的黑头发和黑胡子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样子有些吓人——经常会使人产生错误的印象,而哈利、罗恩和赫敏知道,海格实际上有一颗非常慈爱的心。他朝他们眨眨眼睛,在教工桌子的末端坐了下来,看着丹尼斯?克里维戴上分院帽。帽沿上的裂缝张开了——
“格兰芬多!”帽子大声说道。
丹尼斯?克里维高兴得满脸放光,他摘掉帽子,把它放回到凳子上,然后匆匆跑过来和他哥哥坐到一起。这时,哈利也和格兰芬多的其他同学一起鼓起掌来。
“科林,我掉进了湖里!”他一屁股坐在一个空位子上,尖着嗓子说道,“太精彩了!水里有个东西抓住了我,把我推回到船上!”
“真酷!”科林说,也和弟弟一样兴奋,“大概是巨乌贼,丹尼斯!”
“哇!”丹尼斯叫了起来。他刚才被抛进一个风高浪急、深不可测的湖里,又被一个巨大的湖怪推出来,他觉得这是任何人连做梦也不敢向往的经历。
“丹尼斯!丹尼斯!看见那边那个男孩了吗?长着黑头发、戴着眼镜的那个?看见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丹尼斯?”
哈利移开了目光,使劲盯着分院帽,现在轮到埃玛?多布斯了。
分院仪式继续进行,那些男男女女的新生们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恐惧,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三脚凳。队伍在慢慢减少,麦格教授已经念完了名单上以L开关的名字。
“哦,快点吧。”罗恩呻吟道,用手揉着肚子。
“我说,罗恩,分院仪式比吃饭重要得多。”差点没头的尼克说。这时,劳拉?马德莱被分到了赫奇帕奇。
“你是死人,当然会这么说。”罗恩反驳道。
“我希望今年格兰芬多的新生都是优秀的人才。”差点没头的尼克说——这时纳塔丽?麦克唐纳加入了格兰芬多餐桌,尼克热情鼓掌,“我们可不愿意打破我们获胜的势头,是吧?”
格兰芬多已经连续三年赢得了学院杯冠军。
“格雷厄姆?普里查德!”
“斯莱特林!”
“奥拉?奎尔克!”
“拉文克劳!”
最后,随着凯文?惠特比被分到赫奇帕奇的叫声响起,分院仪式结束了。麦格教授拾起分院帽和小凳子,把它们拿走了。
“是时候了。”罗恩说着抓起刀叉,眼巴巴地望着他面前的金菜碟。
邓布利多教授站了起来。他笑吟吟地望着所有的同学,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
“我只有两个字要对你们说,”他说,浑厚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吃吧!”
“好啊,好啊!”哈利和罗恩大声说,眼睁睁地看见那些空碟子突然神奇地堆满了食物。
差点没头的尼克悲哀地瞅着哈利、罗恩和赫敏把食物盛进各自的盘子。
“啊,这下好多了。”罗恩塞了一嘴土豆泥,含糊不清地说。
“你知道,你们还算走运,今天晚上的宴会差点泡汤了,”差点没头的尼克说,“早些时候厨房出了乱子。”
“为什么?怎么回事?”哈利嘴里含着一块很大的牛排,嘟嘟囔囔地问。
“自然是皮皮鬼在捣乱,”尼克说着,摇了摇头,这使他的脑袋很危险地摇晃起来——他赶紧把轮状皱领拉上去一点,护住脖子,“又为那件事争吵不休,你们知道的,他想参加宴会——唉,这根本不可能,你们知道他那副德行,完全没有教养,看见吃得东西就到处乱扔。我们召开了一个鬼魂会议——胖修士倒是主张给他这次机会——可是血人巴罗坚决不同意,我认为他这样做是十分明智的。”血人巴罗是斯莱特林学院的鬼魂,是一个瘦巴巴、沉默寡言的幽灵,身上布满银色的血迹。在霍格沃茨,只有他才能真正管住皮皮鬼。
“怪不得呢,我们就觉得皮皮鬼好像在为什么事儿生气。”罗恩闷闷不乐地说,“他在厨房里做了什么?”
“哦,还是老一套,”尼克耸了耸肩膀说,“大搞破坏,弄得一片混乱。锅碗瓢盆扔得到处都是,整个厨房都被汤淹了。家养小精灵们吓得六神无主——”
当啷。
赫敏打翻了她的高脚金酒杯,南瓜法不断地倾洒在桌布上,给白色的亚麻布染上了一片橘黄色,长达好几英尺,可是赫敏不予理会。
“这里也有家养小精灵?”她神色惊恐地瞪着尼克,问道,“就在霍格沃茨?”
“那还用说,”差点没头的尼克说,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我相信英国任何一处住宅里的家养小精灵都没有这里的多。有一百多个呢。”
“我一个都没看见过!”赫敏说。
“噢,他们白天很少离开厨房的,不是吗?”尼克说,“晚上出来打扫打扫卫生……照看一下炉子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你是不应该看见他们的,对吗?一个好的家养小精灵的标志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对吗?”
赫敏瞪着他。
“可是他们拿工钱吗?”她问,“他们有假期吗?还有——他们有病假,有津贴,有种种的一切吗?”
尼克咯咯笑了起来,他笑得太厉害了,轮状皱领一歪,脑袋滚落下来,被一两寸仍然连着肚子的死皮和肌肉挂着,晃悠悠地悬在那里。
“病假和津贴?”他说,把脑袋重新扶到脖子上,重新用轮状皱领固定好,“家养小精灵是不需要病假和津贴的!”
赫敏低头望着自己盘子里的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然后把刀叉放在盘子上,把盘子推开了。
“哦,饶了我吧。”罗恩说,不小心把一些约克郡布丁的碎屑喷到了哈利身上。“哎哟——对不起,哈利——”他使劲咽了一口,“你把自己饿死,也不会为他们争取到病假!”
“奴隶劳动,”赫敏说,呼吸变得非常粗重,“这顿饭就是这么来的。奴隶劳动。”
她一口也不肯再吃了。
大雨仍然密集地敲打着高高的、黑乎乎的窗户。又一阵雷声炸响,震得玻璃窗咔咔作响,阴霾的天花板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金色的盘子,盘子里剩余的第一道食品消失了,眨眼间又装满了甜点心。
“糖浆馅饼,赫敏!”罗恩说道,故意把香喷喷的馅饼送到赫敏面前,“葡萄干布丁,你看!还有巧克力蛋糕!”
赫敏瞪了他一眼,那目光一下子使他想起了麦格教授,罗恩顿时就收敛了。
最后,甜点心也被扫荡一空,盘子里最后剩下的碎屑消失了,盘子又变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这时,阿不思?邓不利多再一次站起身来。大厅里嗡嗡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只能听见狂风和大雨的敲打声。
“好了!”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望着大家,说道,“现在我们都吃饭了喝足了,(‘呸!’赫敏说)我必须再次请求大家注意,我要宣布几条通知。”
“看门人费尔奇先生希望我告诉大家,今年,城堡内禁止使用的物品又增加了几项,它们是尖叫游游球、带牙飞碟和连击回飞镖。整个清单大概包括四百三十七项,在费尔奇先生的办公室可以看到,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核对一下。”
邓布利多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继续说道:“和以前一样,我要提醒大家,场地那边的禁林是学生不能进入的,而霍格莫德村庄,凡是三年级以下的学生都不许光顾。”
“我还要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今年将不举办学院杯魁地奇赛了。”
“什么?”哈利惊讶得喘不过气来。他扭头看着他的魁地奇队友弗雷德和乔治。他们都张大嘴巴,无声地瞪着邓布利多,仿佛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邓布利多继续说道:“这是因为一个大型活动将于十月份开始,一直持续整个学年,占据了老师们的许多时间和精力——但是我相信,你们都能从中得到很大的乐趣。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今年在霍格沃茨——”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礼堂的门砰地撞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礼堂里的人都转过头去望着陌生人,突然一道叉状的闪电划过天花板,赫敏倒吸了一口冷气。
闪电把那人的脸照得无比鲜明,哈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张脸。它就像是在一块腐朽的木头上雕刻出来的,而雕刻者对人脸应该是怎么样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刻刀的使用也不太在行。那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伤痕累累,嘴巴像一个歪斜的大口子,鼻子应该隆起的地方却不见了。而这个男人最令人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一只眼睛很小,黑黑的,亮晶晶的;另一只眼睛却很大,圆圆的像一枚硬币,而且是一种鲜明的亮蓝色。那只蓝眼睛一眨不眨地动个不停,上下左右地转来转去,完全与那只正常的眼睛不相干——后来,那蓝眼珠一翻,钻进了那人的脑袋里面,大家只能看见一个大白眼球。
陌生人走到邓布利多身边。他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也像他的脸一样伤痕累累。邓布利多和他握了握手,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哈利没有听清。他好像在向陌生人询问什么事情,陌生人没有笑容地摇摇头,压低声音作了回答。邓布利多点点头,示意那人坐在他右边的一个空座位上。
陌生人坐下了,晃了晃脑袋,把灰白色的长发从脸上晃开,然后拉过一盘香肠,举到残缺不全的鼻子跟前闻了闻。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从一根香肠的一端戳进去,吃了起来。他那只正常的眼睛盯着香肠,但那只蓝眼睛仍然一刻不停地在眼窝里转来转去,打量着礼堂和同学们。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邓布利多愉快地打破沉默,“穆迪教授。”
一般情况下,新老师与大家见面,大家都会鼓掌欢迎,可是现在除了邓布利多和海格,没有一个教师或学生鼓掌。邓布利多和海格拍了几下巴掌,发现掌声在寂静的礼堂里回响显得孤零零的,便知趣地放下了手。其他人似乎都被穆迪古怪的相貌惊呆了,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穆迪?”哈利低声对罗恩说,“疯眼汉穆迪?就是你爸爸今天早晨去帮助的那个人?”
“肯定是他。”罗恩畏惧地低声说道。
“他怎么了?”赫敏压低声音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罗恩小声回答,着了迷似的望着穆迪。
穆迪似乎对大家的冷淡反应无动于衷。他没有理睬面前的那一大罐南瓜汁,而是把手伸进了他的旅行斗篷,掏出一只弧形酒瓶,喝了一大口。当他抬起手臂喝酒时,他拖在地上的斗篷被拽起了几寸,哈利看见桌子底下露出几寸木雕的假腿,下面是一只爪子形的脚。
邓布利多清了清喉咙。
“正如我刚才说的,”他笑眯眯地望着面前众多的学生,说道——学生们仍然呆呆地盯着疯眼汉穆迪,“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十分荣幸地主办一项非常精彩的活动,这项活动已有一个多世纪没有举办了。我十分愉快地告诉大家,三强争霸赛将于今年在霍格沃茨举行。”
“你在开玩笑!”弗雷德?韦斯莱大声说。
自从穆迪进门后就一直笼罩着礼堂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几乎每个人都笑出了声,劝布利多也赞赏地轻轻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韦斯莱先生,”他说,“不过你既然提到开玩笑,我倒是听到一个很有趣的笑话,讲的是一个巨怪、一个母夜叉和一个小矮妖,他们都进了同一家酒馆……”
麦格教授很响地清了清嗓子。
“噢——现在说这个大概不太合适……不太合适……”邓布利多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对了,三强争霸赛……你们中间有些人还不知道这场争霸赛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希望些了解情况的人能原谅我在此稍微解释一下,我允许他们的思想开一会儿小差。”
“三强争霸赛大约是七百多年前创立的,是欧洲三所最大的魔法学校之间的一种友谊竞争。这三所学校是:霍格沃茨、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每个学校选出一名勇士,然后三名勇士比试三种魔法项目。三强争霸赛每五年举行一次,三个学校轮流主办,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不同国家之间年轻巫师们建立友谊的绝好方式——可是后来,死亡人数实在太多,三强争霸赛就中断了。”
“死亡人数?”赫敏小声说,惊愕地四下张望着。但是礼堂里的大多数学生都不像她这样紧张,许多人兴奋地交头接耳。哈利也急于想听到三强争霸赛的具体细节,他对一百多年前死去的那些人不感兴趣。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几次尝试恢复争霸赛,”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不过,我们魔法部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和魔法体育司认为,再做一次尝试的时机已经成熟。这个夏天我们做了许多工作,以确保每一位勇士都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十月份,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将率领他们精心筛选的竞争者前来,挑选勇士的仪式将于万圣节举行。一位公正的裁判员将决定哪些学生最有资格参加争夺三强杯,为自己的学校赢得荣誉,个人还能获得一千加隆的奖金。”
“我要参加!”弗雷德?韦斯莱在桌子那边压低声音说,想到有可能获得这样的荣誉和财富,他兴奋得满脸放光。看来,像他这样幻想成为霍格沃茨勇士的人不止他一个。在每个学院的桌子前,哈利都能看见有人或者狂热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或者激动地与邻座窃窃私语。可是邓布利多又说话了,礼堂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渴望为霍格沃茨赢得三强争霸赛的奖杯,”他说,“但是,参赛学校和魔法部一致认为,要对今年的竞争者规定一个年龄界限。只有年满十七岁——也就是说,十七岁以上——的学生,才允许报名,以备考虑。我们觉得,”——邓布利多微微抬高了声音,因为有些人听了他的话后发出愤怒的抗议,韦斯莱孪生兄弟突然变得怒气冲冲——“这一措施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争霸赛的项目仍然很艰巨、很危险,不管我们采取多少预防措施,六七年级以下的学生是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的。我本人将保证没有一个不够年龄的学生蒙骗我们公正的裁判员,成为霍格沃茨的勇士。”他的目光掠过弗雷德和乔治叛逆的面孔时,蓝眼睛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因此,如果你不满十七岁,我请求你不要浪费时间提出申请。”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团将于十月份到达,并和我们共同度过这一学年的大部分时光。我知道,当我们的外国贵宾在这里逗留期间,你们都会表现得热情友好,而且霍格沃茨的勇士一旦最后选定,你们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或者她。好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让你们明天早晨精神抖擞、头脑清醒地走进课堂非常重要。去上床睡觉吧!赶快!”
邓布利多坐了下来,转脸跟疯眼汉穆迪谈话。餐厅里咔嚓咔嚓、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学生们纷纷站起来,涌向两道对开的门,进入了门厅。
“他们不能这样做!”乔治?韦斯莱没有随着人流涌向门口,而是站在那里气呼呼地瞪着邓布利多,说道,“我们明年四月就满十七岁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试一试?”
“他们不能阻止我参加,”弗雷德倔头倔脑地说,也生气地瞪着主宾席,“当了勇士,就能做许多平常不让你做的事情,而且还有一千加隆的奖金呢……”
“是啊,”罗恩说,脸上露出恍惚地神情,“是啊,一千加隆呢……”
“走吧,”赫敏说,“你们要是再不走,这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弗雷德和乔治开始朝门厅走去,一路上弗雷德和乔治还在不停地争论,邓布利多会采取什么办法阻止那些不满十七岁的学生参加争霸赛。
“评判谁是勇士的那个公正裁判员会是谁?”哈利问。
“不知道,”弗雷德说,“不过他就是我们要蒙骗的人。我认为一两滴增龄剂就管用了,乔治……”
“可是邓布利多知道你们不够年龄。”罗恩说。
“是啊,不过谁当勇士并不由他决定,对吗?”弗雷德机灵地说,“在我听来,似乎这位裁判员只要知道谁想参加,就从每个学校挑选出一个最优秀的,他才不管他们多大年龄呢。邓布利多是想阻止我们报名。”
“可是死了好多人啊!”赫敏用担忧的语气说。这时,他们穿过了隐藏在挂毯后面的一道门,顺着一道更狭窄的楼梯往上走。
“是啊,”弗雷德满不在乎地说,“但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对吗?而且,如果没有一点儿冒险,又有什么乐趣呢?喂,罗恩,如果我们有办法骗过邓布利多,你想参加吗?”
“你是怎么想的?”罗恩问哈利,“要是能参加就太棒了,是不是?可是我猜他们大概想要年龄大一点的……不知道我们学的东西够不够……”
“我学的东西肯定不够。”弗雷德和乔治身后传来纳威闷闷不乐的声音。
“不过我想我奶奶肯定要我参加。她总是念叨我应该维护家族的荣誉。我只要——哎哟……”
纳威的脚陷进楼梯中间的一个台阶。霍格沃茨有许多这样捉弄人的楼梯。对于大多数老生来说,跳过这种特殊台阶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可是纳威的坏记性是出了名的。哈利和罗恩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出来,这时楼梯顶上的一套盔甲发出吱吱嘎嘎、丁零当啷的声音,笑得喘不过气来。
“闭嘴吧,你。”罗恩说,在他们路过盔甲时,他给了那家伙一拳。
他们来到上面格兰芬多塔楼的入口处,入口隐藏在一幅巨大的肖像画后面,画上有一位穿粉红丝裙的胖夫人。
“口令?”他们走近时,胖夫人问道。
“胡言乱语,”乔治说,“楼下一个级长告诉我的。”
肖像画一下子向前弹开,露出墙上的一个大洞,他们都从这里爬了进去。圆形的公共休息室里摆满了桌子和软塌塌的扶手椅,炉火噼噼啪啪燃得正旺。赫敏用愁闷的目光扫了一眼欢快跳跃的火苗,哈利清楚地听见她嘀咕了一声“奴隶劳动”,然后她就向他们告别,出门回女生宿舍去了。
哈利、罗恩和纳威爬上最后一道螺旋形楼梯,来到他们位于塔楼顶部的宿舍。五张四柱床贴墙立着,上面垂挂着深红色幔帐,每个人的箱子都已放在各自的床脚。迪安和西莫已经准备上床了。西莫在他床头柜上方贴了一张威克多尔?克鲁姆的招贴画,原来那张西哈姆足球队的海报紧挨在它旁边。
“神经。”罗恩叹了口气,冲着那些凝固不动的足球队员摇了摇头。
哈利、罗恩和纳威换上睡衣,爬上床去。有人——肯定是一个家养小精灵——已经把暖床用的长柄炭炉放在了被褥中间。躺在床上,听着风暴在外面肆虐,真是太舒服了。
“你知道,我也许会参加呢,”罗恩在黑暗中昏昏欲睡地说,“如果弗雷德和乔治想出了办法……参加争霸赛……谁也说不准,对吧?”
