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芦荟胶囊价格多少:关东风情系列之:秋日三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6 18:48:35

秋日三景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东北农村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就是秋天,且不说这边锅里放了油,那边去房前屋后的小园摘菜都赶趟儿,而且还全是绿色食品的优势,就是空气质量也要比城市舒服惬意得多。由于现在的农民都富了,吃住行都与往昔有了差别,感觉对比可能不那么鲜明,但在20年前,这种优势还是很独特的。

在东北农村,一般在每年的挂锄后,所干的活计基本上就算进入秋季,虽然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但农民的悠闲及所从事繁琐活计上看,那就是在忙秋。

挂锄,顾名思义就是将锄头挂在墙上,在这一年里不咋使用了。这就意味着种铲趟的所有农活均已结束,只等着收获了。于是,社员们再想挣工分,就得起早贪黑地去生产队排活儿了。看谁去的早,那个活计又是他力所能及的,队长便派他去完成。当然,这里也有玄机,凡是队长看着顺眼的,那几乎都能排上活儿,且也是相对来说比较清闲的;而队长看不上的,那十有八九是排布上活计的,即使排上了,那也是又脏、又累、又不好干的活儿。

好在那时的活计也没啥,无怪乎就是铲铲地头子的荒草,或钻进青纱帐里去拔大草。还有就是挖青草皮沤粪,或将各家各户,生产队附近的大坑、土沟里的粪肥取出来,然后运到生产队的粪场去。一些干活细作的上了年纪的人就开始倒粪:先用二齿钩儿将一人多高的已发酵好了人厕所里的粪肥,还有牛马粪,猪鸡等畜禽粪,炕洞土,草木灰,沤青肥,或河底泥等都堆在一起的大粪堆刨下一点,摊开,碾细,弄平,再用板锨扬到另一边儿去堆起来,冬天刨成冻块儿,送到农田里,明年开春种地时做底肥。这样做的好处是,粪肥成粉末状,不易生蛆等地下害虫。还有的人可以跟生产队的马车去拉土,每户一车或两车黄土,供各家各户拆炕、抹墙或脱土坯使用。排不上活儿的社员就只能回家忙活自己家的活计了。

当然,也有一些活计是早就定好了的,如看青,看瓜,排演文艺节目等,这需要技术含量,也需要勇气和六亲不认正气,非一般人是干不了的。还有炊事员,饲养员,豆腐匠,车老板,掌包的,各家各户收尿桶的等等,都是固定的专人,别人是抢不去的。

秋天时节,农户们自己家的活计首先是脱土坯。这是一项很讲究体力的活计。和扠墙一样都是和大泥。当时有句磕叫:脱坯扠墙扛麻袋,没有力气别上来。扠墙,就是砌墙,只不过这墙是底宽上边窄,扠墙是用四股叉端起泥往起摞,还要保证它不倒。一米宽的底部,摞起来两米来高,顶部还有一尺宽,而且还要用四股叉淋水,将墙的毛边刷光弄美观,这也是需要技术的。

脱土坯有点讲究,首先是拌料,即搀“秧就”这是我们的俗称,至于是哪两个字,我没考究。也就是往泥里拌的麦秸、稻草等,主要是要它起到拉力和固定的作用,相当于现在混凝土中的钢筋。如果这些“秧就”烂了,那这个墙和土坯的寿命也就到头了。因为,一堆干土是绝对不可能堆起一个一人多高大墙的,更不可能弄成仅有不到10厘米厚度的土坯。扠墙用的是大“秧就”,是一尺多长的麦秸、稻草,而土坯中用的“秧就”就很讲究。他用的是半尺左右长的麦秸,先按比例用黄土加水和成泥沤上一天,第二天再将泥重新搅和一遍,待黄土泥柔软后,便开始脱坯。

先找好场地,在地上撒上一层麦壳等碎麦秸,我们这里俗称为“麦余子”。便于土坯干了时好往起撬,不粘土。然后工匠将坯模子(就是十厘米左右高,四十厘米左右长,二十厘米左右宽的四块木板组合)放正,将力工早就用四股叉端来的泥放入模子中,用拳头揣匀并摁实,再沾水抹平后,取下模子再进行下一块坯的操作。一般,一个组合一天可以脱一千块坯左右。这些土坯晒干后,留作拆炕时使用,也有用来建房砌墙的。当然,那些猪、鸡、鸭、鹅、狗的窝舍也可以用土坯来建。土坯脱好后,一般在七天左右就干透了。若是遇到雨天,就要用塑料布将其苫上,免得雨淋后发酥。

