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pn辅酶q10的品牌:冰川学家——与“崇高”打交道的人(下) - 单之蔷的日志 - 网易博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07:19:24

冰川学家:这些与“崇高”打交道的人

撰文/单之蔷

 

 

崇高的美产生于荒野

冰川学家是地理学家中的一部分,也是比较特殊的一部分。我觉得在审美这个领域,冰川学家的特殊性在于他们是比其他地理学家看到更多自然美的人,尤其是他们能看到自然美中最特殊的部分——崇高。

崇高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人的品质或者某事物性质的高尚伟大,但在美学中崇高是指一种自然美的风格。如果我们把自然美分为两种,那么一种是普通的使人愉悦的自然美,另一种美就是崇高。这种美区别于其他美,在于它给人带来的审美感受先是恐惧和压抑,接下来这种惧和畏转化成痛快和舒畅。

崇高美产生的基础是荒野。缓缓流淌的小溪,炊烟袅袅的村落,桃花满枝的田园都不会给我们带来崇高感。康德说:“自然引起崇高的观念,主要由于它的莽荒,它的最粗野无规则的杂乱和荒凉,只要它标志出体积和力量。”崇高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数量的崇高,特点在于对象的体积无限大;还有一种是力量的崇高,特点在于既引起恐惧又引起崇敬的那种巨大的力量或气魄。

崇高会引起惊愕的情绪,让人想起危险、恐怖、力、强暴、痛苦等概念。当大自然呈现出一种巨大、无限、黑暗、寂静、辽阔无垠等景象时,都会让我们的心头袭来一种可畏、战栗、渺小无助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崇高这种美感产生的基础。对大自然的崇高感就是在人的恐惧和渺小感中产生的。

这正是欣赏雪山和冰川时的心理过程。

我曾与冰川学家数次去冰川考察,因此我能体会站在雪山和冰川之上时的心情。

在海螺沟,我们站在7个日本人的墓前凭吊,说是墓,其实里面只是埋葬了他们的衣物而已。他们几年前在攀登贡嘎山时,滑坠到主峰下那个把雪变成冰的巨大的深不可测的粒雪盆里去了。几年后,冰川把他们的照相机、笔记本、衣物推出来了。

在稻城的仙乃日雪山,我正在欣赏悬挂在绝壁上的一段冰川蓝幽幽的横断面,忽然一声巨响,一阵烟雾,雪崩了,再看,那段冰川消失了。

如果危险真的就在眼前,那我们就不会感到欣喜了,但是如果我们意识到危险和恐怖有一定的距离,不会降临在我们头上时,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会充溢我们心中,我们原有的恐怖和痛苦就会转化为欣喜。

人只有身处大海、高山、高原、沙漠、雪山、冰川、沼泽、荒原等处境时,才会感到恐惧和痛苦,才会体验到自然具有巨大的支配力,这时人的本能“自我保护”的情感才会被激发出来。当我们发现凭借力行,可以超越自然巨大的支配力获取自由时,恐怖和痛苦就转化为一种轻快和欣喜。而人对引起这种情感转化的自然景象就会产生一种崇高的感觉。

有一次,我们去来古冰川考察,据说这是中国境内最宽阔的冰川,一直到了夜幕降临,我们才开始回返。让我惊奇的是,黑夜里我们竟然碰到了一个外国人,他独自一人来探访这条冰川,那天夜里他就睡在冰川旁。我曾经难以理解他的行为,在寒冷孤寂、空气稀薄的高海拔的冰川上,到处都是死亡的威胁,他来这里寻找什么?他能获得什么?今天我似乎对他有所理解,难道又是那种崇高的感觉吸引了他?

清晨,曙光照亮了纳木那尼峰雍容的面容。纳木那尼峰,藏语意为“圣母之山”,位于西藏阿
里地区普兰县,海拔7694米,是喜马拉雅山西段中国境内的最高峰。神秘的纳木那尼峰是冰川的世界,这里分布着大量冰川群。


云雾中,一条壮丽的冰川如白色巨龙般从山巅游出,势不可挡。气候湿润,降水丰富,高耸险峻的贡嘎山是冰川的故乡,得天独厚的条件给这里的冰川带来了强大的活力。它们如一把把巨大的
锉刀,不断塑造改变着大山的模样。摄影/胡晓流


从远处眺望高峻的“蜀山之王”,它巍峨的山峰仿佛是从茫茫云海中升起的金字塔,气势磅礴。天幕是它的华盖,冰雪是它的冠冕,周边众多海拔6000 多米的雪峰则如群臣俯首。摄影/梁江川

贡嘎山海拔7556 米,是青藏高原东缘的极高山地,在主峰周围,几十条冰川沿着大雪山山脉分水岭构成气势磅礴的羽状冰川群。它的山体高峻陡峭,雪崩和冰崩极为频繁,是山难的高发地,被登山界称为“比珠峰还难以攀登”的雪山。摄影/陆军

