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发癣怎么造成的:《冰霜美人计》作者:carole mortimer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11:14:48
 
序幕复仇标记黎黛安              那声枪响染红了童年记忆           幸福就在硝烟中随风飘逸           人生道路上竖起了复仇标记           成长只为了等待行动时机           莫非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的倩影深深烙印在你眼底           可愿为了我把这世界拋弃           等你点头然后再让你哭泣  “你是来这里幸灾乐祸的吗,康先生?”她父亲的声音很刺耳,“亲眼看到被你迫害的人走投无路,带给你很大的乐趣吧?”  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她正躲在书房里睡觉。她是为了逃避兰妮,以及兰妮打算交给她的家庭作业。她得了流行性腮腺炎,从寄宿学校被送回家。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心想,在家里还得做功课。虽然已经觉得好一些了,可是还很不舒服。生病总得享受一些优待吧!  因此她躲在一个兰妮绝对不会找到的地方??父亲的书房。在这晴朗的五月天,炎热的阳光穿透大玻璃窗照进来,暖暖的、懒懒的……然后她便睡着了。  但是没有睡多久,父亲愤怒的声音便轻易地闯进她的梦境。在她九岁的生命中,极少听到一向彬彬有礼的父亲用这么愤怒的语气说话。  “是你选择的,哈先生。”答复父亲激烈指控的男土,谈话的声音很轻,所以她几乎听不清楚,不过还是感觉得出他说话的份量。  “你让我有其它选择吗?”父亲用明显的讥讽语气嘲笑那位男土。“你全部拿走了,不是吗,康先生?我的事业、我的家、我的??老天,你甚至连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你怎么做得出来?天啊,像你这样的人令我恶心!”  从窗帘后现身的想法原本就令她心虚,现在更是一闪即逝;父亲讨厌她偷听别人谈话,无论有意或无意。而就她已经听到的一点内容来看,如果她现在出现,恐怕情况会更糟糕。虽然她才九岁,可是也听得出来,这场对话非常重要。  查福庄园,她的家,她唯一熟悉的地方,难道要被夺走了吗?要交给这位男土,这个陌生人,这个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楚的人?  她试着从长长的紫红色天鹅绒端慢的缝隙中看他一眼,可是又太害怕被发现,不敢探出头来。她对那位男士的全部印象只有他的体型和权威,一种似乎是从极度镇定中散发出来的气质。  在那一刻,他往她躲的方向看过来,仿佛感到有人在偷窥。她立刻缩回屏住气,恐惧地等着他把她从藏身之处拉出去指责一番。此外,她用躲起来的方式逃避作业,父亲一定会气急败坏的,而他脸上失望的表情,会比兰妮的责备更令人难以承受。  墙上挂着一只老爷钟,秒针滴答她走着。没人把她拉出去,于是她又慢慢地开始呼吸。  答复父亲指责的声音仍然很缓和。“没有人扭住你的手臂,哈先生。”这位男士平静地回答,“这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  “噢,是的,当然是我造成的,”她父亲冷冷地嘲弄着。“像你这种人,要陷害像我这么容易上当的傻瓜,实在太容易了。”  “应该说,像你这么贪婪的人,”他残酷地更正道,“自己犯了错误却怪罪其它的人,其实你自己才是真正该责备的人。”  她感到很生气。他怎么敢用这种口气对她亲爱的父亲说话?她想出去跟他一脚,命令他向父亲道歉,因为父亲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人。  在怒气淹没理智之前,哈先生对那位男士说,“我唯一犯的错误,便是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他嫌恶地说着,“滚出去,康先生。”  突然他的声音非常微弱。“查福庄园还不是你的,至少在律师宣布之前还不是。现在,请你滚吧……”他尖锐地重复着,“还有,把珍娜也一起带走。”  珍娜?为什么继母要和这个可恶的男士一起走?父亲不是很痛恨这个人吗?  “我不要你的太太,哈先生。”那位男士沉重地告诉他:“从来没想过。”  “她达到目的了,不是吗?”父亲鄙视地说,“好吧,我也不会再要她了!”  “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那位男士无动于衷地说:“我感兴趣的只是……”  “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康先生,”她父亲激烈地打断他的话,“我告诉你,其它东西你全部拿走??这栋房子你还得等一等。每当你想到它是如何成为你的产业,大概会感到无穷的乐趣!”接着是一阵开门的声音。“我已经下了两次逐客令了,如果还没效,我只好打电话叫警察,强迫你离开。你猜猜报纸会怎么报导?”  这番不留情面的话,造成了好几秒钟的沉默。这场对话她有一半听不懂,但是听得出父亲非常生气,因为他一再叫这位康先生立刻离开查福庄园。  “好吧,”最后那位男士让步了,她听见一阵脚步声走向门口,显然父亲仍然把门敞开着。“我建议我们再谈一谈,哈先生,等你比较冷静的时候。”  “而我建议,”她父亲冷峻地回答,“以后你离我和我家远一点!”  房门轻轻关上,那位男士离开了。随着他的离去,书房里突然充满不祥的气氛,一种似乎永无休止的寂静。  她想跑出来抱住父亲的脖子,告诉他那位康先生很可恶,她不要他来抢走查福庄园,绝不能让那个可怕的人住在这里!  可是如果她这么做,就得从藏匿的地方出来,不打自招地表示刚纔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么,以父亲管教的方式,一定会对她唠叨不已。  不,她宁可在这里等,直到父亲离开书房,再悄悄溜走。快到下午茶时间了,所以应该不会等太久,而且她的肚子已经充满期待地咕咕作响。每天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和家人一起在小小的起居室喝茶。  现在她可以听到书房里走动的脚步声,知道父亲坐在书桌前,打开又关上抽屉,似乎在找东西,然后又陷入一片寂静。好几分钟过去了,她的腿开始酸痛,因为她必须努力坐直,以免被发现。  正当她觉得无论如何必须出来面对现实时,突然间,毫无预警地??或许除了最小的嚓声之外??这片寂静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粉碎了。  有一会地她愣在原处无法动弹,然后惊讶转为困惑。她太清楚这种声音了,常在父亲的狩猎季中听到。不过他老是提醒她,绝对不可以把装满子弹的枪放在屋子里,而且在使用枪支之前,一定要确定安全栓已经扣好了。  因此她知道,毫无疑问他,几秒钟以前回荡在室内的是枪声。  走廊上响起一阵跑步声,书房门被撞开,嘈杂的人声充满室内。  她认出兰妮是其中之一,仆人希欧也是,还有管家郝尔太太。他们突然冲进来,又忽然止步……或许父亲会责备他们这样不敲门就进来吧!  “上帝啊……”希欧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  她奇怪为什么兰妮没有责备他亵读神诋,据她所知,如果平时她这么说的话,兰妮一定会责备她的。兰妮曾经是父亲的奶妈,她总是将旧式的道德观灌输到下一代身上。  她的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害怕,于是她再也忍不住,悄悄地从藏身的佛幕后面出来,走向父亲的书桌。那儿似乎是大家注意的焦点,他们似乎太专心了,根本没有看到她。  她一靠近书桌,脸上霎时失去血色,眼前的景象令她惊骇不已。那不可能是她的父亲!这场面太怪异、太恐怖了,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还有血,天啊,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架满了浅蓝色的衬衫和方格子花纹的夹克……今天早上她才看到父亲穿在身上!  她张嘴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无声的尖叫一直持续着……        第一章  “我给好几位新娘打扮过,”乔娜仔细地整一整黎黛安象牙色的面纱,她已经调整了不下十几次。“可是你看起来……看起来很……”这位妇人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  “很特别!”凯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她刚冲进房间,恰巧听到她们后半截的对话。  “特别美丽。”乔娜好不容易找到满意的形容词。“当然和礼服可能有点关系……”  “大有关系。”黛安终于从薄薄的面纱后发出声音,美丽的泪形珍珠从头纱边缘覆盖住额头。“查理会很高兴的。”她自信地说,一面紧紧挽住乔娜的手臂。  “他最好很高兴!”乔娜断然地说,一面急躁地继续整理黛安的头纱。她想把闪着薄光的头纱整理得尽善尽美。黛安的金发在头纱内闪耀着黄金般的光泽,“为了今天的典礼,我已经紧张了好几天!”  “你最好快一点,黛安,”凯丽好心地提醒,“趁查理还没有急坏前出场!”  “让他等!”乔娜心情愉快地说,“他只给我一星期的时间,现在换我整整他了。”  黛安露出赞许的苦笑,她穿着象牙色的绸缎婚纱礼服,细小的泪形珍珠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配上长到腰部的头纱。礼服的线条很简单,服贴地烘托出她完美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还有曲线柔和的臀部,这实在是一件样式简单却出色的礼服。  “噢,我差点忘记告诉你!”凯丽穿着闪闪发亮的金色礼服,快步走向她。“那位神秘的客人终于到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黛安,“就是康瑞斯!”她口气很得意,仿佛认为,这个人的名字必然会引起震撼。  但黛安的脸顿时变白,眼前充满可怕的回忆,她突然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是康克理的父亲,”凯丽没有听见黛安回答,便进一步强调。“你忘了康克理是谁吗?”仍然没有回音,“就是那个天天送你红玫瑰、令人讨厌的人。”  黛安困难地咽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消息,这太令人吃惊了。她知道总有一天必须面对这个人,但希望是在自己事先预知的情况下,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是在今天。她甚至不知道他来了,因为像这么重要的客人,查理应该会通知她才对。然而,康瑞斯可以在最后一分钟安排自己参加,他是那种一旦决定要什么,便笃定可以得到的人。让自己受邀参加今天的婚纱展示会,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凯丽一副泄气的样子,因为黛安丝毫没有反应。“黛安。”  “你能不能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乔娜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我几乎可以看见查理暴跳如雷的样子,如果黛安迟到的话,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准模特儿故意迟到,”黛安涩涩地回答,现在她的感情已经完全稳定了。康瑞斯只不过是一个人,像其它人一样,骄傲的甲冑上一定有缝隙,她难道不能从中找出他的弱点吗?再说,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他所做的任何事都伤害不了她……  “每一个人都会为她哭泣。”乔娜笃定地说,哪怕像她这么挑剔、顽固的人,都被面前这位细致完善的新娘打动了。  黛安朝她一笑,骄傲地踏出房间,准备将自己呈现在大家面前。大厅中充满期待的窃窃私语声,当乐声响起,她以专业的步伐踏上展示台,完全按照查理教她的方式走路。  她慢慢地走着,几乎没有注意到赞赏的声音。展示场鸦雀无声,就连兴奋的查理,也被震住了。在这次的巴黎时装展中,黛安花了整整一星期为查理策划的“婚纱集锦”做展示,因为她最适合穿上圣洁的结婚礼服。  一切是从四年前开始的,当她第一次踏上伸展台,她的经纪人想出了一个噱头:仙女黛安。但是当她步下伸展台,同事和观众却都只称她仙女。这个昵称代表她事业的成功,她的荣耀和身为出色设计师的查理不相上下。这套结婚礼服是本周展示的最后一套礼服,代表她,显然也代表查理最出色的表现。  从观众睁大眼睛出神地注视她的表情,看得出一切已引起热烈的回响。  但在这一刻,黛安却只对一个人的反应感兴趣,那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一边坐着美丽的红发女郎,另一边坐着可爱的金发女郎。不久以前,那张椅子还是空的。  在展示进行当中,当模特儿一个接一个回到后台迅速更衣时,都对这种反常的情形大惊小怪,因为在巴黎时装展中,从来没见过一张座位这样空着。它一直空在那儿,在走道的最后一排,从整体来看显得格外醒目。  根据凯丽的形容,现在那张位子已经有人了,坐在位子上的男士十分魁梧,比周围的人都要壮硕。  那就是康瑞斯,或者只称他“康先生”就可以了,一般人都这样称呼他,说他像一只猛禽??多么贴切的形容。  只有黛安知道,今天她是那双瞇起的银灰色眼睛注视的焦点,那并不是赞赏,而是冷酷和批评,那有如雕刻般的脸流露出轻蔑之意。  她戴的面纱像一层薄薄的防护罩,她可以望出去,别人却望不进来,包括那个银灰色眼睛的魔鬼。这个人出其不意地出现之后,她的确需要这层面纱来减轻压力。当然她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也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临。  