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15:中国核战略 当变则变(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22:23:48
“核包围圈”笼盖四野“核武竞赛”箭在弦上

  核作为“武器”,在人类历史上只被使用过两次;而核作为“政治”,却日益直接地影响到我们的利益。

  朝鲜核试验,似乎正在不可逆转地引发东北亚核军备竞赛。而如果回顾印巴核试验,我们或将赫然发现:中国已经被各个“核大国”与“核小国”包围,而这个包围圈,总共拥有22500余枚核弹头。

  中国需要怎样的核战略?这已经是一个紧迫的问题。国际社会需要怎样调整既有的核安全机制,以真正遏制全球核扩散的危局?这同样是一个紧迫的问题。

  本报为此,全面检视中国核战略与国际核安全机制的得失。

  核武器曾经为中国赢得了大国的权利,而现在,它们越来越像是中国国家利益的重大威胁。“在中国周边,形成了一个世界上最大、最密集的核包围圈。”彭光谦少将说。

  这个包围圈,意味着大约22530枚核弹头。尤其是当朝鲜半岛的核阴云正加速演变为东北亚全面的核军备竞赛时,中国的战略安全,几乎面临着迫在眉睫的考验。

  中国的核战略,需要做哪些调整?中国的核战术,又需要做哪些准备?

  从“有限报复”到“自卫防御”

  关于中国的核战略,几十年来,多个战略研究机构和相关专家曾先后提出20多种表述。

  1984年5月,中国第二炮兵部队(以下简称“二炮”)开始担负作战值班任务,而一直到上世纪末,二炮的教科书中对核战略的表述,都是“有限报复”。

  接近二炮的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这种表述是根据邓小平的一次谈话而总结出来的。“然而某种程度上说,‘有限’一词制约了中国适度发展核武器规模,而‘报复’也并不符合负责任大国的形象,这种表述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该人士说。

  事实上,究竟如何表述中国核战略,一直颇多争论。几十年来,军队和地方多个战略研究机构和专家曾先后提出20多种表述,其中有代表性的不下9种,如“有限威慑”、“有效威慑”等。

  但这些表述,或多或少存在缺陷。比如“自卫反击”,长期研究核问题的某研究院专家魏国安教授就觉得中印、中越战争都是“自卫反击战”,但是“如果把核战略等同于局部的、边境的、常规的战争,显然层次有所欠缺”。至于某些表述中的“威慑”一词,西方理解的“威慑”甚至包括实战,这可能造成某种理解上的偏差,魏国安说。

  中国官方文件第一次提及“核战略”这个字眼,是在有核武器42年之后。《2006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首次将中国的核战略表述为“自卫防御”,尽管该文件依然未提及如何规划我国核力量的发展与运用。

  一位了解该白皮书起草过程的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了“自卫防御”战略出炉的过程:2005年10月,二炮司令员靖志远与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会谈时,阐述了中国的核战略思想。起草者于是根据谈话精神,提炼出中国的核战略。

  不过,一些专家依然有不同意见。一位要求匿名的军队专家对本报记者说,“自卫与防御其实是一个意思,只是层次上有所不同”,另外,“该表述只提及核力量的运用问题,并未涉及到建设规划”,作为战略还缺乏一些要素。

  在《2008年中国的国防》白皮书中,“自卫防御”再次作为中国核战略提出。该文件写道:

  “第二炮兵遵守国家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贯彻自卫防御核战略,严格执行中央军委命令,以保证国家免受外来核攻击为基本使命。第二炮兵所属导弹核武器,平时不瞄准任何国家;在国家受到核威胁时,核导弹部队将提升戒备状态,做好核反击准备,慑止敌人对中国使用核武器;在国家遭受核袭击时,使用导弹核武器,独立或联合其他军种核力量,对敌实施坚决反击。”


导弹起竖,枕戈待发

  “先发制人”:美、俄核战略的最新调整

  “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作为中国核政策的核心,在1964年中国第一次成功核试验后随即确立。目前,中国仍然是世界上唯一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国家。