脱完土坯后,就是拆炕。由于一冬一春再一夏的烧火过烟,火炕里的烟洞就极有可能堵满。这就必须要扒炕通烟道。还有的炕面坯可能会折就必须更换。有过火少的炕不必一年一拆,但几乎每天都烧火的炕或家有小孩子经常在炕上打闹将炕踩塌了的就不行了,必须要拆扒。

扒炕时,先用二齿子将炕面子揭下,放在院中用水泡开。因为这种几经使用的熟泥粘性是很强的,比生泥的效果要好。然后揭炕面子坯。有的未折或未有裂缝的,刮掉上面粘挂的烟油可以继续使用。破损的就得换新的了。然后将炕洞内的烟灰悉数掏净,再蒙上盖,抹上泥即可。这烟灰是上好的肥料,生产队是要回收的。记得当年学小靳庄时,县文工团排的戏里还有一个山东柳琴调《四老汉夸肥》中的唱词。有一句话就是:“大扒炕是个好肥源,又肥又辣又生田。”

抹炕泥一般要抹两遍。第一编主要是堵漏,免得烧火时憋烟。第二遍是找平,这很需要技术。待炕烧干后,还要用采来的杨铁叶等植物在炕面上蹭,以磨光,便于再冬天炕谷糜时好打扫。(谷糜炕干后,便于脱粒,那时使用的是石磨,不像现在用电磨,骨壳脱不干净可以多脱几遍。)

扒完炕就是抹墙,因为那时东北农村多是土坯房,很少有砖瓦结构的,即使有瓦房,也仅是房盖是小灰瓦,不是苫房草而已。下边的房梁,房基,房墙,窗门等都和草房一样,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好像那时,一般的小城镇也大多是这类房子,包括一些企事业单位。为保暖,也为防雨淋,当然也是为了美观,每年秋天都要抹墙。

抹墙的泥很有讲究,其“秧就”是麦壳和碎麦秸,我们俗称为麦余子,就是将小麦脱粒后,扬场刮下来的废料,我们叫“纥弄”,如果没有麦“纥弄”,那就用铡刀将脱粒是用磙子碾压柔软的麦秸铡成一寸左右长,拌到泥里。和好泥猴,要沤上一两天,然后再抹,用泥抹子悉数抹一遍。这墙布能抹厚,厚了容易往下掉,也不能太薄,薄了不起作用,以不足半厘米为好,这需要抹手在劳动时一定要掌握好力度。

男人们在做这些活计的同时,妇女们也不闲着,她们也有秋日劳动三景,那就是:拆洗被褥,打袼褙和晾干菜。

晾干菜很好理解,就是房前屋后种的蔬菜,吃不过来,又不能让其老了或烂掉,就将来不及吃的黄瓜,窝瓜、西葫芦,茄子,辣椒,豆角,土豆等都切片或剪成丝晒干,以备冬天是食用。这些活计,现在的农村也在做,就不多说了。

打袼褙儿现在估计是没有了,因为当初人们打袼褙的目的是为了纳底子做鞋,现在买一双鞋才几块钱,就没人费神劳心地去做这个了。

打袼褙儿很简单,就是将破旧的衣服或碎布头儿啥的,熨平,然后用白面做成浆糊,找一块大的平整的木板或玻璃,刷一层浆糊,粘一层碎布条儿,粘了四五层后,这块袼褙就弄好了,放在透风处晾干即可。

做鞋时,按着鞋样子,剪成鞋底和鞋帮,然后圈成边儿,鞋帮用一副袼褙即可,而鞋底就要用4块左右,粘好后,开始纳鞋底,纳鞋底能纳成各种花样。据说,当年,我父母他们为了支前,都比赛纳鞋底,看谁能当劳模,有的人一天就能纳十几副哩。