她曾经看过一些他的照片,都不很逼真,无法看出他浑身散发的力量,但此刻他坐在那里,却散发出稳定和无所不知的气质。他虽然身穿手工制的浅色西装,运动家般的体格却没有显得驯服一点,象征着文明的服饰,只是穿在一个按照自己的规则行事、从不听命于人的男人身上。  一头黑色微卷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黑色的眉毛傲慢地横在那双瞇起来的银灰色眼睛上,深褐色的皮肤使那双眼睛显得份外明亮。他的鼻子像是曾经被人打断过,或许是被众多的敌人之一打的;黛安注意到他鼻梁中间隆起一块,就像老鹰一般,毫无疑问地,更适合康瑞斯的名声。他的嘴唇很薄,脸上没有笑容,下巴则呈方形。当他的头往后仰的时候,带有挑战的意味。一只猎鹰,毫无疑问。  但是她并不打算成为他下一个猎物!  她在伸展台的尽头暂停一会儿,让观众仔细欣赏。这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后她慢慢地以修长的银色指尖,撩起蒙在脸上的面纱。  正如查理所预测的一样,热烈的掌声响遍整个会场,大家对于一位美丽的年轻女郎,穿着高贵简单的婚纱礼服感动不已,有几个妇人甚至当场哭泣起来。  黛安注意到康瑞斯仍然没有笑容,他没有显出任何情绪,尽管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催眠般的眼神。  黛安一点都不如外表般高傲,对于“英国玫瑰”般的美丽也不存幻想。总之,最近四年来,她的脸蛋和身材便是她的资产,通过摄影师及设计师,使她认清一个事实??她受欢迎的时间将视她的美丽能维持多久而定。  她的金发自然地飘动着,直到腰际,使那张脸显得格外可爱。碧绿中闪着金色斑点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环绕着,她的鼻子短而直,嘴唇丰满而性感,下巴小而尖,皮肤像木兰花一样白哲。她具有一种近乎早期拉斐尔绘画风格的美丽,一种不寻常的美,使她有许多机会走上伸展台,成为摄影沙龙的模特儿。  但是她带给康瑞斯的全部印象,可能只是一块尚未雕凿的原木而已。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仍然冷酷而缺乏感情,这时她已经走到T型伸展台的一端,然后再走到另一端,充份展示了整套结婚礼服飘逸的线条,她的金发在象牙色头纱里闪闪发光。  黛安尽量使自己的脸孔显得如梦幻般遥远,这是查理要求的。她的手掌合在一起,如同祈祷一般,象牙白的衣袖长达中指指节,看起来就像一位高贵、圣洁的新娘。  寂静的气氛打破了,观众席上开始有几位女士兴奋地交头接耳,她们都被这庄严的美丽征服了。  黛安知道她的从容已经消失,因为坐在康瑞斯左边的红发美女正小声地对他说话,蓝色的眼睛却注视着她。  红发美女从展示会一开始便坐在那儿,当她和康瑞斯说话时,修长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臂,显示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  黛安这才注意到康瑞斯不是一个人来参观。  这原本应该跟她毫无关系才对,毕竟,康瑞斯打从十年前离婚起,就和一大堆女人牵扯不清,这一位红发美女也不例外。不过,黛安也不清楚康瑞斯真实的私生活到底如何。  她在如雷般的掌声中走完伸展台,同时往那位红发女郎那边看了一眼。她不像黛安最初以为的那么年轻,看起来大约将近四十岁,和康瑞斯本人的岁数非常接近,不过高明的化妆使她显得年轻多了。黛安一眼认出她穿的是名家设计的衣服,显然也属于上流社会,不过就算这么美丽的女人,也只能吸引康瑞斯一半的注意力而已,另外一半则盯在黛安的身上。  黛安的嘴角微微扭曲起来,无法克制地流露出一丝轻蔑。无论刚纔她的信心是不是动摇过,当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始终盯在她身上时,那种信心动摇的感觉便立刻消失了。因为无论那位美丽的红发女郎在他生命中占有什么地位,都不能完全把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她一回到更衣室,乔娜和其它模特儿的祝贺便立刻涌来,使她置身梦中。她脱掉结婚礼服,露出和皮肤同色的内衣,她的身材没穿礼服时比穿上更显得动人,修长纤瘦的双腿,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优雅。乔娜小心地为她摘下头纱时,金发终于露了出来。  这时黛安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一束玫瑰吸引住了,那是克理今天在展示会开始前半小时送来的。附在花束上的信封尚未拆开,不过她并不急着看信封里的卡片,因为里面的内容大概和一星期以来的其它卡片相同,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嫁给我”。  克理知道他的父亲也在巴黎吗?  她很快地换上罩饱,向那束玫瑰走去。为了遮掩近乎赤裸的身体,她谨慎地紧紧腰带。她从小小的白色信封里抽出卡片,仍然是同样的三个字,但是底下附加了几个字:“康先生来了。”  他们都知道康先生是指他父亲,如果刚纔她抽空看一下卡片,至少会有一点心理准备。康瑞斯可能知道她和克理交往的情形,所以今晚他出现在会场显然不是巧合。  “参加酒会吗?”凯丽出现在她身边,大胆地想看她手中捏皱的卡片。人群依然在她们背后喧哗,大家都为今晚的圆满演出而松了一口气,一星期的辛苦工作终于结束了。  黛安对她摇摇头,半带歉意地微笑着,不过凯丽也只是问问而已,她们都知道黛安不能和其它人一起参加闭幕酒会。  “我早就料到了,”凯丽耸耸肩说,“回旅馆吧,”她提议道,“睡一个好觉。明天早上再搭第一班飞机回英格兰。”  黛安笑了,因为凯丽说的完全正确,那正是她未来十二小时的计划。她的笑容纯真,显出她实际的年龄有多年轻,但厚厚的化妆品使她看起来大了几岁,而且世故得多了。  “我这么容易被看穿吗?”她摇着头问。  “我不该操心这个的,”凯丽无所谓地耸肩,“你这么做,可以替仙女的形像增添几分神秘感。”  这句话倒有几分真实,一切只是为了形像,一个她经营了好几年的形像而已。但是真正的原因,是她对于社交并木十分感兴趣。她靠当模特儿维持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她得整天工作。  因此她努力工作,交待的任务也都及时完成,绝不对一起工作的人员耍大牌,或是闹情绪、发脾气,同时又保持私生活的隐秘。做到这些其实并不难,她不像其它同事一样,经常到俱乐部或餐厅,因此报纸也就没有可供街谈巷议的资料。人们很少把这个在当地超级市场购物、在公园中散步的年轻女人,和报纸上知名的模特儿联想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瀑布般的金发束在颈后,不然就简单地编成辫子,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接近她的实际年龄:二十一岁,而不像个美丽的模特儿。  “一夜好睡,是非常好的主意。”她对凯丽笑一笑。从上周忙到现在,她已经疲惫不堪,而康瑞斯坐在观众席上,更令她神经紧张得超过她所愿意承认的程度。  离开会场之前,她去找查理,她知道这时查理正被人潮包围,那些人会向他恭贺展出成功。查理喜欢这些谄媚的程度,不下于最初投入这场服装展的心情。  不过当她看清查理正在和谁说话时,几乎立刻掉头离开,因为对方正是康瑞斯。  她直觉地想在对方发现之前逃走,以保护自己。她以懦弱的心情下定决心。  “晦,黛安!”查理看到她了,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一面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手臂环抱着她的肩膀。他比黛安高几英寸,“我正谈到你呢。”他得意地告诉她。  她比较了一下眼前的两个男人,不禁瑟缩了一下。他们两个年纪相当,但是查理高而修长、金发,充满一种神经质的活力,显然这种活力使他一刻都静不下来。他说话时,双手不停地挥动着,而不说话时,双手便插在腰际;另一个男人则相反,他浑身的色调都很暗,比查理的个子还高,身体很结实,给人毫无赘肉的印象。他的冷静散发出一股权威,而不仅是单纯的力量而已。  黛安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转向查理,他的脸颊仍然兴奋得发红。“哦,是吗?”她沙哑地问。  “不完全是谈你,”另外那个男人回答。黛安一听到他的声音,胃部就非常难受。“我们正在讨论你展示的结婚礼服。”  她立刻蹙着眉转向查理,“结婚礼服?”  “是的,”查理证实道,不过看起来有点迷惑。“我们谈到你对礼服的兴趣……”  “我要买下来。”康瑞斯简单明了地说,毫不怀疑那件礼服是否会是他的。  黛安迷惑的蓝眸仍然注视着他,对于他的自信一点都不吃惊。这个男人一向能得到他要的东西,她只是疑惑,这一次他真正想得到的是什么?结婚礼服?  “啊,那太不可思议了!”查理高兴地嚷道,手臂从黛安的肩膀上滑下来。“我一点都没想到!”他握住康瑞斯的手。“我十分乐意为你设计一套结婚礼服,当然不是为了你本人。”他因为自己话带幽默而笑了起来。  黛安知道他为何如此高兴,因为那套礼服将会被拍成照片,在全世界的报纸上亮相,设计礼服的设计师也会驰名全球。  这意味着会有一场婚礼,而黛安对这想法感到焦躁不安。  她的视线和康瑞斯第一次正面相遇,某种近乎触电的感觉通过她全身,他冷冷地回看她,眼里充满挑战,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的!  冰霜美人,瑞斯嘲弄地想着。他一生中碰到许多女人,太多了,他无奈地想。其中有一些女人,虽然为数不多,也和眼前的黛安一样拒人千里。但是她们都不年轻,也没有像黛安一样的气质。  他很好奇,而且后悔在来这里之前,没有先花点工夫打听一些她的消息。目前他只知道,黛安打断了他替儿子安排的计划。所以今天他是为了私人理由来看她,看得出她多么美丽,而且难以捉摸,于是他明白为什么克理对这个年轻女子那么迷恋,甚至宁愿惹父亲生气,也要继续交往。  这个年轻女人可能是个极大的麻烦。不,还不只是“可能”而已!  他若无其事地调回目光注视欧查理,发觉对方的手不再搭在黛安的肩膀上,感到有点满意。多年来的磨炼,使他学会将内心的思想和感情隐藏起来,现在他已经可以不着痕迹地做到这一点了。  几分钟以前,黛安和他们说话时,他还怀疑欧查理是否对她有兴趣,后来看到他的眼神,才知道那是毫无疑问的。或许,是因为这个还带着孩子气的女人所流露出的异国风情太可爱,所以没有一个男人在注视她时,会忽略掉她的吸引力。  “我不要另外设计结婚礼服,查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要今晚看到的那一件。”  查理皱起眉头。“那一件?但是……我想模特儿有权先做决定,你不认为吗?”他试图圆滑一点。“可能不至于……她自己想买下来。我很乐意安排时间大家讨论一下。”他放轻声音,显然不想因为拒绝而得罪他。  黛安定定地站着。对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来说,她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完全能够控制喜怒。然而,瑞斯知道他的话扰乱了她,他感觉得出她的紧张。  不过紧张只是这个年轻女人罪有应得的一部份,她应该为阻挠他对克理的计划负责,他打算一有机会就要纠正她。  虽然他必须承认,如果克理不得不对一个女人付出感情,那么尝试的对象最好不要超过他允许的范围。当他知道克理对她的感情时,他觉得这个年轻的模特地完全不是他期望的典型。虽然她只比克理大一岁左右,给人的印象却大了好几岁,此外她有一种易受伤害的气质,他知道她想隐藏这种气质。奇怪的组合,有趣极了……他已经决定多打听一些她的事情。  他不否认儿子想娶的这个女人极具吸引力,克理将从这场迷恋中得到教训。在瑞斯的生命中,一旦他决定要什么,便极少放弃。他的生活体验告诉他,每一个人都有价钱,对克理来说,这个特别女孩的价钱,无疑是一场婚姻。然而,在任何一场交易中,要求物超所值也是很自然的事,现在是克理学习这一课的时候,这个年轻女孩也该学一学!  “我真是受宠若惊,康先生,”查理开始紧张起来,“不过展示新娘也非常喜欢那件礼服。”  “别这么说,”瑞斯慢慢地说,“这位出色的女士当然会得到她要的东西。”她是一颗美丽的炸弹,他同情并且嫉妒任何想要驯服她的男人。  欧查理一脸不安地继续谈话,既想对知名的顾客保持礼貌,又想顾及专业设计师的名声。“但是如果……”  “查理,抱歉打扰一下,”一位年约四十的女士微微喘着气走来,她很快地看了瑞斯一眼,立刻认出他,于是咬住下唇。“皮艾德在找你。”她告诉查理。  瑞斯知道皮艾德是何许人,过去他曾和这位企业家做过几次生意,知道他是成功的生意人。当然,他们都是玩家,艾德年轻可爱的妻子是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瑞斯知道欧查理现在很为难,他不知道该继续和自己这个棘手的人物说话,还是去和皮艾德及可爱的凯玲打招呼,他们可要好应付得多。  瑞斯决定放过他,不过是以另一个理由。“过几天我会打电话给你,查理。”他嘲弄地说,“但是关于结婚礼服的事,我不会改变心意。”他警告道,“虽然我相信,”他又加了一句,“那位女士也不会改变心意!”  黛安只觉得神经紧张,认识克理几星期以来,他从来没有提过他父亲的婚姻观念。事实上这些年来,康瑞斯一直逃避婚姻。并不是没有女人想改变他的心意,而是他自己不想再对任何女人做承诺。  黛安意识到即将有一场婚礼,她相信她知道新娘是谁,她的脑海中还有鲜明的印象。当她穿着结婚礼服走过展示台时,看到一只涂着红色范丹的手按在康瑞斯的手臂上,美丽的红发女郎坐在他身边,一面和他说话,一面盯着黛安展示的礼服。  但那女郎的身材很娇小,并不适合样式简单、裙幅飘逸的结婚礼服。刚纔要是更留意些就好了,显然查理还在考虑,是否答应让康瑞斯的新娘穿那件别致的礼服。  查理和乔娜匆匆离去之后,黛安单独面对康瑞斯,她的视线落在他那隆起的鼻子上。同时,她还意识到,尽管房间里挤满了人,他们两个人却像单独相处。