  “核战略思想,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核武器发展、核力量运行。”核军控问题专家、清华大学教授李彬对本报记者说。

  而某种程度上说,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核战略始终连贯。“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作为中国核政策的核心,在1964年中国第一次成功核试验后随即确立。目前,中国仍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国家。

  “中国核战略完全是防御性的。”国防大学战略专家孟祥青教授对本报记者说。“核心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魏国安也强调。

  不过,与中国不同,其他一些核大国,则对其核战略,持续作调整。

  在过去20多年时间里,每隔七年,克里斯蒂就会召集美国的各方专家,起草《核态势评估报告》,作为美国核战略的重要文件。

  据魏国安教授介绍,对于美国核战略“既注重威慑,也基于核实战”这一原则,克里斯蒂“毫不隐讳”。事实上,2002年版的报告第一次将冷战后美国可能进行核攻击的对象明确为朝鲜、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利比亚、中国、俄罗斯7个国家。2005年美国国防部完成的《联合核作战行动原则》,更是规定美军可以对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敌国或恐怖分子发动“先发制人”的核攻击。

  “如果某国和美国发生常规冲突,攻击了美国的航母,美国会不会用核武器报复呢?美国的做法是我不说会不会,你自己猜,那你可能就不敢打它的航母,而它可以肆无忌惮地打你,这就是核威压。”李彬教授说。

  同样,在普京主政时期,俄罗斯核战略也愈发向进攻方向倾斜,首次将“保留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权利”作为条文颁布,正式提出了“先发制人”的核打击原则。

  在普京看来,核武器是俄罗斯唯一能够与美国抗衡的凭借。美国率先“先发制人”后,俄罗斯必须要有应对之计。

  战术有共识 战略待充实

  “中国应该要具备遭受核打击的承受力。”“要有足够的能力,在遭受核打击后,实施核反击。”

  而某种程度上说,就核安全形势而言,面临最多变数的核大国,恰恰是中国。

  变数之一,是美国在全球部署的反导系统。“战略核导弹在刚刚发射后速度很慢,这让美国在西太平洋部署的反导系统很容易实施拦截。”军事专家戴旭解释说,“美国部署的反导系统对数量庞大的俄罗斯核武器作用不大,但对洲际导弹数量少得多的中国,却是致命的。”

  而更大的变数,是新近的一系列核事件,从印巴核竞赛,到朝鲜核试验,都发生在中国周边。尤其是朝鲜半岛的安全局势急剧恶化,似乎令东北亚的大规模核军备竞赛,已然迫在眼前。“我国对核力量的发展和规划,必须不断充实和完善。”上述接近二炮的人士认为。“从军队角度讲,什么时候立足于使用核武器与国家的核政策是两个问题。”该人士向本报记者直言,“等有了核战争再考虑到底是用中程还是远程导弹还击,那显然来不及。”

  而据本报记者了解,中国的军事战略专家们,对于一旦发生核战后中国核力量的具体战法,已经获得了不少共识。

  美俄等国都致力于提高核武器的性能,而在1996年7月30日中国宣布“暂停核试验”后,中国的科学家通过实验室模拟,找到了让核弹头在原先的设计使用年限后仍能继续发挥作用的方法。“实验效果,质量远远超出了设计要求,超出了人们的期待,到场的院士激动得老泪横流。”对相关研究有了解的一位要求匿名的人士对本报记者说。

  不过,军事专家戴旭也提醒,“中国对别国发射洲际导弹的预警能力也急需加强”。美俄都具备了预警发射能力,即能侦测到别国发射的核弹头,并在导弹飞行的数十分钟时间内迅速发动反击。“美国长期发展导弹预警卫星。”戴旭说,“而中国目前还没有导弹预警卫星。”

  而关于中国核战略的讨论,最新的提法来自魏国安教授——今年3月他提出了“有效防卫”的概念。“中国应该要具备遭受核打击的承受力。”国防大学教授孟祥青对本报记者说,“在遭受核打击后,实施核反击。”