“说不准……”哈利在床上翻了个身,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灿烂的画面,都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他蒙骗了公正的裁判员,使他相信自己已经十七岁……他成了霍格沃茨的勇士……他站在场地上喜悦地举起双手,面对着全校师生,他们都在欢呼尖叫……他刚刚打赢了三强争霸赛……秋.张的脸在模糊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脸上红扑扑的,满是钦佩和赞赏……
哈利把脸埋在枕头里笑了,他特别感到欣慰的是罗恩没有看见他看见的东西。
13 疯  眼  汉  穆  迪
第二天早晨,风暴停息了,不过礼堂的天花板上仍然一片愁云惨雾。当哈利、罗恩和赫敏一边吃早饭一边研究他们这学期的课程表时,他们头顶上空正翻滚着大团大团青灰色的浓云。在同一张桌上,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与他们隔着几个座位,正在讨论用什么神奇法术使自己年龄变大,然后蒙混过关,参加三强争霸赛。
“今天倒不错……整个上午都在户外,”罗恩的手指滑过课程表上星期一的那一栏,说道,“草药课,和赫奇帕奇的学生一起上,保护神奇生物课……倒霉,又和斯莱特林一起……”
“今天下午有两节占卜课。”哈利低着头,叹了口气。占卜课是除魔药课外他最不喜欢的科目。特里劳妮教授总是预言说哈利快要死了,这使他感到特别烦恼。
“你也像我一样放弃这门课吧,行吗?”赫敏一边往她的面包片上涂黄油,一边轻快地说,“然后你可以上一门更有学问的课,比如算术占卜。”
“我发现你又开始吃东西了。”罗恩看着赫敏又往面包片上涂抹大量的果酱,说道。
“我已经想明白了,要表明对小精灵权益的立场,还有更好的办法。”赫敏高傲地说。
“是啊……而且你也饿坏了。”罗恩嘻皮笑脸地说。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瑟瑟的声音,一百只猫头鹰从敞开的窗口飞进来,给大家捎来了早上的邮件。哈利本能地抬起头,然而在一大堆棕色和灰色之间,看不见丝毫白色的影子。猫头鹰在桌子上方盘旋,寻找信件和包裹的收件人。一只黄褐色的大猫头鹰朝纳威?隆巴顿这边落下来,把一只包裹扔到他的膝盖上——纳威几乎每次收拾行李都丢三落四。在礼堂的另一边,德拉科?马尔福的猫头鹰降落在他的肩膀上,看样子又从家里给他带来了糖果、蛋糕。哈利竭力摆脱他内心沉甸甸的失望感觉,埋下头去继续喝粥。难道海德薇出了意外,小天狼星没有收到他的信?
哈利一直心事重重,当同学们走过潮湿的菜地,来到三号温室时,他还是愁眉不展。不过他终于回过神来了,因为斯普劳特教授给全班同学看一种植物,哈利还从未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呢。实际上,它们不像植物,倒更像是黑黢黢、黏糊糊的大鼻涕虫,笔直地从土壤里冒了出来。而且一个个都在微微蠕动,身上还有许多闪闪发亮的大鼓包,里面似乎都是液体。
“巴波块茎。”斯普劳特教授欢快地告诉大家,“需要用手去挤,你们要收集它的脓水——”
“什么?”西莫?斐尼甘用厌恶的口气问道。
“脓水,斐尼甘,脓水,”斯普劳特教授说,“它有极高的价值,千万不要浪费。听着,你们要把脓水收集到这些瓶子里。戴上你们的龙皮手套,未经稀释的巴波块茎脓水,会对皮肤造成不同寻常的伤害。”
挤块茎的过程令人恶心,却也使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每当一个鼓包被挤破时,都会喷出一大股黏稠的、黄绿色的液体,并发出一种刺鼻的汽油味。他们按照斯普劳特教授的吩咐,把这些液体收集在瓶子里,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他们已经收集了好几瓶子了。
“这下庞弗雷夫人该高兴了。”斯普劳特教授用塞子堵住最后一个瓶子,说道,“巴波块茎的脓水,是治疗顽固性粉刺的最好药物。这样就可以阻止学生用过激手段去除他们的青春痘了。”
“像可怜的爱洛伊丝?米德根,”赫奇帕奇的学生汉娜?艾博压低声音说,“她想用咒语把青春痘去掉。”
“傻姑娘,”斯普劳特教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庞弗雷夫人最后又替她把鼻子安上去了。”
一阵低沉浑厚的钟声从城堡传来,越过潮湿的场地,下课了,同学们纷纷散去。赫奇帕奇的学生们走上石阶,去上变形课。格兰芬多的学生去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们顺着缓缓下坡的草坪,走向禁林边缘的海格的小木屋。
海格站在小木屋的门外,一只手牵着他那条巨大的猎狗牙牙的颈圈。他脚边的地上,放着几只敞开的木箱子,牙牙呜呜叫着,使劲地挣着颈圈,看样子是想仔细调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当他们走近时,一种很奇怪的咔啦咔啦声传进他们耳朵,间或还有微弱的爆炸声。
“上午好!”海格说,朝哈利、罗恩和赫敏露出了微笑,“最好等一等斯莱特林的同学们,他们肯定不想错过这个——炸尾螺!”
“再说一遍?”罗恩说。
海格指了指脚下的箱子。
“恶心!”拉文德?布朗尖叫一声,向后跳了几步。
“恶心”一词正好也概括了哈利对这种炸尾螺的印象。它们活像是变了形、去了壳的大龙虾,白灰灰、黏糊糊的,模样非常可怕,许多只脚横七竖八地伸出来,看不见脑袋在哪里。每只箱子里大约有一百条,每条都有六英寸左右长,互相叠在一起爬来爬去,昏头昏脑地撞在箱子壁上。它们还发出一股非常强烈的臭鱼烂虾的气味。时不时地,一条炸尾螺的尾部会射出一些火花,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炸尾螺就会向前推进几英寸。
“刚刚孵出来的,”海格骄傲地说,“你们可以亲自把它们养大!我们可以搞一个大项目!”
“我们为什么要把它们养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来了,刚才说话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吃吃地笑着,对他的话表示赞赏。
海格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的意思是,它们能做什么?”马尔福问,“它们有什么用?”
海格张着嘴巴,似乎在拼命思索。停了几秒钟后,他粗声粗气地说:“那是下一节课的内容,马尔福。你们今天只管喂它们。好了,你们要试着喂它们吃几种不同的东西——我以前没有养过它们,也拿不准它们喜欢吃什么——我准备了蚂蚁蛋、青蛙肝和翠青蛇——每样都拿一点试试,看它们吃不吃。”
“先是块茎的脓水,现在又是这个。”西莫嘟囔道。
哈利、罗恩和赫敏完全是出于对海格的深厚感情,才抓起一把把滑腻腻的青蛙肝,放到箱子里去引诱炸尾螺。哈利不禁怀疑整个这件事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炸尾螺似乎根本没有嘴巴。
“哎哟!”大约十分钟后,迪安?托马斯惨叫一声,“它弄疼我了!”
海格赶紧走到他身边,神色有些慌张。
“它的尾巴爆炸了!”迪安气呼呼地说,给海格看他手上被烧伤的一块。
“啊,是啊,它们炸响时就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海格点着头说道。
“恶心!”拉文德?布朗又抱怨开了,“真恶心,海格,它身上尖尖的东西是什么?”
“啊,它们有的身上有刺,”海格兴奋地说(拉文德赶紧把手从箱子边缩了回去),“我猜想那些带刺的是公的……母的肚子上有吸盘一样的东西……我认为它们大概会吸血呢。”
“噢,我当然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想办法让它们活着了,”马尔福讽刺地说,“又能烧人,又能蜇人,还能咬人,这样的宠物谁不想要呢?”
“它们的模样不太中看,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用处。”赫敏反驳道,“龙血具有神奇的功效,可是你愿意养一条龙作为宠物吗,啊?”
哈利和罗恩朝海格咧嘴笑了,海格也从毛蓬蓬的胡子后面偷偷朝他们笑了笑。海格最大的愿望就是养一条宠物龙,这点哈利、罗恩和赫敏太了解了——他们上一年级的时候,他养过一条龙,但只养了很短一段时间,那是一条名叫诺伯的凶狠的挪威脊背龙。海格就是喜欢庞大凶狠的动物,越危险越好。
“还好,至少这些炸尾螺还很小。”一小时后,他们返回城堡吃午饭时,罗恩说道。
“它们现在很小,”赫敏用一种恼怒的声音说,“可是一旦海格弄清它们吃什么东西,我猜它们一下子就会变成六英尺长。”
“可是,如果最后发现它们能治疗晕船什么的,那就没有关系了,对吧?”;罗恩说,一边俏皮地朝赫敏笑着。
“你心里清楚,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堵住马尔福的嘴。”赫敏说,“实际上,我认为他说得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炸尾螺向我们发起进攻之前,就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在格兰芬多的餐桌旁坐下,动手吃起了羊排和土豆。赫敏狼吞虎咽,吃得飞快,哈利和罗恩惊奇地望着她。
“噢——这就是你对小精灵权益的新立场?”罗恩问,“你想把自己撑得呕吐吗?”
“不是,”赫敏说,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豆芽,但她还是尽量端起架子,高傲地说,“我只是想去图书馆。”
“什么?”罗恩不敢相信地说,“赫敏——这是开学的第一天啊!还没有布置家庭作业呢!”
赫敏耸了耸肩膀,继续风扫残云般地吃着,就好像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似的。然后,她一跃而起,说了一句:“晚饭见!”就撒腿跑走了。
下午上课的铃响了,哈利和罗恩向北塔楼走去,就在一道很窄的螺旋形楼梯的顶上,有一架银色的活梯通向天花板上的一扇活板门,那就是特里劳妮教授住的地方。
他们来到活梯顶上,一股从火上发出的熟悉的甜香味儿扑鼻而来。这里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圆形的房间里点了许多盏灯,灯上都遮着围巾和披巾,使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朦朦胧胧的红光中。哈利和罗恩穿过房间里乱糟糟的一大堆印花布座椅和蒲团,在原来的那张小圆桌旁坐了下来。
“你们好。”哈利身后突然传来特里劳妮教授虚无飘渺的、空灵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特里劳妮教授是一个很瘦的女人,戴着一副巨大的眼镜,使两只眼睛在她的那张瘦脸上大得吓人。此刻她正低头盯着哈利,脸上带着一种悲剧性的表情——她每次看见哈利都是这种表情。她身上的一串串念珠、项链、手镯和往常一样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你有心事,我亲爱的,”她悲戚戚地对哈利说,“我心灵的目光穿越你勇敢的脸,看到了你内心烦躁不安的灵魂。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我看到你前面的日子充满艰辛……非常艰难……我担心你害怕的东西真的会到来……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快……”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得耳语一般。罗恩朝哈利翻了翻眼睛,哈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特里劳妮教授轻飘飘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坐在炉火前的一把很大的带翅靠背扶手椅上,面对着全班同学。拉文德?布朗和帕瓦蒂?佩蒂尔特别崇拜特里劳妮教授,都坐在离她很近的蒲团上。
“亲爱的,我们应该来研究星星了。”特里劳妮教授说,“行星的运动及其所显示的神秘征兆,只有那些懂得天际舞蹈舞步规则的人,才能参透其中奥秘。人类命运可以通过行星的辐射光来破译,这些光互相交融……”
然而哈利的思绪飘到了别处。发出香味的炉火总是使他感到昏昏欲睡,特里劳妮教授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关于算命的话,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吸引住——不过他忍不住想起她刚才对他说的话:“我担心你害怕的东西真的会到来……”
赫敏说得对,哈利烦躁地想,特里劳妮教授其实是一个老骗子。他眼下根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最多只是有些担心小天狼星被抓……可是特里劳妮教授能知道什么?哈利早就得出结论,她那一套算命伎俩充其量只是侥幸的猜测和一些装神弄鬼的花招。
不过,上学期结束时倒有些例外。她预言说伏地魔还会东山再起……当哈利向邓布利多描绘当时的情景时,就连邓布利多本人也说,他认为特里劳妮教授的那利催眠状态不是假装的……
“哈利!”罗恩低声说。
“怎么啦?”
哈利环顾四周,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盯着他。他赶紧坐直身子。由于房间里太热,而且脑子里胡思乱想,他刚才差点儿睡着了。
“亲爱的,我刚才在说,你出生的时候,显然受到土星的不祥影响。”特里劳妮教授说,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因为哈利显然没有专心听她讲课。
“对不起,受到什么——?”哈利问。
“土星,亲爱的,土星!”特里劳妮教授说,看到哈利听了这个消息无动于衷,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恼怒,“我刚才说,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土星肯定在天空中占统治地位……你的黑头发……你瘦削的体形……不有你在襁褓中就失去父母……我可以断言,亲爱的,你出生在冬天吧?”
“不是,”哈利说,“我的生日是在七月。”
罗恩忍不住要笑,但赶紧把笑声变成了阵干咳。
半小时后,特里劳妮教授发给每人一张复杂的圆形图表,要他们在上面填写自己出生时的行星位置。这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需要计算许多烦琐的时间和角度。
“我这里有两颗海王星,”过了一会儿,哈利看着他的那张羊皮纸,皱起眉头,“这肯定不对,是吗?”
“啊呀,”罗恩模仿特里劳妮教授悄声细气、神秘兮兮的口吻说道,“当天空中出现两颗海王星,肯定预示着一个戴着眼睛的小人儿要出生了,哈利……”
 
西莫和迪安在旁边画图,听了这话咯咯地大声笑起来,不过他们的笑声还不足以盖过拉文德?布朗兴奋地尖叫——“哦,教授,快看!我有一颗行星的位置不确切!哎呀,这是什么星,教授?”
“是天王星,亲爱的。”特里劳妮教授低头看着图表,说道。
“可以把天王星也让我看一眼吗,拉文德?”罗恩说。
真是倒霉,特里劳妮教授听见了他的话,也许正因为这个,她在下课前给他们布置了那么多家庭作业。
“参照你们各自的图表,详细分析下个月将对你们产生影响的行星运行方式,”她严厉地说——那声音不像平时那个空灵虚幻的她,倒更像麦格教授了,“下星期一必须交上来,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
“讨厌的老蝙蝠,”他们融入下楼的人流,回礼堂吃饭时,罗恩恨恨地说,“整个周末都要搭进去了,这……”
“一大堆家庭作业?”赫敏从后面赶上他们,兴高采烈地问,“维克多教授什么作业都没留!”
“唉,维克多教授太好了。”罗恩心情沉重地说。
他们来到门厅,里面挤满了排除等候吃饭的人。他们刚站到队尾,后面就突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韦斯莱!喂,韦斯莱!”
哈利、罗恩和赫敏转过身望去。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站在那里,好像都为什么事儿高兴得要命似的。
“干吗?”罗恩没好气地问。
“你爸爸上报纸了,韦斯莱!”马尔福说——他挥舞着一份《预言家日报》,说话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响,使拥挤在门厅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听听这个吧!”
魔法部又出新乱子
    看来魔法部的麻烦似乎还没有完,本报特约记者丽塔?斯基特这样写道。最近,魔法部因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中未能有效维持秩序,以及仍未能对其一位女巫师官员的失踪作出解释,一直受到人们的批评。昨天,由于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的阿诺德?韦斯莱的怪异行为,又使魔法部陷入新的尴尬境地。
马尔福抬起头来。
“想想吧,韦斯莱,他们连你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写对。他简直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吧?”他幸灾乐祸地大声说。
这时,门厅里的每个人都在听他说话。马尔福像演戏一样竖起报纸,继续念道:
    阿诺德?韦斯莱两年前被指挥拥有一辆会飞的汽车,昨天又卷入一场与几位麻瓜执法着(“警察”)的争执中,起因是为了一大批极具进攻性的垃圾箱。韦斯莱先生似乎是起来援助疯眼汉穆迪的,此人曾是傲罗。当疯眼汉穆迪再也不能区分普通握手和蓄意谋杀之间的差别时,他就从魔法部退休了。果然,当韦斯莱先生赶到穆迪先生重兵把守的住宅时,发现穆迪先生又是虚惊一场,误发了一个假警报。韦斯莱先生不得不将几个警察的记忆作了修改,才得以从他们那里脱身。但当《预言家日报》记者问他为何要使魔法部卷入这场毫无意义、而且可能十分棘手的事件时,韦斯莱先生拒绝回答。
“还有一张照片呢,韦斯莱!”马尔福说着,把报纸翻过来,高高举起,“一张你父母的照片,站在你们家房子门口——你居然管这也叫房子!你妈妈要是能减点儿肥,模样还算凑合,是吧?”
罗恩气得浑身发抖。门厅里的人都看着他。
“滚开,马尔福。”哈利说,“别生气,罗恩……”
“哦,对了,波特,你今年夏天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是吧?”马尔福讥讽地说,“那么请你告诉我,他妈妈是不是真有那么胖,还是照片照得有些失真?”
“那么你妈妈呢,马尔福?”哈利说——他和赫敏抓住罗恩的长袍后襟,不让他朝马尔福扑去——“瞧她脸上的那副表情,就好像她鼻子底下有大粪似的!她总是那副表情吗,还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才那样?”
马尔福苍白的脸变得微微泛红。
“你竟敢侮辱我妈妈,波特。”
“那就闭上你的肥嘴。”哈利说着,转过身去。
砰!
几个人失声尖叫——哈利感到有个白热的东西擦过他的脸颊——他赶紧伸手到长袍里去掏他的魔杖,可是没等他碰到魔杖,就又听见一声巨响。砰!接着一个吼声在门厅里回荡。
“哦,不许这样,小子!”
哈利猛地转过身,看见穆迪教授一瘸一拐地走下大理石楼梯。他手里拿着魔杖,直指一只浑身雪白的白鼬,白鼬在石板铺的地上瑟瑟发抖,那正是刚才马尔福站的地方。
门厅里一片可怕的寂静。除了穆迪,谁都不敢动弹。穆迪转脸看着哈利——至少,他那只正常的眼睛是看着哈利的,另一只眼睛则钻进了他的脑袋里面。
“他伤着你了吗?”穆迪怒冲冲地问,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没有,”哈利说,“没有击中。”
“别碰它!”穆迪大喊一声。
“别碰——什么?”哈利莫名其妙地问。
“不是说你——是说他!”穆迪又吼道,竖起拇指,越过肩膀指了指克拉布,克拉布正要去抱起白鼬,但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了。穆迪那只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睛仿佛具有魔力,能看到脑袋后面的东西。
穆迪开始一瘸一拐地朝克拉布、高尔和那只白鼬走去,白鼬惊恐地叫了一声,躲开了,朝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我不信这个邪!”穆迪大吼一声,又把魔杖指向白鼬——白鼬忽地升到十英尺高的半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又忽地升了上去。
“我最看不惯在背后攻击别人的人,”穆迪粗声粗气地说——这时白鼬越蹦越高,痛苦地尖叫着,“这种做法最肮脏、卑鄙,是胆小鬼的行为……”
白鼬蹿到半空,四条脚和尾巴绝望地胡乱摆动着。
“再也——不许——这样——做——”穆迪说,每次白鼬掉在石板地上,又忽地蹦起来,他就迸出一个词。
“穆迪教授!”一个吃惊的声音说道。
麦格教授正从大理石楼梯上下来,怀里抱着一摞书。
“你好,麦格教授。”穆迪平静地说,一边使白鼬蹦得更高了。
“你——你在做什么?”麦格教授问道,她的目光顺着在半空蹦跳的白鼬移动。
“教训教训。”穆迪说。
“教训——怎么,穆迪,难道那个是学生?”麦格教授惊叫道,怀里的书散落到地上。
“没错。”穆迪说。
“天哪!”麦格教授叫了一声,匆匆走下楼梯,抽出自己的魔杖。片刻之后,随着噼啪一声巨响,德拉科?马尔福又复原了。他缩成一团,躺在石板地上,滑溜溜的淡黄色头发披散在他此刻红得耀眼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
“穆迪,我们从不使用变形作为惩罚!”麦格教授有气无力地说,“邓布利多教授肯定告诉过你吧?”