黛安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一想康瑞斯的婚礼,看看是否会对她的计划造成影响。  她露出礼貌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他平淡地说。  她的睫毛不安地眨动着,最后她摇摇头。“我很抱歉,我……”  “是吗?”他银灰色的眼睛瞇起来。  她皱起眉,“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仙女。”他咧一咧嘴,轻蔑地称呼她的外号。“我恰好想到,你可能乐在其中。”  黛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果我不喜欢我的工作,康先生,那我就不会做。”  他黑色的眉毛扬起来。“就我耳闻的高级模特儿价码来看,显然你也属于这个范畴。”他缓缓地说,“只掌握今天,那有点傻,你不觉得吗?”  她双唇紧闭,紧紧盯着这个嘲笑她的人。“有些东西比金钱更重要,康先生。”她终于开口自卫,他却笑了起来,不是轻声微笑,而是放声大笑,笑声使旁边的人都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接着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因为大家都认出他们了。  他居然敢笑她?即使他有钱,还有用钱买来的权势??权势和金钱是他生命中的神诋??他也不该用同样的标准来评断别人。  笑声停止之后,他用力摇头,脸部的线条因幽默而放松下来,竟显得年轻许多。“克理是怎么找上你的?”他不敢置信地问。  她似乎了解了,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她点点头。  “终于明白了,是吗?”康瑞斯扫她一眼。“你玩弄我的儿子,仙女……”  “黛安,”她打断他的话,“我的名字叫黛安。”她以挑战的语气解释道。  “我也认为仙女是非常愚蠢的名字,任何父母都不应该为孩子取这种名字!”他摇摇头,“但是克理坚持这样叫你,我只好接受。”  克理觉得她的外号很浪漫,他也很高兴和名衔是“仙女”的人出现在公开场合。她只和克理一起公开出现过五、六次,但却有两次被报纸杂志大肆报导,有些暧昧的评论出现在花边新闻里,所以康瑞斯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事实上,她也期望如此!只不过事前要是能多得到一些情报就好了。  “克理和别人不同。”她沙哑地说,一面以坚定的眼光迎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噢,是的,”康瑞斯尖锐地说,“他是非常与众不同,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我们都曾遇到阻碍,康先生,”黛安不以为然地说,“问题是,我们应该尽可能试着克服生活中的困难。”  有一会儿,他似乎因她的指责而呆住了,他很少被人当面冒犯,更别提来自女人。“不错,”他最后说,“但是你必须了解,黛安,我们两个人必须谈一谈。”  “毫无必要。”她坚定地拒绝,同时转身准备离去,当康瑞斯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时,她几乎叫起来。  “放开我的手,康先生。”她勉强忍住怒气。  他摇头,仍然紧握不放。“除非你答应和我谈一谈。”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虽然房间里很热,而且皮肤仿佛要燃烧一般,她却觉得冷得发抖。只要他松手,她几乎愿意答应任何条件,然而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是她最不愿做的事。  “如果你不肯松手,康先生,”她冷冷地说,“我就要尖叫了。一旦我尖叫起来,就会……谢谢你。”她冷冷地看着他放开手,心中庆幸自己的音调能够保持正常。“事实上,我只不过累了,想回旅馆洗一个澡,睡一个好觉……”  “哪一家旅馆?”他立刻追问,先前的嘲弄消失了,语气有一点恼怒。  “乔治五世。”她不假思索地说,“但是……”  “黛安,你忘记这个了!”凯丽捧着克理送的红玫瑰向她走来。  凯丽把玫瑰花递给黛安,一面对康瑞斯露出鼓励的微笑,不过他只是冷漠地回看她,于是她匆匆告退了。  黛安把玫瑰花抱在胸前。“你态度太不友善了。”她告诉康瑞斯。  “友善通常不是用来形容我的字眼。”他瞇着眼打量那束玫瑰:“我儿子送的吗?”  她防卫般地紧抱住那束花。“是的。”  他点点头,仿佛早就明白。“那么明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我们可以一起用早餐。除非……”他咧一咧嘴。“你也是只靠沙拉和黑咖啡度日的模特?”他挑起眉毛问道。  她知道有些朋友想减肥,她自己也考虑只吃生菜沙拉来减轻体重。无疑地,康瑞斯对模特儿的生活习惯还满熟悉的。  “在巴黎,我觉得最享受的一件事,”她缓缓回答,“就是早餐吃新鲜牛油面包,还有加了鲜奶油的咖啡。”  “既然如此,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到你的旅馆和你一起用早餐。八点会不会太早?”他问道。  她冷淡地摇头,“不会。”因为那时她已经离开旅馆到达机场了,正在等回家的班机。  “明天早上见。”康瑞斯点点头,然后自信满满地大步离开。  他显然很确信明天早上八点,他们会一起吃早餐。  傲慢。  自我中心。  专制。  难怪克理发现,如果按照他父亲的标准来生活的话,实在太辛苦了。  好吧,如果康瑞斯以为她会对他的傲慢印象深刻,那他就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她已经见过这个男人,和他说过话,对他的厌恶也更胜过以往。  她痛恨这个毁了她父亲的男人,他使父亲无法承受打击,赔上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章  她是仙女。  也是世界知名的模特儿,巡回展示频繁,全世界都争相目睹她独特的美丽。身为行情最高的世界级模特儿之一,什么都是用最好的,加上香闺和玫瑰。当然是红玫瑰,她最喜欢的花朵!  她在乔治五世旅馆内的套房也不例外,美丽的家具漆着淡雅的颜色,卧房里有讲究的大床,此刻她正躺在上面。尽管周围环绕着舒适昂贵的家具,而且她也早已筋疲力竭,但她仍然睁大双眼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她模糊地记得查理安排的小型巴士很舒适,但是咖啡店和餐厅外的人群却嘈杂不堪,所以她根本不清楚是如何进入旅馆,回到她的套房。  这都是因为康瑞斯的缘故……  她已经为他们初次的会面准备了好几个星期,每当想到两人见面的情景,事实上她常常想起。都是由她策划进行,而不是像今晚一样,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所受到的震撼远远超过想象!  这与康瑞斯的长相无关,虽然天知道那副长相也够阴险的了。不,那是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又听到他的声音。就算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她还是可以在任何地方认出他的声音。是那个声音的主人逼她的父亲举枪自杀。  她并不是仙女,也不是黎黛安,她的真实姓名叫做哈黛碧,她的父亲是哈温德,一个被康瑞斯摧毁的人。  她心神不宁地下床,放弃想入睡的念头。奶油色的丝质睡衣轻柔地贴在身上,她轻轻地走到窗前,眺望美丽的巴黎夜景。  其实她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因为她心不在焉地责备自己,刚纔和康瑞斯会面的情形不如须期中理想,要是她再冷静一点就好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应付。她所以和康克理保持交往,也是因为她有信心能应付康瑞斯,没想到一碰面就落荒而逃。  她痛恨这个男人。可以说,她是怀着这种怨恨长大的,不仅因为他逼她的父亲走上绝境,也因为他摧毁了父亲遗留下来的一切。  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折卖以支付债权人,当康瑞斯宣布那栋房子为他的产业时,他们已经一无所有!黛安的命运从此改变了,她的继母珍娜也无法再过奢华的生活。自从黛安听到父亲对康瑞斯提起继母之后,就觉得这女人不配从父亲这儿取走任何东西。虽然她才九岁,但还不至于幼稚得不了解继母背叛了父亲。经过这些年,她成熟了不少,更猜想得出珍娜是以什么方式背叛丈夫。所以,少女时代的黛安,对继母的恨,几乎和痛恨康瑞斯一样深。  不幸的是,珍娜是她唯一的监护人,九岁的黛安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按照珍娜的决定去做。可是珍娜自己也才二十五岁,没有钱请管家,只好想办法凑足钱,把黛安送回原来的贵族学校。不过如果她没有那样做,或许还好些。  学校里每个同学都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死的,原本亲近的朋友也和她疏远,仿佛她父亲的失败是他们家的羞耻一样。  往后八年的学校生活,对她而言,是一段悲惨的日子,其间毫无喘息机会。连平常放假,她也待在学校里,所以当她好不容易脱离校园,便立刻改了名字,叫做黎黛安。她想借着切断过去的人际关系,来忘却那些年的悲伤。  珍娜在父亲过世后的半年后再婚,嫁给一个意大利商人。对方不在乎她前夫的传闻,因为他只要一个美丽的妻子。关于这一点,珍娜无疑地仍然条件具备:她的肩膀削长,金黄色的头发,加上深蓝色的眼睛,完全符合他的需要。他可以带着她出现在社交场合,忙起来又可以把她丢在一边。这种安排也非常适合珍娜,她最爱的是自己,以及放任的生活,迈可的财富正可以满足她这种需要。  无论珍娜和康瑞斯之间曾经有什么关系,在她父亲过世后,那段关系便中止了。她私下当然感到高兴。凭什么珍娜要和谋杀父亲的仇人在一起?  等到珍娜的第二场婚姻稳定之后,对黛安的态度也宽大起来。每年学期结束时,她都允许黛安到她意大利的别墅去度几星期的假。黛安还是排斥美丽的继母,但是她不喜欢待在学校,迈可又很友善,像大多数的意大利男人一样,他也喜欢孩子。  不幸的是,黛安若一直是小孩子就好了。她的思绪立刻避开生命中第二段不幸的遭遇。康瑞斯,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要负全部的责任。如果他不把父亲逼入绝境,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那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碰到康克理,便想叫康瑞斯也尝到同样痛苦的原因。  然而一见到康瑞斯本人,她就立即明白,报复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可是她又必须这么做。  “好了,东尼,”她被这只猫的古怪样子逗笑了,它攀上她的腿去抓桌上的碗,碗里是她正在调理的猫食。“午餐准备好了!”她把碗放在厨房地板上,溺爱地看着东尼把头埋进碗里,好象一个月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当然那不是事实,她不过才离开一星期而已,住在对面的罗杰替她照顾它,他一直说东尼的食量相当于十只猫。东尼全身漆黑,每当她要远行,它的反应都一样,似乎能感觉出主人要走,于是在她启程的几天前开始拒食,一旦女主人走了,它又开始大吃,但要等到她回家为止,它才变得什么都吃。总之,它似乎只是要让黛安知道,它不赞成她远行罢了!  至于为何这只猫每次都晓得她要走,仍是一个谜,甚至连她拖到最后一刻才收拾行李也一样。经过两年的观察,黛安断定一定是塞尔特血统使它具有预知的能力。在今天,有这种血统的猫已经非常稀少了,它是纯种的曼岛无尾猫。东尼聪明,有敏锐的直觉,而且不大喜欢别人逗它玩。它是黛安唯一的伴侣,这间公寓则是她买下来按照自己独特的风格装饰的。  这层公寓有两间卧房,其中之一改成画室,供闲时作画之用,两个房间分别铺上瓷砖和木板,颜色明亮的小地毯散落在地板各处。家具全部是白色的,墙壁也是。当黛安端着一杯咖啡走出厨房,就像一团鲜明的色彩走在家具之间一样。她穿着一件黄色运动衫,罩在五彩斑斓的紧身裤上。  她在其中一张白沙发上坐下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然后嗫一口浓浓的咖啡。  那天早上,从巴黎起飞的班机并不平稳,极少人认出她就是号称“仙女”的著名模特儿。她把头发往后流成一个譬盘在颈后,身上穿一件白色西装外套和一件白裙子。她很高兴没人认出她。  她也很喜欢模特儿的工作,当她告诉康瑞斯,如果她不喜欢这份工作,那么她便不会做时,她是认真的。她非常受欢迎,许多人爱看她展示的服装,但那只是职业性的一面。当她回复黎黛安时,就宁可保持她生活上的隐私。  不过,尽管在今天早上的班机上有人认出她,倒也礼貌地没有打扰她。但她在到达机场之前就已经紧张得头痛了。她一夜没睡,只因为被回忆所纠缠。康瑞斯在巴黎出现深深地困扰她,因此她早早收拾好行李,比预定时间提早离开旅馆。她坐在机场候机楼时,仍不时回头张望,深怕万一康瑞斯知道她走了,又追到机场。  当然他未必会追来,不过直到她登上飞机,神经仍然非常紧张,当空中小姐问她要什么饮料时,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躺在家中舒适的沙发里,闭上眼睛。十二个小时以来她第一次放松,几乎要睡着了。  门铃响起时,她只咕哝一声,懒得起身开门。她当然知道是谁,这星期克理原本要和她一起待在巴黎,但是他父亲派他到美国洽谈生意。现在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告诉克理在巴黎的行程会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他,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去美国出差,接着便每天送一束花来。