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基层组织条例:陆波经典美文集锦(7)——撑一伞细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19:19:13
陆波经典美文集锦(7)
编辑制作:林夕梦


撑一伞细雨
陆波
撑一伞细雨,踽凉在黄昏和黄昏的荒野里。
细雨很细黄昏很黄荒野啊很荒!踽踽凉凉的我焉得不踽踽凉凉?
不是寻春,不是悲秋。早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春天,在噪音里枯萎!而秋天,又在五月的胸膛上扎了深根。不为什么,不为什么,真的什么也不为!只是想靠着一把伞,撑着风,撑着雨,撑起一个寂寞的世界。
撑起一个寂寞的世界吧!要是能把一切都遗忘,遗忘得干干净净的,多好!懂得了悲哀而没有畅快的悲哀,尝过了欢乐而没有狂放的欢乐------要是能把一切都遗忘,遗忘得干干净净的,多好!
遗忘?啊!遗忘是一种艰难的工程。单是这风,这雨,这黄昏,就使人无可奈何。无可奈何这如丝的细雨,如雨的秋丝;无可奈何这如梦的细雨,如雨的旧梦。梦?要有多长就有多长,千丝万缕万缕千丝地缠着一只蜷曲的蛹。何时才能化为飞蛾破茧而出呢?飞向江北,飞向江南。江北很远,江南很近,摇晃在眼前的不是千条绿柳吗?萦绕在身际的不是百啭黄鹂吗?春水碧波,孤帆远影,不是隐隐在望吗?江南!江南!跳跃着的是江南,闪烁着的是江南,以柔柔的声调情人一般低唤着的是江南。江南啊!最美的是淡烟疏雨的黄昏。哎!这种雨不是那种雨,这种黄昏不是那种黄昏。
旋着伞,许多水滴便像珍珠似的迸落。落在野草里,无声也无息;落在水塘里,无踪也无影。既然美丽的必须无奈的抛落,那么,就不停地旋吧!把伞缘的水珠全部抛落吧!还有什么好珍惜的?在江南,在江北,在许多干涸的大地上,既然已经抛落了生命的春天,春天的生命撒落在亲爱的原野里,没有开花,没有结果,便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地消失!人,生命的水滴能有多少呢?一只失去了汁液的果子,还有什么可保留的呢?把这些水珠抛落,管它能不能化为七彩长虹!抛落它们,抛落它们,让它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吧!
踽踽凉凉的我焉得不踽踽凉凉!以为靠一把细伞,就能收获一季宁静,以为点一滴孤独,就能让整个记忆褪色。这是可笑的遐想——当细雨很细,当黄昏很黄,当荒野啊,很荒。
雨,如丝。
雨,如丝。
纷纷在伞上。
纷纷在伞下。
在伞上。在伞下。雨哗笑着雨低泣着雨喃喃地数落着:
那些岁月。这些岁月。
你的岁月。我的岁月。
独行的寂寞
陆波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我在尘世间穿梭,时时品味着独行的寂寞。
多少个有月亮的夜晚,伫立窗前,如莲般舒展的心曲一任融融月华的熏染,把你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轻轻吟唱一遍又一遍,多想穿越时空的隧道,与你共享一轮明月,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执子之手,与子流连,友君如此,夫复何言?
有人说,所有的风景都会拒绝一部分人,偏爱一部分人,所有人都属于不同的风景。当小人牵着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牵着大师,小人狞笑着把绳索重重一抖,大师身不由己被抛来黄州。夫妻阴阳相隔,兄弟南北远离,于是你重墨浓彩,用你不屈的才情把黄州的天空燃烧得充满了诗情画意。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那是一种寂寞的独行。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那是一份孤独的守望。
在寂寞的独行中,你写下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动人词章。
在孤独的守望中,你发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千古绝唱。
因为孤独,我们的内心才充满了对爱的渴慕;正因为由己及人领悟到别人的孤独,我们的内心才盈满了爱的情愫。是爱使我们优秀,是爱使我们杰出,是爱催生九曲愁肠,是爱滋润心灵芬芳。
孤独是痛苦的,但孤独又是美丽的。高山的峰巅是孤独的,大海的深处是孤独的,高远的蓝天是孤独的,排着“人”形的雁阵迁徙时的翔姿是孤独的,科学人文的探求是孤独的,武林高手的闭关是孤独的……但孤独的人生并不代表人生的孤独——简单的真理:独自旅行的人走得最快!你踽踽独行,在孤独中独品成熟的惊艳,从此你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不再向周围作徒劳地申告,你默默地用文字将它们一一化为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高处不胜寒的陡峭。于是勃郁的才情开始发酵,尖利的山风收了狂飙,湍急的河流汇成了波涛。你在赤壁的上空撮嘴长啸,山鸣谷应,地动天摇,黄州因你的到来而开怀大笑!