“他大概提到过吧,”穆迪漫不经心地挠着下巴说,“可是我认为需要狠狠地吓唬一下——”
“我们可以关禁闭,穆迪!或者报告当事人所在学院的院长。”
“我会那么做的。”穆迪十分厌恶地瞪着马尔福,说道。
马尔福浅色的眼睛仍然因痛苦和耻辱而汪着泪水,这时他恶毒地抬头望着穆迪,嘴里嘟囔着什么,其中几个词听得很清楚,是“我爸爸”。
“哦,是吗?”穆迪瘸着腿向前走了几步,他那条木腿噔噔地撞击着地面的声音在门厅里回响,“没错,我以前就认识你爸爸,孩子……你告诉他,穆迪正在密切注意他的儿子……你就这样替我告诉他……好了,你们学院的院长是斯内普,是吗?”
“是。”马尔福怨恨地说。
“也是一个老朋友,”穆迪咆哮着说,“我一直盼着跟老伙计斯内普好好聊聊呢……走吧,小子……”
说着,他一把抓住马尔福的手臂,拽着他朝地下教室走去。
麦格教授不安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儿,她才用魔杖指着掉在地上的书,使它们都升到了半空,重新回到她的怀里。
“不要跟我说话。”罗恩小声地对哈利和赫敏说。这已是几分钟后,他们坐在格兰芬多的桌子旁,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为什么?”赫敏惊奇地问。
“因为我想把这件事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罗恩说——他闭着眼睛,脸上是一种十分喜悦的表情,“德拉科?马尔福,那只不同寻常的跳啊跳的大白鼬……”
哈利和赫敏都笑了起来,然后赫敏开始把牛肉大杂烩分在每人的盘子里。
“不过,他很可能真的会把马尔福弄伤的,”她说,“幸好麦格教授及时制止了这件事——”
“赫敏!”罗恩猛地睁开眼睛,气呼呼地说,“你在破坏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赫敏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声,开始吃饭,还是以那种狼吞虎咽的速度。
“你今晚不会又去图书馆吧?”哈利望着她,问道。
“当然去,”赫敏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一大堆活儿要干呢。”
“可是你对我们说,维克多教授——”
“不是学校的功课。”她说。五分钟后,她就吃完盘里的东西,匆匆地离开了。她刚走,她的座位就被弗雷德?韦斯莱占据了。
“穆迪!”他说,“他真酷啊,是吗?”
“岂止是酷!”乔治说着,在弗雷德对面坐了下来。
“酷毙了!”双胞胎的朋友李?乔丹坐在了乔治旁边的座位上,“我们今天下午上了他的课。”他对哈利和罗恩说。
“怎么样?”哈利急切地问。
弗雷德、乔治和李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从没上过这样的课。”弗雷德说。
“他真懂啊,伙计。”李说。
“懂什么?”罗恩探着身子,问道。
“懂在外面做活是怎么回事。”乔治郑重其事地说。
“做什么活?”哈利问。
“打击黑魔法啊。”弗雷德说。
“他什么都见识过。”乔治说。
“太了不起了。”李说。
罗恩埋头在他的书包里翻找课程表。
“我们要到星期四才有他的课呢!”他用失望的口气说。
14 不  可  饶  恕  咒
接下来的两天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事故,除非算上纳威在魔药课上把坩埚烧化的事,这已经是他烧化的第六只坩埚了。斯内普教授报复心理似乎在暑假里又创新高,他毫不客气地罚纳威留校劳动。纳威只好去给一大桶长角的蟾蜍开膛破肚,回来的时候,他的神经几乎要崩溃了。
“你知道斯内普教授的脾气为什么这样糟糕,是吧?”罗恩对哈利说,这时他们正看着赫敏教纳威念一种除垢咒,可以清除他指甲缝里的蟾蜍内脏。
“是啊,”哈利说,“是因为穆迪。”
大家都知道,斯内普特别想教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他已经连续四次没能得到这份工作了。对以前的几位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斯内普都心怀不满,而且把这种情绪写在了脸上——不过对于疯眼汉穆迪,他似乎格外小心,不让这种知音表露出来。确实,每当哈利看见他们俩在一起——在吃饭时或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他都明显感到斯内普在躲避穆迪的眼睛,不论是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还是那只正常的眼睛。
“我认为斯内普有点儿怕他。”哈利若有所思地说。
“想象一下吧,如果穆迪把斯内普变成一只长角的蟾蜍,”罗恩说——眼睛里矇矇眬眬,充满神往,“并指挥他在地下教室里跳来跳去……”
格兰芬多四年级的学生们都眼巴巴地盼着上穆迪的第一节课。星期四吃过午饭,上课铃还没有响,他们就早早地在穆迪的教室外面排队等候了。
惟一没来的是赫敏,她直到快上课了才赶来。
“我去了——”
“图书馆。”哈利替她把话说完,“走吧,快点儿,不然就没有好位子了。”
他们急急忙忙地坐到讲台正前面的四个座位上,拿出各自的《黑暗力量:自卫指南》等待着,气氛格外肃静。很快,他们就听见穆迪那很有特色的噔噔的脚步声顺着走廊过来了。他走进教室,样子和平常一样古怪、吓人。他们正好可以看见他那只爪子状的木脚从长袍下面露了出来。
“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他粗声粗气地说,一边柱着拐杖艰难地走到讲台边,坐了下来,“这些课本。你们用不着。”
同学们把书收进书包,罗恩显得很兴奋。
穆迪拿出花名册,晃了晃脑袋,把花白的长头发从扭曲的、伤痕累累的脸上晃开,开始点名。他那只正常的眼睛顺着名单往下移动,那只带魔法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盯着每一位应答的学生。
“好了,”当最后一名同学应答结束后,他说,“我收到卢平教授的一封信,介绍了这门课的情况。看起来,对于如何对付黑魔法动物,你们已经掌握了不少基础知识——你们学会了对付博格特、红帽子、欣克庞克、格林迪洛、卡巴和狼人,对吗?”
同学们低声表示赞同。
“可是如何对付咒语方面,你们还学得很不够——很不够,”穆迪说,“因此,我准备让你们领略一下巫师们之间施的法术。我有一年的时间教你们如何对付黑魔法——”
“什么,你说什么?”罗恩脱口而出,问道。
穆迪的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转过来,盯着罗恩。罗恩看上去害怕极了,可是很快穆迪就笑了——这是哈利第一次看见穆迪露出笑容。他一笑,那布满伤疤的脸就显得更扭曲更怪异了,不过知道他还能露出友好的微笑,总是令人欣慰的。罗恩仿佛大松了一口气。
“你是亚瑟?韦斯莱的儿子吧,嗯?”穆迪说,“几天前,你父亲帮我摆脱了一个很棘手的困难处境……是啊,我只教一年。帮邓布利多一个忙……只教一年,然后重新过我平静的退休生活。”
他哑着嗓子笑了,然后拍了拍粗糙的大手。
“好了——言归正传。咒语,它们有许多种形态,其魔力各不相同。现在,根据魔法部的规定,我应该教你们各种破解咒,仅此而已。照理来说,你们不到六年级,我不应该告诉你们非法的黑魔咒语是什么样子,因为你们现在年级还小,还对付不了这套东西。可是邓布利多教授大大夸赞了一番你们的勇气,他认为你们能够对付,而在我看来,你们越早了解要对付的东西越有好处。如果一样东西你从未见过,你又怎么在它面前保护自己呢?某巫师要给你念一个非法的咒语,他是不会把他的打算告诉你的。他不会坦率、公道、礼貌地给你念咒。你必须做好准备,提高警惕。我说话的时候,你最好把那玩艺儿拿开,布朗小姐。”
拉文德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刚才,她在桌子底下把画好的天宫算命图拿给帕瓦蒂看。显然,穆迪的那只带魔法的眼睛不仅能穿透他自己的后脑勺,还能穿透坚硬的木头。
“那么……你们有谁知道,哪些咒语会受到巫师法最严厉的惩罚呢?”
几只手战战兢兢地举了起来,其中有罗恩和赫敏的。穆迪指了指罗恩,不过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仍然盯着拉文德。
“呃,是这样,”罗恩没把握地说,“我爸爸对我说过一个……名字叫夺魂咒什么的,对吗?”
“啊,是的,”穆迪赞赏地说,“你父亲肯定知道那个咒语。想当年,夺魂咒给魔法部惹了不少麻烦。”
穆迪艰难地支着假腿站起来,打开讲台的抽屉,拿出一个玻璃瓶。三只大黑蜘蛛在里面爬个不停。哈利感到罗恩在他身边微微缩了缩身子——罗恩最讨厌蜘蛛了。
穆迪把手伸进瓶子,抓起一只蜘蛛,放在摊开的手掌上,让大家都能看见。然后他用魔杖指着它,喃喃地念道:“魂魄出窍!”
蜘蛛从穆迪手掌上跳开了,悬着一根细丝,开始前后荡来荡去,就像坐在高高的秋千上一样。它僵硬地伸直了腿,然后回身翻了一个跟头,细丝被拉断了。它摔在桌上,开始绕着圈子翻跟头。穆迪一抖魔杖,它又支着两条后腿站了起来,跳起了一种踢踏舞,没错,就是踢踏舞。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穆迪没笑。
“你们觉得很好玩,是吗?”他粗着嗓子问,“如果我对你们来这一下,你们会喜欢吗?”
笑声几乎立刻就消失了。
“完全受我控制,”穆迪轻声说——这时蜘蛛团起身子,开始不停地滚来滚去,“我可以让它从窗口跳出去,或把自己淹死,或跳进你们哪一位同学的喉咙……”
罗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多年以前,许多巫师都被夺魂咒控制住了,”穆迪说——哈利知道他说的是伏地魔势力最强大的那些日子,“真把魔法部忙坏了。他们要分清谁是被迫行事,谁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夺魂咒是可以抵御的,我会把方法教给你们,但是这需要很强的人格力量,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的。你们最好尽量避免被它击中。随时保持警惕!”他突然大吼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穆迪抓起翻跟头的蜘蛛,扔回玻璃瓶里。
“还有谁知道什么咒语吗?非法咒语?”
赫敏又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而且纳威也举起了手,这使哈利感到有些吃惊。纳威只有在草药课上才主动发言,那是他最拿手的一门课。纳威似乎对自己的大胆举动也感到意外。
“说吧。”穆迪说,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盯住了纳威。
“有一个——钻心咒。”纳威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地说。
穆迪非常专注地望着纳威,这次是两只眼睛同时望着。
“你是隆巴顿吧?”他说,那只带魔法的眼睛垂下去查看花名册。
纳威紧张地点了点头,不过穆迪并没有再问别的。他转身背对全班同学,从玻璃瓶里掏出第二只蜘蛛,放在讲台上。蜘蛛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吓坏了。
“钻心咒。”穆迪说,“需要放大一些,你们才能看清,”他说着,用魔杖一指蜘蛛,“速速变大!”
蜘蛛鼓胀起来。现在已经比狼蛛还大了。罗恩已经顾不得掩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尽量离穆迪的讲台远一些。
穆迪又举起魔杖,指着蜘蛛,轻轻地说:“钻心剜骨!”
立刻,蜘蛛的腿全部缩了起来,紧贴着身子。它翻转着,同时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左右晃动。它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哈利相信,如果它有发音器官,此刻它肯定在拼命尖叫。穆迪没有拿开魔杖,蜘蛛开始浑身发抖,抽动得更厉害了——
“停下!”赫敏尖声喊道。
哈利扭过头去看赫敏。她没有看蜘蛛,而是看着纳威。哈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纳威的双手紧紧攥住面前的桌子,骨节都发白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恐惧。
穆迪举起魔杖,蜘蛛的腿松驰下来,但仍在抽搐。
“速速缩小。”穆迪喃喃地说。蜘蛛缩回到原来的大小,穆迪把它重新放进瓶里。
“极度痛苦。”穆迪轻声说,“如果你会念钻心咒,你折磨别人就不需要用拇指夹或刀子了……这个咒语一度也非常流行。”
“好了……还有谁知道什么咒语吗?”
哈利环顾四周。从大家的面部表情看,似乎都在猜测最后一只蜘蛛会遭遇到什么。赫敏第三次把手举起,但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吧。”穆迪望着她,说道。
“阿瓦达索命咒。”赫敏小声说。
几个人不安地扭头看着她,其中包括罗恩。
“啊,”穆迪说——他歪斜的嘴又抽动着,露出一丝微笑,“是的,这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咒语。阿瓦达索命咒……死咒。”
他把手伸进玻璃瓶,第三只蜘蛛仿佛知道即将到来的厄运,拼命地绕着瓶底爬来爬去,想躲开穆迪的手指,但他还是把它抓住了,放在讲台上。蜘蛛又开始不顾一切地在木头桌面上爬动。
穆迪举起魔杖,哈利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瓦达索命咒!”穆迪吼道。
一道耀眼的绿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同时还有一阵杂乱的声音,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在空中飞过——与此同时,那蜘蛛翻了过来,仰面躺在桌上,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但无疑已经死了。几个学生使劲忍住想要发出的喊叫;蜘蛛朝罗恩这边滑过来时,罗恩猛地往后一抑,差点儿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穆迪把死蜘蛛从桌上扫到地板上。
“很不美好,”他平静地说,“令人不愉快。而且没有破解咒。没有办法抵御它。据人们所知,只有一个人逃脱了这种咒语,他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
穆迪的眼睛(两只同时)注视着哈利的眼睛,哈利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他可以感觉到全班同学都扭过头来望着他。哈利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板,似乎对黑板着了迷,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原来,他父母就是这样死去的……和那只蜘蛛一模一样。他们也是没有一点痕迹,没有一点创伤吗?他们也是看见一道绿光一闪,听见死神匆匆赶来的脚步声,然后生命就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了吗?
三年来,自从哈利得知父母是被人杀害的,自从他弄清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虫尾巴向伏地魔泄漏了他父母的下落,伏地魔在他们的木屋里找到了他们。自从哈利明白了这一切后,他就不止一遍地想象着父母死亡的情景。他想象伏地魔怎样先害死了他父亲。詹姆?波特怎样拼命抵挡,一边喊妻子带着哈利逃跑……伏地魔怎样朝莉莉?波特逼近,叫她闪到一旁,他要加害哈利……她怎样请求伏地魔杀死自己,不要碰她的儿子,她至死都在护着自己的儿子……于是,伏地魔把她也害死了,然后把魔杖指向了哈利……
哈利知道这些细节,因为他去年与摄魂怪搏斗时,曾经听见过父母的声音。摄魂怪具有可怕的魔力,能强迫别人想起一生中最痛苦的往事,陷入绝望的情绪中,瘫软无力,不能自拨……
穆迪又在说话了,哈利觉得他的声音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哈利花了很大的努力,才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听穆迪说话。
“ 阿瓦达索命咒需要很强大的魔法力量作为基础。——你们都可以把魔杖拿出来,对准我,念出这句咒语,我怀疑我最多只会流点鼻血。可是那没有关系。我来就是教你们怎么念咒语的。”
“那么,既然没有解咒,我为什么要向你们展示这些呢?因为你们必须有所了解。你们必须充分意识到什么是最糟糕的。你们不希望发现自己遇到你们现在面对的局面吧。随时保持警惕!”他吼道,又把全班同学吓了一跳。
“好了……这三个咒语——阿瓦达索命咒、夺魂咒、钻心咒——都被称为不可饶恕咒。把其中任何一个咒语用在人类身上,都足够在阿兹卡班坐一辈子监牢。这就是你们要抵御的东西。这就是我要教你们抵御的东西。你们需要做好准备。你们需要有所戒备。不过最重要的,你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永远不能松懈。拿出羽毛笔……把这些记录下来……”
在这堂课剩下来的时间里,同学们都忙着做笔记,记录这三种不可饶恕咒。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直到下课铃响起——可是当穆迪宣布下课后,同学们刚一离开教室,各种议论顿时像决了口的洪水,汹涌而起。大多数同学都用敬畏的口气谈论着那些咒语——“你看见了蜘蛛抽搐的样子吗?”“——他一下就把蜘蛛杀死了——就那么简单!”
哈利心想,听他们谈论这堂课的口气,就好像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滑稽表演,而他觉得这并不怎么有趣——赫敏对此也有同感。
“快走。”赫敏紧张地对哈利和罗恩说。
“又去该死的图书馆?”罗恩说。
“不是,”赫敏简洁地说,指着旁边的一条走廊,“纳威。”
纳威独自站在走廊中间,盯着他对面的石墙,还是那样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跟穆迪演示钻心咒时他的表情一样。
“纳威?”赫敏轻声地说。
纳威转过脸来。
“噢,你们好,”他说,声音比平常响亮得多,“这堂课真有趣,是吗?不知道晚饭有什么吃的。我——我饿坏了,你们呢?”
“纳威,你没事吧?”赫敏问。
“噢,没事,我很好,”纳威还是用那种高得不正常的声音急促地说,“多么有趣的晚饭——噢,我是说这节课——有什么吃的?”
罗恩惊讶地望了哈利一眼。
“纳威,你怎么——?”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噔噔的奇怪声音。他们转过身,看见穆迪教授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他们四个顿时都不做声了,有点害怕地注视着他。可是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尽管粗哑,却比他们以前听到的低沉柔和得多了。
“没关系,孩子,”他对纳威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好吗?来吧……我们可以一起喝一杯茶……”
纳威想到要和穆迪一起喝茶,似乎更害怕了。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穆迪把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转向哈利。
“你没事吧,波特?”