拆洗被褥很麻烦。那时候穷,一人一套被褥,拆了这个就再没有盖的了,于是只能在八九月份天气热时,晚上睡觉不用盖被子,再拆洗。几乎每家都是一拆就是一大包。然后背到村中有水的大坑,找一块木板,拿一个木棒,将被单等蘸湿后,打上肥皂,就在木板上捶打。古语称之为捣衣。那时节,几乎每天,村中的大坑,溪水边都在上演着呯呯叭叭的捣衣大合唱。而这些洗涤的妇女们,凑到了一块,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古今中外,冬夏春秋,全都入了话题。谁家的女儿又要出嫁了,要了多少彩礼;谁家又娶了个媳妇,花了几千块钱;谁家卖了几口肥猪;谁家媳妇贤慧;谁家老婆受气;集市上什么最快;谁家的姑娘和谁家小伙半夜在村外唠嗑;谁家的女人扯了谁家的男人,丈夫瞪眼不知道;谁家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谁家的女人不能生养,吃了什么药……一路扯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一些风张的妇女竟扯起了新婚第一夜两口子之间的事,闹得一些姑娘们躲得远远的。惹得她们哈哈大笑。难怪人家说:“一个女人寂、二个女人扯大钜、三个女人一台戏。”

在古典诗词中,凄冷的砧杵声又称为“寒砧”,往往表现征人离妇、远别故乡的惆怅情绪。词调中有《捣练子》等阕,即其本意。如南朝宋谢惠连的《捣衣》诗:“櫩高砧响发,楹长杵声哀。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额头)。纨素既已成,君子行未归。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唐李白《捣衣篇》:“晓吹筼管随落花,夜捣戎衣向明月。”又《子夜吴歌》之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虔,良人罢远征?”宋李煜《捣练子令》词:“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宋贺铸《捣练子》词:“砧面莹,杵声齐,捣就征衣泪墨题。”那古人为什么需要捣,而不是洗呢?

我从老家的风俗中悟出这个道理:因为在将被褥洗过晾干后,总要用兑水的稀浆糊,也有用饭米汤的揉一遍,给这些被褥均挂上一层浆子,俗称“浆洗”,晾干后还要用棒锤在砧石上捶软,这样做,一是避免干后会板硬,二是由于有一层薄薄的浆子隔着,即使油污之类粘到上面,也不会渗透到布丝里,因为浆子很容易被水洗掉,一捶打就出来了。再有就是经拉又经踹。相声《卖布头》里唱的:“它怎么那么白呀,它气死头场雪,不让二路霜,亚赛过福兴的洋白面哩吧,买到你老家里就做被里去吧,是禁洗又禁晒,禁铺又禁盖,禁拉又禁拽,是禁蹬又禁踹!”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很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节省了。因为,经过浆洗的被褥,一般都能使用10年以上。

捶被时,要先两个人将浆洗的被里被面被单和褥里褥面喷湿后,使劲拉开,然后折好放在砧板上,我们叫它为捶布石。其实是木头做的,大约有一米长,一尺半宽,十几厘米厚,经常被捶打的那一面很光滑。之后,两人对面而坐(也可以一个人),手持棒槌(是一种硬木做的很精致的木棍)开始叮叮当当地捶打,其节奏或慢或快,或轻或重,如鼓手击鼓,似厨师切菜,棒槌声和清脆的笑声,以及挂在屋檐下蝈蝈笼里蝈蝈的叫声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宛如一首清新明快的协奏曲,很是有情趣。

我小时候就经常和妈妈一起抻被和捶被,捶被不是乱捶,是要捶均匀的。那里有气泡往哪里捶,直到将气泡赶出去,令砧板上的布料平整如镜才行。其目的,一是要将被褥捶柔软了,二是要将那“浆”捶实,或捶到布缝中去,不这样,就起不到经济实用和耐用的效果了。

现在,我们洗衣服,洗被褥,都用洗衣机,有波轮的,也有滚筒的,还有烘干一体机。所有的手工程序基本免除,一接通电源,十几分钟后,浆洗的工作就完成了,谁还在乎什么经济实用和耐用啊!再说,现在的人家,那有被褥一年才拆洗一次的,一个月洗一次都嫌脏,就更别说还用什么浆糊“浆”一下了。想当年,我们每次盖浆洗完的新被褥时,都是在“咔咔声响中,忍受着那僵硬的被褥侵略着柔嫩的皮肤,一周以后才能适应。

但随着世界在日新月异的发展,昔日留下来的古老习俗已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渐行渐远,正如那富有古老诗意的传统捣衣声,我们已经无缘见识了。记下这些农耕时的点滴风俗,也只能是在我们充分享受现代社会带给我们愉悦的同时,撩拨一下心灵深处的那点美好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