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抑郁症康复中心:汉语新诗鉴赏(122)杜红?王添源?李勤岸?古苍梧?万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14:27:39

汉语新诗鉴赏之一二二

杜红/王添源/李勤岸/古苍梧/万沐

 

 

杜红(1936-),女,本名郑亚本。新加坡籍汉语诗人,祖籍福建安溪。著有诗集《五月》、《胶树花开》、《抒情诗集》、《抒情诗二集》等。

 

毛虫?蝴蝶?梦

 

它也曾有梦

在绿叶底

当自卑萌长

在它丑的身躯

 

蜕变的痛昔

原是天经地义

当美突然出现

它也曾沾沾自喜

披上满身的色彩

它想凌空展翼——

那个绿叶底下的梦啊

多叫人痴迷

 

一场风雨

便是一个粉身碎骨的记忆

美是一片黄叶

梦也是一片黄叶

都落了  满地

 

(选自犁青、野曼主编《国际华文诗人精品集》,广东旅游出版社1996年版)

 

[赏析]

蜕变,或许只是一场淡淡的梦。梦本脆弱,梦碎如一缕烟雾,飘扬摇曳,起起落落。毛虫的梦,蝴蝶的梦,梦是一生的牵挂。

毛虫在绿叶下躲藏的身影,是自卑,也是一种历练,不华丽的身躯,自卑在思绪中萌芽生长,但是,因为等的,是那样一场梦,某个午后,一声惊叹,叹这小小身躯的不凡,叹一声“惊为天人”。绿叶很小,却能庇佑它,自卑很小,却绵绵不断滋生,一切都是在梦的光辉的照耀下,不那么重要。那小小的梦,照亮的是前方的路,在梦的光里,始终看得到希望。

但,那“惊为天人”的美,终归让这未来的蝴蝶感受到了痛楚,虽是可以预料。依旧皱了眉头。当某日见到丑陋的身躯有了些许变化。眉心舒展了,那梦,便有了依托,那紧缩的眉头,有了一丝盼头。这美丽来得急促,内心一阵狂喜,浮华的梦影让这虫儿沾沾自喜。阳光,在曾经粗糙的皮肤上增添上一抹色彩,赋予了虫儿翅膀,扶着最初的梦想。展翅于苍穹。小小的毛虫幻化成蝶,绿叶只作陪衬,风中的舞姿是它最美好的存在。

一幕幕蜕变,一声声惊叹,一次次回首,正当向着过去的狼狈的自己挥手之时,风雨无情地降临,没有预兆,不留余地;翅膀湿了,色彩湿了,梦,也湿了。蝴蝶努力地飞,却只有狼狈,绿叶依旧,却无法庇佑那华丽的身躯,最后,只听得一声叹息。记忆中,最辉煌,竟是粉身碎骨,或许,梦圆了,它已是蝶,但终归,也只落得粉身碎骨,罢了。

追求蜕变的梦,绐终只是一场梦,梦很美,却猜不到结局。最终,那美,那梦,都在风里,如蝶坠落,如同黄叶一般,悄然无声,回归大地。

低头,看那一地的悲凉,蜕变,是梦想,亦是痛楚。  (陈雯[学生]/文)

 

 

 

王添源(1954-),台湾诗人,生于嘉义市。著有诗集《如果爱情像口香糖》、《我用硬币买了一本假护照》。

 

默剧演员十四行

 

默剧演员带着情节与格律出走

瘫痪故事与歌的街头依然繁忙

噤声低颤走过森严的岗哨

强风吹过胸膛雨水撒在颈项

穿越鼓噪的群鸦啮咬的硕鼠

前往军枪警棍林立的广场

 

柏曲森林蔓延无边的忧愁

逆着风势描摹和平的风景

瘖哑的肢体语言寻找盐与光

从不悔悟的幻想朝灭暮又生

运动之后继续在街头踉跄游走

追逐真理也许是遥不可及的梦

 

迷惘是漂浮于装戴卸除的假面

哀伤游移在涂抹褪退的色彩之间

 

(选自:2005年4月16日《中国时报》人间副刊)

 

[赏析]