算算今天早上他也该回到英格兰了,无疑地他会来看她,并且重新提出结婚的要求。  克理和他的父亲康瑞斯完全不同,克理非常平易近人,而且相貌遗传来自母亲,身材高大,金发,不过黛安并没有打算要嫁给他。  “坐到这里来,东尼。”她轻吹一口气,决定起身开门,门铃已经响了第二次了。她一离座,那只猫便立刻跳到她刚纔坐的位子上,保持沙发的温暖。  她打开门,疲倦的笑容立刻冻结在脸上,接着转变成一抹苦笑,因为她发现,门外站的不是康克理,而是他的父亲,康瑞斯!  看见她殭硬的表情,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露出满意的神色。“早餐。”他扬一场手中的棕色纸袋。“我告诉过你,我们要共进早餐。”  他“告诉”过她!黛安明白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自顾自地走进客厅,轻而易举便找到厨房。或许是顺着咖啡香味找到的。几秒钟以后,厨房里传出口哨声,伴随着拆纸声,显然他正在撕开带来的纸袋。  黛安这才明白自己严重地低估了对手。虽然她想到,一旦他发现自己已经早一步离开旅馆,很可能会追到机场,但却绝对没想到会追来伦敦!  她应该想到的,现在她转而责备自己:谁会比她更明白这个男人的傲慢与固执?  她跟着走进厨房,他已经将牛角面包、糕点及水果,倒进碗里和盘里。的确是道地的法国式早餐!黛安终于见识到,这男人不喜欢半途而废。  “啊,咖啡,”他举起黛安刚泡好的一壶咖啡倒出两杯。“太好了。”他喝了一口,赞赏地对她说。  黛安仍然傻傻地沉默着。这层公寓是她私人的小天地,这个男人却长驱直入,不管有没有受到邀请!  “我们还要把这些东西拿到客厅去,”他端起盘子,轻松地维持平衡。“刚纔我只看了客厅一眼,现在可以再看仔细些。”说完,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离开厨房。  黛安又呆呆地跟着他回到客厅。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宽松的短袖上衣,黑色合身的长裤,使人注意到他修长的腿。他看起来正如他的年纪:三十九岁,代表经验的纹路刻划在他的眼角和嘴角。他有一种危险的魅力,使他的年龄显得无足轻重。  “东尼。”黛安微弱地叫唤着。瑞斯则把餐盘放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他抬头注视她。“你在跟谁说话?”  “一只猫。”她有点不耐烦地解释着,觉得自己好象是客人一样。  他出其不意的出现,再度使她心神不宁,这也是她唯一的借口,用来解释为什么此刻她傻傻地无力应付,以及让他用这种方式闯入她的家。唯独此刻,当她面对康瑞斯本人,她才体会得出,和他交手有多困难!  太完美了。当黛安打开门,他一眼看到她时,简直找不出辞句来形容她的美。  他隔着一段距离端详黛安,现在他比较了解她了。当他晓得黛安一大早就离开巴黎回伦敦,根本不打算见他时,他立刻叫助理保罗搜集她的资料,然后在他抵达伦敦之前传送给他。  保罗准备了两份资料给他,一份是职业模特儿“仙女”的,另一份是黎黛安私人的。瑞斯很意外,关于她的私人资料只有薄薄三项,然而有关她的职业档案却是厚厚的一大叠,还附了许多照片和新闻剪报,由于资料太多,他得摊在桌上才能阅读。  有成百的照片,不,应该说有上千张照片在这份档案中,包括她穿着各式各样衣服,以及什么衣服都没穿的照片。不,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穿,美丽的黛安没做到那种地步,他看到她只穿着泳装,却仍流露出若即若离的气质,这比完全裸露更性感得多。  至于黎黛安的私人档案,则简略得令人气馁。而且孩提时期的资料全部付诸东流。不过,既然他对黛安这一部份的生命并不感兴趣,也就不那么令他困扰了。他或许可以从她的背景中找出什么暇疵,如果她要继续和他的儿子交往,他便可以用来打击克理。不过此刻这一切都还不那么重要。  成年的黎黛安似乎过得很平静,没有什么高价值的花边新闻,他已经吩咐保罗再查详细一点。此外也没有丑闻,只有平静而不杂乱的生活,不过不包括家庭生活,也没有太多朋友,只有经过严格筛选的人才能成为她的朋友。  但是克理,他那任性轻浮的儿子,却被允许进入她那管制严格的社交圈。不知什么原因,这件事让他满腹怒气。  这一份保罗匆匆搜集的私人资料,其实并未使他多增加一些对这女人的认识。“仙女”虽然是行情最高的模特儿之一,但是黎黛安却纯然是一个谜样的女人。  “东尼爱吃面包和蛋糕。”她耐心地解释所说过的话。  瑞斯低头看一看那只猫,它正伸展四肢懒洋洋地站起来。“不可以!”他轻声说,银灰色的眼眸和猫的暗绿色的眼睛对峙着。  那只猫的视线先转开,然后绻曲起来继续睡觉,对摆在面前的食物毫无兴趣似的。  要是他能够对猫主人也这么说,事情就好办多了!  黛安看了那只睡猫两眼,然后在同一张大沙发上坐下来。  瑞斯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比昨晚浓妆的时候更年轻,事实上,她今天根本没有化妆。  她现在看起来甚至还比昨天漂亮,昨天他感觉到的敏感气质更明显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感觉到她的固执态度也更强烈了。她的确是他所见过最不寻常的女人!  “吃吧!”他似乎被这个才见面几分钟的女人吸引了,但他打算将她逐出他儿子的生命,他当然更无意让她介入自己秩序井然的生活。  她冷冷地迎视他的眼神。“我又不是猫!”  他好笑地撇撇嘴,显然她非常不高兴自己的猫听命于他,他只不过想向那只猫表示友善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瘦了,该多吃些!”他故意用侮辱的语气回答。他喜欢她现在的反应,胜过昨晚小心谨慎的应对。要胜过这个女人,就得先使她消除警戒心。  她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里,露出不自觉的诱惑姿态,一抹微笑浮在她的嘴角。她摇摇头:“我差一英寸就六英尺高。”  这些资料他早已从她的私人档案上知道了,包括她的体重只有一百三十磅,深绿色的眼睛,长到腰际的头发,报纸杂志都形容成蜂蜜的颜色。  除了这些基本资料之外,现在她的脸上没有化妆,耸起的颧骨看来更明显,下巴更削瘦,细长的颈子也更柔弱。瑞斯甚至觉得她黄色运动衫下的身材也更富有曲线美。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来这里是为了把她赶出克理的生命,并不是把自己卷进来,而且她选择什么职业和对职业的需求,也都是她自己的事!  到目前为止,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明来此的目的?两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之所以到这里来,唯一的理由只是克理而已。  或者这一切只是他游戏的一部份?误导她的感觉,使她以为自己很安全,然后再给她重重的一击,命令她离开克理的生活?  他眼睛瞇起来:“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克理?”  啊,他又回复到她所认识的那个可怕的人了。然而他不了解,问题并不在于她要多少钱,因为她要的东西比金钱重要得多。  他们两个都对面前的食物没有胃口,东尼睁开一只眼睛打量他们,判断没什么不妥,然后慢慢地爬上地毯,打算取用看来最可口的点心。  黛安敢说这只猫就像她一样,看出康瑞斯有点失去控制。这对他而言是不寻常的事。打从一开始她就晓得,或许任何事情都打击不了这个男人,但是他的儿子康克理绝对是他的致命伤!  银灰色的眼睛只短暂地瞥了那只猫一眼,它抓起点心到角落去开始享受。  “我再说一遍,你要多少钱?”他冷酷地重复着。  黛安怜悯地注视他,“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对钱不感兴趣。”她的语气透着不屑。“或许你不以为然,但是我选择过平淡的生活。虽然这层公寓很朴实,但由于职业的关系,其实我是一个富有的女人。”  身为最高级的模特儿之一,现在她一天的酬劳可以达到数千英镑,她根本不需要他的钱,就算从此不再工作,现有的钱也足够她舒适地过完余生。何况她今年才甘一岁,还没有考虑从这份喜爱的工作上退休。不过总有一天会的,那是在经过多年的辛苦工作,累积了足以带来安全感的财富之后。  “没有人会嫌钱太多。”康瑞斯说。  只有像他这么有钱的人,才会骄傲地以为,钱是所有人生命的重心。  “我不要你的钱,康先生。”她谨慎地说。她绝不会碰他的钱,连一分钱也不要,特别是那些钱曾经染上别人的痛苦。不,她绝不会要康瑞斯的钱。  他的嘴唇很薄,眉毛讽刺地挑起来。“那么你要什么?克理?”他不以为然地问。“二十岁的小孩子,甚至还配不上你内心的成熟度。”他摇摇头,“我无法相信,我所了解的克理,居然能满足你这种女人的需要。”  她明白他只是想侮辱她而已,然而脸颊还是迅速地失去血色。“需要?”她困难地重复着,“我并不……”  “噢,我相信你需要,黛安。”瑞斯突然凑近她。“我想你很清楚我所指的需要是什么。”他靠得很近,连她的头发都被他的鼻息吹动了。  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抗拒着,心中充满恐惧,他居然想吻她!  就像她从来没被吻过一样,这个吻充满命令和强迫的意味,不容拒绝或放弃。温暖的嘴唇在她的唇上缓缓移动着,全然的性感,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她极力挣脱,却挣脱不掉,正当她以为再也不能抵抗时,突然知道该如何做。她知道现在的反应是错误的,只要她有任何反应,康瑞斯就达到目的了。  她立刻静止不动,手臂垂在两侧,身体瘫在他的怀里,冰冷的唇没有任何反应。  经过漫长的几秒钟,瑞斯仍然继续吻她,似乎这一招也没有用。他突然意识到她完全没有反应,他的嘴唇仍然贴在她唇边,眼睛睁开来俯视她,只见她碧绿的眼睛也冷冷地回视他所做的一切。  他慢慢抬起头,黛安看见他的脸红了起来。很好,她希望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愧。  他放开她站起来,伸手抓一抓浓密的黑发,脸上充满少见的挫折,然后再度俯视她。  黛安一面冷淡地注视他,一面缓缓地站起来,她很庆幸自己的双腿抖得并不明显。她把方纔弄乱的头发拂到颈后。嗅,老天!她无法回想刚纔的情景,否则她会疯掉。  “你并不懂得如何满足‘这种女人’的需要!”她针对他几分钟以前的行为讽刺道。  他的下巴绷紧了。“你是在告诉我,克理能够满足你?”他尖刻地问。  她嘲弄地看着他。“我没有说什么,康先生,”她的语气更冷。“因为,你要晓得,我没有必要……”  “我有能力打击你!”他轻声告诉她。  黛安并不怕他威胁,反正再坏也坏不过这种情况了!“我不认为如此,康先生。”她回敬道。她知道必须赶快结束这场谈话,这男人只懂得用权力来打击别人吗?“你知道,克理向我求婚,我还在考虑。”  他双手握紧,有一剎那看起来很吓人。“你也只能考虑而已,黛安,”他不悦地说。“我向你保证,你绝对当不成克理的新娘!”  那一刻她真想向他挑战,告诉他,无论他用什么方式来阻止,她都决定嫁给克理。她实在太生气了,康瑞斯居然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警告她。不过,接受这项挑战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你不假设我可能答应吗?”她仰起头问。  “他有钱,”瑞斯耸耸肩说,“非常有教养。”  “但却是你的儿子,”黛安打断他的话,“你似乎一直提醒我这一点。”  瑞斯抿一抿嘴。“克理不会娶任何我反对的女孩子。”他肯定地说。  傲慢的男人!“如果我想嫁给克理,”她慢慢地告诉他,“相信我,我就一定会嫁给他,不管你同不同意!”  他以冷酷的眼光打量她。“他敢娶你,我就把他逐出公司,并且解除他的继承权!”  她漠不关心地耸耸肩。“幸运的是,我赚的钱足够两个人用。”  他的眼睛又瞇起来。“你是想告诉我,你不在乎赚钱给你的丈夫花?”  黛安耸耸肩,“一点都不在乎。”她并不打算嫁给克理,但是如果她爱上一个没有钱的人,必须由她负担大部份家用,她并不在意。但是这个男人并不了解那种心情。“只要我非常在乎他,”她继续强调,“由谁来赚钱就不那么重要了。”  瑞斯咧咧嘴,“你在乎克理到那种地步吗?”他挑舋地问,“如果你们结婚了,这种情况必然会发生。”  她露出笑容,尽量控制住自己。“其实刚纔的一切都只是假设而已,康先生,就我和未来的丈夫相处情形所做的假设。”她提醒他,“我告诉过你,关于克理的求婚,我还在考虑当中。”  “你……”  “一旦我决定接受他,而你又提出恐吓……”  “噢!我一定会的,”瑞斯说,“相信我。”  “那么你忘记了一项重要的事,”她无所谓地说,“克理是你的儿子,由于他的身分,我不认为他会失业太久。”因为据她所知,克理虽然在富裕中长大,但在父亲的公司中,却由最基层的助理做起。换句话说,他目前的职位和一般职员没有什么两样,只因为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与其它助理一样。当然,不管他的父亲为他做什么决定,她很确定克理会生存下去。克理具有和父亲一样的坚定意志,只是目前尚未发挥出来而已。  康瑞斯的眼神闪闪发亮,“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个都别想再工作。”  她知道他会提出这种威胁,但是如果他以为这种恐吓会把她吓倒,那就错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将为你感到悲哀,因为克理将永远不会原谅你。”  “该死的!”瑞斯怒气冲冲地咒了一声,他的下巴拉得长长的。  “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皱起眉头,“克理可能一分钟之内就到了。”她意味深长地说。  康瑞斯看起来像要用双手勒住她一样。他极力克制怒气,转身走出去,摔上大门。  等到确定他走了,黛安把房门重新锁好,才允许自己开始颤抖。然而一旦开始颤抖,便似乎无法停止!她不知道往后要应付多少刚纔那种场面,也不知道成功的机会如何。  但是她必须应付!不得不应付!  