你在寂寞中独自远行,你从苦难里提炼人生,看淡了功名利禄,不考虑得失荣辱,把最糟糕的视为最平常,把求人转为自助,完成了孤独者命运的自塑:真正的人生不是披在身上供人观赏的华服,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内心挂上的一串珍珠。你寂寞的独行,在独行的寂寞中终于把人生的奥义参悟,人活着,还需要一种空旷,一种高度。屈原在孤独中悲悯浮生,所以他的诗歌具有博大的胸怀到达高远的地步;贝多芬在孤独中吞咽不幸,他的音乐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令人慑服;雕塑家罗丹说:艺术是孤独的产物。要像庄子一样神游天外化身为一棵独自守望月亮的树,像佛祖静坐菩提树下最终赢得对宇宙人生的顿悟。于是你浩浩乎遗世而独立,飘飘乎羽化而登仙,灵魂同宇宙对话,心身跟自然接触,在世人的头顶高高飞翔,不管他们的尖叫与愤怒!
真的,再也没有什么比在人海中行走更感孤独的了。当一勾残月悄然挂上院中疏桐,漏声断,人初静,我又看到你缥缈孤鸿般的身影,来去倏忽。
人散后,一勾残月凉如水!
晨读的美
陆 波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晨之计在于读。
晨读,是舌间绽放的奇葩,它帮助你打开记忆的闸门,采集知识的浪花;
晨读,是头顶悬挂的启明星,它引导你走出幼儿园的稚嫩和泥泞,在智慧花园里目睹草长莺飞的奇景;
晨读,是大脑思维的催化剂,它启发你思索生活的哲理,领悟人生的真谛。
晨光熹微,书声琅琅。在名句佳篇中徜徉,于口诵心惟后昂扬。入眼思量久,咀嚼滋味长。课堂小世界,世界大课堂。于是,你的舌间便悄然绽开了最美的华章;你的笔尖便渐染浸润了心灵的芬芳。心灵芬芳,舌吐华章,生活因此充满了鲜花和阳光,人生因此洋溢着激情和欢畅……
书为良友,偶得寸进,彼时身心俱爽;文是佳人,每过一篇,刹那颊齿留香。
作文苦处要吟诗,郁结之怀随畅;做题倦时须读书,芬芳之气顿生。
妙笔纵横,挽五岳千峰挺秀;芳心妩媚,卷西湖尺幅兴波。
眼界由来阔,洞幽烛微,穿透千年迷雾;胸中自然奇,乘风破浪,平吞万顷苍茫。
说不尽山水好景,何妨着意摹画?当不起世态炎凉,惟有苦心读书。
通过阅读,我们可以感受到恬静和谐的自然之美,可以领略到穷途末路的英雄之悲。
通过阅读,我们可以漫步苏堤聆听柳浪与黄莺的对答,可以乘坐刚朵拉去描绘东方威尼斯的图画。
通过阅读,我们可以静坐池塘边欣赏如舞女般洁白的荷花,可以手执长矛独立朔漠中,在夕阳下看那古道西风瘦马……
通过阅读,我们可以朝谒屈原,夕访曹操;哭李白,悲梵高。扬鞭策马秋风塞北古道,聊复沉吟春雨江南小桥……
阅读,真的是一种情怀。它可以使你从此关爱自然,尊重生命;渴望聆听,沟通心灵。
阅读,真的是一种享受。它可以让你一直享受空气,清新;享受阳光,明媚;享受世态,深邃;享受人情,完美。
阅读,真的是一种幸福。它令你幸福地感知:自然中的小草、大树,人类中的快意与波澜,都闪烁着爱的灿烂、情的斑斓,都流露出笑的宽慰、哭的滋味。庄子的超脱,陶潜的隐逸,岳飞的壮怀,乔峰的意气,都会给你一颗澄澈之心、平和之心、充沛之心、奋发之心……
是阅读使你认识到:
活着,真好!
读书,真好!
那一年,我九岁
陆 波
“七十四块三毛八。”
当生猪收购站那个鹰钩鼻子把那些大的小的软的硬的旧的新的一扎票子推到爹面前时,爹似乎被它们吓住了。半天才想起伸手,伸到半道又缩了回去,哈着腰憋着气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鹰钩鼻子:“七十四块——三毛八?”
“没错,老头。”鹰钩鼻子不耐烦了,随手把钱一划拉,说:“一边去,老头。”
钱出溜到了桌边,两张小票顺着桌角滑下,在冬日的黄昏中飘飘洒洒。爹慌忙地伸手去抓,票子像是故意跟爹捣蛋一样左扭右摆最终还是巧妙地落在了地上。不等爹弯腰,我麻利地蹲下,捏起它们拍打拍打又捋得平平展展递到爹的手上。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去年队里分红,爹和娘干了一年分了十六块四毛二。这七十四块三毛八比十六块四毛二多多少呀,我算不清,也顾不上算清,只知道欢喜地咧着大嘴看着爹笑。
爹好像不会笑。见着这么多的钱他也不笑。爹“呸呸”往拇指和食指上吐了些唾沫,把钱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点了两遍,又在桌子上蹾几下,最后大票在下,小票在中间,几个硬币规规整整码在最上边,一卷,掖到黑棉袄里面。
“回啦!二宝。”
我站那里不动。
“家走呀!”爹催我。
“爹,——你说过猪卖了给我买挂炮……”
爹愣了愣,手抬起来,我仰脸盯住爹的手,爹的手把没扣住的黑棉袄扣子扣好就放下了。
“爹——”
“都啥时候了,铺子都关门了,下回吧,啊?”
