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狗的毛衣怎么织:<男生贾里>7——8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2 06:26:36

<男生贾里>

七、爱心
有个愚蠢的问题近来在班里的男生中传来传去,也不知是哪个发起的,反正不够响亮,大家说起来都会压低嗓音:喂,你说哪一种女孩子最好?
好像也有人问过我,但问的时候我还没想过,当然就交了白卷。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其实对女孩,我也有很精彩的观点。
——
摘自贾里日记
在贾里的周围有各种各样的女生,至于哪一种女生最可爱,贾里似乎还难以辨别,也没到下定论的时候,可他肯定不喜欢那种什么也不在乎的女孩,她们穿什么健美衫。萝卜裤,运动鞋和男生的一般大,傲气得眼睛朝上。冬天的时候,贾里新认识了一种女孩,那个女孩不声不响,干干净净,从不插嘴,又有点爱忧伤,像林妹妹,但比林妹妹好。
女孩叫林萍,挺秀气的名字,人当然更文静。她是贾里的校友,初二,高贾里一级,在学校的外号就叫"林黛玉",意思是古代美人。贾里见过她几次,偷偷地笑过她的装束:她喜欢藕荷色,总穿,老气得像三十岁!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她成为好朋友。
他们是在医院认识的,尽管这听起来有点像小说。
过年前一个多月,贾里的爸爸住进了医院--他是半夜被救护车送来的,对医院来说,无疑是个不速之客。爸爸主要是没日没夜地赶稿子,突然昏倒在地,检查下来,是什么急性心肌炎,用爸爸的原话是:怎么搞的,心坏了--他居然还说顽皮话。
林萍和贾里的爸爸住同一个病区,巧得像是存心要让她和他们一家彼此熟悉,林萍患的也是心脏病,可她像是怕极了,老是蜷缩在病床上。
那天,贾里一进病区,首先发现的就是林萍,但当他眼睛亮亮地准备打招呼时,那女孩神不知鬼不觉地早用一本杂志盖住了脸。
贾里觉得她像个谜,有点神秘,有点怪,但他已注意到她病床前的名字。
那以后,贾里跑医院是三天两头的事,每次都发现林萍很优郁。她有个很高级的录音机,一旦到了探望时间,病房里人来人去热闹了,她就戴起了耳机,孤独地听着。也许她听的是那种很怀旧的音乐,像探戈舞曲、萨克管什么的,总之,她听了音乐仍显得悲伤。
贾里很想逗她笑笑,可他怕碰钉子,男生都这样。
这天放学,他在传达室的信插上看见一封林萍的信。他在心里欢呼一声万岁,乘人不注意取下信直奔医院。进了病房,正巧爸爸和另一个病友在聊天,聊得相见恨晚的样子,所以贾里可有可无,他笑笑,悄悄跑到隔壁病房,对林萍说:"喂,想要一封信吗?"
"
你又不是邮递员!"她说,口气里有些气恼,眉尖也悄悄地聚拢了。
贾里卖关子,把信扬了扬,不料她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去,然后背过身读起信来。没想到,这封信带给她的仍是悲伤,好久好久她都没转过身子,肩微微颤抖着,显得心情压抑。直到爸爸来催贾里走,她都没回过身来。其间,林萍家的保姆给她送了点菜来,那保姆老得连腰都弓着,穿着老式大襟衣服,像上个世纪的人,"萍萍!他们今天都去聚餐了,我给你送点菜!"
没有回答。
"
萍萍,你的脾气太犟!"那老保姆唠叨起来,"你婶婶的为人你不是不晓得,你这样还是苦自己。"
仍然没有回答,大家只能看见一个孤傲的背影。
林萍的婶婶贾里见过,那是个脸儿白白的女人,戴着小圆的深度眼镜,披着兽皮大衣,晚上出来,没准像头豹子。和她同来医院的是林萍的叔叔,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人,衣着十分讲究。他们仿佛只是礼节性拜访,坐着,聊几句,然后拿出包水果放在桌上就走了。总之,一切都是冷冷的,他们走后,什么温暖也没有留下,仅多了一包水果而已。
那包水果没人动过,直到现在还在那儿原封不动地放着。病友中有人提起林萍的身世,说她的父母带着弟弟去国外谋生,每月寄回一笔优厚的抚养费给林萍的叔叔,有时还给林萍寄来各种新式的东西,但这女孩性格不好,和别人都相处不好。
确实,林萍是有点古怪,贾里跟她搭话,她总是很勉强。譬如贾里说:"喂,生病的感觉我也知道,就是舌头苦苦的,像药片似的!"