瑞斯的怒气持续着。他穿过市区,回到位于伦敦高级住宅的一栋十层公寓里。在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最生气的人便是自己。老天,他在嫉妒。该死的!他从未尝过这种滋味,也没有为任何女人嫉妒过。  他嫉妒自己的儿子和黎黛安的关系……        第三章  门铃声响了两次之后,黛安仍止不住颤抖。她担心的是万一康瑞斯又回来恐吓她怎么办?  但是当她打开门,站在台阶上的却不是康瑞斯。“克理!”她虚弱地打了一声招呼。  天啊,她真受不了这对父子,一个走了,另一个又接履而至。  她不晓得该怎么向克理提起他的父亲,仅仅说“见过”他,并不足以形容她和康瑞斯两次碰面的情形。不过告诉克理实情也不在她的计划当中。唉,她知道那必然会引发父子之间的争执,目前她还不愿意这么做。  “你可以表现得更高兴一点。”克理笑容满面地说。他的相貌和父亲正好相反,柔软的金发梳理得很整齐,温暖的深蓝色眼睛,英俊的脸庞显得稚气,完全找不到他父亲经常流露出的嘲讽表情。  黛安逐渐喜欢上这个热情的青年,她很遗憾自己可能是第一个使他梦想幻灭的人。  但是她也不能对克理手下留情,因为他是康家的人,康家所有的成员都是她的敌人。她必须随时记住康瑞斯毁了她的父亲、家庭、以及一个九岁小女孩的安全感。她知道,康瑞斯把爱和金钱投注在唯一的孩子:克理身上!她绝对不会忘记这一点,并且提醒自己或许时候到了,克理将开始尝到有人拒绝他的滋味,这是她计划的一部份,只是还没有采取行动……  她回他一个微笑,凑上前在他唇边轻吻一下。他们两个差不多高,但黛安是赤脚站在他面前,如果穿上鞋子,马上就显得比他高了。她不耐烦地想起康瑞斯,他是极少数不怕她穿上三英寸高跟鞋的男人。  “我当然高兴见到你。”她轻声告诉克理,然后挽起他的手臂走向客厅,将房门关上。  “那你为什么不表现得快乐一点?”他注意到她刚纔的吻缺乏热情。  她轻轻地笑起来,和这年轻人相处时的亲切感又回来了,和他父亲完全不同。与康瑞斯打交道,就像走在没有标示的地雷区一样。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半,我笑不出来。”她轻描淡写地说,一面和克理一起走进舒适的起居室。她看到康瑞斯带来的食物还搁在地毯上,于是说道,“你看,我正在等你……”她指着那些餐盘。  克理的脸亮起来,他以为这些食物是黛安为他准备的,黛安则感到有种微微的罪恶感。克理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他父亲带来,打算和她分享的早餐。  “太棒了!”克理狼吞虎咽吃着一块苹果派。“只有法国厨师做得出来。”他咽下最后一口,一面赞赏着。“你在巴黎愉快吗?”他感兴趣地问。她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回到客厅。  她笑一笑,在他身边盘腿坐下。“差不多和你在纽约一样。”  “工作太多,娱乐太少。”他了解地说,“不过,”他想一想,“待在纽约的时候,我还是尽量和母亲共进晚餐。”  他的母亲雷凯西两年前再婚,嫁给一个美国人。她和康瑞斯离婚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国家,克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直到他十四岁,才鼓起勇气,要求父亲让他到美国和母亲共住一阵子。  康瑞斯想必会不太高兴,黛安猜想得到他的心情。他和克理可能缺乏真正的生活基础,而克理的母亲再婚之后,和新任丈夫相处融洽,至少在感情上可以为克理付出更多。  康瑞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克理只要求去住一小段时间,瑞斯仍然不允许。于是克理发挥了和瑞斯同样固执的个性。他从寄宿学校跑掉了,虽然被父亲找到带回来,但他又跑了,如此的情况重演了许多次。  从此康瑞斯才承认失败,他允许克理去纽约和母亲同住两年。在那两年当中,他和母亲重新建立关系,尽管好几年没有见面,母子之情仍然存在。  黛安发现自己对克理的母亲很好奇,她和康瑞斯的婚姻维持了十年,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忍受康瑞斯那么久?  她下了一个结论:雷凯西不是和她丈夫一样无情,就是非常蠢笨,所以她不在乎把自己的一生,以及她的孩子,托付给这个只知道追求财富和成功的男人。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雷凯西非常爱她的丈夫,所以不在意他追求财富的方式。不过这第三种可能令黛安难以接受,所以完全不予考虑。  “她近况如何?”黛安一面嗫着咖啡,一面小声问,却没有去碰食物。不管怎么说,那些食物毕竟是康瑞斯买的。  “非常好。”克理肯定地点头,一面专心地吃着糕点。他可能自从在飞机上用餐后,就没有再进食。当然,他完全不需要节食,因为他根本无需担心发胖的问题。“倒是我的小妹,每次我见到她,她都长大一点。”他皱起眉头注视黛安,因为她正微笑着。“怎么了?”  “你的小妹当然愈长愈大,傻瓜!”她笑着说,“小孩子都长得很快。”  “真好玩!”他也笑了,“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她当然明白。她刚知道克理有一个五岁半的小妹妹时,忍不住怀疑,后来他之所以放弃在纽约和母亲长住,就是因为这个小生命已经诞生的缘故?  不过,就算那是最初的原因,这几个星期以来,黛安已经明白克理非常爱这个金发小天使,他把小妹的照片带在身上,只要有人问起,便骄傲地从皮夹子里拿出来衒耀。  “我相信她一定也很高兴见到你。”黛安体谅地拍拍克理的手臂,表示她了解他对小妹的感情。她常常想,如果继母也有自己的小孩,她的命运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噢,她是很高兴。”克理按住她的手,“这又使我想起刚纔的问题了。你有多高兴见到我?”他略带困惑地看着她。  她耸耸肩,努力地不回想继父迈可,以及那几年黑暗的生活。“我跟你说过……”  “你什么也没说。”他失望地叹一口气,“你常常这样。”  她不知道这场对话何时变得如此严肃。“克理……”  “你在巴黎的时候,收到了玫瑰花吗?”他急切地问。  “收到了,谢谢你。”她微笑着说,“但是你真的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一点都不麻烦,”他轻松地说,突然又紧张起来,“你收到附在花上的卡片吗?”  她舔一舔嘴唇,虽然没有抹口红,她的嘴唇仍然是粉红色的。“你提到你父亲也到巴黎,”他点点头。“他去了。”  “我不想谈我父亲的事。他去了?”克理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刚听清楚她说的话,原本他的思绪一直放在所附的卡片内容上。  黛安奇怪地看着他,他似乎非常吃惊,仿佛没想到他父亲可能在巴黎和她碰面。康瑞斯经常让人出其不意,不过克理毕竟是他儿子呀!“他去看时装展了?”克理咬着下唇问。  “昨天。”黛安缓缓点头。  克理笑开了。“他一个人吗?”  啊,这么说,克理知道他父亲有一位红发女友的事。  “不,”黛安轻快地回答,“他带了一个女伴。”  “唉,”克理叹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话?”他看起来有点烦恼。  “说了几句。”她简略地回答,不过如果克理够了解他父亲,便该知道康瑞斯只要和别人稍作交谈,便可以把他的意图表达得非常清楚。  克理显然明白这一点,他困难地咽了一口气。“他没有,侮辱你吧?”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收寻着。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告诉你,克理,我们只交谈了一会儿,而且四周挤满了参加展示会的观众。”  他似乎很不自在,起身在室内踱步,两手深深地插在上衣口袋里。“很好,”他点点头,“你知道,在我去纽约之前,他问我你的事,而我告诉他……”他停住话。  “什么?”黛安道问道。  “我告诉他,我想和你结婚!”他冲口而出。  他是打算那么做,不过当时还没有向黛安开口。她明白克理的感觉,甚至明白这求婚有多急切,正如她明白自己会如何回答一样。  她平静地注视他的眼睛。“你可能有点操之过急,”她轻声说,“甚至有点卤莽。难道你没有想过他知道后,可能会很懊恼,甚至会亲自跑来巴黎找我?”  克理突然轻松起来,他笑着说,“天,我真欣赏你的措辞:懊恼。”他重复一遍,眼里充满愉快。“我父亲的情绪从来不能用‘懊恼’来形容!”他摇摇头,“他或许会生气,甚至大发雷霆,但从来不会懊恼!”  她模糊地意识到,虽然她对瑞斯的形容并不贴切,但也不致使绕室徘徊的克理如此高兴吧?  然而她转念又想,或许自己说的话真有此效果也说不定,于是也和克理一样放声大笑。  她必须嘲笑康瑞斯,否则她会想哭。过去她已经为那个男人掉过太多眼泪了,她不打算再掉更多,就算是笑出眼泪也不行。  克理张开双臂拥住她,“我父亲认识你之后,将会和我一样爱你。”他以愉快的语气肯定地说。  黛安怀疑这一点,非常地怀疑……  瑞斯看一眼手腕上的金表,他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看了六次。即将再见到黎黛安令他紧张。  今晚当然不是他自己想要和克理共进晚餐,稍早他们已经在办公室碰过面了。而是克理邀请他加入他和黛安的晚餐约会,地点选在瑞斯最喜欢的餐厅之一。  难道这一对年轻人将他约来,是为了当面向他宣布婚期?黎黛安是否已经结束“考虑”,决定接受克理?否则还有什么原因让克理安排这顿晚餐?  瑞斯不晓得自己的威胁是否能影响黛安的决定,他知道黛安被激怒了,然而她却能够保持冷静。  天,他感觉得到她极度的自制力,这一点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甚至当他吻她时。每当想起那一刻,他便忍不住厌恶自己。她居然还能够保持冷静。  没有任何女人像她一样令人好奇,他发现自己整天都想着她。他一向不在工作时想女人,以免受到干扰,但是黎黛安不受此限,或许那便是问题所在……  突然间,甚至不用向门口张望一眼,他就知道黛安已经到了。  有钱人和知名人土经常光顾这家餐厅,通常这些人为了保持隐私,并不会张望别人。然而这一刻,所有的谈话都停止,大家都期待地转头望着门口。  瑞斯知道必定是黛安来了,美丽的仙女,只有她才能引起所有人的兴趣。  老天……  金色光泽的头发直垂腰际,将她的脸烘托得近乎完美,整张脸只有嘴唇涂上深红色,使丰满的双唇更显得诱人。她穿着一件非常合身的衣服,合身到里面几乎不能再穿任何东西。修长的双腿下,双足是赤裸的。不错,是赤裸的。瑞斯不禁大吃一惊!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双赤脚上。看在上帝的份上,她的鞋子到哪里去了?这家餐厅出入的都是有钱人和知名人士。在某些特别情况下,也有一些不出名的人。但尽管如此,对服装还是有基本的要求。黛安以为她自己是谁?敢不穿鞋子来这里?或许餐厅老板会感到非常尴尬。  接着,她挽住克理的手臂朝瑞斯这张桌子走来,他这才看清她并不是赤脚,而是穿了一双完全透明的鞋子,和灰姑娘穿的鞋子不尽相同,因为不是玻璃制的,而黛安也不是穷苦的女孩。不过毫无疑问,黎黛安的美丽,足以吸引任何一位王子!  瑞斯真不愿意承认她和克理如此相称。他们一起走进餐厅,两个人高度一样,都洋溢着年轻的美,看起来就像一对金童玉女,整个世界都踩在他们脚下,等候他们发号施令。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成为一对,只要瑞斯坚持己见。所以他们愈早醒悟到这一点,对他们愈有利。  他之所以单独来赴约,唯一的理由便在此。原本他可以带芭碧来,但是想到把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他就胆寒。他仔细想过了,而且把两个女人比较了一番,显然芭碧要略逊一筹。因为黛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对其他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所以今晚他准时到达餐厅,结果却坐了二十分钟等待克理和黛安。克理明明知道他最痛恨浪费时间等人!  当这一对年轻人走到他的桌前,他站起来,以谴责的眼光盯着不肯悔改的儿子。“让你的客人等你,是最不礼貌的行为。”他不悦地说。  “哦,让我们喘口气吧,爸。”克理一点都不难为情地笑着,“你又不算是客人。”  他的眉毛挑起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吃完饭以后付帐单的是我?”  克理似乎有点气恼。“当然不是,”他响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小题大作。”他耸一耸肩,“我们只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十八分钟。”瑞斯更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放下这个话题,毕竟迟到十几分钟并没有那么严重。然而,他就是想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这十八分钟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迟到!克理感到更困惑了。“你……”  “这完全是我的错,康先生。”黛安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我的头发干得太慢,超过预定的时间。”  瑞斯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就像黛安本人一样飘忽。  他知道换作任何男人,都会原谅这个迟到的女人,只要她看起来像此刻一样美丽的话。该死的她!  “我刚纔说过了,”他粗声粗气地说,“让客人等候是最不礼貌的行为。”  黛安听见克理深吸一口气,她完全明白他的感受。  很明显地,康瑞斯存心让他们难堪。他不同意他们来往,黛安再度明白了这一点。