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十无删减张学友:有些特需专供并不写在脸上

　　初识特需专供，源于一道菜。居所附近一家山西面馆，有一道菜很特别：公社干部招待菜。每次去都不免思忖一番，既是招待人民公社干部的菜，就有特供的意思，定不一般。对于特权虽骂声一片，但“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自掏腰包“特权”一把也不错的。端上来的是一碗鸡蛋、肉丸子、五花肉和豆腐一起炖的荤菜。据说以前地方干部下乡，公社待于此菜。现在看来未免寒酸，但在老一辈人眼中，这是当年想都不敢想的大餐，贫下中农能“萝卜缨子拌饭”就不错了。

　　特需专供这东西，多跟吃有关。古时有“贡赋”制度，凡地方之名优特产，都要挑最新最好的进贡朝廷，供皇族享用。普天王土，莫不以出产“贡品”为荣，皇族坐享各方进贡的美物，身心愉悦，由此确认统治权。最典型的莫过于唐明皇为让杨贵妃“第一时间”吃到自汉代始钦点为朝廷贡品的鲜荔枝，不惜动用战时驿道的快马传递，以致差官累死，驿马倒毙。

　　“贡赋”是一种皇权体现，现代的特供则是一种特权产物。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京高级干部和高级知识分子，级别低点的，补助白糖黄豆，称“糖豆干部”;级别高点的，补助鸡旦猪肉外加两条烟，称“肉蛋干部”。这在史学家眼里是“特殊人群对社会稀缺资源的优先占有权力”。眼下食品不大安全，一些大机关竞相搞起特供区，如媒体报道的“海关大棚”“农业部吐鲁番特供基地”“铁道部食堂”等，菜米蛋奶油均从特供点采购。如此一来，三聚氰胺奶轮不到他们喝，苏丹红蛋轮不到他们吃，瘦肉精猪肉大抵也轮不到他们尝的。

　　特需专供品中，吃的东西属初级产品，享用过后难免嘴上油晃晃的，还打饱嗝，冒酒气。形象如何暂不论，物质生活大大丰富的今天，谁还愁个吃呢?再说特需专供系列里吃的东西，只要腰包厚点，神通大点，路子野点，但凡一心要过把特权瘾的，花点代价就能搞到。价值低的如绿色有机蔬果，价值高的如茅台酒。特权阶层之外的人，吃过一回皇帝使用的东西，便有了当皇帝的感觉;吃了喝了一回机关的“专供”，感觉就如同做了一回官员。这怎么行呢?特权向来是讲究个等级的，特需专供自然会决不满足于吃吃喝喝。

　　于是特需专供就要提档升级，就要特得一般人可望不可及。近日媒体曝出的广西交通厅专用的过街天桥即是一例。此桥一头接交通厅办公楼，另一头是厅里的生活区，上下班特别方便，桥上还有人站岗。此桥的“特”在于行人没法使用，过马路要么绕道，要么横穿车流。桥是20年前修的，只要建设简单的上下台阶，就能满足外界行人的需求。问题在于，如果谁都能自由行走，这还叫专供特供吗?闲杂人等不能走就是不能走，有钱你也走不成。

　　类似广西交通厅专用过街天桥之类的特需专供，几乎成了官员的影子，总是和一些公权者如影随形，任你骂娘鄙视都没用。高房价让中低收入者饱受煎熬，但的低价“官需房”数不胜数，山西某省直机关处级干部住房面积高达265平米。大医院床位紧张，住院要排队，却有特需豪华病房长期专供领导疗养休闲，还配有秘书房(陪护)，其中顶层的VIP病房华丽如星级大酒店，即使闲置也轮不上一般百姓。都说孩子入幼儿园难，享受财政补贴的机关幼儿园只招干部子女。你开车坐飞机当然希望快捷一些，好多特权车并非执行紧急任务也可获得优先通行权，前些日子还有那个“让领导先飞”的新闻。林林总总这些，是你掏钱就能买到的吗?

　　如果说与吃有关的特需专供抹在嘴上，与住房等有关的特需专供则是写在脸上。显性的特权表现招摇，一目了然，某些特权享有者或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百姓可以戳脊梁骨，可以骂娘，人家却坦然得很。正如前不久某环保局局长所言，“领导就得骑马坐轿”，老百姓想要公平，不过是“臭不要脸”的自讨没趣。事实上，在我看来某些隐形的特需专供，老百姓的怨气和愤懑已不是骂娘所能暂时得以平复的了。

　　隐形的特需专供不露声色，却关乎更广泛的社会公平问题，比起显性的更能制造特权阶层和平民之间的鸿沟，更易成为刺激社会矛盾的针尖。比如养老金双轨制，游离于社保体制外，既得利益者不肯放弃这种附属于身份上的特权，多年以来无法废除。比如公务员公费医疗，由国家包揽医疗费用，为其健康承担无限责任;而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只为个人提供基本医疗保障，个人需要缴纳不菲费用。还比如形形色色的“内部招聘”“萝卜招聘”“世袭招聘”，足以让富贵绵延不绝，正在加厚各阶层之间的壁垒，形成阶层固化。

　　何以泄愤?惟有骂娘。对于抹在嘴上、写在脸上的特需专供，老百姓发发牢骚，一是愤慨，一个自我安慰。骂娘其实也是一种泄愤的渠道，诚如某官员所言：老百姓骂娘，这是因为老百姓还把我们当“娘”。人可以不吃香喝辣，不住豪宅别墅，却不能不退休养老、不能不生病就医、不能不操心子女就业，这是最基本的民生，其中的不公无法回避。对于那些并不写在脸上的特需专供，百姓连骂娘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因为无足以表达。吵闹不可怕，沉默更可怕。刻在心底的隐忍愤懑，似冰山沉没在水下的部分，巨大而又难以捉摸，不可不让人惊而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