"
你就像个初一生。"她说,不给人留一点面子,也不管他其实很老练!
几次下来,贾里终于不愿再跟她说话了,他有些怕她,而让人防的女孩是不讨人喜欢的。他去医院的次数减少到两天一次,而且变成纯粹去看爸爸。
这天,他又去看爸爸,爸爸显得精神抖擞的样子,他一住院就对贾里和蔼许多,仿佛是分过家了,不能过于随便。他跟爸爸谈了几句,爸爸就用外交辞令请他回家忙去。出了病房,不料在外面的大院子里碰上了裹着羊毛大围巾的林萍。
"
你好!"她主动叫他。
贾里受宠若惊,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好运气,简直差点怀疑这是个假的林萍。
"
上次你帮我送信,我一直忘了谢你!"林萍说,"我特别感激给我送父母来信的人。"
"
不,不。"贾里说。他和爸一样,怕别人谢,仿佛那是收了贵重礼品,"朋友嘛,要避免感恩色彩!"
她扑哧一声笑了,笑得可以打一百分--她会笑,为什么不肯笑!
但不管怎样,有了这个开头,他们就成了朋友。
贾里把这惊人的消息告诉鲁智胜:"知道吗,那个和我爸同病区的女孩和我说话了,这是破世界纪录的!"
"
哦?她原来是个哑巴?"鲁智胜说。
"
当然不是。"
"
那有什么稀奇,和我说话的女孩成千上万!"鲁智胜说,"有的喜欢主动叫我!"
这家伙真是自以为是!好在还有其他知情人--当他和林萍在病房里大谈岑凯伦的小说、汪国真热的怪现象时,爸爸他们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贾里把他们的震惊程度看成是自己的成功。事后,爸爸拍着贾里的肩说:"你应该这样,你做了件好事。"
妈妈说:"看她笑了,我真松口气!"
后来,林萍果然和贾里一家人都熟识起来。贾里的妈妈非常喜欢林萍,总给她带些美味小吃。每逢这时,贾里就很为妈妈骄傲,站在她边上,真心喜欢这个漂亮善良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林萍心情好起来,脸色也开始渐渐红润。但在大家热热闹闹时,她总会冷丁冒出一句:"贾梅真幸运!"
贾梅说:"你也很开心,什么流行就有什么!"
"
可是,"林萍吞吞吐吐,"我缺一样特别想要的东西,"
"
什么东西?"
林萍不说话,用纤细的手指在白被单上划了一个""字。
大家都没作声,霎时间,都被一种伤感缠住,那是这个女孩愁肠百结的根源,可偏偏又是大家无力办到的。贾里眉毛一扬,打岔说了几句笑话,当他和妈妈。妹妹回到家里,开了门,家里迎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他大叫一声:回家罗!有了家,睡觉也安稳。
转眼就到了过年。在贾里看来,过年最使人着迷的是那一份压岁钱,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留恋的。想想,过年前的那份乱糟糟,家里大扫除时当小工被差来差去不算,进厨房还得侧转身子--那儿到处是满盘的肉制品,地上是什么冻(又鸟)之类。吴家姆妈做了许许多多菜,怂恿大家报复似的猛吃。
贾里希望爸爸在医院过年,这样能与往年不同,有些新鲜感,可妈妈和妹妹缺少这种气魄,总盼望爸爸能出院。爸爸的主治医生也有些老观念,所以很爽快地在出院单上签了字。
除夕前一天,全家去接爸爸出院。林萍显得很悲伤,再三问:"你们不会来看我了吧?"
妈妈说:"怎么会呢,我会给你送好吃的来的!"
林萍泪眼婆娑,扑在贾里妈妈怀里抽泣着:"我不想住院,我也要出去!"