多少年了,王添源仍坚持十四行的形式,书写他的哀愁与批判,甚至于连韵脚、格律,也在行列里。这样的坚持竟然有些神似这首<默剧演员>,数说着迷惘的漂浮,哀伤的游移。

<默剧演员十四行>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白先勇《台北人》,不对的人在不对的年代真实存在。大家都是默剧演员,以“瘖哑的肢体语言寻找盐与光”,但是没有人真正在追逐真理。这是一种心灵的完全孤独。 (萧萧/文)

 

 

 

李勤岸(1951-),本名李进发。台湾诗人,生于台南市。著有诗集《黑脸》《一等国民三字经》《唯情是岸》等。

 

 

 

倘若你是美丽的岛屿

我是那环绕你周围

生生世世

为你勤劳护守的海岸

 

在东边

我是岩岸

让你所有的疑虑和惊惧

停靠在我坚强的臂弯里

 

在西边

我是沙岸

温柔而细腻

不断为你抚平受伤的痕迹

 

倘若我是孤单的岛屿

你是那环绕我周围

世世生生

和我相依相恋的海洋

 

在东边

你是胸怀宽阔的太平洋

接纳我的每条水流

也接纳水流里所有的泥沙

 

在西边

你是深邃的海峡

温婉而保守

让我安心在爱里徜徉

爱,使我们相聚

如天地般久长

 

(选自:《一九八三台湾诗选》,台湾前卫出版社1984年版)

 

[赏析]

《夫妻》的比喻,美在创造性。李勤岸生长在台湾,对岛屿、海和海洋以及它们的相互关系十分熟悉,他正是从原有的审美感知出发,建立他新颖的关系联想。他把妻比为“美丽的岛屿”,将自己比为“勤劳护守的海岸”,而“在东边”则是“岩岸”,“在西边”则是“沙岸”,重在写“象”,这是虚中有实之比;而“让你所有的疑虑和惊惧/停靠在我坚强的臂弯里”,“温柔而细腻/不断为你抚平受伤的痕迹”,重在写“情”,则是实中有虚之比。这些单一的比喻(“岛屿”和“海岸”)或繁复的比喻(海岸又分比为东之“岩岸”与西之“沙岸”),本身固然分别呈现出单纯美与复合美.但它们之所以给人以美的感受,给人以新颖的出于意外的感觉,就是因为它们并非因袭而是创造。此外,这首诗后三节将自己比为“孤单的岛屿”,将妻比为“相依相恋的海洋”,与前三节构成了反比,有变化开合之妙,有相映相生之姿。

(夫妻)一诗,除了最后两行之外,全诗共分六节,前三节与后三节的比喻稍加变化形成艺术的对照,如同题目“夫妻”这个联合词组所呈示的那样,是一阕和谐的爱情二重奏,遗落了其中的任何一部份,整个诗的间架就会倾斜,而二重奏也就变为单相思了。    (李元洛/文)

 

 

 

古苍梧(1945-),本名古兆申。香港诗人,祖籍广东茂名。著有诗集《铜莲》、《古苍梧诗选》等。

 

二十五岁见雪

 

流浪了二十五年

云终于像木棉那样

一丝丝地散落下来了

 

我张开手臂

迎接它

像远方归来的游子

我是那父亲

年轻的时候

也曾厌倦过山

厌倦过水

厌倦过花草树木

厌倦过城市和人群

也曾向往过悠悠的穹苍

当我尚未了解那湛蓝背后的寂寞

 

可是云,我的孩子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苍白

正待抚它,吻它

掌中竟满是血

无色透明,而且冰冷

 

啊!

归来的不是云

乃是云的魂魄

1971

 

(选自:《铜莲》,香港素叶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雪,在香港是极其罕见的。这首诗中的雪,或许是虚拟的,但也可能是真实的。唯其真实,才倍觉可贵。因此,它化为诗人心中的憧憬与希冀。化为诗人的理想。诗人常常慨叹:“我曾经是一片云/而仍然是一片云”(《铜莲·雨声》),飘泊不定。而本诗又以“流浪了二十五年”开端。增强了飘泊之感。然而当云变为雪飘飘洒洒地散落时,它竟化而为血,令人心惊目眩。故国神游,刻骨铭心的浓重乡愁始终萦绕在诗人的心头,直让人怦然心动。

