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r安卓客户端 github:在医改深水区寻找人文救生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5 10:00:57
在医改深水区寻找人文救生圈 发布日期:2011-04-29  来源:健康报    我要评论(1)                                                                                                                             王一方 
 
  当下的医学人文研究如果流于表面化、碎片化,热衷于做花瓶式的应景文章,缺乏关于生老病死话题的哲学开掘和有规模、有品质的社会学调研,尤其是缺乏对人们的疾苦、死亡意识与医疗观及其社会-心理-文化结构的深度挖掘与建构,则难以承担“救生圈”的职能。


  这不是卫生经济与普世伦理层级的小考,而是医学人文层级的大考

  有人说,医改如同在大海里游泳,浅水区与深水区大不一样。浅水区顺手得势,深水区却难保不呛几口苦水;浅水区可以裸泳,深水区却少不了救生圈。

  此话怎讲?我们先来看看大洋彼岸美国医改的热闹。两年前以倡导变革当选的美国总统奥巴马,自己都没料到他力推的医改法案于2010年3月在参众两院通过后杂音绕梁,真可谓举步维艰。先是在司法确认上起火冒烟。2010年12月13日,弗吉尼亚州联邦法官亨利·赫德森裁定医改法案的核心条款中,内容涉及强制公民购买医疗保险的部分,违反了“宪法精神”,增加了医改推进的不确定性。跨入2011年,更令奥巴马气愤的是,鼎力支持医改的吉福兹议员在一次集会中遭遇枪击。恼羞之余,奥巴马责令联邦调查局局长严查速办案件,以壮医改的声威。

  然而,在中期选举中获胜的共和党人却丝毫不给奥巴马面子。枪声刚落,共和党议员就在其占据多数的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一项议案,取消去年国会通过的医疗保险改革法案。虽说政治、法律上的干扰对于奥巴马医改来说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但令奥巴马沮丧的是,在众议院当天5小时的辩论和最终的表决中,赞成票高达245张。这之中除了抬杠的共和党人之外,还有3名民主党人。无怪乎有评论家戏称奥巴马的医改如同醉汉的脚步,走到哪儿算哪儿。

  两党政治的优点是决策民主,思前顾后,丝丝入扣;缺点自然是太拖拉,凡事都陷入攻防对阵与纷争。在许多情况下只是为争论而争论,甚至被各种利益集团所裹挟,再好的议题也难以顺利推进。不过,透过纷争看本质,医改深水区的“漩涡”在哪里?救生圈又在哪里?

  显然,这不是卫生经济与普世伦理层级的小考,也不是什么宪法精神的守与悖,而是医学人文层级的大考,是技术-消费“双炫”时代里生命、疾苦、死亡事件的保障与失助、安顿与认可。也就是说,技术、经济、政治、法律层面的话题与争论统统浸泡在可计量、可测评的浅水区,而在深水区挣扎的是灵魂的皈依,是生老病死的宿命认同,是医学终极价值与医疗功能边界的底线认知,是生命的哲学与宗教拷打,是对生死与苦难的文化理解。这个救生圈便是医学人文向度的心灵抚慰,是向死而生、视死如归的生命哲学,是对苦难、衰老与死亡的坦然顺应和超越。

  我们对于生命、疾苦、死亡的公众理解发生了偏差,健与康的期望值太高了

  相对来说,中国新医改的社会认同更迫切,没有来自政治、法律阵营的干扰,“四梁八柱”的大构架和“保基本、强基层”的策略与路径选择也颇受赞许,筹资难、整合难这两大难题也因中央高层的“给力”而变得阡陌顿开。然而,中国的新医改有深水区吗?我们如何在趟过浅水区之后潜过深水区?

