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香缀枝

张振营

　　故乡的老宅老屋早化作历史的尘埃消失了。模糊的影像里，老屋前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楝树，紫黑色的树干有碗口粗细，树高三四丈，刚直坚挺。这棵楝树的身影会时时萦绕在我的脑际。

　　楝树是故乡的一种落叶乔木，典型的北方树种。楝树质地清苦而坚实，因叶子果实都有苦味而俗称“苦楝”。

　　春来时，在故乡的村庄里，在起伏的岗坡上，在曲折的羊肠小道旁，楝树静静地伫立着，自由舒展着枝叶，装点着春意。在清瘦的楝叶丛中，文雅地系缀着一团一簇紫色的楝花，一树的碎紫，像夕阳西下时飘飞的云彩，在阳光的照耀下，星星点点，浓淡相间，从容有度。那一种清香淡淡的，仿佛不是嗅到的，而是感觉到的，楝花是楝树澹泊的微笑，文静淡雅，柔美细碎，妩媚羞涩，犹如一群情窦初开的少女。楝花落处，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红毯，无怪乎王安石赞叹道：“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一年一度，楝花就这样悄然开放着，从阳历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持续一个多月，直到麦子呈现出成熟的黄色时才悄无声息地退去。然后又结出串串翡翠般的小楝果，埋藏在一样翠绿的叶子中。到了深秋季节，一场又一场的秋风袭来，楝子由青变黄，一串串金黄金黄的楝子，在楝树叶逐渐飘落后，就像一个个金铃，成串成串地挂在树枝上，满树金黄，煞是好看。

　　这时候鸟儿来了，当然光顾楝树最多的是喜鹊、乌鸦、楝知来（不知它学名叫什么，是一种灰褐色的鸟，个头没有喜鹊大），楝子虽苦，这几种鸟却喜欢吃，它们这时候来，是采摘了楝果藏到树洞里、墙缝里，等下雪了再吃。

　　楝子能一直坚持到冬天雪花飘落，凛冽的寒风刮来时，才极不情愿地离开它的枝头，一颗颗掉在地上。这时候，娘就会命令我们捡一些放起来。这楝子可有用了，大人们干活时手裂口了，或者我们的手冻裂了，用楝子的果肉抹一抹，火上烘烤后，揉搓揉搓，没几天就好了。

　　楝树是一种不起眼的树，做家具人们很少用它，花也不是那么鲜艳，很少有人注意它，因为果实不能吃，也很少有人能记起它。楝树的本性朴实无华，安分守己，脚踏实地，所以它总是那么从容淡定。昙花虽好，也就是一瞬的光彩，牡丹华贵，凋零之后容更惨。我想，人有时也要学一学楝树的品格，不去追求华丽，不去强求重视，风吹来、雪飘来，坚守自我，保持人格，默默无言中释放自己的能量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