“没事。”哈利回答,几乎带着点儿反抗的情绪。
穆迪的蓝眼睛打量着哈利,眼珠在眼窝里微微颤动着。然后他说:“你们必须有所了解。也许看起来很多残酷,可是你们必须有所了解。没必要掩饰……好了……走吧,隆巴顿,我那儿有几本书,你可能会感兴趣的。”
纳威哀求地望着哈利、罗恩和赫敏,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纳威别无选择,只好由着穆迪把一只粗糙的大手放在他肩膀上,领着他走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赫敏说,显得忧心忡忡。
“大概是要教训他一顿吧,嗯?”他们朝礼堂走去时,罗恩问哈利,“弗雷德和乔治说得对,是吧?穆迪他确实很懂行,是吧?他一念阿瓦达索命咒,那只蜘蛛就死了,就那样立刻断了气儿——”
罗恩一看见哈利脸上的表情,赶紧闭口不说了,而且一路上都没有吭声,直到进入礼堂他才说,他觉得他们最好今晚就开始做特里劳妮教授布置的预言作业,那要花好几个小时呢。
赫敏没有参加哈利和罗恩在饭桌上的谈话,她狼吞虎咽地吃得飞快,然后就又上图书馆去了。哈利和罗恩走回格兰芬多塔楼,这时,哈利自己又挑起话头,谈起了不可饶恕咒——他刚才在饭桌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如果魔法部知道我们看见了念咒的情景,会不会找穆迪和邓布利多的麻烦?”他们走近胖夫人肖像画时,哈利问道。
“啊,大概会吧,”罗恩说,“不过邓布利多做事情就是这样的性格,是吧?而穆迪许多年来都是麻烦不断。总是不分清红皂白,先动手再说——看看他那些垃圾箱吧。胡言乱语。”
胖夫人向前荡开,露出了那个洞口。他们爬进了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面挤满了人,声音嘈杂。
“我们去拿占卜课的东西,好吗?”哈利问。
“好吧。”罗恩没精打采地说。
他们到楼上的宿舍去拿课本和图表,却发现纳威独自待在屋里,坐在床上看书。他的样子比刚才完穆迪的课时平静多,不过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他的眼睛红通通的。
“你没事吧,纳威?”哈利问他。
“噢,没事,”纳威回答,“我很好,谢谢你。我在看穆迪教授借给我的这本书……”
他举起手里的书:《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们的特性》。
“看样子是斯普劳特教授告诉了穆迪教授,说我在草药学方面是非常棒的。”纳威说——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骄傲,这是哈利以前很少听到的,“穆迪教授认为我会喜欢这本书。”
哈利心想,把斯普劳教授说的话告诉纳威,是使纳威高兴的一种很聪明的办法,因为纳威很少听人夸奖他有什么长处。这种事情只有卢平教授才做得出来。
哈利和罗恩拿着他们的《拨开迷雾看未来》回到公共休息室,找了一张桌子,开始预测他们下一个月的命运。一小时后,他们毫无进展,桌子胡乱扔着许多写满数字和符号的羊皮纸片。哈利的脑子里仍然迷雾重重,好像被特里劳妮教授炉火里冒出的烟雾填满了。
“这玩艺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低头望着长长的排计算公式,说道。
“怎么样,”罗恩说——他脑袋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因为他一直在苦恼地挠头,“我们还是采用占卜课的保留节目吧。”
“你是说——凭空编造?”
“是啊。”罗恩说着,把桌子乱糟糟的一堆草稿纸扫到地上,让钢笔蘸满墨水,埋头写了起来。
“下星期一,”他一边潦草地写,一边说道,“我可能会咳嗽,因为火星和木星不幸相合。”他抬头望着哈利,“你了解她的——咱们尽量编一些倒霉事儿,她就爱看这个。”
“对极了。”哈利说——他把刚才绞尽脑汁思索的成果揉成一团,然后越过一群叽叽喳喳的一年级新生的头顶,把纸团投进炉火,“好吧……星期一,我会遇到——嗯——被烧伤的危险。”
“对啊,你是有这样的危险,”罗恩愁眉苦脸地说,“我们星期一又要见到炸尾螺了。好了,星期二,我会……嗯……”
“你会破财。”哈利正在翻着《拨开迷雾看未来》寻找思路,说道。
“好主意,”罗恩说着,赶紧把这一条写下来,“因为……嗯……因为水星。你呢,你被你一个你以为是朋友的人刺伤了后背,怎么样?”
“好啊……太酷了……”哈利草草地记录着,说,“因为……金星在黄道第二十宫。”
“然后,在星期三,我跟人打架打输了。”
“啊,我刚才也想写打架呢。好吧,我就写打赌输了钱吧。”
“对,就说你赌我打架会赢……”
他们编造着预言(悲剧的色彩越来越浓),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公共休息室里的人们陆续回去睡觉了,周围慢慢冷清下来。克鲁克山溜达着走过来,轻巧地跳上一张空椅子,用深奥莫测的目光望着哈利,那神情很像赫敏——如果赫敏知道他们做家庭作业时投机取巧,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哈利四下张望着,苦苦思索一桩张还没有用过的倒霉事件,无意间看见弗雷德和乔治居然躲坐在对面的墙边,头碰着头,拿着羽毛笔,埋头研究着一张羊皮纸。弗雷德和乔治居然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钻研什么,这可真是件希罕事儿。他们一向都喜欢热闹,喜欢咋咋呼呼,成为大家注意的中心。此刻看他们研究那张羊皮纸的样子,似乎有点鬼鬼祟祟,哈利想起了他们在陋居时坐在一起写东西的情景。于是他想,他们大概又在琢磨一份韦斯莱魔法把戏的订货单了。可是看看又不像,如果是订货单,他们一定会让李?乔丹参加进来,一块儿乐一乐的。哈利猜想,这会不会与参加三强争霸赛有关呢?
哈利望着他们,只见乔治朝弗雷德摇了摇头,用他的羽毛笔划去了纸上的什么东西,然后说了一句话,尽管声音很低,却仍然传到了几乎空无一人的休息室的这头。他说:“不行——那会显得我们是在指责他。必须小心点儿……”
这时弗雷德抬起头,看见哈利正望着他们。哈利咧嘴一笑,赶紧低下头看自己的预言——他不想让乔治认为他在偷听。在这之后不久,双胞胎卷起羊皮纸,道了声晚安,就回去睡觉了。
弗雷德和乔治走后十分钟左右,肖像画后的洞打开了,赫敏爬进了公共休息室,一只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另一只手里捧着一只盒子。她一走路,盒子里的东西就咔哒咔哒作响。克鲁克山拱起后背,呼噜呼噜叫着。
“你们好,”她说,“我忙完了!”
“我也忙完了!”罗恩得意地说,扔下了羽毛笔。
赫敏坐了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张空椅子上,把罗恩写的预言拉到面前。
“你这个月可够倒霉的,是吧?”她讽刺地说,克鲁克山蜷缩在她的膝盖上。
“是啊,至少我预先得到警告了。”罗恩打着哈欠说。
“你似乎要淹死两次。”赫敏说。
“是吗?”罗恩说,赶紧低头看自己的预言,“我最好把其中一次改成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鹰头马身有翼兽踩死。”
“这不一眼就能看出都是你凭空编造的吗?”赫敏说。
“你竟敢这么说!”罗恩假装气愤地说,“我们在这里忙了一个晚上,辛苦得像家养小精灵!”
赫敏扬起了眉毛。
“对不起,措辞不当。”罗恩赶紧说道。
哈利也放下了羽毛笔,他刚刚预言自己将被砍头。
“盒子里是什么?”他指着盒子问道。
“你居然也知道问。”赫敏凶狠地看了罗恩一眼,说道。她揭开盒盖,给他们看里面的东西。
盒子大约有五十枚徽章,颜色各不相同,上面都写着同样的字母:S.P.E.W.。
“‘呕吐’?”哈利拿起一枚徽章,仔细看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呕吐,”赫敏不耐烦地说,“是S-P-E-W。意思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
“没听说过。”罗恩说。
“你当然没听说过,”赫敏干脆利落地说,“是我刚刚创办的。”
“啊?”罗恩略微有些惊讶地问,“你们有多少会员?”
“嗯——如果你们俩也参加——就有三个。”赫敏说。
“你以为我们愿意戴着徽章走来走去,而徽章上还写着‘呕吐’?”罗恩说。
“是S-P-E-W!”赫敏恼火地说,“我本来想命名为禁止残酷虐待我们的神奇生物朋友和改善其法律地位的运动——可是不太合适。所以我把这作为我们协会宣言的标题了。”
她朝他们挥舞着那卷羊皮纸。
“我一直在图书馆深入研究这个问题。小精灵的奴隶身分可以追溯到好向个世纪以前。我无法相信居然一直没有人对此采取措施。”
“赫敏——你听好了,”罗恩大声说,“他们。喜欢。这样。他们喜欢做别人的奴隶!”
“我们的短期目标,”赫敏说,声音比罗恩还大,就好像她根本没听见罗恩的话,“是保证家养小精灵获得合理的工钱和良好的工作环境。我们的长远目标包括修改不得使用魔杖的法律,还要争取让一位小精灵进入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因为小精灵的利益未被充分体现的情况是令人震惊的。”
“我们怎么能做到这些呢?”哈利问。
“首先,我们要发展会员。”赫敏情绪高昂地说,“我认为参加者要付两个银西可——用于购买徽章——这笔收入可以供我们印发传单。你是财务总管,罗恩——我在楼上给你准备了一个储钱罐——哈利,你是秘书,你需要把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作为我们第一次会议的记录。”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赫敏喜滋滋地看着他们俩。哈利坐在那里,既为赫敏的表现感到恼火,又被罗恩脸上的表情逗得想笑。最后沉默被打破了,但出声的不是罗恩,看他的样子,好像暂时还说不出话来。他们听见窗户上传来轻轻的敲打声,啪,啪。哈利的目光越过此刻空荡荡的公共休息室,看见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栖息在窗台上。
“海德薇!”他喊道,猛地从椅子上跃起,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房间,拉开窗户。
海德薇飞了进来,掠过房间,落在桌上哈利的预言作业上。
“来得正是时候!”哈利说着,匆匆跟了过去。
“它捎来了一封信!”罗恩激动地说,指着拴在海德薇脚上的一片皱巴巴的羊皮纸。
哈利赶紧把它解下来,坐下看信,海德薇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膝盖上,轻轻鸣叫着。
“那上面怎么说?”赫敏屏住呼吸问。
信很短,好像是在匆忙中草草写成的。哈利大声读道:
哈利——
    我马上就飞到北方来。最近我听到一系列奇怪的传闻,关于你伤疤的这
个消息是最新的一条。如果伤疤再疼,请直接去找邓布利多——听说他又起
用了退休的疯汉眼,这就意味着他领会到了那些预兆,尽管别人都还蒙在鼓
里。
    我很快就跟你联系。向罗恩和赫敏问好。保持警惕,哈利。
                                            小天狼星
哈利抬头望着罗恩和赫敏,他们也望着他。
“他要飞到北方来?”赫敏小声问,“他要回来?”
“邓布利多领会到了什么预兆?”罗恩一脸困惑地问道,“哈利——怎么啦?”
哈利用拳头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前额,惊得海德薇从他的膝盖上跳开了。
“我不应该告诉他的!”哈利恼怒地说。
“你在说什么呀?”罗恩惊讶地问。
“我的信让他认为他必须赶回来!”哈利说,又用拳头使劲地敲打着桌子——啼笑皆非德薇只好落在罗恩的椅子背上,气愤地鸣叫着,“赶回来,因为他以为我遇到了麻烦!可是我一点事儿也没有!我没有东西给你吃,”哈利没好气地对满怀希望砸着嘴巴的海德薇说,“如果你想吃东西,只好去猫头鹰的棚屋了。”
海德薇非常生气地看了他一眼,就朝敞开的窗户飞去,用它伸展的翅膀拍打了一下哈利的脑袋。
“哈利。”赫敏用息事宁人的口气说道。
“我要去睡觉了,”哈利不愿多说,“明天见。”
来到楼上的宿舍,哈利穿上睡衣,爬上他那张四柱床,但他觉得一点儿也不累。
如果小天狼星回来后被抓住,那就是他——哈利的过错了。他为什么就不能闭紧嘴巴呢?不过是几秒钟的疼痛,他就唠叨个没完……他为什么不能明智一些,把这件事埋在心里……
片刻之后,他听见罗恩进了宿舍,但他没有跟他说话。哈利久久地躺在床上,瞪着漆黑的帐顶发愣。宿舍里一片寂静,如果哈利不是这样心事重重,他就会意识到宿舍里没有响起纳威惯常的鼾声,这说明今夜辗转难眠的不止他一个人。
15   斯  巴  顿  和  德  姆  斯  特
第二天一早,哈利醒来时,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好像他睡着时脑子也没休息,整夜都在盘算这件事。他从床上起来,在黎明苍白的微光中穿好衣服,没有唤醒罗恩,独自离开宿舍,来到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他昨晚的占卜课家庭作业还留在桌上,他拿起一张羊皮纸,写了下面这封信:
亲爱的小天狼星:
    我想,我的伤疤疼大概是心理作用,我上次给你写信时还没有完全睡醒。你没有必要回来,
这里一切都好。不要为我担心,我的头一点儿也不疼了。
                                                    哈利
随即,他从肖像画后的洞口爬了出去,在寂静的城堡里一直往上走(只被皮皮鬼阻挡了片刻,在五楼的走廊上,皮皮鬼想把一只大花瓶推到他身上),最后来到位于西塔楼最顶层的猫头鹰棚屋。
棚屋是一个圆形的石头房间,非常阴冷,刮着穿堂风,因为那里的窗户上都没有安玻璃。地板上到处都是稻草和猫头鹰粪便,以及猫头鹰吐出的老鼠和田鼠骨头。在直达塔楼最顶处的栖枝上,栖息着成百上千只猫头鹰,各个品种应有尽有。哈利看见海德薇栖息在一只谷仓猫头鹰和一只黄褐色猫头鹰之间,便匆匆走过去,脚踩在洒满鸟粪的地上差点儿滑倒了。
他磨了半天嘴皮子,才说服海德薇醒过来望着自己,因为它不停地在栖枝上移来移去,把尾巴冲着哈利。显然,它还在因为他昨晚不知好歹的表现而生气。最后,哈利说它大概太累了,他最好去向罗恩借来小猪用一下,海德薇这才伸出腿来,让哈利把信栓上。
“一定要找到他,好吗?”哈利说,抱着它走向墙上的一个洞口,一边抚摸它的后背,“要赶在摄魂怪前面。”
海德薇咬了咬他的手指,也许比平时咬得更用力一些,但它仍然轻轻叫了几声,仿佛是叫他放心。然后,海德薇展开双翅,飞进了晨曦之中。哈利望着它飞得看不见了,内心产生了那种很不踏实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小天狼星的回信肯定会减轻他的担忧,没想到他的担忧反倒增加了。
“你在撒谎,哈利,”早饭桌上,当哈利把他做的事情告诉赫敏和罗恩后,赫敏尖锐地指出,“你的伤疤根本不是心理作用,你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哈利说,“他不能因为我而再回到阿兹卡班。”
“别说了。”赫敏张嘴还要辩论,罗恩很不客气地阻止了她。赫敏破天荒第一次听从了他,不再说什么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哈利尽量不去为小天狼星担心。诚然,当每天早晨送信的猫头鹰到来时,他还是忍不住焦虑地东张西望。而每天深夜入睡前,他也无法不让自己幻想小天狼星在伦敦某条阴暗的街道上,被摄魂怪们副得走投无路的可怕情景;不过在整个白天,他还是尽量不去牵挂自己的教父。他真希望他仍然能靠魁地奇转移注意力,没有什么比健康的、大运动量的训练更能排解内心的烦恼焦虑了。而另一方面,他们的功课越来越难,要求越来越高,特别是穆迪的黑魔法防御术课。
令他们吃惊的是,穆迪教授宣布说他要轮流对每个同学念夺魂咒,以演示这个咒语的魔力,看他们能不能抵御它的影响。
“可是——可是你说过它是非法的,教授,”当穆迪一挥魔杖,让课桌纷纷靠边,在教室中央留出一大片空地时,赫敏没有把握地说,“你说过——把它用在别人身上是——”
“邓布利多教授希望教你们感受一下,”穆迪说——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转过来,并且阴森森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赫敏,“如果你愿意通过更残酷的方式学习——等着别人给你念这个咒语,把你完全控制在手心里——那很好。我同意。你可以走了。”
他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指,指着教室的门。赫敏满脸涨得通红,喃喃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说她并不想离开。哈利和罗恩相对笑了一下。他们知道赫敏宁可去吃巴波块茎的脓水,也不愿错过这样重要的一课。
穆迪开始招呼同学们轮流上前,给他们念夺魂咒。哈利看到,在咒语的影响下,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做出了最反常的举动。迪安?托马斯一蹦一跳地在教室里转了三圈,嘴里唱着国歌。拉文德?布朗模仿一只松鼠。纳威表演了一系列十分惊人的体操动作,这是他在正常状态下绝对做不到的。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这个咒语,都是在穆迪消除咒语后才恢复了正常。
“波特,”穆迪声音隆隆地说,“轮到你了。”
哈利上前走到教室中央,走到穆迪刚才挪开课桌腾出的空地上。穆迪举起魔杖,指着哈利,说道:“魂魄出窍!”
那真是一种最奇妙的感觉。哈利觉得轻飘飘的,脑海里的思想和忧虑一扫而光,只留下一片矇矇眬眬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悦。他站在那里,感到特别轻松,无忧无虑,只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大家都在注视着他。
然后,他听见了疯眼汉穆迪的声音,在他空荡荡的脑袋里某个遥远的角落里回响:跳到桌子上去……跳到桌子上去……
哈利顺从地弯下膝盖,准备跳了。
跳到桌子上去……
可是为什么呢?
他脑袋后面又有一个声音苏醒了。
这么做太傻了,那个声音说。
跳到桌子上去……
不,我不想跳,谢谢,另外那个声音说,语气更坚定了一些……不,我真的不想跳……
跳!快跳!
接下来,哈利便感到一阵剧痛。他跳了,同时又试图不让自己跳——其结果就是他一头撞在桌子上,把桌子撞翻了,腿上钻心地疼,看来他的两个膝盖骨都摔裂了。
“好,这才像话!”穆迪那隆隆的声音说。忽地,哈利觉得他脑海里那只空谷回音般的空洞感消失了。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刚才发生的事,膝盖越发疼痛难忍。
“看看吧,你们大家……波特抵挡了!他抵挡了,他差点儿打败了它!我们再试一次,波特,你们其他人注意看好——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关键所在——很好,波特,非常好!他们别想轻易控制你!”
“听他说话的口气,”一小时后(穆迪坚持让哈利连续测试了四次,直到哈利能够完全摆脱那个咒语),哈利一瘸一拐地走出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室,嘴里嘀咕道,“你还以为我们随时都会受到攻击呢。”
“是啊,没错。”罗恩说,他每走一步就抬脚一跳。他在对付这个咒语时的困难比哈利大得多,不过穆迪向他保证,咒语的影响到吃午饭时就会消失。“说话像个偏执狂……”罗恩扭头望望,确信穆迪肯定听不见了,才接着说下去,“难怪他们巴不得把他从魔法部赶出去呢。你有没有听见他告诉西莫,愚人节那天一个女巫在他后面喝个倒彩,他是怎么对付那个女巫的?我们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研究怎样抵挡夺魂咒啊?”
所有四年级的同学都注意到,他们这学期要做的功课明显增加了。当同学们格外大声地抱怨麦格教授布置的变形课家庭作业太多时,麦格教授解释了原因。
“你们正在进入你们魔法教育的一个重要时期!”她告诉他们,两只眼睛在方方的镜片后面威严地闪着光,“你们的O.W.Ls考试就要临近了——”
“我们要到五年级才参加级别考试呢!”迪安?托马斯气愤地说。
“也许是这样,托马斯,不过请相信我,你们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在这个班里,始终只有格兰杰小姐一个人能把刺猬变成一只令人满意的针垫。托马斯,我应该提醒你一句,你的针垫在有人拿着针靠近它时,仍然会害怕得蜷缩起来!”