  无需矫饰的是,尽管中国新医改一路高歌猛进,但看病难、看病贵的局面依然没有根本性的改观。看病为何难?为何贵?能有一天不难不贵吗?也就是说,卫生资源的短缺与不断增长的医疗需求之间的不等式何时能够平衡?如果全国人民都要上协和看病,这一天大概永远也不会到来。即便将全国的医疗卫生机构都改名为协和的分支机构,也会有名实之争。问题的关键是,要矫正看病上协和的心理期待。

  在当下,隐藏在看病难、看病贵背后的社会心态是“求医不甘心,逢死不瞑目”。如今,医疗技术一日千里,社会财富急剧飙升,为何奇迹还是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人们不认可生命的自然史,不接纳生活中的痛苦、残障、衰老与死亡,将这一切都视为“意外”,都是责任疏忽的“救治无效”。人们不理解有了推土机,为何还存在拦路的高坡?既然我们已经向“自动售货机”里投进了保健诉求的金币,为何吐不出健康和健美?个人与社会有了巨大财富和技术的付出,为何还有凶险的恶疾和不期而至的死亡?

  正是技术崇拜、金钱万能的世风造就了药到病除、钱到病除的幻象。人们迷信技术,不再认可医疗中的姑息、顺应;迷信治愈,轻慢照顾;高度恐惧乃至拒绝生命中的痛苦、疾病与死亡,不再去安顿受伤的、将逝的灵魂,逐渐培育出一种畸形的疾苦、死亡意识和医疗观。直接的社会危象就是医患关系的日益恶化,近年来已从“骂与被骂”升级到“打与被打”,甚至“杀与被杀”。不过,不久前作家史铁生的离世给人们带来了沉重的撞击。他告诉人们,有一种死亡叫豁达,有一种离别叫优雅。

  毫无疑问,我们对于生命、疾苦、死亡的公众理解发生了偏差,健与康的期望值太高了。虽说医学不能没有理想,但理想的医学不可能立刻成为现实。于是,人们给当代医学、给新医改标定了一个几乎无法跨越的栏高。因此,潜入深水区的首要任务是厘清希望与奢望、适宜与骄纵的边界。如果说改进健康投融资、保险保障与医疗服务品质的一系列行政决策是温和的摇篮曲,那么在新医改过程中,我们还需奏响叩问苦难的命运交响曲和悲欣交集的安魂曲。

  医学能干什么?已经干了什么?还能干什么

  马克思经典作家认定宗教是人类苦难的缓解剂与止痛剂。我们没有宗教的救生圈,只能祈望建构完备的医疗道德,实现健康促进与医疗活动中道德、人性的升华。长期以来,我们将医德片面地理解为对医生单方面的品格塑造和职务奉献。其实,它是医患之间从“道德异乡人”到“道德共同体”的进步历程,是蒙难者(病人)与拯救者(医生)共同成长的过程。

  完善的医疗道德基于医学人文关怀,既包括生之德,也囊括死之德;讲求医家之德,也瞩意病家之德;穿越健康,也直面疾苦。在一些学院派伦理学家看来,如此刻意放大医学德性的外延显得有些仓促,缺乏理论钩沉。我们的动因并非标新立异,而是新医改的现实诉求,是对医学当代性危机的回应。

  不同于美国人的纷争,中国的医改深水区涉及更多的观念迷茫。譬如,如何界定现代医学的目的与边界?如今,医学的目的不断泛化,边界不断扩展;伟哥的研发可以堂而皇之地获得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某些中国老百姓可以用医保费用在药房里领取护肤液甚至食用油。但是,我们依然不能进入绝对自由之域。医学能干什么?已经干了什么?还能干什么?这越来越成为一个谜。

  与此同时,当下的医学人文研究如果流于表面化、碎片化,热衷于做花瓶式的应景文章,缺乏关于生老病死话题的哲学开掘和有规模、有品质的社会学调研,尤其是缺乏对人们的疾苦、死亡意识与医疗观及其社会-心理-文化结构的深度挖掘与建构,则难以承担救生圈的职能。

  (作者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