大家全都神色黯然。爸爸去找林萍的主治医生,贾里也跟着逃出去,他不能被眼泪包围,否则心里难受。流泪的人哭一通心里就畅快些,而哭不出的人会把忧愁留在心间。
林萍的主治医生是个秃顶的老头,有点迂,但医道精深。当他听了作家的来意后,沉吟了一下,说:"病人患的是先天性心肌缺损,一般来说,没有特效药,要靠静养。这段时间她状况不错,病情稳定,最好还是能出院静养。"
"
甲级!"贾里叫道。
那医生慢条斯理地说:"我跟患者的家属谈过,可他们觉得让她回去过年会影响全家的气氛,所以,还是决定过了年再接她出院。"
"
真是冷酷的心!"贾里吼道,"他们不想想林萍多可怜。" "世上真是各种人都有!"爸爸也有些激动,"连这起码的爱心都没有。"
"
可惜。"那秃顶医生摇摇头,"我们能拯救人的心脏,但不能解决人的心灵是否美好!"
除夕上午,刚出院的爸爸又要出门,说是去医院一次,真怀疑他是在医院住惯了,产生错觉,以医院为家,时刻想念那个洁白的病床了!妹妹贾梅说:"先向林萍预告一声,我下午去探望她!"
仿佛她是林萍唯一的朋友似的。
贾里有些无精打采,林萍在除夕夜听着墙外爆竹声该多难过。过年没什么好,但不过过它,就又会十分遗憾。假如能把全家动员到病房去守岁就好了--这是个多傻的主意,贾里转念一想,住院部管门的老头凶得像个煞星!
中午时分,爸爸回来了,满脸放光:"喂,晚上有个重要客人要来参加我们的守岁!大精彩了!"
"
别是来研究剧本的查老师吧?"贾里插嘴说。 "而且,客人还要在我们家吃年夜团圆饭,住一晚,年初一才回去。"
"
要谈一天一夜的莎士比亚?"
"
别啰嗦!"爸爸干净利落地挥了下手,"快去小黑板上写上欢迎词"
贾里懒洋洋地说:"写什么?写莎士比亚讨论会?"
"
就写欢----林萍!"
哇,一家人全都沸腾起来。贾里抄起两只锅盖噼噼啪啪敲打起来。
原来,爸爸早上又去林萍叔叔家动员他们把林萍接出去,但遭到了婉转的拒绝;爸爸又去医院争取,这一切感动了秃顶医生,他说:"今天是我值夜班,我放行!"
伟大的秃顶医生!贾里真想跟他握手。
晚上,全家一齐将林萍接出,管门人虽凶,可他听秃顶医生的指示,所以一切都十分顺利。林萍一踩进贾家大门就溶入欢乐中:梆!梆!梆!全家敲起了迎宾曲。贾里还忙着在两间住房门口贴条子:男宾宿舍;女宾宿舍。
这个除夕过得非常愉快,但是愉快的事总是转眼即逝,往往来不及品味,就一闪而过。林萍和贾梅两个女孩在那一晚真的突如其来地成了密友,一个劲悄悄地谈着纯属女孩的内容,后来妈妈也加入进去,于是,她们就躺在女宾宿舍中踊跃地谈论起来,完全忘记了男宾宿舍里两个寂寞的人。
贾里躺在床上,不时地听见隔壁传来笑声,想厚着脸皮闯进去,或是点个爆竹扔进女宾宿舍。
林萍第二天早上就回医院了,她显得很振奋,说是准备给父母写封长信讲叙这一个除夕。她进进出出总跟贾梅在一起,仿佛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后来,贾里也曾去看过林萍几次,可他们谈话的内容转了,林萍总是提到贾梅,她完全把贾里当成是一个朋友的哥哥。她对他说的比较重要的话是,她早就认识他,有人介绍过,说初一的贾里老跟班主任作对,于是,她就很敬佩。
贾里很想问问,他现在已不同老师过不去了,不知她是否还把他当英雄。可他怕回答是否定的,所以就把这话搁下来了。
最后,林萍还是被她父母接走了,也许是那封长信勾动了他们深藏着的感情,林萍走后,曾来过几封信,还念念不忘那个除夕。
不管怎样,每件事都早晚会有句号,贾里想,这非常正常。但再看到那种柔柔弱弱、偏爱忧伤的女孩,他会立即想到林萍,尽管她可能早就忘记他了。

八、选举风波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只枕头,离别人的脑袋很近,却猜不透别人是怎么想的。谁能发明测试别人内心的仪器,我愿存钱买上一台。
——
摘自贾里日记
下半学年开始了。
开学伊始,新鲜的事一件接一件。换了新教室,发了新书,班里同学也都变得面目全非,特别是一些女生,像吃多了发酵粉,一下子又高又大,不知这样猛长下去,国家球队是否会把她们物色去?真想写信去推荐,因为班里多了几个"女穆铁柱",女生们无形之中就更神气了。
校学生会主席上学期末转学走了,所以这学期刚开学,就发了一个候选人名单,让每班从中选一个人当主席。班委会征求大家意见,大家全说无所谓,主要是那一长串名单中,全是陌生的。有的同学乱开玩笑,说决定选席慕蓉,因为她文笔美。
最后,大家都说,由班委会决定。 下午,班委会约定二点在教室开会,可到了二点整,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贾里一个人。这帮人,要是在军队里,准得关禁闭。到了二点过五分,陈应达的请假条到了,是托他的一个邻居带来的,他指示说,由大家代表他--也不问问大家是否愿意代表他,这个专啃英语书的家伙!