赫敏的脸又涨得通红,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得意的样子。
哈利和罗恩没想到,在第二堂占卜课上,特里劳妮教授居然对他们说,他们的家庭作业获得了高分,这使他们觉得特别可笑。她高声选读了他们预言的许多部分,并表扬他们能够勇敢地接受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可是,当她要求他们再对下下个月的命运作个预测时,他们就觉得不怎么可笑了。他们俩再也想不出机关报的灾难事件了。
另一方面,宾斯教授——教他们魔法史的鬼魂,这周布置他们写一篇关于十八世纪妖精叛乱的论文。斯内普教授逼着他们研究解药。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斯内普教授暗示说,他将在圣诞节前给他们中间的一个人下毒,看看他们的解药是否管用。弗立维教授要求他们另外再读三本书,为学习飞来咒做准备。
就连海格也给他们增加了负担。炸尾螺长得很快,尽管谁都没有弄清它们到底喜欢吃什么。海格非常高兴,作为“项目”的一部分,他建议他们每隔一天到他的小屋去观察炸尾螺,并记录下它们不同寻常的行为。
“我不去,”当海格以圣诞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特大玩具的神情提出这个建议时,德拉科?马尔福毫不含糊地说,“我在课堂上就看够了这些讨厌的东西,谢谢。”
海格脸上的微笑隐去了。
“按我说的办,”他咆哮道,“不然我就学穆迪教授的样儿……我听说你变成白鼬还蛮不错的,马尔福。”
格兰芬多的学生们哄堂大笑。马尔福气红了脸,但他显然对穆迪惩罚他的那一幕记忆犹新,便不敢再顶嘴了。下课后,哈利、罗恩和赫敏兴高采烈地回到城堡。看到海格镇压了马尔福的嚣张气焰,真是大快人心,更何况马尔福去年曾千方百计想弄得海格被学校开除。
他们来到门厅时,发现再也无法前进,因为一大群学生都挤在大理石楼梯脚下竖起的一则大启事周围。罗恩是他们三个人中最高的,他踮起脚尖,越过前面人的头顶,把启事上的文字大声念给他们两个听:
三强争霸赛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将于10月30日星期五傍晚六时抵达。下午的课程将提前半小时
结束——
“太棒了!”哈利说,“星期五的最后一堂课是魔药课!斯内普来不及给我们大家下毒了!”
    届时请同学们把书包和课本送回宿舍,到城堡前面集合,迎接我们的客人,然后参加欢迎宴会。
“只有一个星期了!”赫奇帕奇学院的厄尼?麦克米兰从人群里挤出来,两眼闪闪发光,说道,“也不知道塞德里克是不是知道了。我去告诉他一声吧……”
“塞德里克?”厄尼匆匆走开后,罗恩有些茫然地说。
“就是迪戈里,”哈利说,“他肯定准备参加争霸赛。”
“那个白痴,也想当霍格沃茨的勇士?”罗恩说。他们推开叽叽喳喳的人群,朝楼梯走去。
“他可不是白痴。你是因为他在魁地奇比赛中打败了格兰芬多才不喜欢他的。”赫敏说,“我听说他是个很出色的学生——还是级长呢。”
听她的口气,好像这就说明了一切。
“你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喜欢他的。”罗恩尖刻地说。
“对不起,我不会仅仅因为别人长得帅就喜欢他们!”赫敏气愤地说。
罗恩假装大咳一声,声音怪怪的,听起来很像“洛哈特!”
门厅里出现的这则启事,对住在城堡里的人产生了明显的影响。在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哈利不管走到哪里,人们似乎都只谈论一个话题:三强争霸赛。谣言在学生中间迅速传来传去,像传染性很强的细菌:谁会争当霍格沃茨的勇士,争霸赛会有哪些项目,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哈利还注意到,城堡似乎正在进行彻底的打扫。几幅肮脏的肖像画被擦洗干净了,那些被擦洗的人物对此十分不满。他们缩着身子坐在像框里,闷闷不乐地嘟囔着,每次一摸到脸上新露出的粉红色嫩肉,就疼得龇牙咧嘴。那引起盔甲突然变得锃光瓦亮,活动的时候也不再嘎吱嘎吱响了。看门人阿格斯?费尔奇一看到有学生忘记把鞋擦干净,就凶狠地大发雷霆,吓得两个一年级的女生犯了歇斯底里症。
其他教工也显得格外紧张。
“隆巴顿,请你行行好,千万别在德姆斯特朗的人面前露馅儿,让他们看出你连一个简单的转换咒都没有掌握!”快下课时,麦格教授厉声吼道。那节课上得特别不顺利,纳威无意中把自己的耳朵嫁接到一棵仙人掌上了。
10月30日那天早晨,他们下楼吃早饭时,发现礼堂在一夜之间被装饰一新。墙上挂着巨大的丝绸横幅,每一条代表着霍格沃茨的一个学院:红底配一头金色狮子的是格兰芬多,蓝底配一只古铜色老鹰的是拉文克劳,黄底配一只黑獾的是赫奇帕奇,绿底配一条银色蟒蛇的是斯莱特林。在教师桌子后面,挂着那条最大的横幅,上面是霍格沃茨的纹章:狮、鹰、獾、蛇联在一起,环绕着一个大字母H。
哈利、罗恩和赫敏在格兰芬多的餐桌旁坐下,紧挨着弗雷德和乔治。这次两个双胞胎又是很反常地避开众人,压低声音商量着什么。罗恩领头朝他们走去。
“这是不太愉快,我承认,”乔治沮丧地对弗雷德说,“可是如果他不当面跟我们谈,我们就只好把信寄给他了。或者把信直接塞进他手里。他不可能永远躲着我们。”
“谁在躲着你们?”罗恩说着,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希望你能躲着我们。”弗雷德说,似乎很不高兴受到打扰。
“什么事情不太愉快?”罗恩问乔治。
“有你这样一个好管闲事的傻弟弟。”乔治说。
“你们俩对三强争霸赛有办法了吗?”哈利问道,“还想混进去参加吗?”
“我去问过麦格教授:勇士是怎么选出来的,可是她不肯告诉我,”乔治怨恨地说,“她只是叫我闭上嘴巴,专心给我的浣熊变形。”
“不知道争霸赛都有哪些项目?”罗恩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我敢打赌我们也能做,哈利。我们以前做过那么危险的事……”
“你们没有当着裁判团的面,是吧?”弗雷德说,“麦格说,裁判将根据勇士们完成项目的质量给他们评分。”
“谁是裁判?”哈利问。
“噢,参赛学校的校长肯定是裁判团成员,”赫敏说——大家都十分吃惊地扭过头来望着她,“因为在1792年的争霸赛中,勇士们要抓的一头鸡身蛇尾怪物不受控制,横冲直撞,三位校长都受了伤。”
她注意到大家都在盯着她,便又摆出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因为居然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读过那么多书。她说:“这些都写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呢。不过,当然啦,那本书并不完全可靠。也许叫它《一部被修改的霍格沃茨校史》更加合适,或者叫它《一部带有偏见和选择性的霍格沃茨校史,学校的阴暗面被掩盖了》。”
“你在说什么呀?”罗恩说,不过哈利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家养小精灵!”赫敏说,两眼灼灼放光,“在长达一千多页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这本书里,只字不提我们在共同压迫着一百个奴隶!”
哈利摇了摇头,低头给自己盛炒鸡蛋。他和罗恩的消极态度丝毫没有动摇赫敏为家养小精灵追求公正待遇的决心。诚然,他们都付了两个银西可购买了S.P.E.W.的徽章,但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使她闭嘴。然而,他们的银西可是白白浪费了,赫敏不仅没有因此安静下来,反而吵得更厉害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缠着哈利和罗恩,先是要求他们佩戴徽章,接着又要求他们去说明别人这么做。她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地缠着别人,拿着储钱罐在别人鼻子底下使劲摇晃着。
有一些人,比如纳威,无奈地付了钱,只是为了让赫敏别再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也有个别人似乎对她说和话略有兴趣,但不愿意积极参加活动,为此奔走游说。许多人把整个这件事当作一个玩笑。
此刻,罗恩正冲着向他们洒下秋日阳光的天花板翻着眼睛,弗雷德突然对他的熏咸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个双胞胎都不肯购买S.P.E.W.徽章)。乔治则朝赫敏探过身子。
“听我说,赫敏,你有没有到下面的厨房里去过?”
“没有,当然没有,”赫敏干脆地说,“我认为学生是不应该——”
“噢,我们去过,”乔治说,指了指弗雷德,“去过好多次,为了偷点东西吃。我们遇见过他们,他们很开心。他们认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工作——”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受过教育,并被灌输了一些错误思想!”赫敏激动地说,可是,她下面的话被头顶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嗖嗖声淹没了,这声音说明猫头鹰们送信来了。哈利立刻抬起头来,看见海德薇正朝他飞来。赫敏也马上停止了说话,她和罗恩焦急地望着海德薇,只见它扑棱棱地落到哈利的肩膀上,收起双翅,疲倦地伸出一条腿。
哈利抽出小天狼星的回信,然后把他那份熏咸肉的皮递到海德薇嘴里,海德薇感激地吃着。哈利张望了一下,确信弗雷德和乔治又在埋头商量三强争霸赛的事了,便把小天狼星的信小声念给罗恩和赫敏听。
哈利,我理解你的苦心。
    我在乡下,隐蔽得很安全。我希望你把霍格沃茨发生的每件事都写信告诉我。不要使用
海德薇,要不停地换其他猫头鹰。别为我担忧,你自己多加小心。别忘了我说的关于你那伤疤的话。
                                                                   小天狼星
“为什么要不停地换猫头鹰?”罗恩低声问。
“海德薇会引人注目的,”赫敏立刻说道,“她太显眼了。一只雪白猫头鹰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他的藏身之处……我的意思是,猫头鹰可不是当地普通的鸟,对吧?”
哈利把信卷了起来,塞进他的长袍里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放心了,还是比以前更担心了。他想,小天狼星能够顺利回来而没被抓住,总是一件好事。同时他也无法否认,他一想到小天狼星现在离他近了许多,确实感到十分宽慰,至少他每次写信用不着等待那么久才收到回信了。
“谢谢,海德薇。”哈利抚摸着它,说道。海德薇困倦地叫了几声,把它的喙伸进哈利盛桔子汁的高脚酒杯里蘸了蘸,然后又起飞了,看样子是急着赶回猫头鹰棚屋好好地睡一觉。
那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有所期待的喜悦情绪。课堂上,没有人专心听课,大家都想着今天晚上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人就要来了。就连魔药课也不像平常那样难以忍受了,因为要提前半个小时下课。当铃声早早地敲响后,哈利、罗恩和赫敏匆匆赶到格兰芬多塔楼,按吩咐放下他们的书包和课本,穿上斗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梯,来到门厅。
学院院长们正在命令自己的学生排队。
“韦斯莱,把帽子戴正,”麦格教授严厉地对罗恩说,“佩蒂尔小姐,把头发上那个荒唐可笑的东西拿掉。”
帕瓦蒂不高兴地皱着眉头,把一只大蝴蝶头饰从辫梢上取了下来。
“请大家跟我来,”麦格教授说,“一年级的同学在前面……不要拥挤……”
他们鱼贯走下台阶,排着队站在城堡前面。这是一个寒冷的、空气清新的傍晚,夜幕正在降临,一轮洁白的、半透明的月亮已经挂在了禁林上空。哈利站在罗恩和赫敏中间,在正数第四排,他看见丹尼斯?克里给和其他一年级新生站在一起,激动得浑身颤抖。
“快六点了,”罗恩看了看手表,望着通向前门的车道,说道,“你说他们会怎么来?乘火车吗?”
“我想不会。”赫敏说。
“那怎么来?飞天扫帚?”哈利抬头望着星光闪烁的天空,猜测道。
“我认为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
“门钥匙?”罗恩猜道,“或者他们可以幻影显形——也许在他们那个地方,不满十七岁的人也允许幻影显形?”
“在霍格沃茨的场地内不许幻影显形,我还要对你说多少遍?”赫敏不耐烦地说。
他们兴奋地扫视着渐渐黑下来的场地,可是不见任何动静。一切都是沉寂、宁静的,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哈利开始感到冷了。他真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儿……也许外国学生在准备一次富有戏剧性的入场式……他想起了在魁地奇世界杯决赛前,韦斯莱先生在营地说的话:“总是这样的——每当我们聚到一起,就忍不住要炫耀一番……”
就在这时,和其他教师一起站在后排的邓布利多喊了起来——
“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布斯巴顿的代表已经来了!”
“在哪儿?”许多学生急切地问,朝不同方向张望着。
“那儿!”一个六年级学生喊道,指着禁林上空。
一个庞然大物,比一把飞天扫帚——或者说是一百把飞天扫帚——还要大得多,正急速地掠过深蓝色的天空,朝城堡飞来,渐渐地越来越大。
“是一条龙!”一个一年级新生尖叫道,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别说傻话了……是一座房子在飞!”丹尼斯?克里维说。
丹尼斯的猜测更接近一些。……当那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禁林的树梢上掠过、被城堡窗口的灯光照着时,他们看见一辆巨大的粉蓝色马车朝他们飞来。它有一座房子那么大,十二匹带翅膀的马拉着它腾空飞翔,它们都是银鬃马,每匹马都和大象差不多大。
马车飞得更低了,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降落,站在前三排的同学急忙后退——然后,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吓得纳威往后一跳,踩到一个斯莱特林五年级同学的脚——只见那些马蹄砰砰地落在地面上,个个都有菜盘子那么大。眨眼之间,马车也降落到地面,在巨大的轮子上震动着,同时那些金色的马抖动着它们硕大的脑袋,火红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哈利刚来得及看见车门上印着一个纹章(两根金灿灿的十字交叉的魔杖,每根上都冒出三颗星星),车门就打开了。
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孩跳下马车,弯下身子,在马车的地板上摸索着什么,然后打开一个金色的旋梯。他毕恭毕敬地往后一跳,哈利看见一只闪亮的黑色高跟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这只鞋子就有儿童用的小雪橇那么大——后面紧跟着出现了一个女人,块头之大,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这样,马车和那些银鬃马为什么这么大就不言自明了。几个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利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的块头能跟这个女人相比,那就是海格,他怀疑他们俩的身高几乎没有差别。然而不知怎的——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海格——这个女人(此刻已到了台阶下面,正转过身来看着睁大眼睛静候着的人群)似乎更加大得离奇。当她走进从门厅洒出的灯光中时,大家发现她有着一张很俊秀的橄榄色的脸,一双又黑又大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一只很尖的鼻子。她的头发梳在脑后,在脖子根部绾成一个闪亮的发髻。她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锻子衣服,脖子上和粗大的手指上都闪耀着许多华贵的蛋白石。
邓布利多开始鼓掌,同学们也跟着拍起了巴掌,许多人踮着脚尖,想把这个女人看得更清楚些。
她的脸松驰下来,绽开一个优雅的微笑,伸出一只闪闪发光的手,朝邓布利多走去。邓布利多虽然也是高个子,但吻这只手时几乎没有弯腰。
“亲爱的马克西姆夫人,”他说,“欢迎您来到霍格沃茨。”
“邓布利多,”马克西姆夫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希望您一切都好。”
“非常好,谢谢您。”邓布利多说。
“我的学生。”马克西姆夫人说着,用一只巨大的手漫不经心地朝身后挥了挥。
哈利刚才只顾盯着马克西姆夫人,这时才注意到大约十二三个男女学生已从马车上下来了,此刻正站在马克西姆夫人身后。从他们的模样看,年龄大概都在十八九岁左右,一个个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不奇怪的,因为他们身上的长袍似乎是精致的丝绸做成的,而且谁也没有穿斗篷。有几个学生用围巾或头巾证裹住了脑袋。从哈利可以望见的情形看(他们都站在马克西姆夫人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他们都抬头望着霍格沃茨,脸上带着警车的神情。
“卡卡洛夫来了吗?”马克西姆夫人问道。
“他随时都会来。”邓布利多说,“您是愿意在这里等着迎接他,还是愿意先进去暖和暖和?”
“还是暖和一下吧。”马克西姆夫人说,“可是那些马——”
“我们的保护神奇生物老师会很乐意照料它们的,”邓布利多说,“他处理完一个小乱子就回来,是他的——嗯——他要照管的另一些东西出了乱子。”
“是炸尾螺。”罗恩嘻嘻笑着对哈利小声说。
“我的骏马需要——嗯——力气很大的人才能照料好,”马克西姆夫人说,似乎怀疑霍格沃茨的保护神奇生物老师能否胜任这项工作,“它们性子很烈……”
“我向你保证,海格完全能够干好这项工作。”邓布利多微笑着说。
“很好,”马克西姆夫人说,微微鞠了一躬,“您能否告诉这个海格一声,这些马只喝纯麦芽威士忌?”
“我会关照的。”邓布利多说,也鞠了一躬。
“来吧。”马克西姆夫人威严地对她的学生们说。于是霍格沃茨的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让她和她的学生走上石阶。
“你认为德姆斯特朗的马会有多大?”西莫?斐尼甘探过身子,隔着拉文德和帕瓦蒂问哈利和罗恩。
“啊,如果它们比这些马还大,恐怕连海格也摆弄不了啦,”哈利说,“我是说如果他没有被他那些炸尾螺咬伤的话。不知道它们出了什么乱子?”
“大概是逃跑了。”罗恩满怀希望地说。
“哦,千万别这么说,”赫敏打了个冷战,说道,“想想吧,这些家伙在场地上到处乱爬……”
他们站在那里,等候着德姆斯特朗代表团的到来,已经冻得微微有些发抖了。大多数人都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天空。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马克西姆夫人的巨马喷鼻息、跺蹄子的声音。就在这时——
“你听见什么没有?”罗恩突然问道。
哈利仔细倾听。一个很响很古怪的声音从黑暗中向他们飘来:是一种被压抑的隆隆声和吮吸声,就像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沿着河床在移动……
“在湖里!”李?乔丹大喊一声,指着湖面,“快看那湖!”
他们站在俯瞰场地的草坪的坡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平静的黑乎乎的水面——不过那水面突然变得不再平静了。湖中央的水下起了骚动,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水花,波浪冲打着潮湿的湖岸——然后,就在湖面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漩涡,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塞子突然从湖底被拔了出来……
一个黑黑的长杆似的东西从漩涡中凡慢慢升起……接着哈利看见了船帆索具……
“是一根桅杆!”他对罗恩和赫敏说。
慢慢地,气派非凡地,那艘大船升出了水面,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它的样子很怪异,如同一具骷髅,就好像它是一艘刚被打捞上来的沉船遗骸,舷窗闪烁着昏暗的、雾蒙蒙的微光,看上去就像幽灵的眼睛。最后,随着稀里哗啦的一阵溅水声,大船完全冒了出来,在波涛起伏的水面上颠簸着,开始朝着湖岸驶来。片刻之后,他们听见扑通一声,一只铁锚扔进了浅水里,然后又是啪的一声,一块木板搭在了湖岸上。
船上的人正在上岸,哈利他们可以看见这引起人经过舷窗灯光时的剪影。哈利注意到,他们的身架都跟克拉布和高尔差不多……然而当他们更走近些、顺着草坪走进门厅投出的光线中时,哈利才发现他们之所以显得块头很大,是因为都穿着一种毛皮斗篷,上面的毛蓬乱纠结。不过领着他们走向城堡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皮毛却是另一种:银白色的,又柔又滑,很像他的头发。
“邓布利多!”那男人走上斜坡时热情地喊道,“我亲爱的老伙计,你怎么样?”
