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坐浴的正确方法:储安平:论张君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9:07:39
论张君劢 储安平
     国大召开,民主社会党提名参加;该党领袖张君劢以此大受物议。一部分报纸在其电讯、评论、漫画之间,对于张氏备施讽嘲,似非将此人前途毁灭,不足快意。每日读报,感触万端,谨一论之。
   先论民社党参加国大问题。在民社党本身,他们对于参加国大与否,可能有两个立场;一个是“政协立场”,一个是“宪法立场”。就“政协立场”言,这次国大的召开,确与政协程序不合。民社党领袖张君劢参加政协,系以民盟代表的资格为之。以民盟内部政团关系的复杂微妙,民社党是否必须遵守民盟的约束行事,本为一可以讨论的问题,但至少在道义上,张君劢既为民盟盟员,并以民盟代表资格出席政协,似宜忠于守约,尽量避免使其领导的政党参加与政协程序不合的国大。至言“宪法立场”,严格言之,在“政协立场’上既无参加国大之理,亦即无所谓“宪法立场”。但此处却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即政治家的理想与感情的问题。我们查考张氏一生,中国这几十年来的立宪运动,几乎无不有其参加。今春政协审议宪草,张氏独多贡献;重庆白象街张氏寿会,到者无不以此为颂。张氏的理想是希望中国有一部好宪法;张氏参加议宪,有所贡献,在张氏,可谓学有所用,在国家,可谓实受其惠。这次国大召开,拥护政协者,均表反对,但事实上,国大势在必开.宪法势在必制;就说现在,国大业已闭幕,宪法亦已通过,不论将来和谈是否重开,政府能否“联合”,我们怀疑这次国大通过的宪法能被推翻(依法修宪为另一事)。就是民盟中最急进的罗隆基,在答复记者询问和谈前途时,也不得不说:“最伤脑筋的国大及宪草问题,将暂予搁置,放在最后再谈。”(12月22日《文汇报》)可见政治这样东西,一方面是原则,一方面是事实,国大既然势在必开,宪法既然势在必制,而张氏又复一生献身立宪大业,则他自必较他人更关心于这部宪法的内容,更期望一部较为理想的宪法能够制成,所以他仍参加国大召开前夜在南京举行的几次审议宪草的会议,并与国民党总裁交换函件:假定国民党总裁能保证这部宪法在国大通过,他声明他将同意他所领导的民社党参加国大。张氏主要的目的:和谈须待从长努力,先将宪法通过了再说。由于这一种“理想与感情”的背景的不同,他送走了与民盟不同的道路。我们对于民社党的参加国大是不赞成的,但是对于张氏的用心和动机是了解的。
   次论政治权术问题。我们提出三点来讨论。(l)现在大家都在争取民主,争取民主的总目的是要把国家弄好,提高人民的生活。在现阶段上,争取民主,就是希望国民党开放政权,使国内各方面的人才都有机会过问国事,为国服役。就与国民党的关系言之,在这个争取民主的运动里,并非要打倒国民党排挤国民党或消灭国民党,而是希望能联合国民党共同从事建国大业。但国民党是刀年来的执政党,在人情上,掌握着权力的人总是不肯轻易放手的,所以一切国民党以外的人,需要联合起来,造成一个足以与国民党相抗的力量,傅在此种相抗的力量下,使国民党不得不放弃其既有的一部分权力。因之,在这一个争取“民主”的运动里,国民党以外的力量,不能自乱步骤,自相分化。这次民社党参加国大,主要地就是犯了这个毛病。我们看到国大召开前夜,国民党对于民社青年两党之全力罗致,情急可知。在此关口,民社党参加国大,不啻捧国民党的场而拆民盟的台,在大战略上,实欠明智。(2)张氏希望通过一部近于理想的宪法。