康瑞斯绝不可能改变心意。  老天,情况正如她不愿意见到的那样!  她原本还不清楚下一步该如何对付康瑞斯,但是当克理提议共进晚餐,好让他父亲看看她有多出色,她便想到这或许不失为合理的下一步。这么做可能在康瑞斯的预料之中,而她必须做一点他预料中的事,只做一点点,好吊他的胃口,然后再突然令他措手不及。  克理气得涨红了脸,“我们已经造过歉了,爸……”  “不要紧的,克理,”她按住克理的手,同时意识到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不悦地注视她的动作。“你父亲没说错,我们不应该迟到,因为是我们邀请他来吃晚餐的。”她的眼神从浓密的睫毛下看着面前的康瑞斯,“不过,我想他会原谅我们的。”她对他微笑,心里很清楚,在这么迷人的微笑下,如果他还不肯原谅,就显得太失礼了。  显然他也这么想,他的嘴唇抿得薄薄的,极力压抑着怒气。黛安看得出他深感挫折,因为在这场他主导的游戏中,并未占到上风。  “当然,”最后他说,“或许你们先叫一杯饮料,然后再点菜?”他建议。这时一位侍者走过来招呼他们。  克理仍然因父亲不可理喻的态度而不高兴,直到他和黛安一起看菜单时才放松一点,他们的肩膀靠在一起,脸颊也贴得很近。  难以言喻的怒气又从康瑞斯的心底升起,他们两个研究菜单的时间愈长,轻声谈笑的样子就愈触怒他。当黛安胆敢瞥他一眼,“恐怕很难。”他生起气来。该死的,他认识更漂亮、更聪明的女人,她们懂得在他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不过他觉得,黎黛安也为自己生命中的男人订了规则。“我想黎小姐和我不会有什么机会彼此认识。”他的眼睛又瞇起来。  黛安抬眼注视他,“是吗?”  仿佛为了支持她,克理握住她的手,一脸怒气盯着坐在对面的父亲。“你或许得先有点心理准备,爸,”他冷冷地告诉瑞斯,“黛安迟早要和我一起生活!”  除非我死掉!瑞斯心想。  不幸的是,瑞斯强烈地感受到,万一克理真的娶了这个美丽的女人,那么他心中的某一部份真的会随之死亡。他不愿成为黛安的公公!再说,一旦黛安成为克理的妻子,他就别想碰她了。  他嘲讽地看着克理,“你看不出来你们不适合吗?”他意味深长地说。  克理更愤怒了,“别这样对我,爸,”他轻声警告道。  瑞斯挑高眉毛。“哦,难道不是吗?”  “我告诉你……”  “不用告诉我,克理,”瑞斯打断他,“你不必对我解释。”  “我……”克理暂时停住话,他们点的第一道菜送来了。在全部的菜都摆上餐桌之前,似乎不适合再说什么。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瑞斯迅速衡量一下情势。克理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他没有对克理说他已经见过黛安,因为他认为毫无必要!然而黛安一定对他说了什么,才会使他这么激动!  克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无论如何,瑞斯知道自己治得住他。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该在什么时候采取行动阻止这个小傻瓜,然后再看着他手足无措?  他几乎为克理难过起来,可是想到儿子和黎黛安的恋情即将结束,他就轻松许多。要是他现在就试着约黛安,克理一定会不高兴的。既然他们的关系必然会终止,那么再多等几个星期也无妨。经过几个星期的思考,黛安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考虑他对她的好感,她不可能毫无感觉的。  很好,他知道今天他可以好好享用这顿大餐的,然后是饭后咖啡……  是什么微妙的气氛使今晚的情势转变了,黛安能够感觉出来。康瑞斯已经不再紧张愤怒,反而是克理出现这种现象。此外瑞斯吃得津津有味,然而克理,还加上黛安自己,却索然无味地拨着食物,并没有吃进去多少。  这种气氛和刚纔的谈话内容有关,克理后来变得充满防卫性。虽然她想象不出他在防卫什么。她从康瑞斯嘴角满意的微笑中,知道他绝不会告诉她,除非他已经有万全的准备!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他们都在等他的下一步棋。  但是显然他并不急于落下棋手。他们三个人喝着饭后咖啡,克理在这顿痛苦的晚餐中,几乎紧张到极点。黛安也感觉到了,倒是现在的康瑞斯却显得不慌不忙。  他扬起眉毛注视儿子,以一种温和的嘲讽看着他。黛安立刻直觉地握住克理的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现在无论瑞斯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她的计划。但是瑞斯不知道这一点,他仍沉溺于他和克理之间“猫捉老鼠”的游戏当中。  “我差点邀芭碧来,那就可以凑成两对了。”他慢慢地说。  听起来似乎对他无害,他只是很自然地想让未婚妻参与这场家庭纠纷。但是黛安却感觉得出克理很紧张,他可能不赞成父亲娶这个女人。黛安相信那个可爱的芭碧对瑞斯的兴趣,很可能超过克理对自己的兴趣。  黛安只知道自己像一名观众,正观看着一部瑞斯拍的戏,在这部戏里,他身兼演员和导演!  “但是我转念一想,”瑞斯又恢复嘲讽的语气,“才知道这么做有多不妥当。”  克理满脸通红,表情非常痛苦,“你……”  “总之,”他父亲继续说,“带儿子未来的岳母去看儿子的情妇,并非那么必要。”  克理激动地反驳他对黛安的形容,但是黛安几乎没有听见。她蹩着眉,看着坐在对面固然自得的康瑞斯。  当康瑞斯提到芭碧是克理未来的岳母时,她怀疑是瑞斯说错了,还是他真的有意让她当克理的岳母?然而当她看到康瑞斯闪烁的眼睛充满挑战的神情,便知道这个男人绝对是认真的……        第四章  她似乎浑然不觉瑞斯能够清楚地看出她最细微的惊讶表情,但令他欣赏的是,当她意识到他的注视时,便立刻掩饰起来,并且对他露出冷冷的微笑。  上帝,这个年轻女人令人难以置信。他相信自己的做法非常有效。先发制人,提防她接近克理,但她的反应还是冷冷的,似乎事不关己。他对她的欣赏,还有欲望,因而更增加了。  克理就算和别人订了婚,对她的计划也丝毫没有影响。一旦她达到目的,克理可以带着她的祝福回到未婚妻身边去。事实上,只要她的计划成功,她甚至愿意在他的婚礼上跳舞!  可是,谁是克理的未婚妻呢?自从认识他以来,她不曾听说过他和任何女人交往,也没听说他从前订过婚。  克理正瞪着坐在对面的父亲。“那次订婚是你的主意。”  “订婚的人是你,克理!”瑞斯说,“没有人扭住你的手臂逼你。”  克理的脸红了,因为这句话也没错。“我以为你希望……”  “一旦你决定接受了,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他父亲尖锐地说,“直到几星期以前……”他看一眼黛安,继续说,“麦琳非常适合当你的妻子。”  麦琳。这么说,那个未婚妻的名字叫麦琳,的确是一个好名字。黛安忍不住想知道那个女人是否人如其名。应该有可能,因为克理原本打算娶她。他一向喜欢美丽的女人。  可是黛安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瑞斯今晚想带那个女孩的母亲来晚餐?除非瑞斯打算娶她,而克理娶她的女儿。这是她唯一想得出的解释,如果实情真的如此,那么另一个疑问又浮现在心中:为什么?  “或许因为我想取悦你,”克理沮丧地说,“你认为我们两个家族联姻,是很好的商业行动,你又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麦琳……”  “显然你喜欢的程度还不足以使她不致蒙羞,她是从别人那儿听到你和黛安的关系的。”他的父亲毫不留情地责备道。  克理难受地皱起眉,“麦琳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瑞斯不耐地回答,“拜托,你相信她有一点脑筋好不好?”他轻蔑地说,“她已经从瑞士回来一个月了,你只去看过她六次。等到你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和‘仙女’在一起,她当然明白你都忙什么去了!显然你去看未婚妻的那几个晚上,都是黛安分不开身的时候。”他瞥了黛安一眼,“也许她还有更有趣的事要做。”  “是我工作的时候。”黛安平静地更正。  “或许吧,”他的眼睛闪着银色的光芒。“无论什么原因,”他又转向儿子,“打从麦琳完成学业回来以后,你完全没有尽到未婚夫的责任。”他撇一撇嘴,“所以我带芭碧和麦琳两个人去参观巴黎的流行服饰展,好弥补你的过失。”  克理的脸颊绯红。“我可以……”  “可以什么?”他的父亲毫不留情地质问,“亲自陪伴麦琳,不去美国出差?”他讽刺道,“我相信麦琳只想看见你,但你却坐在黛安身边,看着她昂首阔步地在台上走来走去!”他嫌恶地摇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傻瓜,克理,但是你表现得却像一个十足的傻子!”  黛安几乎要为克理感到难过,他的确像一个呆子,一面和麦琳维持婚约,一面又和她公开亮相。他应该想到,麦琳会看到他们的合照,然后自行推断出结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谢天谢地,她并没有真的爱上克理,不过她也为麦琳感到难过。克理的表现一点都不像忠实的未婚夫,令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会是个好丈夫,如果麦琳仍旧打算和他结婚的话。  黛安忍不住想知道,当她在展示婚纱礼服的时候,麦琳坐在哪里?那天晚上有一个美丽的红发女郎坐在瑞斯身边,不过年纪和瑞斯差不多。或许麦琳听说她要展示,便不来参加了。不过这样解释有点牵强,黛安知道若处在相同的情况下,她一定按捺不住好奇心,想看看未婚夫迷恋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要和黛安结婚,”克理笨拙地告诉父亲,然后转向黛安。“我从复活节之后就没有见过麦琳,直到她上个月回来才再见面。”  “很好,显然她一直没有忘记你。”他的父亲不耐烦地说,“可能是你在圣诞节送她的翡翠镶钻戒指提醒了她!”他涩涩地加了一句。  克理的脸变得排红,在这一刻,他真希望从来没有听过麦琳这个名字,或是父亲提起的订婚戒指。  不过在黛安这方面,至少解答了其中一个疑问:既然麦琳去年大半年都待在瑞士,而且和克理没有见面,那就难怪黛安从未听过他提起另一个女人或订婚的事了。  她突然转向康瑞斯,“克理没有错,”她冷冷地说,“我们一起出去过几次,结果被媒体拿去大作文章,不过没什么好让他的未婚妻担心的。”  “黛安……”  “保持风度,克理,”他父亲严厉地说,然后欣赏地看着黛安。“同时避免大家更难堪。”他又加了一句,以阻止克理继续辩白,现在他的视线又停在儿子脸上。  黛安不得不暗自佩服他扭转形势的功工夫,如此一来,如果克理继续催她接受求婚的要求,就对她不公平了。不过她虽然欣赏,却也不屑!因为他显然想利用克理和麦琳的婚姻,好让他自己的事业获利。而且他只想要维持这种婚约,却不管其它人的感受。黛安相信,要是康瑞斯能够从她和克理的关系中获利,那他根本不会阻止他们继续来往!  “你何不现在去看看麦琳?时间还不算晚。”他的父亲轻声提议,“试着安抚她一下,向她道歉,说自己不懂事。”他诡异地一笑,“你可以说明天带她去逛街购物,办公室这边我可以替你请假。”  “这样做想必可以安慰她!”她讽刺道,眼睛闪着碧绿的光芒。  瑞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轻易地看出她的愤慨。“你大概很意外。”他自信十足地说。  “非常意外!”她尖锐地回答,不过想起继母珍娜的价值观,或许也不那么意外。  瑞斯耸耸肩,“你不了解麦琳……”  “如果你真以为我跑去向她道歉,带她逛街,她就会高兴,那你也不了解麦安琳!”克理生气地打断他的话。“而且我也不想去。”他近乎暴躁地继续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想娶麦琳,我要解除婚约。”  “那你应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自己去跟她说!”他父亲严厉地吐出这些话,脸上毫无表情。他定定地注视着儿子,沉默地向他挑战。  克理犹豫地回视他,一面神经质地舔着嘴唇。“你认为呢?”他大胆问道,“如果我这么做好吗?”  喔,克理,黛安怜悯地暗暗想着。远离瑞斯的时候,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独立的人,但当他的意愿和父亲抵触时,就像一个不敢与瑞斯作对的人一样。  除了她之外。她会和这个人作对到底,直到最后一分钟!  瑞斯耸耸肩,现在他完全放松下来,自在地靠着椅背。“你何不试试看再说?”  克理更犹豫了,似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黛安非常清楚,万一克理胆敢取消婚约使瑞斯受到损失,后果将会如何。  最后克理的目光动摇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原本希望你见过黛安之后,会改变看法,或许可以使你了解……”  “你是想帮助我改变看法。”他的父亲了解地说。  “是的!”克理深感挫折地回答,“我想等你了解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多么美丽的……”  “喔,这我了解。”瑞斯轻声打断他的话,同时瞇起眼睛打量黛安。  克理的表情亮起来。“那么……”  “可是她仍然不适合你。”瑞斯继续说着。  但却很适合他。黛安逐渐明白了:康瑞斯自己想要她!  如果克理不赶快离开的话,瑞斯知道自己将会怒不可遏地命令他离开!  现在他只想单独和黛安在一起,他的意识沉醉在她的每一个动作中,迷失在她优雅的手势里。他甚至希望那双手能够抚慰他的身体。  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也令他疯狂,若有若无的香味正适合这个若即若离的美丽女人。老天,实在太适合了。今年欧查理推出一种香水,牌子就叫做“仙女”。瑞斯知道黛安现在搽的一定是这种香水,它的香味使他慢慢忘了身在何处!  “你叫一辆出租车去麦琳那儿,我会送黛安回家。”他高傲地说,一面示意过来添咖啡的侍者把帐单交给他。