那三个女班委,平心而论,比陈应达优秀一些,她们一点三刻就到了,但等了几分钟便被墙外的吆喝声吸引过去。贾里他们的新教室紧挨着校园的厚墙,墙外是一条狭窄的马路,不通公共汽车,基本上是条步行街,很安静。可这个寒假里,倚墙新搭了个售货铺,主要卖各种各样的电器小商品,也卖抢手的东西,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于是,教室里整日都能听见做生意的对话!

 "这个汗衫好,是32支的,透气性好……"
"
喂,这个插座便宜些卖不卖?"
那三个女班委就是被那些广告招徕去的!这一次,她们步调一致。
到了二点二十分,鲁智胜才骑着自行车拎着个大提兜晃晃荡荡地骑进校园,随后,那三个女班委饱览了商品信息后脸儿通红地回来,讨论才算开始。
鲁智胜抱着双肘,挺神秘地说:"喂,听我的没错,咱们选鲁艳青吧!"
候选人名单上果然能找出鲁艳青的名字。
"
多偏心,选自己的本家!"女班委们笑起来。
鲁智胜眉飞色舞,说:"岂止是本家,她是我堂姐,知道吗,叔伯堂姐,亲得就像我的姐姐,我们投她一票怎样?"
"
为什么要投她一票?"贾里说,"你觉得她好,我们不觉得。"
"
她人不错,我的优点她全有。"
"
要是她和你像,那优点太少了。"贾里打断他,不让他自我感觉太好!
"
拆什么台!"鲁智胜比比划划,"她真是不错,你们只要一接触,就会同意我的观点的,不信,咱们打赌!"
几个女班委首先摇头,往往男生同意的,她们就反对,她们要选男篮队的队长,高中部的,长得有点像费翔。
鲁智胜二话没说,就把大提兜抖搂开了,里面是几大块巧克力,包装富丽堂皇:"喂,我请客,请客。快吃吧,名牌的。"
人手一块。女生们都叫:"嗬,真大方,为什么要请客?"就是,鲁智胜从未这么客气过。
鲁智胜笑笑,说:"只要你们选上鲁艳青一票就行!"
这家伙,真有个商人的脑袋,他用巧克力作为贿赂武器。要不是贾里已咬了一口巧克力,他必定原封不动地把巧克力扔在那家伙脸上。
鲁艳青最终未能当选。原因很罕见:初一级某班虽投了鲁艳青的票,但在"选举理由"这一栏里,明明白白地填着:因为她弟弟请我们吃巧克力。选举中是很忌讳这种丑闻的,所以虽然鲁艳青呼声很高,最后只是担任学生会办的油印小报的主编,而男球星却当选为学生会主席。
鲁智胜暴跳如雷,骂贾里不够朋友。看他真动气,贾里很抱歉,有些事都是在一气之下办成的,谁都怪不上--假如鲁智胜不用小计谋,买来那些该死的巧克力,贾里十有八九会选鲁艳青的,对那很帅的篮球明星,他没什么好印象。
后来听说鲁艳青知道真情后,把鲁智胜训了一通。鲁智胜就是缺少这一类教训,这很及时!不过,后来再见到鲁艳青,贾里就想逃跑,尽管他对她的印象逐日美好起来,而且,鲁主编一点不记恨他,见了他,总叫他校友。说实话,这样贾里才更难过,一直忘不了那个过分尖刻的"选举理由"
很快,贾里就更后悔了,因为他们班遇上了大危难,而危难之中更见人心。
墙外的售货铺近来生意越做越大,居然还卖起了卡拉OK机,每天顾客盈门。买卡拉OK机就必须要试机,这样,各种嗓门都要在话筒里一展歌喉,教室中受的干扰就不言而喻了。
课堂上,查老师拉开嗓子朗诵李清照的词,里头很悲凉地提到"人比黄花瘦",外面的声浪却劈头盖脸地压过来,把清高赶走:
"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莫回头--"
轰一下,全班哄笑起来,不知是笑那小赖子似的唱腔,还是笑班级里严谨的气氛被打碎。总之,一周内,大家的音乐细胞全活跃起来,把一些市面上流行歌曲的词温习得滚瓜烂熟。可是,发作业本时,老师们都一个个怒气冲冲。
查老师几次去要求换教室,可是,学校没有空余的教室,况且,这一带有五个教室,多少都受音乐声浪的冲击,只是贾里他们班首当其冲。
"
同学们,拿出毅力来!"查老师鼓励道,"当然,我也很需要毅力!"