“好极了,谢谢你,卡卡洛夫教授。”邓布利多回答。
卡洛夫的声音圆润润甜腻腻的。当他走进从城堡正门射出的灯光中时,他们看见他像邓布利多一样又高又瘦,但他的白头发很短,他的山羊胡子(末梢上打着小卷儿)没有完全遮住他那瘦削的下巴。他走到邓布利多面前,用两只手同邓布利多握手。
“亲爱的老伙计霍格沃茨,”他抬头望着城堡,微笑着说——他的牙齿很黄,哈利还注意到他尽管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无笑意,依然是冷漠和犀利的,“来到这里真好啊,真好啊……威克多尔,快过来,暖和一下……你不介意吧,邓布利多?威克多尔有点儿感冒了……”
卡卡洛夫示意他的一个学生上前。当那男孩走过时,哈利瞥见了一个引人注目的鹰钩鼻和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他不需要罗恩那样使劲地捅他的胳膊,也不需要别人在周围窃窃私语,就已认出了那个身影。
“哈利——是克鲁姆!”
16 火  焰  杯
“真不敢相信!”罗恩用一种大为震惊的口吻说——这时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正跟在德姆斯特姆的代表团后面,排除登上石阶,“是克鲁姆,哈利!威克多尔?克鲁姆!”
“看在老天的份上,罗恩,他只是个魁地奇球员罢了。”赫敏说。
“只是个魁地奇球员罢了?”罗恩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赫敏——他是世界上最棒的找球手之一啊!真没想到他还是个学生!”
当他们和霍格沃茨的其他学生一起再次穿过门厅、朝礼堂走去时,哈利看见李?乔丹正踮着脚跳上跳下,想把克鲁姆的背影看得更清楚一些。几个六年级女生一边走,一边发疯似的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唉,真不敢相信,我身上怎么一支羽毛笔也没带——”
“你说,他会用口红在我的帽子上签名吗?”
“太荒唐了!”赫敏高傲地说,他们三人从那几个为一支口红争来吵吵去的女生身边走过。
“如果可能的话,我要得到他的签名照片。”罗恩说,“你没有带羽毛笔吧,哈利?”
“没有,都在楼上我的书包里呢。”哈利说。
他们走到格兰芬多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罗恩特意坐在朝着门口的那一边,因为克鲁姆和他那些德姆斯特朗的校友还聚集在门口,似乎拿不准他们应该坐在哪里。布斯巴顿的同学已经选择了拉文克劳桌子旁的座位。他们坐下后,东张西望地打量着礼堂,脸上带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其中三个同学仍然用围巾和头巾紧紧裹着脑袋。
“没有那么冷吧。”赫敏不满地说,“他们为什么不穿斗篷呢?”
“在这儿!快过来坐在这儿!”罗恩嘶哑着声音说,“这儿!赫敏,挪过去一点燃和,腾出空来——”
“什么?”
“唉,来不及了!”罗恩遗憾地说。
威克多尔?克鲁姆和他那些德姆斯特朗校友已经在斯莱特林桌子旁边落座了。哈利可以看见,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因此而得意洋洋。他看见马尔福倾着身子跟克鲁姆说话。
“啊,没错,马尔福在巴结他呢。”罗恩尖刻地说,“我敢打赌,克鲁姆一眼就看透了他是个什么货色……我敢说克鲁姆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讨好他、奉承他……你们说,他们会睡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在我们宿舍给他提供一个床位,哈利……我愿意把我的床位让给他睡,我睡在行军床上。”
赫敏的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们看上去可比布期巴顿那伙人开心多人。”哈利说。
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们一边脱下他们学生的毛皮斗篷,一边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漆黑的、星光闪烁的天花板。其中两个同学还拿起金色的盘子和高脚酒杯,仔细端祥着,显然很感兴趣。
在那边的教工桌子旁,看门人费尔奇正在添加几把椅子。为了今天这个隆重场面,他穿上了那件发了霉的旧燕尾服。哈利惊讶地看到他加了四把椅子,在邓布利多两边各加了两把。
“可是只多出了两个人呀,”哈利说,“费尔奇为什么要端出四把椅子,还有谁会来?”
“嗯?”罗恩含含糊糊地回答,仍然眼巴巴地盯着克鲁姆。
等所有的学生都进入礼堂、在各自学院的桌子旁落座之后,教工们进来了,他们鱼贯走到主宾席上坐了下来。走在最后的是邓布利多教授、卡卡洛夫教授和马克西姆夫人。布斯巴顿的学生一看见他们的校长出现,赶紧站了起来。几个霍格沃茨学生忍不住笑了。但布斯巴顿的代表们一点儿也不显得难为情,直到马克西姆夫人在邓布利多的左手边坐下后,他们才又重新坐下。邓布利多则一直站着,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鬼魂们,还有——特别是——贵宾们,”邓布利多说,笑眯眯地望着那些外国学生,“我怀着极大的喜悦,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茨。我希望并且相信,你们在这里会感到舒适愉快的。”
一个布斯巴顿的女生仍然用围巾紧紧裹着脑袋,发出一声无疑是讥讽的冷笑。
“又没有人强迫你们留下来!”赫敏小声说,她被那个女生惹恼了。
“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时正式开始。”邓布利多说,“我现在邀请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坐下了,哈利看见卡卡洛夫立刻靠上前去,跟他交谈。
他们面前的盘子里又像往常一样堆满了食物。厨房里的那些家养小精灵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哈利还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菜肴,五花八门地摆在他们面前,其中有几样肯定是外国风味。
“那是什么?”罗恩问,指着大块牛排腰子布丁旁边的一大盘东西,看样子像是海鲜大杂烩。
“法式杂鱼汤。”赫敏说。
“好家伙。”罗恩说。
“这是法国菜,”赫敏说,“我前年暑假的时候吃过。味道很鲜美的。”
“我就相信你吧。”罗恩说着,给自己盛了一些黑布丁。
不知怎的,礼堂似乎显得比往常拥挤多了尽管只多了不到二十个学算不了许是因为他们不同颜色的校服与霍格沃茨的黑袍服相比,显得特别突出。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脱去了毛皮斗篷,露出里面穿着的血红色的长袍。
在宴会开始二十分钟后,海格从教工桌子后面的一道门中溜进礼堂。他坐在桌子末端他的座位上,举起一只缠着许多绷带的手,朝哈利、罗恩和赫敏挥了挥。
“炸尾螺怎么样啊,海格?”哈利大声问道。
“长势喜人。”海格高兴地回答。
“是啊,我猜肯定是这样,”罗恩小声说,“看来它们终于找到了一种爱吃的东西了,是吗?那就是海格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请原谅,这盘杂鱼汤你们还吃吗?”
正是刚才邓布利多说话时发笑的那个布斯巴顿女生。她终于把围巾摘掉了。一头长长的瀑布似的银亮头发重到她的腰际。她有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和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罗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呆呆地望着她,张开嘴巴想回答,可是只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小声音,好像喉咙被卡住了似的。
“好吧,你端去吧。”哈利说,把盘子推给了那个女生。
“你们吃完了吗?”
“吃完了,”罗恩喘不过气来地说,“吃完了,好吃极了。”
那女生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向拉文克劳的桌子。罗恩仍然睁大眼睛盯着那女生,就好像以前从未见过女同学一样。哈利笑了起来。这声音似乎使罗恩突然醒过神来。
“她是个媚娃!”他嘶哑着声音对哈利说。
“肯定不是!”赫敏尖刻地说,“我没看见别人像白痴一样瞪着她!”
她说得并不完全正确。当那女生在礼堂里穿行时,许多男生都转过脑袋望着她,其中有几个似乎一时间变得不会说话了,正和罗恩一模一样。
“我说,那女生真是不一般!”罗恩说,一边侧过身子,使自己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霍格沃茨就没有这样的人物!”
“霍格沃茨的女生也不错。”哈利不假思索地说。秋?张坐的地方正巧与那个银色头发的女生隔着几个座位。
“等你们都把目光收回来以后,”赫敏很不客气地说,“就可以看见刚才是谁进来了。”
她指着教工桌子。两个一直空着的座位刚刚被填满了。卢多?巴格曼坐在卡卡洛夫教授的另一边,珀西的顶头上司克劳奇先生则坐在马克西姆夫人的旁边。
“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哈利惊讶地说。
“三强争霸赛是他们组织的,是不是?”赫敏说,“我猜想他们是想亲眼目睹争霸赛的开幕式。”
第二道菜上来了,他们注意到有许多甜食也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罗恩仔细端祥了一番,那是一种怪怪的、白生生的牛奶冻,然后他把它小心地挪到离他右手几英寸的地方,这样从拉文克劳奇桌子上就能清楚地看见它了。可是,那个模样酷侯媚娃的女生似乎已经吃饱了,她没有过来端这盘甜食。
当一个个金色的盘子又被擦洗一新时,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一种又兴奋又紧张的情绪似乎在礼堂里弥漫着。哈利也感到一阵激动,不知道下面是什么节目。在与他隔着几个床位的地方,弗雷德和乔治探着身子,十分专注地盯着邓布利多。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邓布利多说,朝一张张抑起的脸微笑着,“三强争霸赛就要开始了。我想先解释几句,再把盒子拿进来——”
“把什么拿进来?”哈利小声问。
罗恩耸了耸肩膀。
“——我要说明我们这学年的活动程序。不过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两位来宾,因为还有人不认识他们,这位是巴蒂?克劳奇先生,魔法部国际合作司司长,”——礼堂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这位是卢多?巴格曼先生,魔法部体育运动司司长。”
给巴格曼的掌声要比给克劳奇先生的响亮得多,这也许是因为他作为一名击球手小有名气,也许只是因为他的模样亲切得多。他愉快地挥挥手表示感谢。刚才介绍巴蒂?克劳奇的名字时,克劳奇既没有微笑,也没有挥手。哈利想起他在魁地奇世界杯一尘不染的西服革履,觉得他此刻穿着巫师长袍的样子有些怪异。和身边邓布利多长长的白发和白胡子相比,他那牙刷般的短胡髭和一丝不乱的分头显得非常别扭。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巴格曼先生和克劳奇先生不知疲倦地为安排三强争霸赛辛勤工作,”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他们将和我、卡卡洛夫教授及马克西姆夫人一起,组成裁判团,对勇士们的努力做出评判。”
一听到“勇士”这个词,同学们似乎更专心了。邓布利多似乎也注意到他们突然静默下来,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费尔奇先生,请把盒子拿上来。”
没有人注意到费尔奇刚才一直潜伏在礼堂的一个角落里,此刻他朝邓布利多走来,手里捧着一只镶嵌着珠宝的大木盒子,那盒子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同学们出神地看着,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丹尼斯?克里维为了看得更清楚些,索性站到了椅子上,可是他的个头实在太小了,即使站着,脑袋也比别人高出不了多少。
“今年勇士们比赛的具体项目,克劳奇先生和巴格曼先生已经仔细审查过了,”邓布利多说——这时费尔奇小心地把盒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们还给每一个项目做了许多必要的安排。一共有三个项目,分别在整个学年的不同时间进行,它们将从许多不同方面考验勇士……考验他们在魔法方面的才能——他们的胆量和他们的推理能力——当然啦,还有他们战胜危险的能力。”
听到最后一句话,礼堂里变得鸦雀无声,似乎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你们已经知道了,将有三位勇士参加比赛,”邓布利多继续平静地说,“分别代表一个参赛学校。我们将根据他们完成每个比赛项目的质量给他们评分,三个项目结束后,得分最高的勇士将赢得三强杯。负责挑选勇士的是一位公正的选拔者,它就是火焰杯。”
说到这里,邓布利多拔出魔杖,在盒子盖上敲了三下。盖子慢慢地吱吱嘎嘎地打开了。邓布利多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只大大的削刻得很粗糙的木头高脚杯。杯子本身一点儿也不起眼,但里面却满是跳动着的蓝白色火焰。
邓布利多关上盒子,把杯子放在盒盖上,这样礼堂里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它了。
“每一位想要竞选勇士的同学,都必须将他的姓名和学校名写在一片羊皮纸上,扔进这只高脚杯,”邓布利多说,“有志成为勇士者可在二十四小时内报名。明天晚上,也就是万圣节的晚上,高脚杯将选出它认为最能够代表三个学校的三位同学的姓名。今晚,高脚杯就放在门厅里,所有愿意参加竞选的同学都能接触到它。”
“为了避免不够年龄的同学经不起诱惑,”邓布利多说,“等高脚杯放在门厅后,我要在它周围画一条年龄界线。任何不满十七周岁的人都无法越过这条界线。”
“最后,我想提醒每一位要参加竞选的同学注意,这场争霸赛不是儿戏,千万不要冒冒失失地参加。一旦勇士被火焰杯选定,他就必须将比赛坚持到底。谁把自己的名字投进杯子,实际上就形成了一道必须遵守的、神奇的契约。一旦成为勇士,就不允许再改变主意。因此,请千万三思而行,弄清自己确实一心一意想参加比赛,再把名字投进杯子。好了,我认为大家该睡觉了。祝大家晚安。”
“年龄界线!”弗雷德?韦斯莱说,两只眼睛闪闪发光,“那好办,肯定能被增龄剂蒙骗住的,是不是?只要你的名字进了那个杯子,你就开心地笑吧——它可分不出谁满十七岁,谁不满十七岁!”这时学生们都穿过礼堂,朝通往门厅的那两道门走去。
“但我认为不满十七岁的人是不可能获胜的,”赫敏说,“我们学的东西还不够……”
“那是说你自己吧,”乔治不耐烦地说,“你也会争取参加的,是吗,哈利?”
哈利想起邓布利多坚持说不满十七周岁的同学不能报名,但随即脑海里又浮想起他赢得三强杯时的辉煌场面……他想,如果某个不满十七岁的人真的想出办法,越过了年龄界线,邓布利多不知该有多生气呢……
“他在哪儿?”罗恩说,“邓布利多没说德姆斯特朗的代表们睡在哪里,是吗?”他们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顾在人群中搜寻克鲁姆的身影。
然而他的疑问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回答。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斯莱特林的桌子旁,只见卡卡洛夫匆匆地走到他的学生们面前。
“好了,回船上去吧。”他说,“威克多尔,你感觉怎么样啦?你吃饱了吗?要不要我派人从厨房里端一些加热的葡萄酒来?”
哈利看见克鲁姆摇了摇头,把毛皮斗篷重新穿上了。
“教授,我想喝点儿葡萄酒。”德姆斯特朗的另一位男生垂涎欲滴地说。
“我没有问你,波利阿科,”卡卡洛夫严厉地说——他慈父般的温和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注意到你又把食物滴在你的袍子前襟上了,你这个讨厌的男孩——”
卡卡洛夫转过身,领着他的学生朝门口走去,他们正好和哈利、罗恩、赫敏同时走到门边。哈利停下来,让卡卡洛夫先过去。
“谢谢。”卡卡洛夫漫不经心地说,朝哈利扫了一眼。
顿时,卡卡洛夫完全呆住了。他把脑袋重新转向哈利,死死地盯住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跟在校长身后,也都停住脚步。卡卡洛夫的目光慢慢地移到哈利脸上,盯住了那道伤疤。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也好奇地望着哈利。哈利从眼角可以看到几个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那个胸前滴满汤渍的男生捅了捅旁边的女生,毫不掩饰地指着哈利的额头。
“没错,那就是哈利?波特。”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卡卡洛夫猛地转过身。疯眼汉穆迪站在那里,沉重的身体倚在拐杖上,那只带魔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德姆斯特朗的校长。
哈利眼看着卡卡洛夫的脸变得煞白,露出一种愤恨和恐惧混杂的可怕表情。
“是你!”他说着,呆呆地瞪着穆迪,似乎不能确定自己真的看见了他。
“是我,”穆迪阴沉地说,“除非你有话要对波特说,卡卡洛夫,不然就赶紧往前走。你们把门口都堵住了。”
真的,礼堂里半数的学生都在他们身后等着,争相越过前面人的肩头,想看看是什么造成了交通阻塞。
卡卡洛夫教授没有再说什么,他一挥手,带着他的学生走开了。穆迪一直瞪着他,直到看不见了为止。他那只带魔法的眼睛死死盯着卡卡洛夫的背影,残缺不全的脸上露出一种极端反感的表情。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般来说,同学们都很晚才去吃早饭。然而,起得比平常周末早得多的并不只有哈利、罗恩和赫敏。当他们下楼进入门厅时,他们看见二十多个人围在那里,有几个还在吃着面包,他们都在仔细打量着火焰杯。杯子放在门厅中央,放在惯常放分院帽的那个凳子上。地板上画了一道细细的金线,每边都有十英尺长,把杯子围在中间。
“有人把名字投进去了吗?”罗恩急切地问一个三年级的女生。
“有,德姆斯特朗的所有代表,”她回答,“但还没看见霍格沃茨有谁报名。”
“准是有人趁我们昨晚睡觉时把名字投了进去。”哈利说,“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的……不想让大家看见。如果杯子把你的名字揉成一团扔出来,那多丢脸啊!”