但是我们很怀疑,今日国大通过的这部宪草,是不是因为有了民社党的参加而始得通过的?据我们看来,国民党之不能通过《五五宪草》,必须通过如此次国大通过的这部宪草,实出于一种“时代压力”。这种“时代压力”,一部分发于国内,一部分来自国外。国民党的领导层,环顾大局,不能不顺应潮流。国民党之不能采用《五五宪草》,决非为了张君劾一人,也非为了民社党一党,它之非通过一部较为民主的宪法,实势有所必然。当张氏既与国民党总裁交换函件,双方提出保证后,他自不能不履行其诺言(民社党参加国大),然而此举是否必要,仍可辩论。就政治权术言之,我们认为此举实属缺乏经验。(3)张氏既同意其领导的政党参加国大,而其本人又不参加,此种处置,中外不多。张氏原意:他本人不参加国大,保持一种“超然身份”,伸于来日和谈,能有所努力。但实际反应,与张氏想象者,甚多出入。各方指摘,纷至沓来,竟使张氏在和谈运动中的根本地位,发生动摇,由此可见今日中国的政治斗争,愈来愈尖锐,政治家所能走的路也越来越狭窄了。今日政治家一言一行,竟不能不极度审慎,以免一失足而成千古之恨。
   三论各方面对张氏的批评观感问题。(1)实行民主政治不能没有良好健全的舆论,我们既要求有一个有风度的政治,我们就得先希望有一个有风度的舆论。在政治上,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看法,我们可以冠冕堂皇的反对他人,批评他人,但我们仍然尊重他人。我们可以反对国大,但不必看见有人不参加国大便私心窃喜,捧他一下,有人参加了国大,便一股醋味,挖苦他一下。论政的人与从政的人都须度量宽大,心平气和。这次民社党参加国大,张君动当然负很大的责任,但我们也不能以全部责任归之于张氏一人。张氏可以左右他所领导的政党,但他不能绝对命令他的党员,因为民社党不是一个领袖独裁制的政党。同时就张氏个人而言,我们还须查考其过去,默察其动机,论政的人,绝不能幸灾乐祸,滥施诛伐,对于有希望有操守的政治上的人物,我们应当鼓励他,劝勉他,安慰他。这是我一个月来每天读报的感想。(2)这次民社党单独参加国大,在感情上自足引起旧日第三方面其他同志的愤懑。对于最近民盟函请民社党退盟一节,我们认为其事亦甚合理。合则合,不合则分,毋须勉强。不过我们愿作一言者,即解决今日中国的政治问题,只有两条路线,一是协商路线,一是革命路线。就国家情形说,只能走前一条路线;就是共产党也未主张要走后一条路线。既然要协商,便希望各方面的力量团结合作起来。这次民社党参加国大,各方表示惋惜,但张君励个人的学问、操守、私德,在今日中国,还是属于第一流的。我们对于张君成之是否继续为民盟盟员一节,不欲置议,但我们希望在来日的和谈运动中,大家捐弃成见,放平感情,集中人才,以收事功。民社党单独参加国大,不啻分化自己阵线,他们做错了;但第三方面若因此分裂,也就完全中计。张君劢一生从事民主运动,尽心尽智,不计一私名利,若因此次挫顿,竟然被摈于民主运动门外,我们不免要感到这个社会的太残酷了。
   最后我们愿对张氏进献一言:报载先生一月以来,闭门家中(12月27日《大公报》),一月来先生之心情,吾人不得知之,但一个有抱负有信心的政治家,对于一时的得失毁誉,当不介意。先生今日须坚守者有一事,即绝对不参加传说中的政府改组。民社党参加国大后,各方对于先生均表惋惜,但对于先生之人格,仍持信仰。人之相交,贵相知心;若先生自问一切为公,则先生之苦心终必大白于天下。权术可以不深,人心不可不察。
  
   (原载(观察)第1卷第19期,1947年1月4日出版) 原文1947年1月4日发表于《观察》第一卷第十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