可惜效果不理想,外面的市面越做越大,还装了个电喇叭,成天吆喝。
开班委会时,陈应达率先提出,假如这噪音问题无法解决,他就准备转学。当然,他这种优等生,到哪儿都是抢手货,可其余的四十几名同学怎么办?
贾里说:"能不能让他们不卖卡拉OK机?"
"
他们是电器公司设的门市部。"鲁智胜说,"我爸认识他们的头。"
大家都委托鲁智胜回去向老鲁求救。可老鲁的回答很干脆:不行,人家有经济指标,不让人做生意就是打碎人家的饭碗!
后来才知道,校方也曾干涉过,但都没有结果。
"
让他们搬家行不行?"从上到下大家都那么说,可说得心有余悸,口气迟疑,因为对方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大公司。
又拖了一周。外面的世界变精彩了,而教室里的师生却很无奈。干扰太大,假如再在这种教室读下去,到了期末考试,准保有一半同学"大红灯笼高高挂"。而那个陈应达,据说已经在联系下学期转学的事宜,争做第一个逃兵。
班委会决定向学生会求救,只是那个潇洒的篮球队队长应酬甚多,他总是热情洋溢地说:让我把手头的急事解决了,就办你们这件事!可他老是办不完手头的急事,尽管他一再声明说:"我站在你们一边。"
贾里一出学生会就火了:"求他干什么?他根本不重视,这个家伙只知道出风头!"
那三个女班委有些惭愧,因为她们至今仍对他存有好印象。她们可不管那球星是否办事,她们只考虑他的男子汉的风度,就那么不讲逻辑。
正巧,那天鲁艳青在学生会排版,听见了几句牢骚。下午,她就到贾里班来试听,边听边幅度很大地摇头,拳头捏得紧紧的。放学后,她参加了班委会讨论,和大家一起起草了告全校师生书,请求大家声援。
隔了一天,校报就全文刊登了这篇文章,于是,这事引起了强烈反响,师生们联名写了信,校长也签了字。后来报社又派人来调查,并摘录了那封信,还加了副标题:学生们不该有的烦恼!终于,有一天,那店铺的声浪停息下来,铺外贴了张纸条--本店将迁至某路某号,请新老顾客惠顾。
胜利了!大家快活得又叫又跳。
下课后,鲁智胜得意洋洋地对贾里说:"怎么样,鲁艳青是不是位巾帼英雄?"
"
也许是。"贾里说,"不过,现在我挺舍不得那店铺搬走了。"
"
为什么、你发疯了!"鲁智胜厉声批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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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习惯在流行歌曲声中学习了。"贾里万分苦恼地说,"今天音乐断档了,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
"
确实,"鲁智胜说,"那段日子有新歌欣赏,还可以起哄,很自由很轻松的,令人怀念!"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余波。
这家店铺拆迁时,乒乒乓乓敲得厉害,贾里他们班有个男生叫林武翔的,趁体育课溜出去看热闹,不幸让飞弹出来的砖瓦击中脑袋,当场昏死过去,由救护车送至医院抢救。
林武翔的父母都是盲人,他们拄着红白相间的盲人棍,到学校哭哭啼啼,孤苦无助极了。
一下子,舆论反过来了,不少人都责怪班委会多事,都说假如那店铺不搬,这个惨案就不会发生,还说贾里他们只顾出风头!