哈利身后的什么人大笑起来。他回头一看,只见弗雷德、乔治和李?乔丹匆匆走下楼梯,三个人都显得极为兴奋。
“成了,”弗雷德以一种得意的口吻小声对哈利、罗恩和赫敏说,“刚喝下去。”
“什么?”罗恩问。
“增龄剂啊,笨蛋。”弗雷德说。
“每人喝了一滴,”乔治喜悦地搓着双手,说道,“我们只需要再长大几个月。”
“如果我们有谁赢了,那一千个加隆得三个人平分。”李说,脸上笑得开心极了。
“我觉得这不一定会成功,”赫敏提醒道,“我敢肯定邓布利多会考虑到了这一点的。”
弗雷德、乔治和李不理睬她。
“准备好了吗?”弗雷德激动得浑身颤抖,对另外两个人说,“那么,来吧——我先进去——”
哈利着迷般地看着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条,上面写着“弗雷德?韦斯莱——霍格沃茨”的字样。弗雷德径直走到年龄线的边缘,站在那里,踮着脚尖摇晃着,就像跳水运动员准备从五十英尺的高台跳下去一样。然后,在门厅里每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跨过了那道线。
一刹那间,哈利以为弗雷德成功了——乔治肯定也这样以为,只见他得意地大喊一声,跟着弗雷德往前一跳——可是,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咝咝的响声,一对双胞胎被抛到了金圈外面,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铅球运动员把他们扔了出来似的。他们痛苦地摔在十英尺之外冰冷的石头地面上,而且他们在肉体的疼痛之外还受到了羞辱。随着一声很响的爆裂声,两个人的下巴上冒出了一模一样的长白胡子。
门厅里的人哄堂大笑。就连弗雷德和乔治爬起来,看到对方的白胡子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提醒过你们。”一个低沉的、被逗乐的声音说道,大家转过头来,看见邓布利多教授正从礼堂里走出来。他打量着弗雷德和乔治,眼睛里闪着光芒,“我建议你们俩都到庞弗雷夫人那里去一趟。她已经在护理拉文克劳的福西特小姐和赫奇帕奇的萨默斯先生了,他俩也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年龄增加一点儿。不过我必须说一句,他俩的胡子远远不如你们的漂亮。”
弗雷德和乔治动身去医院了,李?乔丹也陪着去了,他仍然嗬嗬地笑个不停,哈利、罗恩和赫敏也咯咯笑着,进礼堂吃早饭了。
这天早晨,礼堂的装饰又有了变化。因为是万圣节,一大群活蝙蝠绕着施了魔法的天花板飞来飞去,同时还有几百只南瓜雕成的小人儿在每个角落里斜眼望着大家。哈利在前面领路,朝迪安和西莫走去,他俩正在议论那些可能参加争霸赛的十七周岁以上的霍格沃茨同学。
“有人说,沃林斯一大早就起来了,把他的名字投了进去。”迪安告诉哈利,“就是斯莱特林的那个大块头家伙,长得活像个树懒。”
哈利曾经跟沃林顿交手打过魁地奇球,听了这话,厌恶地摇了摇头。
“我们可不能让一个斯莱特林的同学当勇士!”
“赫奇帕奇的同学们都在议论迪戈里,”西莫轻蔑地说,“不过在我看来,他大概不会愿意拿自己的俊模样儿冒险。”
“快听!”赫敏突然说道。
外面的门厅里突然传大声喝彩。大家都在座位上转过身子,只见安吉利娜?约翰逊走进礼堂,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她是一个高挑个儿的黑皮肤姑娘,在格兰芬多魁地奇队当追球手。安吉利娜走到他们这边,坐下来说道:“呀,我办成了!我把我的名字投进去了!”
“你在开玩笑吧!”罗恩说,显得非常惊讶。
“那么,你满十七岁了吗?”
“那还用说,你没看见一根胡子,是不是?”罗恩说。
“我上星期过的生日。”安吉利娜说。
“啊,我真高兴格兰芬多终于有人参加了。”赫敏说,“我真心希望你能成功,安吉利娜!”
“谢谢,赫敏。”安吉利娜说着,朝赫敏微微一笑。
“是啊,宁愿是你,也不要那个奶油小生迪戈里。”西莫说,他的话引得经过他们桌子的几个赫奇帕奇学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那么我们今天做什么呢?”罗恩问哈利和赫敏。这时他们已经吃完早饭,正要离开礼堂。
“我们还没有去看望海格呢。”哈利说。
“好吧,”罗恩说,“但愿他不要叫我们也捐献几根手指给炸尾螺。”
赫敏脸上突然露出极为兴奋的表情。
“我刚想起来——我还没有动员海格加入S.P.E.W呢!”她高兴地说,“你们等一等,我到楼上去拿一枚徽章,好吗?”
“她这是什么毛病?”罗恩恼火地说,眼看着赫敏奔上大理石楼梯。
“快看,罗恩,”哈利突然说道,“是你的那位朋友……”
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正从场地上穿过前门进来,其中就有那个很像媚娃的姑娘。那些围在火焰杯周围的人往后退了退,让他们通过,并且热切地注视着。
马克西姆夫人跟在她的学生后面走进门厅,吩咐他们排成一队。布期巴顿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跨过年龄线,把他们的羊皮纸投进蓝白色的火焰。每个名字扔进火焰里时,火焰都迅速转成红色,并迸出点点火星。
“你说,那些没被选中的人会怎么样?”当那个很像媚娃的姑娘把她的羊皮纸条投进火焰杯时,罗恩小声地问哈利,“他们是返回自己的学校,还是留在这里观看比赛?”
“不知道,”哈利说,“我猜大概是留下来吧……马克西姆夫人还要在这里当裁判呢,是不是?”
当布期巴顿的学生一个个都报了名后,马克西姆夫人领着他们出了门厅,又回到外面的场地上。
“那么,他们在哪儿睡觉呢?”罗恩说着,朝前门走了几步,望着他们的背影。
后面传来一阵咣啷咣啷的声音,说明赫敏已经拿着S.P.E.W的徽章回来了。
“哦,好了,快走吧。”罗恩说。他三步并两步地跳下石阶,可眼睛仍然盯着那个很像媚娃的姑娘的背影,那姑娘正和马克西姆夫人一起穿过草坪。
当他们走近位于禁林边缘的海格的小屋时,布斯巴顿的学生们在哪里睡觉的秘密一下子就揭开了。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辆巨大的粉蓝色马车已经停在离海格小屋正门二百码远的地方,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正往里钻。拉马车的那几匹大象般巨大的飞马正在马车旁一个临时圈起的围场里吃草。
哈利敲了敲海格的门,屋里立刻传来牙牙低沉的吠叫。
“总算来了!”海格打开房门,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小家伙忘记我住在什么地方了呢!”
“我们实在太忙了,海——”赫敏刚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抬头望着海格,显然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海格穿着他最好的(同时也是非常难看的)那件毛茸茸的棕色西装,配着一条黄色和橘红色相间的格子花纹领带。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显然尝试过把头发理顺,用了大量的机器润滑油一类的东西。现在他的头发光溜溜地梳成两束——也许他本来打算扎一根比尔那样的马尾巴,结果发现他的头发太多了。这副打扮并不适合海格。赫敏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然后显然决定不作任何评论,她说:“嗯——炸尾螺在哪里?”
“在外面的南瓜地里,”海格愉快地说,“它们长得大极了,现在每条准有三英尺长呢。只有一个问题,它们开始互相残杀了。”
“哦,真糟糕,不是吗?”赫敏说,同时瞪了罗恩一眼,制止他开口说话。罗恩一直盯着海格古怪的发型,刚想张开嘴巴作一番评论。
“是啊,”海格悲哀地说,“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把它们分开来放在箱子里了。大概只有二十来条了。”
“啊,幸亏如此。”罗恩说。海格没有听出这句里的讽刺意味。
海格的小屋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巨大的床放在一个角落里,上面铺着碎布拼接成的被子。炉火前面放着同样巨大的木桌子和木椅子,炉火上面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大堆腌火腿和死鸟。海格开始沏茶,他们在桌边坐下,很快就又议论开了三强争霸赛的事。海格对这件事似乎和他们一样兴奋。
“你们等着吧,”他咧嘴笑着说,“你们等着瞧吧。你们会看到以前从没看到的东西。第一个项目是……啊,我不应该说的。”
“说下去,海格!”哈利、罗恩和赫敏催促道,可是海格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
“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兴致,”海格说,“不过会很精彩的,我告诉你们吧。那些勇士可有事情要做呢。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到三强争霸赛又恢复了!”
他们最后和海格一起吃了午饭,不过他们都没吃多少——海格给他们做了一锅东西,据他说是牛排大杂烩,结果赫敏从她的那份里挖出了一个大爪子,此后她、哈利和罗恩就没有了食欲。不过,他们过得还是很愉快的,他们千方百计地哄着海格告诉他们比赛都有哪些项目,推测哪几个参加者有可能被选为勇士,还担心弗雷德和乔治脸上的胡子是不是褪掉了。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他们觉得好舒服啊——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听着雨点轻轻敲打玻璃窗,看着海格一边织补他的袜子,一边和赫敏辩论着家养小精灵的问题——因为当赫敏把徽章拿给他看时,他断然拒绝加入S.P.E.W。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赫敏,”他严肃地说,用黄色粗纱线穿过一根粗大的骨针,“他们的天性就是照顾人类,他们喜欢这样,明白吗?如果不让他们工作,他们会感到悲哀的,而给他们付工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可是哈利解放了多比,多比别提多高兴了!”赫敏说,“而且我们听说他现在正要求别人付他工钱呢!”
“是啊,是啊,每一种生物里都有一些怪胎。我并不否认有个别古怪的小精灵愿意获得自由,但你永远不可能说服大多数小精灵争取自由——真的,这不可能,赫敏。”
赫敏显得非常恼火,把装徽章的盒子塞进了斗篷的口袋里。
五点半钟的时候,天渐渐黑了,罗恩、哈利和赫敏觉得应该返回城堡参加万圣节的宴会——更重要的是参加学校勇士的宣布仪式。
“我和你们一起去,”海格说着,把他织补的东西放在一边,“等我一会儿。”
海格站起身,走到床边的五斗橱边,开始在里面寻找着什么。他们起先没怎么注意,直到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钻入他们鼻孔。罗恩咳嗽起来,问道:“海格,那是什么呀?”
“嗯?”海格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只大瓶子,“你们不喜欢吗?”
“是刮完胡子后搽的润肤香水吗?”赫敏用点窒息的声音问。
“嗯——是古龙香水,”海格嘟囔道,脸涨得通红。“大概洒得太多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把它洗掉,等一等……”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小屋,他们看见他在窗户外面的水桶里拼命地洗脸。
“古龙香水?”赫敏惊奇地问,“海格?”
“还有那头发和西装又是怎么回事?”哈利压低声音问。
“瞧!”罗恩突然说,指着窗外。
海格已经直起腰,转过身去。如果说刚才他是涨红了脸,那么和他此刻的脸色相比,就根本不算什么了。哈利、罗恩和赫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不让海格看见,偷偷朝窗外望去,看见马克西姆夫人和布斯巴顿的学生们刚刚从马车里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去参加宴会。他们听不见海格在说什么,但他与马克西姆夫人谈话时,表情如痴如醉,眼睛里雾蒙蒙的,他的这种表情哈利只见过一次——那是他望着刚出生的小龙诺伯的时候。
“他要和她一起去城堡!”赫敏气愤地说,“我还以为他在等我们呢!”
海格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他的小屋,就迈着沉重的脚步,和马克西姆夫人一起走过场地。布斯巴顿的学生们跟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的大步子。
“他爱上她了!”罗恩不敢相信地说,“啊,如果他们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会创造一个世界记录——我敢说他们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吨重。”
他们自己出了小屋,关好房门。没想到外面这么黑了。他们把斗篷裹得更紧一引起,顺着草坪的斜坡往上走。
“喔,他们来了,快看!”赫敏小声说。
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团正从湖边朝城堡走去。威克多尔?克鲁姆和卡卡洛夫并排走在前面,其他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稀稀落浇地跟在后面。罗恩激动地望着克鲁姆,然而克鲁姆目不斜视地在赫敏、罗恩和哈利前面到达正门,进去了。
当他们走进烛光映照的礼堂时,里面几乎坐满了人。火焰杯已经被挪了地方。它此刻立在教工桌子上邓布利多的那张空椅子前面。弗雷德和乔治——下巴又光溜溜的了——似乎已经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失败。
“真希望是安吉利娜。”当哈利、罗恩和赫敏坐下时,弗雷德说。
“我也是!”赫敏屏住呼吸说道,“啊,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万圣节晚宴的时间似乎比往常要长得多。也许因为接连两天都是宴会,哈利似乎不像平常那样喜欢那些精心准备的丰盛菜肴了。礼堂里的人不断引颈眺望,每一张面孔上都露出焦急的神情。大家都坐立不安,不时站起来看看邓布利多是不是吃完了。哈利也和他们一样,恨不得快点吃完盘子里的东西,赶紧知道究竟是谁被选为勇士。
终于,金色的盘子又恢复到原来一尘染的状态,礼堂里的声音突然升高了许多。随即,邓布利多站了起来,礼堂里下顿时又变得鸦雀无声。邓布利多两边的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夫人看上去和大家一样紧张、满怀期待。卢多?巴格曼满脸带笑,朝各个学校的学生眨着眼睛,而克劳奇先生则是副兴味索然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有些厌烦。
“好了,高脚杯就要做出决定了,”邓布利多说,“我估计还需要一分钟。听着,勇士的名字被宣布后,我希望他们走到礼堂顶端,再沿着教工桌子走过去,进入隔壁的那个房间——”他指了指教工桌子后面的那扇门,“——他们将在那里得到初步指导。”
他掏出魔杖,大幅度地挥了一下。即刻,除了南瓜灯里的那些蜡烛,其余的蜡烛都熄灭了,礼堂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火焰杯现在放出夺目的光芒,比整个礼堂里的任何东西都明亮,那迸射着火星的蓝白色火焰简直有些刺眼。大家都注视着,等待着……几个人不停地看表……
“快了。”李?乔丹小声地说,他和哈利隔着两个座位。
高脚杯里的火焰突然又变成了红色,噼噼啪啪的火星迸溅出来。接着,一道火舌蹿到空中,从里面飞出一片被烧焦的羊皮纸——礼堂里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邓布利多接住那片羊皮纸,举得远远的,这样他才能就着火焰的光看清上面的字。火焰这时又恢复了蓝白色。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他用清楚有力的口吻说,“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一点儿也不奇怪!”罗恩大喊道,这时掌声和欢呼声席卷了整个礼堂。哈利看见威克多尔?克鲁姆从斯莱特林的桌子旁站起来,没精打采地朝邓布利多走去。他向右一转,顺着教工桌子往前走,从那扇门进了隔壁的房间。
“太棒了,威克多尔!”卡卡洛夫声如洪钟地吼道,尽管礼堂里掌声很响,大家也能听见他的声音,“我知道你注定就是勇士!”
掌声和交谈声渐渐平息了。现在每个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高脚杯上,几秒钟后,火苗又变红了。第二张羊皮纸在火焰的推动下,从杯子里蹿了出来。
“布斯巴顿的勇士,”邓布利多说,“是芙蓉?德拉库尔!”
“是她,罗恩!”哈利喊道,只见那个酷似媚娃的姑娘优雅地站起来,甩动了一下她那银亮的秀发,轻盈地从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桌子之间走过去。
“哦,瞧,他们都很失望呢。”赫敏在一片喧哗声中说道,一边朝布斯巴顿的其他代表点了点头。哈利认为,“失望”这个词用得太轻了。两个没被选中的姑娘泪流满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伤心地哭了。
当芙蓉?德拉库尔也进了隔壁的房间后,礼堂里又安静下来,这次的寂静里涌动着简直可以品尝到的强烈的兴奋。下面就轮到霍格沃茨的勇士了……
这时,火焰杯再次变成红色,火星迸溅,火舌高高地蹿入空中,邓布利多从火舌尖上抽出第三张羊皮纸。
“霍格沃茨的勇士,”他大声说道,“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糟糕!”罗恩大声说,可是除了哈利,谁也没有听见,旁边桌子上的欢呼声简直震耳欲聋。每个赫奇帕奇同学都在跳上跳下,都在尖叫、跺脚,这时塞德里克从他们身边走过,脸上灿烂地笑着,朝教工桌子后面的那个房间走去。确实,给塞德里克的喝彩持续了很长时间,过了好久,邓布利多才使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太好了!”当喧闹声终于平息后,邓布利多愉快地大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的三位勇士都选出来了。我知道我完全可以信赖你们大家,包括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其他同学,你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们的勇士。你们通过给勇士加油,也会为这次活动做出很大的贡献——”
可是邓布利多突然打住了话头,大家也看出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高脚杯里的火焰又变红了。火星噼噼啪啪地迸溅出来。一道长长的火舌突然蹿到半空,上面又托出一张羊皮纸。
邓布利多仿佛是下意识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抓住那张羊皮纸。他把它举得远远的,瞪着上面写的名字。长时间地肃静,邓布利多瞪着手里的纸条,礼堂里的每个人都瞪着邓布利多。然后,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哈利?波特。”17 四  位  勇  士
哈利坐在那里,意识到礼堂里的每个人都转过了脑袋在望着他。他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肯定是在做梦。他刚才肯定听错了。
没有掌声。一阵嗡嗡声开始在礼堂弥漫,好像无数只愤怒的蜜蜂在鸣叫。有些学生还站了起来,为了把哈利看得更清楚,而哈利僵坐在座位上,就像凝固了一样。
麦格教授在主宾席上站起来,快步从卢多?巴格曼和卡卡洛夫教授身边走过,在邓布利多教授耳边急切地低语着,邓布利多侧耳倾听,微微皱起了眉头。
哈利转脸望着罗恩和赫敏。他看见,他们后面长长的格兰芬多桌子旁的同学们都张大了嘴巴,注视着自己。
“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投进去。”哈利茫然地说,“你们知道我没有。”
他们也一副茫然,呆呆地望着他。
在主宾席上,邓布利多教授直起身子,朝麦格教授点了点头。
“哈利?波特!”他再一次大声喊道,“哈利!请你上这儿来!”
“去吧。”赫敏小声催促道,轻轻推了推哈利。
哈利站了起来,踩在长袍的底边上,微微绊了一下。他顺着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桌子之间的通道往前走。他觉得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主宾席似乎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他可以感觉到成百上千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似乎每只眼睛都不能是一盏探照灯。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了。仿佛过了整整一小时,他才终于走到邓布利多面前,他感到所有教师的目光都盯住了他。
“好吧……到那扇门里去,哈利。”邓布利多说,他脸上没有笑容。
哈利顺着教工桌子走过去。海格坐在最边上,他没有朝哈利眨眼睛、挥手,或像平常那样打一个招呼。他似乎完全怔住了,只是和别人一样呆呆地望着哈利走过。哈利穿过那扇门,出了礼堂,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两边的墙上都挂着巫师的画像。在他对面的壁炉里,炉火燃得正旺。
他进去时,肖像上的那些面孔全都转过来望着他。他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女巫嗖地逃出自己的像框,钻进了旁边的像框,那上面是一个留着海象胡须的男巫。皱巴巴的女巫开始悄悄地对他咬起了耳朵。
威克多尔?克鲁姆、塞德里克?迪戈里和芙蓉?德拉库尔都围在炉火边。在火焰的映衬下,那三个身影给人的印象特别强烈。克鲁姆倚靠着壁炉台,躬着腰在那里沉思着什么,和别外两个人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塞德里克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眼睛盯着炉火。哈利走进来时,芙蓉?德拉库尔转过头来,甩了甩瀑布般的银色长发。
“怎么啦?”她问,“他们要我们回礼堂去吗?”
她以为他是进来传话的。他不知道怎样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那三位勇士。他突然觉得他们一个个真高啊。
后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卢多?巴格曼走进了房间。他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臂,拉着他往前走。
“太离奇了!”他使劲捏着哈利的胳膊,低声念叨,“绝对是太离奇了!二位先生……女士,”他走向炉边,对另外三个人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尽管这显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三强争霸赛的第四位勇士!”