  “核小国”们的核思维

  印度、巴基斯坦已经被认为是事实上的核国家;朝鲜用又一次核试验,正在吃力地推开核国家俱乐部紧锁的大门;中亚的伊朗,正在把核能力视为它恢复波斯帝国昔日荣光的秘技;离它不远的以色列,已经怀抱核弹独步江湖——虽然没有进行核试验,它早已被人视为有核国家。

  他们是核世界的“小国”,却扎实地冲击了曾经令“核大国”理直气壮的国际核秩序。这些现实或者潜在的“核小国”,它们的核思维有何差异,为何现实命运各异?

  安全感

  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招致联合国安理会1874号决议的严厉制裁,但这个国家在随后声明,“全面对抗”制裁,并声称可能“先发制人”使用武力。

  为何朝鲜要如此决绝地闯入这个祸福难料的核力量江湖?

  当年的朝鲜,在苏联的“呵护”下,人民的生活水平甚至好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

  但在苏东剧变后,朝鲜一下子变成了无人照顾的“孤儿”。而与它相邻的,恰恰是日益强大的美日韩三国军事联盟。家门口有昔日敌人虎视眈眈,对安全感的强烈需要,促使朝鲜下决心发展自己的核武器。

  此次朝鲜核试验的动机,目前有三种解释:一是朝鲜的确想要核武器,所以一次试验不够;第二种可能是,朝鲜对美国奥巴马政府期待很高,但朝核问题却不是奥巴马政府要解决的优先议题,这让朝鲜采取一系列行动,试图引起各国对于朝核问题的重视。第三种解释是内政的因素。

  事实上,出于安全原因而发展核武器的不仅是朝鲜。长期与阿拉伯世界为邻,巴以冲突不断,周边安全环境恶劣,也促使以色列核武装化。

  只是,以色列在经济力量和常规武装力量上,和周边国家相比有较大优势,所以它一直采取模糊战术,从未公开宣称它拥有核武器。

  大国梦

  与朝鲜、以色列相比,印度的处境无疑要好得多,但印度对核武器的渴求一样强烈。

  作为南亚最大的国家,“印度一直想当大国,希望通过核武器实现其大国梦”,清华大学李彬教授说,拥有核武器是印度“成长为全球性政治大国的重要一步”。

  事实上,印度1955年建立了亚洲第一座核反应试验堆,1974年进行了第一次核爆炸,掌握了原子弹的设计、制造和试验技术。到1998年地下核爆炸之后,印度已经被国际社会视为有核国家。

  印度的核大国梦,催生了另一个事实上的核国家——巴基斯坦。巴基斯坦一直努力抗衡来自印度的威胁。1971年印巴战争失利后,巴基斯坦迅速启动了核武器研制计划。印度地下核试验后,巴基斯坦以牙还牙,十多天后便进行了两组六次核试验,一举闯进核国家俱乐部。

  尽管谋求大国地位是印度发展核武器的重要驱动力,但不能忽视,印度的另一个重要目的,是利用核武器威慑中国。

  美国对南亚大陆的这两个搞核军备竞赛的国家,态度并不一致。对印度,美国在1998年实施制裁后,很快转变态度,甚至在近年帮助印度“和平利用核能”。而对于巴基斯坦,美国则是忧心不已,担心恐怖分子有可能趁巴政局不稳,获得核武器和核材料。

  美国更大的担心,则是巴的核技术有可能通过秘密途径泄漏给伊朗和朝鲜。数年前,美国媒体曝光巴核弹之父卡迪尔·汗涉嫌向伊朗出卖核技术,更令美国对巴基斯坦核安全问题头痛至极。

  对于伊朗来说,它并没有面临严重的安全威胁。1988年两伊战争结束之后,伊朗开始经济重建,发展核能也因而成为重要议题。为此伊朗和俄罗斯签署了一系列协议,希望俄罗斯帮助它建立核电站并为电站提供燃料。