傍晚的阳光穿透云层,把金色镀在了梅里雪山的明永冰川上,让原本洁白耀眼的冰舌变得如流火般温暖绚烂,也给险峻的冰河增加了些许柔美。梅里雪山位于云南省的西北、横断山南部。这里的河谷向南敞开,所以,来自西南印度洋的暖湿气流往往溯谷而上,给这里带来大量降水,并让这里的气候变得复杂多样。冰川的侵蚀使得山体如刀刃般陡峭险峻,令人望而生畏。梅里雪山就像一位流光百转却又喜怒善变的女王,虽然主峰卡瓦格博峰的海拔只有6740 米,但至今没人成功登顶。摄影/杨桦

 

冰川学家:看到了崇高的人

崇高最后跟道德联系了起来,因为崇高中见出了人的精神的伟大和坚强。在自然景观的崇高中,我们见到了自然的威力,就会对自然景观生发出一种感激之情,因为这崇高的自然,把我们从惯常的凡庸状态中拉出来,让我们显示出一种抵抗力,一种勇气,一种豪迈,让我们去和自然那种表面上的巨大威力去较量。

冰川学家姚檀栋去过众多冰川,在祁连山的敦德冰帽、西昆仑山的慕士塔格、天山一号和二号冰川、喜马拉雅山脉的达索普冰川、羌塘高原的普若岗日冰原等冰川上他都钻取过冰芯。我问他:在这些冰川上,你觉得哪里的景观最壮丽?他告诉我,还是在海拔7000多米的希夏邦马峰的达索普冰川上见到的景观最壮丽。为什么最高处的风景最壮丽?除了登高望远,视野无限外,一个冰川学家攀登到海拔7000多米的高度,他所看到的壮丽风景,他所获得的崇高感,难道不包含对自身勇气和尊严的肯定与赞美吗?

自从有人类社会以来,不畏艰险、百折不挠的战士,勇敢无畏、坚毅顽强的品质从来都是受到崇敬的。我们赞美荒野,赞美粗野冷酷的自然有一种崇高之美,无非是这样的自然能够激发出人勇敢无畏的精神。

因此我们对崇高的崇敬,其实是对人自身的崇敬,对崇高的赞美是对人自身的赞美。我们在自然景观中感受到的崇高,实际上是对人自身勇气和尊严的体验。

冰川界的老前辈施雅风先生有一句名言:“冰川事业是一项豪迈的事业,是勇敢者的事业。”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我们常人看到的是优美,那么冰川学家则看到了崇高。

冰川学家不仅看到了“崇高”,他们还见证了“崇高”。

 

秋日的玛旁雍错湖畔,大片火红的狼毒草和湛蓝的湖水,将洁白的纳木那尼雪峰和冰川映衬得格外壮美。然而,这样的壮丽景象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消失不见。科学家们的现场观测发现,纳木那尼冰川受到气候变暖的严重威胁,正在强烈退缩。有专家预计,到2100年,大部分冰川将逐渐消亡,到那时,一些冰川下游的河流也将干涸。摄影/钟国华

雅鲁藏布江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地区拐了一个大弯。远处银光闪烁的雪峰是海拔7782 米的南迦巴瓦峰,主峰在多数情况下都云雾缭绕,没有特别好的运气,我们是很难目睹她的风采的。由于雅鲁藏布江河谷的海拔高度只有2000 米左右,所以主峰与江面的最大高差可达到5700 米,从而造就了世界上最为壮观的峡谷。这也使得纯净冷艳的冰雪圈与生机盎然的生物圈在此地融合在了一起。南迦巴瓦峰披盖着数十条冰川,冰川末端一直伸进了茂密的森林里。不论站在什么位置,我们都会目睹雪山、冰川、森林、峡谷的交响乐般的组合。摄影/田捷砚

有人说,乘飞机经过西藏上空时会看到白龙。我们认为那一定是蜿蜒的冰川。在藏东南上空,如果遇到好天气,就能看到如图中的景象:沙石等颜色较深的冰碛物被挤压成黑色的条带,将原本洁白的冰川划得黑白相间。从冰斗中流下的一条条支冰川渐渐向主冰川汇集,仿佛支流丰富的大河渐渐汇聚力量一路冲出山谷。冰川的壮阔恢宏之美也可以在高空感受到。摄影/曹铁

这条冰川是从普若岗日冰原上流下来的。冰原上流下来的冰川受地形的影响也会形成山谷冰川,于是我们看到了冰川前端呈现出随地形起伏而运动的破碎状态。我们发现了一个大冰洞,这似乎是冰川正在消融的迹象。
纳木那尼主冰川似一条巨龙盘旋而下,气势雄浑。虽然是一条静止的冰川,但是整个姿态却充满了奔腾的动感。冰川末端的冰塔林绵延达数公里,看似低矮,实则非常高大,有的高达10米。测量结果显示,这条主冰川长度超过10公里,最宽处超过3 公里,总面积超过10平方公里。摄影/赵亚辉

2010年6月5日是世界环境日,这一天,绿色江河组织在长江源头的姜根迪如冰川前沿实现了一项大地装置艺术:共同的责任、共同的未来。洁白的冰湖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192张婴儿床,床垫上是联合国192个成员国的国旗,背景是正在消融的美丽的姜根迪如冰川。婴儿是每一个国家的未来,更是世界的未来。这件作品的用意是,在气候变暖、冰川消融的大背景下,每个国家、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为减缓气候变暖做出努力,为孩子们留下一个有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