瑞斯希望自己马上离开,而且是和黛安一起。  克理似乎被他的建议搞迷糊了,黛安平静地注视他,没有显露出任何感情。  天,他多么想看这个女人热情如火的样子,除去冰冷的伪装,配合他的热情!他简直等不及那刻的来临!  “我相信愈早和麦琳讲和,对你愈好。”他坚定地对儿子说,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并不想太自私,尽管大部份时候是!他是真的希望克理会娶麦琳,就算一时不会,过些时候也会。这对年轻人已经认识好几年了,是理想的一对,互相都很了解。所以现在最好让麦琳知道克理的事,否则他会陷入比现在更麻烦的形势当中。  克理仍然一脸反叛,“我告诉你,我不要。我可以自己付帐,谢谢你!”他把送到瑞斯面前的帐单拿起来。  瑞斯扬起眉毛。“是吗?”他轻声问。他并不喜欢这样,但是必须让克理明白,永远明白,是谁在掌管经济大权。天,他自我嫌恶地暗暗嘀咕着,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这么想得到黎黛安,甚至愿意打击儿子来得到她?答案是,他必须痛苦地承认:肯定的!  好在克理太紧张了,无法不把他的恐吓当一回事。他在付帐单的时候,动作充满了攻击性。  瑞斯为他感到难过,如果是其它的女人,而不是黛安……  然而事实无法改变,瑞斯自己要这个女人,当黛安倾身对克理小声说话,而他听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时,他的怒气就上来了。  他的注意力又集中起来,因为黛安停止和克理小声交谈,碧绿的眼睛不信任地望过来,如此冷漠,如此平静,但却能够激起他的兴趣!  “既然克理和我是一起搭出租车来的,”她温和地说,“我们很感谢你送我们两个一起回家。”现在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挑战。  因为他们都知道瑞斯根本不会这么做,但瑞斯明白这是替大家保留颜面的作法。黛安不费什么力气就办到了。  这同时意味着,一旦黛安好好地坐进他的车子,他送黛安回家的计划就不算落空。他从未傻到相信是自己的外表吸引女人到身边来。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金钱和权势对许多女人都有效,而他两者兼备。  “明天。”他再告诉克理一遍,然后摇下车窗加速离开。  黛安松了一口气,显然克理也一样!  “天呀!”他颓丧地说,“比我想象的还糟糕!”  “你以为你父亲会怎么样,克理?慈爱地拍拍你的头,称赞你做得很好,可以一面向一个女人求婚,一面和另一个女人维持婚约?”黛安摇头,“他当然会生气。”她一语道破。  “那你呢?”克理近乎恳求地看着她,“你也生我的气吗?”  她对克理还没有在乎到为他生气的程度,不过如果真的考虑跟他结婚,感受当然又会不同。“我认为,”她小心地选择词句,“你很笨,居然要你父亲和我见面。他当然会提起你已经有未婚妻的事。”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克理难受地嘀咕着,“我以为让你们两个人碰面,就可以勉强他伸出手来接纳我们的关系。”  黛安看得出来,他真的以为只要把一个完美的女孩带给父亲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更换未婚妻。这个男孩真是不可思议地天真!康瑞斯是操纵者,而不是被强迫接受任何事的人,从来不是。  “可是这么做并没有用,不是吗?”她轻轻地说。  “是的,”他叹了一口气,“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说我们一起出去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你不打算嫁给我?”他伤心地注视着她。  她用力摇一摇头,“克理,你连向我求婚的权利都没有。”她提醒他。  “你是因为麦琳……”  “当然是因为麦琳!”她不耐烦地承认,“听着,我们共度了愉快的时光,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想你必须接受自己已经有未婚妻的事实,所以我……”  “怎么?”克理蹩起眉头质问,“你在巴黎遇到更好的人了,是吗?”  她简直不敢相信!“克理!”  “因为你从巴黎回来以后就变了!你似乎更遥远,更……缺乏感情。”  想到他们最多只亲吻几次,这种质问便显得十分可笑!克理试图以情人的身分责怪她的感情日趋冷淡。  “我没有认识别人,克理,”她温和地告诉他。对付康瑞斯是她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事,随便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对他并不公平,而这一切都是康瑞斯造成的。“不过我并不打算嫁给你,克理,”她冷冷地加了一句,“要是我知道你有未婚妻,根本不会和你出去。”  她对自己这句话的真实性并没有把握,因为她一直想通过克理接近康瑞斯。但是克理已经有未婚妻了,虽然他现在并没有认真考虑。他不愧为康瑞斯的儿子,牵涉到自身的需要时,便全然自私。  现在她为麦琳感到难过,而且怀疑麦琳接受克理是否值得。  “为什么!你……”克理似乎深受刺激,“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你让我相信……”  “没有什么,”黛安坚定地注视他,“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给过你什么承诺。”她摇着头,“我从来没有说过爱你,从来没有给你错误的期望。是你的家族自尊使你自以为是!”她一鼓作气地说着。  “家族自尊,”克理慢慢地重复着。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批评,觉得有点头昏。  黛安有点后悔这么说,她现在不能太感情用事,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难以捉摸地笑一笑。“见过你父亲之后,便晓得你的决心是从哪儿来的了。”但是来自父亲的也只有傲慢而已!“我们相处很愉快,克理,”她耸耸肩,笑容温暖起来。“让我们像朋友一样分手,好吗?”  他的头晕现在被痛苦所取代,他明白黛安是真的要跟他说再见了,他直觉地握住她的双手!“可是我关心的是你!”  “是吗?”黛安调侃道。如果他不是仍然爱着麦琳,那么为什么不解除婚约?可能因为麦琳一直待在瑞士,克理才会忘记她。分离不见得会增进感情的。  他的脸上出现羞惭的神色。“我很困惑,这一点都不好玩,真该死!”他咒骂了一声,黛安则微微地笑一笑。  接着她摇摇头,清醒了一些,嘴角仍然挂着笑意。“我不是在嘲笑你,克理,只是对这样荒唐的事情感到好笑,通常困惑的都是女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一下,“我知道听起来很笨,”他承认,“但是,我不想失去你,仙女。”  “你可以换一个角度看这件事,”她耸耸肩,“你从未拥有我。”  他蓝色的眼睛因为这句话而瞪大了,然后皱起眉头。“不,”他慢慢地说,“不,你是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是吗?”他难过地问。  黛安凑上前轻吻他的脸颊。总之,她作戏的对象是他父亲,而不是他。“接受你父亲的建议,去看看麦琳,就算今晚不去,也要尽快找时间去。”她温柔地告诉他,“哪怕只是去说一声再见而已。”  “嗯,”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应该这么做,是吗?”  “至少该这么做。”黛安点头。  “要是我跟她说再见,可以再回来看你吗?”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克理。”黛安温和地强调。  他生起气来,“我父亲的计策又成功了!你根本无法想象!”他沮丧地摇着头。  喔,不,她能想象,而且非常清楚!“如果你不想告诉他,那我也不会告诉他。”她不能完全控制声音里的痛苦,但好在克理因为她这句话而松了一口气,因此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让他懮虑一阵子好了。”他满意地同意道,对于欺瞒父亲一阵子感到很高兴,同时也了解他和黛安的关系之所以结束,主要是因为他自己犯的错误。  黛安也不想让康瑞斯知道这件事,至少目前还不想。“我希望你和麦琳一切顺利,无论结果怎么样。”她诚恳地说,同时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克理的。  他遗憾地望着她,“你不改变心意吗?”他期待地问,“不,”他又自言自语,“天啊,我真是一个大傻瓜!”他自责地说。  黛安轻轻地笑起来,她似乎能了解他内心的挫折,转而安慰他。“每一个人都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又皱起眉,“我父亲就不会。”  她立刻清醒了。喔,不!康瑞斯至少犯过一次错。十二年前,他把她的父亲逼入绝境。然而就像所有犯错的人一样,瑞斯最后一定要付出代价!  问题只在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的头发随着脚步生动地起伏着,在月光下发出银色的光泽,更甚于原本的金色。  瑞斯坐在阴暗的汽车里,车子就停在黛安那栋公寓的对街上。  他已经坐在这里两个小时了,等待着,等她回家。他想看看她是否会回家,或是和克理一起过夜。  他等待着,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开始生气,而且难受。只要一想到黛安躺在克理的怀里,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痛苦起来。  不过现在她回来了,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全身笼罩在银色的月光和黑色的夜色中,她的脚看起来仍然是赤裸的,因为她穿着那双不可思议的透明鞋子。  她从刚纔离开克理的公寓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这两个小时当中,那一对年轻人在做什么?喔,天,他开始怨恨自己的儿子,怨恨他和这个飘忽的女人所建立的关系!  黛安的头昂起,步履轻盈。她掏出钥匙开门,完全知道阴暗的街上停了一辆车子,以及在车中静坐的康瑞斯。她感觉得到瑞斯的怒气,她知道这是冲着她、克理、以及他自己而来。  事情开始了。        第五章  不夜城纽约,对瑞斯而言,只经过一天的走马看花,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他是在和克理及黛安共餐后的第二天飞往美国,表面上是来谈生意,真正的原因则是要和凯西商量婚礼的事。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和前妻,克理的母亲吃午餐,气氛温暖而友善。他们尽量避免敌对,因为在十年的婚姻生活中,敌对状态曾经扭曲了他们的一切。所以现在的气氛是愉快而舒适的。  凯西微笑地看着他,他们正在喝饭后的咖啡。“怎么回事,瑞斯?”她柔和地问。  他抬头注视她,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她牵一牵嘴角,“你喝咖啡忘了加糖,而且还不停地搅拌咖啡杯,起码有五分钟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他低头看看浸在咖啡里的汤匙,发现她说得没错,于是把汤匙放在茶碟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刚纔在做什么!  凯西困惑地抬起头。虽然三十八岁了,她看起来仍然年轻可爱,她在第二次婚姻中所获得的快乐,反映在深蓝色的眼睛和温柔的嘴角上。“而且,这一个小时当中,你都没有看手表。”她有趣地加上一句。  这一向是她对他的批评,说他宁可与一只钟生活。她甚至怀疑,他在日记中还特别记下夜晚要待在家里。他可能这样记着:晚上七点至早上七点,和凯西一起!  当然那不是真的,但他必须承认这些年来,他体会到时间的宝贵,如果他的私生活不能像上班一样排定严密的时间表,迟早会出问题。  他勉强笑一笑。“和你相处很愉快,所以没有注意到时间。”他很喜欢和凯西这种新关系,在经过多年的痛苦争执后,现在却能愉快地一起聊天。  凯西笑了起来,餐厅里有几位男士忍不住侧目看她,她却全然不在意他们欣赏的眼光。瑞斯明白她的个性,他们婚姻生活中出现的所有问题,她都有信心应付,就像她现在能够经历第二次婚姻一样。  “你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女人的陪伴,而觉得时间不重要!”她提醒他。  那她就错了,他沮丧地想。几乎自从初次见面开始,黎黛安就一直缭绕在他脑海中!  凯西看见他的脸上掠过各种表情。“或是……你改变了?”她慢慢地说。  他立刻坐直,决心将黛安挥出脑海。他非停止想她不可!“不,”他否认,他不能让凯西看出他内心的骚乱。过去她的毛病之一,便是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就会追根究底。  “你还没有谈到你可爱的女儿?”他以轻快的语气问道。  凯西一直皱着眉,因为她不是傻瓜。“瑞斯……”  “别提了。”他轻拍她搁在桌上的手,“克理告诉我,明年夏天白莉就要上学了?”  凯西开始谈起她的女儿,他问对了话题,不过却只听进一半。虽然他宁可忘记黛安,因为她不属于他,也不可能属于他,但是,天啊,他多么渴望得到她!  四周紧张的生活过去了,正当黛安以为自己错估了情势的时候,瑞斯又回到她的生活里。黛安今天从安提加拍照回来,就接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卡顿化妆品对她很感兴趣。  康瑞斯就代表卡顿化妆品。  黛安知道他名下所有的企业,以及部份由他掌握的企业,就像这家化妆品公司。黛安知道“知己知彼”,是对付康瑞斯的唯一方法。  