我的心一下字凉透了。要不是爹说过卖了猪给我买一挂鞭炮,我才不跟他跑二十多里冤枉路呢!下回,下回在哪儿呀,从我记事起,这是我家卖的第一口猪。
“爹——”我喊着,泪蛋就要掉下来。
爹不看我,端起车把在前面走了。
再有两天就是腊月二十四了,我们这儿叫过小年。街旁那家灶屋里飘出一股好闻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的香味,诱得我使劲吸了两下鼻子。结果,连收购站厚厚的猪骚气都给吸进去了。
我把裤子往上提了提,极不情愿地撵爹去了。
出了公社这条小街道就是高高低低的黄土路。远远的庄子上有一缕缕白烟升起,一两只回窝的鸟急急地打头顶飞过。我跟在爹后面,脚踢着土坷拉心里骂着爹。还是爹呢,说话不算数,谁跟你叫爹呀。我故意走得很慢,慢着慢着就看不到爹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到道路中间。等会儿就听到前面喊:“二宝——二宝——”
我不答理。
又是几声:“二宝——二宝——”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
等又看到爹时,爹蹲在路边数钱。“呸呸”地往拇指和食指上吐着些唾沫,一张一张仔细地数着,那样认真,那样专注。见我过来了,爹把钱掖入怀里,拍拍棉袄。
“坐上吧。”
我一扭身,给爹一个脊梁。
“坐上吧,二宝。”爹架好车等着我上路。
我转过身子,想起爹怀里揣着七十四块三毛八,答应给我买一挂两毛钱鞭炮的话不算数,心里就赌上一个大疙瘩;我又想起爹跟我一样早晨只喝了两碗红薯面餄餎,推着二百来斤的猪走了二十多里地,爹的个子好高好高,爹的背已经有点驼了。见爹这会儿正驼着背端着车把等我上车,心里的疙瘩几软了,化了。
“爹——”
“上去吧,推着走快点儿。”
天差不多黑透了,偶尔有一两声狗叫传来。车轮吱扭吱扭叫着,在黄土路上滚动,颠得我上下眼皮直打架,风呜呜地吹着,棉袄变得跟张薄纸一样,好冷啊,怎么还没到家。什么东西搭到身上,暖暖的。我闭着眼抓一把,噢,是爹的大棉袄。爹推了我一路,该下来走走了,可浑身酸软,又冷又饿,一动也不想动。好像是过桥了,那座长长的拱桥。车头翘起来了,高高的车屁股又撅起来了,高高的。迷糊当中,听到哪儿响了一声“当啷”。好了,过完桥,再有一里多就到家了。想睁眼看看爹,却怎么也睁不开来。
睡得好香啊,谁在那里说话,烦死人了。
“他爹,不对呀。”
“不能吧,路上点过几回都够数。”
“唉,对不上呀,别是丢哪儿了吧?”
我打了个尿颤惊醒了,睁开眼,外屋亮着灯。爹和娘正在说什么。说什么呢,听一阵,想起爹的大棉袄,想起桥上那一声“当啷”,想说又不敢说,不说心又不甘。
“爹——”我试探着小声叫。
“睡你的。”爹极不耐烦。
我壮壮胆子,声音再大一点儿。
“是不是丢桥上了,我好像……好像……”
“啥?”爹从外屋冲进来,娘端着油灯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你说啥?”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老大老大,晃晃悠悠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过桥时,我好像听见……”
不等我说出听见什么,爹抡圆了胳膊,照我左腮帮子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左半边脸顿时火辣辣地热起来,耳朵也嗡嗡地叫起来,眼窝湿漉漉地润起来,我委屈得直想哭,可是不敢哭出来。
从记事起,这是爹第一次认真地打我。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我生怕爹再来第二下,第三下,忙抬起胳膊抱住了头。
爹只打了那一下。等我放下双手哆哆嗦嗦走到外屋时,爹和娘都不见了。我扑到院门口,只见夜色中晃动着一团红光,很快地远了,远了。
我躺在一动就吱吱叫的破板床上,睁大了眼看着黑乎乎的土墙。
鸡叫过头遍了。
鸡叫过二遍了。
鸡开始叫三遍了。
门响了,我忽地跳下床往外就跑。
娘进来了,手里拎着家里那盏小灯笼,一脸的疲惫和欣慰。后面是爹,爹的个子老高老高,进屋时都要弯一下腰,看到我,爹笑了一下,笑得很涩很涩。
“毕竟找到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见爹笑。
爹的右手攥得紧紧的,慢慢伸到我眼前,又慢慢地张开了手掌。
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五分硬币。
我的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一年,我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