  不管伊朗从哪里获得了核技术,美国始终认为伊朗以“和平利用核能”为掩护而秘密发展核武器,而伊朗也始终把核能力看成是“一个伟大国家的象征”。双方缺乏基本信任,“伊核问题”同样多年无解。

  潜规则

  很多国家放弃了发展核武器:有的国家安全有保障,处于核保护伞保护之下;有的国家缺乏科学工业和经济基础,想发展也发展不了。一般来说,只有周边安全环境恶劣,同时又有一定科技水平和经济基础的国家,才有能力搞核工业。

  1968年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要求非核国家保证不制造核武器,要求和平核设施置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监督之下。但这只是台面上的规则,另一个“潜规则”,则是美国的脸色,无核国家能否发展核能力,美国的态度十分关键。

  一个事实是:美国处死了放弃核武器计划的萨达姆,而与坚定发展核武器的印度签署民用核能合作协议。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郭晓兵说,美印作出签署核协议的决定时,并没有美国军控方面的专家参与,而是由美国安全部门主导,其出发点是地缘政治,而非国际安全。ddhw.cn

  事实上,多方消息显示,印度多年来在核能力的发展上,都受到美国有意无意的鼓励,尺度颇为宽松。

  与美国关系密切的以色列则是另一个特例,它发展核力量,也离不开美国支持。和印巴一样,以色列也没有加入核不扩散条约。

  印度和以色列发展核武器,违反了明规则,但遵守了“潜规则”。伊朗违反了“潜规则”,但遵守着明规则;当然它游走在规则的边缘,往外一迈腿,就容易走到规则之外。而对于一直强硬的朝鲜来说,它发展核武器,既违反了明规则,也违反了“潜规则”。

  湖面有大军封锁,水下有激流暗礁,任何国家想要闯入核国家的江湖,将不得不认真地考虑收益和风险的问题。


“前卫”级核潜艇,是英国核战略的重要基点

  变“自卫防御”为“有效威慑”

  在人类历史上,核武器是第一种被生产却并非为了使用的武器。今天,核国家不论是研发、生产、部署,或者不失时机地展示国家使用该武器的能力和意志,其目的往往不是要将其投入战场,而是为了以其干扰对手的意志和判断,不战而屈人之兵。

  核武器把威慑发挥到了极致,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对于核武器本身,国家普遍采取的是国之重器不轻以示人的态度,但对于国家在何种情况下将会使用以及如何使用核武器,核国家则会制定相对明确的战略战术规则,并确保潜在的敌手能有所觉悟、不致误读而不可收拾。

  国际上依据核国家保有核武器的数量、质量,以及各国运用核武器希望达到的效果,将各国的核战略大体分成了三类:实行“全面核威慑”的美俄,实行“有限核威慑”的英法,以及实行“最低核威慑”的中国。

  不过,中国并不认同“最低威慑”这个表述。2006年中国国防白皮书将中国核战略归纳为:“自卫防御”。

  除了白皮书提供的原则性阐述以及“核反击”底线,可以说中国的核战略和美俄英法四国大不相同,在运用核武器希望达成的目标上,中国的战略意图更加单一,就是吓阻潜在敌人的核讹诈。一般认为为了确保有效吓阻,国家核战略必须具备四个条件:一足够的威慑能力;二要让对手感受到自己的实力;三必要时使用的决心;四要让对手确信你使用的决心。

  为实现有效吓阻,核大国在战略上的通行做法就是,在核武器的使用方面,会有意无意设置“战略模糊”地带——比如美军就从不说一旦航空母舰被击毁,是否会发动核攻击;再如法国也是说明在国家重大利益遭受威胁时,可以使用核武器先敌攻击,但却不明确界定何为“重大利益”,但那些可能限制对手的选择,对其构成心理威慑的核反应策略,则采取足够的公开、透明方式——比如法国就确定在发生战争时,可以使用核武器扭转战场劣势,可以使用核武器攻击敌方攻击部队,美国则是明确规定哪一个级别的指挥官可以动用何种级别的核武器等等。正是这一明一暗之间的有机配合,使得威慑变得真实可信。