"
他们的脑子都坏掉了。"贾里忿忿然,"那砖敲坏的大概是他们的脑袋。"
三个女班委也受到了牵连,老是嘟着嘴,无精打采,像三棵苦菜。
鲁智胜开始也站在贾里一边,说:"这是两回事!"后来,情况升级了,听说林武翔可能会有后遗症,鲁智胜心地本来就不坏,因而也急了,"糟糕,别变傻瓜!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他,怎么办?"
贾里也深感内疚。他第一次感觉做件好事是那么难。他和鲁智胜自告奋勇去照顾林武翔的父母,可被他们拒绝了,他们没什么文化,就觉得儿子是个牺牲品,因此就很气恼!
接着,许多不明真情的人见了贾里他们都投来鄙视的目光,仿佛他们是害人精,真是只顾自己出风头。
贾里陷入深深的苦恼中,每天八点半就躺在床上,想着林武翔满头是血的模样,夜里就光做噩梦。那段时间,作家正巧去外省深入生活,贾里妈妈也有点挡不住,她很同情儿子,可又无能为力。渐渐地,儿子的忧愁传染给她,她也开始失眠,而且比贾里略胜一筹。
贾梅是真正的乐天派,在这种情况下,她照样吃,照样睡,还嚷嚷说体重有所增加。
妈妈去过学校几次,校方并没有责怪贾里他们。查老师说:"假如呼吁搬迁错了,我也有一份责任!可实际上没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但两件事毕竟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所以在"民间",对贾里他们的不满情绪仍在升级。林武翔的病情消息也不断传来:他仍在休克;医生说,可能偏瘫。到后来,贾里自己也产生错觉,一听到林武翔的名字他就面红耳赤,脑子发涨。
"
唉,要是我知道林武翔会受这样的伤,我情愿在噪音中度过一生。"贾里终于委屈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嚎陶大哭,谁劝都没用!
最倒霉的是鲁艳青,她被许多人指责,包括那个潇洒的学生会主席也对她耿耿于怀,他忘记了自己许诺过:我站在你们一边!
贾里妈妈只能打长途电话向作家求援,作家毕竟是作家,很有大将风度,他让贾里听电话,只说了一个充满激情的问句:"如果样样都顺利,还要你努什么力?"
就这句话,让贾里茅塞顿开,贾里头一次感觉到,爸爸像一棵老树,风吹雨打全都一一经历,所以泰然处之。他很想快点也长成那样的老资格的人物。
事情结束的一笔出乎意料地简洁。
贾里听说林武翔要开刀治疗,又鼓足勇气和班委会一起写了倡议书,希望大家捐款,资助困难中的林武翔。这一举动,盖过了那一片闲言碎语,得到了更广泛的支持。连校长都上门来说:我也捐一份!一大笔钱经由盲人夫妇颤抖的手送至医院。手术十分成功,林武翔休养一阵就上学来了。贾里故意问了一些方程式,结果他对答如流,像没事一样,只是人有些白。
那天,班里为此开庆祝会,查老师为这个庆祝会取名为"双喜临门"会,他一向有些诗人气质,因而慷慨激昂地说:
"
噪音赶走了,林武翔也平安归来,真是双喜临门。看来做一个中国的孩子需要为许多事操心,但是,中国的孩子也很幸运,因为能创造世界,坚强些,孩子们!"
大家热烈鼓掌,许多应邀参加的家长,譬如贾里的母亲都感动得落泪了;吴家姆妈虽未收到请柬,可是不请自到,同时,也是其中哭得更奔放的一个。
会后,贾里找到鲁艳青,她是作为校报的特邀记者来参加庆祝会的。
"
你好!"贾里说,"校友!"
"
你好!"鲁艳青也摆摆手,"校友!"
他们相互笑笑,然后,贾里鼓足勇气说:"明年,明年我一定要选举你当学生会主席,我已经知道,应该选举怎样的人。"
"
谢谢你,校友。"鲁艳青又笑笑,"不过,我不能为了这留一级,因为今年七月我就考大学了。"
贾里有些难过,也许真正的人生滋味就是多味的。鲁智胜这胖子乘机抬高自己,大咧咧地说:"我说我的眼光准,没错吧!"
反正,谁也不会天生是伯乐的,这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