本诗相当注重感受和体验。它并不以直抒胸臆的坦露,淋漓酣畅的独白见长,而是写得蕴藉、含蓄,耐人咀嚼,充满着理趣。诗虽题为“见雪”,然而通篇不着一“雪”宇,而又通篇充满了雪意,从中折射或暗示出游于思乡,渴望回归的绻绻情愫。其中“正待抚它,吻它/掌中竟满是血”,以一抚一吻的动作性语言,化而为血的嬗递过程,更是隐隐地传递了游子思乡的痴迷、恍惚、醉心和执着的心境。措辞委婉而寄托深邃,体现了我国古典诗歌的言近而旨远的特色。

本诗的意象构筑精致而繁复。古苍梧是个具有现代艺术感的诗人,他承继了古典诗歌意境的长处,又借用并融合着现代电影艺术的表现方法,注重意象在空间上的转换与重合。本诗整篇所说的是雪。而雪的主意象似乎又是由两个柏近或相似的届意象“云”和“游子”建构而成的。诗人先是自喻为像木棉那样飘落的云。尔后就由云的飘泊转换至游子的浪迹,最后则以“可是云,我的孩子/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苍白”一句,将两个意象叠合而为“云的魂魄”——雪。但是从深层说,雪的意象更暗合了;或者说更加强了游子的意象。这样,整首诗就显得更耐读,更让人品味了。显然,意象在空间上的转换重合大大地加强了这首诗的现代艺术性。 (杜荣根/文)

 

 

 

万沐(1961-),本名万亚峰。新加坡籍汉语诗人,祖籍陕西旬邑,现居多伦多。诗作散见各地报刊。

 

北美之城

 

题记:在文化震荡的前沿——

 

一张没有起伏的平面

幽冷、灰白

几条冰冻的直线

僵硬、漫长

生命在八月里逃走

四月天仍是尸骨纵横

冷面的铁甲虫闪烁着天国的光辉

密密的石笋林演绎着人类的梦魇

太阳在半夜里高悬

鬼的影子倒挂在电线网上

星星出现在午后的蓝天

狐狸沐浴着扶桑的日光

驴子的怪叫和幽怨的琴声在空中撞击

生的哭声和死的笑声在树枝头凝结

柏拉图的灵性在齿轮中呻吟

华兹华斯的吟咏在湖畔的水泥路上粉碎

孤魂野鬼在秋风里哭泣

变形的婴儿在蔚蓝的海洋上痴笑

奇异的生命在这里发酵

古怪的笑容始终挂在城市的脸上

 

(选自2004年12月4日《北美时报》)

 

[赏析]

“一张没有起伏的平面” ,似乎是在暗示人们的麻木心态,让人不禁想起了闻一多的《死水》。让诗人悲痛的是“几条冰冷的直线,依旧维持旧态”,僵硬而又漫长。在这种绝望而又没有丝毫起色的生活中,生命的延续仿佛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在八月这个万物欣欣向荣的时刻,作者让它选择逃走。而“四月天仍是尸骨纵横”是某种社会现状的写实,诗人用反语的形式,让原本生命盎然的春天遍满尸骨。

铁甲虫本应是令人厌恶的东西,但作者却能从它冷面的背甲上看到天堂的光辉,多么奇特的想像和独具创造性的思维。通读全诗,这种独具匠心的艺术手法不难发现。诗人看到了“石笋林”中隐藏的人类的梦魇和半夜里悬挂的太阳,万沐把“驴子”比喻成上进的积极知识分子,“狐狸”比喻成小人,揭示了世事的险恶。“驴子”的高声幽怨、放声怪叫却得不到回应,生死只能听天由命,透露出广大有思想知识分子在唤醒大众的觉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仿佛是铁窗中无用的呐喊。在这种情景下,作者和他志同道合的友人所追求的柏拉图式的理想渐渐破碎,华兹华斯理想式的梦境也化为泡影,原本意志奋发的青年却逐渐沦为“孤魂野鬼”,只留下在秋风中哭泣,“变形的婴儿”和“狐狸”实属同一类人,当理想的人群沦为鬼魂时,他们却能肆意放声狂笑。

这是一首看似消极,却具有强烈社会意义的讽刺诗,诗人犀利的笔锋将这一切展现得惊心动魄。

(李庆[学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