威克多尔?克鲁姆挺直身子,上下打量着哈利,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塞德里克显得不知所措。他望望巴格曼,又望望哈利,以为自己肯定没有听清巴格曼说的话。芙蓉?德拉库尔则甩了甩长发,嫣然一笑,说道:“哦,这个玩笑很有趣,巴格曼先生。”
“玩笑?”巴格曼重复了一句,有些不解,“不,不,绝对不是!哈利的名字刚从火焰杯里喷了出来!”
克鲁姆的两道浓眉微微蹙了起来。塞德里克仍然很有教养地显出困惑的神情。芙蓉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显然是弄错了,”她高傲地对巴格曼说,“他不能比赛。他年纪太小了。”
“是啊……确实令人诧异,”巴格曼揉着他光滑的下巴,笑眯眯地低头望着哈利,“可是,你们也知道,年龄限制作为额外的安全措施,只是今年才实行的,既然他的名字从高脚杯里喷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认为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允许临阵脱逃了……规定里写得很清楚,你们必须遵守……哈利要尽他最大的努力——”
他们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大群人拥了进来:邓布利多教授,后面紧跟着克劳奇先生、卡卡洛夫教授、马克西姆夫人、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在麦格教授把门前上之前,哈利听见隔壁的礼堂里传来几百名学生嗡嗡的议论声。
“马克西姆夫人!”芙蓉立刻说道,一边大步朝她的校长走去,“他们说这个小男孩也要参加比赛!”
哈利尽管觉得不可思议,大脑一片麻木,却也感到心头掠过一丝怒火。小男孩?
马克西姆夫人挺直她魁梧高大的身躯。她俊俏的脑袋碰到了点满蜡烛的枝形吊灯,穿着黑缎子衣服的巨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邓布利多?”她傲慢地说。
“我也想知道这一点,邓布利多,”卡卡洛夫教授说——他脸上带着冷冰冰的微笑,一双蓝眼睛像冰块一样透着寒意,“霍格沃茨有两位勇士?我不记得有人告诉过我,说主办学校可以有两位勇士——难道那些章程我看得还不够仔细?”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很难听。
“这不可能,”马克西姆夫人说,她那戴着许多华丽蛋白石的大手搭在芙蓉的肩头,“霍格沃茨不能有两位勇士,这是极不公平的。”
“在我们的印象里,你的那道年龄界线是能把不够年龄的竞争者排除在外的,邓布利多,”卡卡洛夫说,脸上仍然挂着冰冷的笑容,眼睛里的寒意更深了,“不然,我们肯定也会从我们学校带来更多的候选人的。”
“这件事只能怪波特,卡卡洛夫,”斯内普轻声地说,他的黑眼睛里闪着敌意,“不要责怪邓布利多,都怪波特执意要违反章程。他自从校以后,就不断违反校规——”
“谢谢你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斩钉截铁地说,斯内普闭上了嘴巴,但他的眼睛仍然透过油腻腻的黑发闪出恶意的光芒。
邓布利多教授现在低头望着哈利,哈利也望着他,竭力想读懂那隐藏在半月形镜片后面的眼神。
“你有没有把你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哈利?”他平心静气地问。
“没有。”哈利说。他清楚地意识到每个人都在密切地注视着他。斯内普在阴影里不耐烦地发出一种表示不相信的声音。
“你有没有请年纪大一点儿的同学帮你把名字投进火焰杯?”邓布利多教授不理睬斯内普,继续问道。
“没有。”哈利激动地说。
“啊,他肯定在撒谎!”马克西姆夫人大声说。斯内普摇了摇头,噘起了嘴唇。
“他不可能越过那道年龄线,”麦格教授厉声说,“我相信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同意——”
“邓布利多的那道线肯定弄错了。”马克西姆夫人说着,耸了耸肩膀。
“当然,这也有可能。”邓布利多礼貌地说。
“邓布利多,你明知道你并没有弄错!”麦格教授气愤地说,“这种说法多么荒唐!哈利自己是不可能跨越那道线的,而且正如邓布利多教授相信的那样,哈利也没有劝说过高年级学生替他这么做,我认为其他人也应该相信这一点!”
她非常生气地瞪了斯内普教授一眼。
“克劳奇先生……巴格曼先生,”卡卡洛夫说,声音又变得油滑起来,“你们二位是我们的——嗯——客观的裁判。你们肯定也认为这件事是极不合适的,是吗?”
巴格曼用手帕擦了擦他圆乎乎的娃娃脸,转眼望着克劳奇先生。克劳奇先生站在炉火的光圈外面,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他显得有点儿怪异,那半边黑影使他显得苍老了许多,看上去简直有点儿像个骷髅。不过当他说话时,声音还和往常一样生硬。
“我们必须遵守章程,章程里明确规定,凡是名字从火焰杯里喷出来的人,都必须参加三强争霸赛的竞争。”
“嘿,巴蒂把章程背得滚瓜烂熟。”巴格曼说,脸上绽开笑容,回过头来望着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夫人,似乎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我坚持要我的其他学生重新报名。”卡卡洛夫说。他的声音不再圆滑,笑容也消失了,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你们必须把火焰杯重新摆出来,我们要不断地往里面加进名字,直到每个学校产生两位勇士。这样才算公平,邓布利多。”
“可是卡卡洛夫,这恐怕不成,”巴格曼说,“火焰杯刚刚熄灭——要到下届争霸赛时才会重新燃起——”
“——下一届争霸赛,德姆斯特朗决不会参加了!”卡卡洛夫大发雷霆,“我们开了那么多会,经过那么多谈判和协商,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简直想现在就离开!”
“虚张声势的威胁,卡卡洛夫!”门边一个声音咆哮着说,“你现在不能离开你的勇士。他必须参加比赛。他们都必须参加比赛。正像邓布利多说的,这是受到魔法契约约束的。这对你有利,是吗?”
穆迪刚走进房间。他一瘸一拐地朝火边走去,每次右脚落地时,都发出很响的撞击声,噔,噔。
“有利?”卡卡洛夫说,“我恐怕不理解你的意思,穆迪。”
哈利看出他竭力想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蔑一些,就好像他对穆迪的话根本不屑一顾,然而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内心,它们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是吗?”穆迪轻声地说,“这很简单,卡卡洛夫。有人把波特的名字放进了那只高脚杯,他知道如果名字被喷出来,波特就必须参加比赛。”
“显然,那个人希望给霍格沃茨两次机会!”马克西姆夫人说。
“我同意你的话,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说着,朝她鞠了一躬,“我要向魔法部和国际巫师联合会提出控告——”
“如果说谁有理由抱怨,那就是波特,”穆迪粗声粗气地说,“可是……真有意思……我没有听见他说一个字……”
“他为什么要抱怨?”芙蓉?德拉库尔忍不住问道,一边跺着脚,“他有机会参加比赛了,是不是?多少个星期以来,我们都满心希望自己被选中!为我们的学校争光!还有一千加隆的奖金——这个机会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也许有人希望波特为此送命。”穆迪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咆哮。
他的话说完后,是一阵极度紧张的沉默。卢多?巴格曼显得非常焦虑,他的身体不安地上下蹿动,嘴里说道:“穆迪,你这老家伙……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都知道,穆迪教授如果午饭前没有发现六个人想谋杀他的话,就觉得这个上午是浪费了。”卡卡洛夫大声说,“显然,他如今也在教他的学生疑神疑鬼,老以为有人要谋害自己。作为一个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这种素质真是少见,邓布利多。不过毫无疑问,你有你自己的考虑。”
“怎么,我在无中生有?”穆迪怒吼道,“我有感觉,嗯?把这男孩的名字投进高脚杯的,绝对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巫师……”
“哦,你对此有何证据?”马克西姆夫人举起两只大手,问道。
“因为他们骗过了一个法术十分高强的魔法物价!”穆迪说,“要蒙蔽那只高脚杯,使他忘记只有三个学校参加争霸赛,这需要一个特别厉害的混淆咒……我猜想,他们一定是把波特的名字作为第四个学校的学生报了进去,确保他是那个学校惟一的人选……”
“你似乎在这件事上动了不少脑筋,穆迪,”卡卡洛夫冷冷地说,“这真是一套十分新颖的理论——不过,当然啦,我听说你最近脑子里突发奇想,认为你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里装着一只假装巧妙的蛇怪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砸得粉碎,然后才发现那是一只旅行闹钟。因此,如果我们不把你的话完全当真,你也能够理解……”
“确实有人会利用单纯无害的活动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穆迪用威胁的口吻反驳道,“我的工作就是按黑巫师的思路去考虑问题,卡卡洛夫——你应该不会忘记……”
“阿拉斯托!”邓布利多警告道。哈利一时不明白他在对谁说话,接着便明白了,“疯眼汉”不可能是穆迪的真实名字。穆迪不作声了,但仍然很解恨地打量着卡卡洛夫——卡卡洛夫的脸红得像着了火一般。
“这个局面是怎么出现的,我们不知道。”邓布利多对聚集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说,“不过在我看来,我们除了接受它,别无选择。塞德里克和哈利都被选中参加比赛。因此,他们必须……”
“啊,可是邓布利多——”
“我亲爱的马克西姆夫人,如果你有另外的解决方法,我愿意洗耳恭听。”
邓布利多等待着,然而马克西姆夫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气呼呼地瞪着眼睛。而且不止她一个人露出不满的神情。斯内普也是一副恼怒的样子;卡卡洛夫脸色铁青;不过巴格曼倒显得非常兴奋。
“好了,我们继续进行吧?”巴格曼说,一边搓了搓双手,笑眯眯地望着房间里的人,“要给我们的勇士作指导了,是不是?巴蒂,由你来讲吧?”
克劳奇先生似乎突然从深思中醒过神来。
“好的,”他说,“指导。是的……第一个项目……”
他上前几步,走进炉火的光圈。哈利从近处望去,觉得他显得十分憔悴。眼睛下面有两道很深的阴影,布满皱纹的皮肤像纸一样白得透明,他在魁地奇世界杯赛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第一个项目是为了考验你们的胆量,”他对哈利、塞德里克、芙蓉和威克多尔说,“所以我们不准备告诉你们它是什么。敢于面对未知事物是巫师的一个重要素质……非常重要……”
“第一个项目将于11月24日进行,当着其他同学和裁判团的面完成。”
“在完成比赛项目时,勇士不得请求或接受其老师的任何帮助。勇士面对第一轮挑战时,手里惟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魔杖。等第一个项目结束后,他们才会了解到关于第二个项目的情况。由于比赛要求很高,持续时间很长,勇士们就不参加学年考试了。”
克劳奇先生转身望着邓布利多。
“我想就这么多吧,阿不思?”
“是的,”邓布利多说,略带关切地望着克劳奇先生,“你今晚真的不想留在霍格沃茨吗,巴蒂?”
“是的,邓布利多,我必须回部里去,”克劳奇先生说,“目前正是非常忙碌、非常困难的时候……我让年轻的韦瑟比临时负责……他热情很高……说句实话,高得有点过了头……”
“那么,你至少过来喝一杯酒再走吧?”邓布利多说。
“来吧,巴蒂,我留在这里不走了!”巴格曼兴致很高地说,“这一切终于在霍格沃茨发生了,是吧,这里比办公室精彩有趣得多!”
“我不同意,卢多。”克劳奇说,语调里透着他惯有的不耐烦。
“卡卡洛夫教授——马克西姆夫人——喝一杯临睡前的饮料吧?”邓布利多说。
然而马克西姆夫人已经用手臂搂着芙蓉的肩膀,领着她迅速走出了房间。哈利可以听见她俩朝礼堂走去时飞快地用法语说着什么。卡卡洛夫对克鲁姆打了个招呼,他们也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哈利、塞德里克,我建议你们回去睡觉。”邓布利多说,笑眯眯地看看他们俩,“我相信,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同学都在等着和你们一起庆祝呢。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大吵大闹一番,要夺走他们的这个机会就太不应该了。”
哈利看了塞德里克一眼,塞德里克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礼堂里现在空荡荡的,蜡烛的火苗已经很低,这使南瓜灯豁牙咧嘴的笑容显得闪烁不定,诡谲怪异。
“这么说,”塞德里克勉强微笑着说,“我们又成了对手!”
“我想是吧。”哈利说。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脑袋里似乎一片混乱,就好像整个脑子都被洗劫一空了。
“那么……告诉我……”塞德里克说——这时他们已经来到门厅,火焰杯不在了,只有火把的光照在那里,“你究竟是怎么把你的名字投进去的?”
“我没有,”哈利说,抬起头来望着他,“我没有投。我说的是实话。”
“唉……好吧。”塞德里克说——哈利看出来塞德里克并不相信他,“好吧……那么再见吧。”
除了罗恩和赫敏,还有谁会相信他吗?大家都认为是他自己报名参加争霸赛的?可是他们怎么能那样想呢?要知道他将与之竞争的对手都比他多受了三年魔法教育啊——要知道他将面临的项目不仅听上去非常危险,而且还要当着几百个人的面完成!是啊,他曾经设想过……他曾经幻想过……但那只是闹着玩儿的,是想入非非,白日做梦……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认真地考虑过要参加……
然而有人考虑了……有人想要他参加比赛,并且确保他能够入选。为什么?为了给他一个大好处?不知怎的,他并不这样认为……
那么,是为了让他出洋相?如果是这样,他们倒很可能如愿以偿……
至于是想要他的命……?
难道穆迪真是又犯了偏执狂的毛病?会不会有人只是为了恶作剧,为了开玩笑,才把哈利的名字放进高脚杯的?难道真的有人希望他死?
哈利无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是的,确实有人希望他死,从他一岁起就有人希望他死……那是伏地魔。可是伏地魔又怎么能保证把哈利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呢?伏地魔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在某个遥远的国度,隐藏着,独自一人……虚弱无力,无权无势……
可是在他做过的那个梦里,就是他醒来后感到伤疤疼痛的那个梦里,伏地魔并不是独自一人……他在跟虫尾巴谈话……密谋杀害哈利……
哈利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胖夫人面前。他刚才几乎没有注意两只脚把他带到了哪里。同样令人吃惊的是,胖夫人也不是独自一人待在她的像框里。刚才他在楼下和其他勇士汇合时,那个飞进旁边一幅画的皱巴巴的女巫,此刻正得意地坐在胖夫人身旁。她一定是飞快地冲进排在七层楼梯边上的每一幅画,只为了赶在他之前到达这里。她和胖夫人都怀着极大的兴趣低头打量着他。
“好啊,好啊,好啊,”胖夫人说,“维奥莱特刚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谁刚被选为学校的勇士啊?”
“胡言乱语。”哈利干巴巴地说。
“绝对不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巫气愤地说。
“不,不,维奥莱特,这是口令。”胖夫人安慰道,然后她向前旋开,让哈利进到公共休息室。
肖像画打开时,突然灌进耳朵的喧哗声震得哈利差点儿仰面摔倒。接着,他只知道自己被大约十几双手拽进了公共休息室,面对着格兰芬多学院的全体同学。他们全都在尖叫、欢呼、吹口哨。
“你应该告诉我们你报了名!”弗雷德大声吼道。他看上去半是恼怒、半是激动。
“你怎么能不长胡子就顺利过关了?”乔治嚷嚷道。
“我没有,”哈利说,“我不知道怎么——”
这时安吉利娜旋风般地冲到他面前,“哦,即使不可能是我,至少也是格兰芬多的一员啊——”
“你可以为上次的魁地奇比赛向迪戈里报一箭之仇了,哈利!”凯蒂?贝尔尖叫道,她也是格兰芬多球队的一名追球手。
“我们准备了吃的东西,哈利,快过来吃点儿——”
“我不饿,我在宴会上吃得够多了——”
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他不饿,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他没有把名字投进高脚杯,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根本就没有情绪庆祝这件事……李?乔丹不知从什么地方翻腾出一面格兰芬多学院的旗子,坚持要把它像斗篷一样裹在哈利身上。哈利没有办法脱身,每当他想偷偷溜向通往宿舍的楼梯时,人群就向他靠拢,把他团团围住,强迫他再喝一杯黄油啤酒,或把饼干和花生硬塞进他手里……每个人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办成的,他是怎么骗过邓布利多的年龄线,把他的名字投进高脚杯的……
“我不知道,”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大家根本不理会,就好像他什么也没说。
“我累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道,“不,说真的,乔治——我想上床睡觉了——”
他特别希望看到罗恩和赫敏,希望找到一点儿理智,可是他俩似乎都不在公共休息室里。哈利一再坚持自己需要睡觉了,差点儿把试图在楼梯口拦截他的克里维小兄弟俩撞倒在地。最后他总算摆脱了众人,匆匆上楼来到宿舍。
令他大为宽慰的是,他发现罗恩和衣躺在床上,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哈利把门重重关上时,罗恩抬起头来。
“你上哪儿去了?”哈利说。
“噢,你好。”罗恩说。
罗恩脸上笑着,但那是一种非常别扭、勉强的笑容。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披着李?乔丹刚才系在他身上的鲜红色的格兰花多旗子。他想赶紧把它脱掉,可是那个结系得很紧。罗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着哈利费力地解开旗子。
“那么,”当哈利终于把旗子脱掉,扔到墙角后,罗恩说道,“祝贺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祝贺?”哈利望着罗恩说。罗恩的笑容显然有点不大对劲儿:简直像在做怪相。
“没什么……别人都没有跨过年龄线,”罗恩说,“就连弗雷德和乔治也没有。你用了什么——隐形衣?”
“隐形衣不可能让我越过那道线。”哈利慢慢地说。
“哦,对了,”罗恩说,“如果是隐形衣的话,我想你会告诉我的……因为隐形衣可以罩住我们两个,是不是?可是你找到了别的办法,对吗?”
“听着,”哈利说,“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投进那只高脚杯。肯定是别人干的。”
罗恩扬起眉毛。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知道,”哈利说,他觉得下面的话听起来耸人听闻,像演戏一样,“为了害死我吧。”
罗恩的眉毛扬得那么高,似乎要消失在他的头发里了。
“没关系,你知道,你可以把实话告诉我的。”他说,“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很好,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撒谎呢,你并没有因此而惹来麻烦啊,是不是?胖夫人的那个朋友,那个维奥莱特,她已经告诉我们大家,邓布利多让你入选了。一千加隆的奖金,是吗?而且你还不用参加年终考试了……”
“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放进那只高脚杯!”哈利说,他开始感到恼火了。
“是吗,好吧,”罗恩说,用的是和塞德里克一模一样的怀疑口吻,“不过你今天早晨不祥过,你可以在昨天夜里下手,没有人会看见你……你知道,我并不是傻瓜。”
“你现在确实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哈利没好气地说。
“是吗?”罗恩说——他脸上的笑容,不管是勉强的还是真心的,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你需要上床睡觉了,哈利。我想你明天需要早点起床,接受媒体的拍照什么的。”
他猛地把帷帐拉过来遮住他的四柱床,撇下哈利一个人站在门边,望着深红色的帷帐发呆。他原以为有几个人肯定会相信自己的,其中一个就藏在那帷帐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