  相比较而言,中国的核战略“明”、“暗”两面并不分明,而使得威慑打了折扣。比如,在面对核大国时,中国有限的核送达能力距离达成可靠威慑尚有距离,尤其是在美国提升反导能力之后。其次,中国单方面的宣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并不能打消对手的疑虑,而核武力的不足,却可能助长潜在对手的采取冒险行径。所以,中国必须从确保有效威慑方面,明确自己的核战略,明确中国的核武器开发目标,向世界公开中国对可能出现的威胁的反应等等。

  其实,更现实的威胁并非来自大国之间的全面对抗。而是最新出现的一些新情况。第一,核武器使用门槛日益下降,比如美军核武器的使用权已经下放到战区司令这一级,这使得传统的核大国对抗具有某种不确定性;第二,新兴核国家由于实力差距,更倾向于依赖核武器来捍卫自己身安全,更愿意以核武器为后盾,改变国家规则;第三,核技术门槛的降低使核武器扩散风险大增,而一些极端势力在面对核武器时更少道德约束,从而使国际社会处于危险之中;第四,现代军事技术的发展,以及某些特定的军事行动,有可能造成的近似于核武器的破坏,或许我们的一下就会想到三峡大坝这样的高价值战略目标。

  所有这些新情况,将会打破核大国之间好不容易形成平衡与默契。或许,中国到了一个需要认真审视自己的核安全环境,变“防御自卫”为有效威慑的时候了。

  国际核安全机制:十字路口

  人类社会用了大约10年,研制了第一枚原子弹,然后又用了十几年,建立了一套核安全机制并维持了半个多世纪的和平格局。但是当一个又一个国家试图在国际机制之外寻得发展核武器的机会时,国际社会终于发现:抑制核武器远比制造核武器困难,而且困难得多。

  “相互确保摧毁”曾被津津乐道——“核大国”中任何一个试图发动核战争,则都将导致全人类的毁灭,所以谁都不会无理智到发射核武器。然而,如果真的有“不理智”的国家发射了仅有的几枚核武器,“核大国”们该“确保摧毁”谁?如果恐怖组织发射了一枚,“核大国”们又该“确保摧毁”谁?

  在朝鲜核试验四天之后,日内瓦裁军谈判会议就2009年度会议的工作计划草案达成一致。削减核武器、“禁产公约”谈判、防止太空军备竞赛等工作组即将成立。ddhw.cn

  新的核安全形势,要求新的核安全机制。国际核裁军谈判复苏,标志着对核安全机制的检讨全面展开吗?

  核裁军谈判:“各说各的,然后就散了”

  从2000年开始,庞则民每年都到日内瓦,参加“旨在促成在有效国际监督下的全面彻底裁军”的裁军谈判会议。

  不过庞则民总觉得“收获不大”,因为各国的分歧已经使大会在过去12年都陷入停滞,甚至连年度工作计划都无法达成一致,而作为主要常设议题之一的“停止核军备竞赛和核裁军”,更从来没成功进入过谈判的环节。会议期间,每个国家的专职裁军谈判人员“各说各的,然后就散了”。

  作为唯一的全球性多边裁军谈判机构,日内瓦裁军谈判大会促成的《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对国际核不扩散体系影响深远。1945至1996年间,全世界的核试验超过2000次。“在《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签署前,有很多国家有兴趣或者正处于成为有核国家的边缘,但是他们受到条约的抑制后,大多数放弃了努力。”《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筹备委员会发言人安妮卡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1996年9月,该条约开放签署,至今有178国签约、144国批准条约,但条约要生效,就必须由“有显著核能力”的44国批准,而尚未签约的“有显著核能力”的国家中,就包括了印度、巴基斯坦以及刚刚进行了第二次核试验的朝鲜。

  在安妮卡看来,国际核安全机制的另一座“基石”,是《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南非、阿根廷、巴西这些曾经的核门槛国家放弃核武;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同意将部署在本国的核武器移交给俄罗斯,该条约就起了“核心的作用”。 2009年3月,中亚五国无核区成立,这是在曾经存在核武器地区的第一个无核区。

  每五年举行一次的“条约实施情况审议大会”,是各国就核不扩散问题磋商的重要场所。只是从1980年至今,该会议都未能达成任何共识。

  核不扩散机制:为何“难以为继”

  朝鲜曾经是《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签约国之一,但在2003年1月10日宣布退出,并在3年后进行首次核试验。

  事实上,核不扩散机制的不作为,饱受诟病。印巴1998年相继核试验,国际社会的态度“先狠后软”。“这种开口子的行为当时就使国际核不扩散机制松动了,”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军控与防扩散中心秘书长洪源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这给其他想发展核武器的国家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难以为继”,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国家安全政策委员会副秘书长彭光谦用这个词形容核不扩散机制目前面临的严峻挑战。“条约当初设定了三个目的:防止核扩散、大国核裁军、和平利用核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邵峰研究员说,“但是现在能源这么紧张,各国却都捂着那点先进技术,核能合作做得很不够,而大国核裁军,根本就谈不上。”“我认为好的就默认它的存在,就鼓励你搞核扩散。”彭光谦对本报记者说,“这就是一些国家在进行防核扩散时采取的实用主义态度。”印度发展核武器可以与美国达成核协议。“没有核武器的萨达姆被除掉了”,洪源说,“这能让朝鲜怎么想?”

  就在朝鲜半岛核问题悬而未决之时,伊朗总统内贾德宣布在大选中获胜。他虽一再宣称伊朗只是想和平利用核能、绝对不搞核武器,但伊朗要发展的敏感核技术离核武器仅一步之遥。

  在现有国际核不扩散机制下,国际社会如何确保伊朗不是另一个朝鲜?

  “零核运动”:“做总比不做好”

  去年11月底,彭光谦少将受邀与美国世界安全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到北京西郊宾馆喝茶“聊天”。对方拿出一份关于世界“零核运动”的草案,就某些细节磋商后,彭光谦成为全球100位签名该倡议的人士之一。

  在朝鲜核试验引起新一轮核扩散担忧时,“零核”似乎过于遥远。

  其实,早在上世纪60年代,中国就建议召开无核化峰会,全面禁止核武器,“但是人微言轻,没人当回事”,中国军控与裁军协会秘书长黎弘对本报记者说。

  今年4月在布拉格,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出建立第一个国际铀供应站的倡议,被许多专家认为是一个可行的努力方向。哈萨克斯坦提出把核燃料银行建在那里,而IAEA则负责监管。“这当然会有许多政治阻力,有能力的不愿分享,没能力的不想放弃这个权利。另外,像澳大利亚、加拿大等铀资源丰富的国家,也很关注自己的利益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黎弘认为。“朝鲜核试验的确对核不扩散体系有较大冲击。”国防大学教授孟祥青对本报记者说,“但在目前没有更好的体系时,我们只能致力于维护现有体系。不然国际秩序可能更加混乱,核扩散形势可能更加危险。”

  本月底将赴美国参加“全球零核”运动大会的彭光谦少将,更愿意将国际核不扩散体系看作一个 “大系统”。“核扩散依然存在的根本原因在于,所有国家都生活在一个彼此对立、随时都可以爆发战争的环境中,各个国家的安全没有得到有效的保障。”他说, “必须把世界的安全问题也纳入防扩散体系,包括各国的经济发展、政治和谐相处、安全关切,直到消除战争的根源,这样才有可能达到最终消除核武器的目的。” “零核运动”试图开辟一条国际核不扩散体系的新道路,“这个事总要有人做,做总比不做强,”彭光谦说。

  今年的裁军谈判会议,正在召开第二阶段会议。尽管受朝鲜核试验等情况激发而初现新气象,庞则民依然对会议的前景毫不乐观。“光是多少人来谈判,每周开几次会,谁发言,大家都能争论很久。”他说,“真正要取得谈判成果,还有不少难度。”ddhw.cn
来源: 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