在这种情况下,卡顿化妆品突然找她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尽管是由位主管出面,而不是康瑞斯本人,但黛安非常确定是他在背后示意。  她没问任何细节便拒绝了。  她的经纪人被她的反应搞胡涂了,接着严厉地警告她不得再有类似的行为。这份合约是许多模特儿梦寐以求的,因为化妆品公司能拓展她们的事业。通常模特儿会将这种机会视为个人事业的巅峰,因为那意味着大公司愿意付好几万英镑给她们,只为了她们的脸蛋和身材,那的确是非常庞大的一笔钱。  难怪比尔会因她一口拒绝而中钉,相信她很清楚,那只不过讨厌将钱伸到她的鼻子前面罢了。所以她不顾比尔的意见仍然坚持己见,并且提醒比尔她明年还有合约。比尔立刻提到卡顿化妆品知道这一点,并且表示愿意配合她明年的工作表。听起来似乎很体贴,但是对黛安而言,只代表康瑞斯决心要达成目的而已。他一心只想要她为卡顿化妆品工作,这份合约对他十分重要,因为在他心目中,那便等于她要为他尽到特定的义务,并且做出奉献!  她一点都不遗憾放弃这份合约,但她知道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等待康瑞斯采取下一步行动,因为她肯定事情必然会有进一步发展。  她觉得这四个星期很漫长,她一直留意报纸上是否有康瑞斯结婚的消息,但是一天天过去,她什么都没听说,最后只好假设芭碧改变心意了,不然就是康瑞斯自己动摇了。  “再回去提高价钱。”瑞斯不悦地告诉助理。  “我已经提过了,”能干的保罗耸耸肩告诉他,“可是没有用,”他扮了一个鬼脸,“她的经纪人似乎认为她不会改变心意。虽然我对模特儿这一行了解不多,但是我觉得这个模特的价码太高了……”  “你说得没错,保罗,”瑞斯冷淡地说,“你一点都不了解!”  该死的她,居然敢拒绝卡顿化妆品的合约,甚至没有要求考虑一下便拒绝了。而且根据保罗的报告,付给她的价码非常高,还尽量配合她其它的合约,这一点甚至让他的法律顾问担心不已。  他花了四个星期的时间远离她,从纽约直奔拉斯维加斯,但是他在轮盘上的运气不如以往,反倒输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情况也相同。谈生意时,他觉得不如以往充满挑战性,一切都索然无味。至于私生活中的美丽女人:年轻、老练、金发、红发、棕发,充斥在他疯狂的社交生活中,可是他一个都不想要,对她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被一双绿色的猫眼捕捉住了,无论在清醒的时刻,或是梦中,他只能闭上眼睛想象她。曾经有一次,他在梦中亲吻她,自从那时起,他无时无刻地想得到她。  克理已经和麦琳恢复交往了,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克理却拒绝证实和黛安的关系是否已经结束。报纸上没再出现两人合照的照片,然而,想到克理和麦琳脆弱的关系,这件事就不难了解了。如果克理还继续和黛安碰面,当然会做得更隐秘些。  瑞斯觉得自己有点失控,而且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对黛安的妄念所引起的。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再见到黛安,重新再试一次。  他一知道卡顿化妆品要为新上市的产品作宣传,立刻就想到黛安。她很美丽,脸孔具有现代感。他只花了几分钟便调查清楚了,除了替欧查理工作之外,她没有和任何人签约。最好不过的是,这是瑞斯再见到她的最佳方式,而且不用牺牲他的自尊!于是他提议让这位美丽的仙女为他们做广告,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保罗告诉他被拒绝了,他立刻生气起来,他看见助理脸上困惑的表情,知道他对老板的反应感到很意外,因为这不过是一桩没谈成的生意而已。然而真正的实情是,瑞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感到全然的失落和空虚。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他做了一项决定,立刻站起来。“现在开始,这件事情由我亲自处理,保罗。”他简单地说,“不用再借重你了。”他轻声地再加一句。  他看见保罗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把这句话当成对他缺乏能力的责备。“我凑巧认识这位女士。”他草率地解释。  看来黛安说的是真话,她不是用钱买得到的,但是一定有什么她想得到的东西。  瑞斯想知道的事情之一,是她是否晓得卡顿化妆品的老板就是他,还是只是单纯地放弃合约?她之所以拒绝签约,是针对他个人,还是完全不感兴趣?  只是谈谈而已,比尔这么劝她,只是和卡顿化妆品的高层主管谈一谈,和他们谈谈不会有什么害处的。但是不管他怎么说,黛安仍然无动于衷。  因为她知道这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叫她为康瑞斯,或任何和他有关的公司工作绝不可能,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  然而,最后她还是同意到伦敦的卡顿化妆品公司和高层主管面谈。她拒绝比尔同行,宁可自己亲自处理。在今天,有许多高级模特儿都是自己经营事业,这也是和八0年代的模特儿最不一样的地方。  此外,她知道比尔硬拖她去并非毫无道理,她同意去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想看看,康瑞斯是否是那几位高层主管之一。  她对卡顿大厦顶楼的昂贵装饰浑然不觉,地上铺着迷人的粉红色长毛地毯,以及超现代的白色家具。  但她对即将见到的卡顿夫人倒是印象深刻。这位女士在她的专业领域中是一则传奇,七年前她的丈夫去世,她便接掌这家毛病百出的公司,凭借着康瑞斯的财力支持,转亏为盈,创造了数百万英镑的营业奇迹。由于不常参加社交活动,黛安从来没有机会见她,但商业圈中都盛赞她的能力。瑞斯必定是下了决心,才会把这位非常忙碌的女士安排进他的计划之中。  黛安由卡顿夫人的秘书引进办公室,她从巨大的办公桌后站起来时,黛安不禁大吃一惊:天呀!芭碧,她可没想到卡顿夫人就是瑞斯打算娶的红发女郎芭碧!  她把每一件事拼凑起来,心里就更清楚了。瑞斯投资了很大一笔资金在卡顿化妆品公司,现在他要娶他的投资伙伴,来保障他数百万英镑的资本。他甚至还要克理娶芭碧的女儿麦琳。现在她更明白原因了,这样他就可以达到双重的保障!  卡顿夫人绕过办公桌迎向她,伸出手,黛安只能傻傻地和她相握一下。她以为康瑞斯再也不能吓倒她了,但是这种场面……  “你近看的时候,比在巴黎的展示会上还美。”尽管芭碧听说黛安和克理有来往,态度仍然很殷懃。康瑞斯的做法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居然找末来的妻子和她签合约!  “谢谢你。”黛安坐下来,她的自制力又逐渐恢复了。她交叠起双腿,知道自己一身短短的黑衣正可以充份显露出腿部的完美。  今天早上她穿这套衣服的时候,心里以为可能见到康瑞斯,但是现在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却是卡顿夫人,显然这是一对一的会谈。  难道自己弄错了吗?黛安皱着眉想,是否瑞斯并非这件事的主使人?她只是觉得太巧了,但也许她错了,是卡顿夫人在巴黎见过她后,自己认定她就是为公司宣传的最佳人选。  “或许我先介绍一点今年冬天打算推出的新产品?”卡顿夫人轻快地开口问。她穿着整齐的黄色套装,头发梳到颈后,用一支饰品别住,使她的红发看起更加耀眼。  黛安近乎失望地发现瑞斯并未牵涉到这件事,他似乎不打算和她再碰面。这么说来,四周以前她玩得太过火了,现在事情已经完全偏离她的计划。  “不必了,”黛安一心只想赶快离开,“我已经决定不为化妆品做广告。”  卡顿夫人平静地点头,并不因为黛安的拒绝而烦恼,虽然她的眼睛开始瞇起来。“这正是我们找你的原因,”她轻快地解释着,“你反对用动物实验制造的香水,而我们打算介绍的新产品是纯天然原料制成的。”卡顿夫人胜券在握地告诉她,她对于这项特别的提议深具信心。他们落后第一家推出这种产品的公司太多了,多数大公司都意识到必须赶快推出这种新产品,卡顿化妆品公司显然也已决定加入这个市场。  卡顿夫人如此熟悉黛安对化妆品的感觉,使她再度警觉起来。她再次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人??康瑞斯,她敢肯定就是他。只有他会利用这种机会,使她难以拒绝,而且不违背她的骄傲和信念!  “我需要知道得更详细一点。”她回答。  “当然,”卡顿夫人欣然同意。“我也这么认为,”她看看腕上的手表,愉快地建议,“或许你愿意和我的助理去见一些制造新产品的人员,然后再回来和我共进午餐?”  “我很乐意去看看新产品。”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所看到的东西使她的看法改变不少。卡顿的化妆品色彩十分丰富明亮,很符合目前市场的需要。不但是纯天然产品,而且价格不昂贵。当她回到卡顿夫人的办公室,心里明白,现在想拒绝是很困难的了。  不过仍然看不出康瑞斯介入的迹象,原来她非常肯定背后支使的人便是他,所以她的答复简单明了,但是现在……  “啊,黛安,”当她跨进办公室,一个人从卡顿夫人的办公桌后站起来,“欢迎你!”  她踌躇地立在原地。  终于出现了!  从某个角度来看,她反而觉得轻松。因为怀疑的事得到证实;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现在她知道康瑞斯介入这件事,所以她为必须放弃这次机会,而感到有点失望。因为今天早上对于新产品的印象,已经使她的心意动摇了。  然而康瑞斯却出现了!  他似乎改变了些,他仍然穿着手工缝制的西装,这一次是三件式,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肤色似乎更深,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此刻正望着她。  如同以往一般,一看到他,或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怒气就上来了。  “我宁可不进去,谢谢你。”她摇着头回答,并不打算移动脚步。“或许可以代我谢谢卡顿夫人,不过……”  “别傻了,进来吧!”瑞斯大步过来,坚定地把门关上。“你实在太傻了,”他开始嘀咕,“你真是世界上最固执,最麻烦,最令人渴望的女人……”最后一句话变成低语,因为他的手臂绕过来抱住她,嘴唇也凑到她的唇边。  她想反抗,但又极力克制住,因为她知道那只会使情况更糟。于是她静静地,一点反应都没有,好让他能知难而退,因为最不可能突破她预设藩篱的男人,便是康瑞斯!  但她似乎很难办到,因为自己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多年来克制的欲望,竟然在他的拥吻下慢慢溶化……  “我们先吃午餐,然后再回我的公寓,”瑞斯贴着她的耳垂说,“或是回你的公寓。”当他感觉到黛安推开他,又解释道,“我并没有决定要去哪里,只是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要不是她听见说话的声音,也许还沉醉在他的怀抱里;她不能忍受自己居然对他有反应!他的声音多年以来一直是她的噩梦,无论在清醒或睡梦中。  然而当他瞇起眼睛,她才想到应该把讨厌他的感觉隐藏起来。瑞斯是一个精明的人,不会没注意到她心里的变化,她必须牢记这一点,无论用什么手段,绝不可以被误导到别的方向。刚纔是因为她的骄傲和厌恶,才会造成短暂的失误。  她想赶快弥补错误,于是说道,“这间办公室,我是说芭碧的办公室,并不适合谈这些。”她冷冷地告诉他,决定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御,在她还能够控制自己之前。  他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那就是我建议离开这里的原因。”他平静地提醒她。  “我不是指这个,”黛安不耐烦地说,因为他误会了。她的脸颊红起来,眼睛像两座绿色的深潭,“她是你的未婚妻,自然……”  现在轮到黛安造巡他的脸。他脸上惊讶的表情显而易见,必定是她搞错了什么。然而她不晓得在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在巴黎的时候,不是告诉查理要一件结婚礼服吗?难道不是给这位新娘?而且当时和他在巴黎的人是芭碧没错,她很肯定这一点。  瑞斯困惑地看着她。芭碧,他的未婚妻?  芭碧是个美丽的女人,五年前他们相识的时候,他就承认了,两人随即开始合作。但是他们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要从这层关系中获得什么。对芭碧来说,她要经营卡顿化妆品公司,还要独自抚养一个十三岁的女儿。瑞斯接受了这一切,事实上,他也很高兴这层关系并没要求他付出更多。他们互相尊重对方的能力,也彼此吸引。  但是结婚?天,他从来没有这个念头,打从第一次婚姻失败至今,他从来没考虑过。  瑞斯知道,而且承认,是骄傲的个性使他不能接受失败,所以他决定不重蹈覆辙。他不晓得黛安为何下此结论。他和芭碧的亲密关系已经结束很久了,尽管彼此仍然喜欢对方,并且尊重对方的能力,特别是商业上的能力。  事实上,当他建议由黛安为公司宣传时,芭碧还挪渝他“追随儿子的脚步”。他并不想深究这句话的意思。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嫉妒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芭碧并没有忘记他持有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不过表面上,芭碧还是卡顿化妆品公司的负责人,换言之,芭碧可以发号施令,但是最后还要经过瑞斯的同意才算数。  在这种情况下,让黛安加入公司令她感到非常不安,因为黛安和克理的关系威胁到麦琳的结婚计划,这项计划克理还曾经和纽约的凯西讨论过。唉!  “你的未婚妻。”黛安重复一遍,这一次不那么肯定了。  他摇摇头,试图重新掌握形势,他迫不及待地想解除她所有的防卫!  “芭碧只是一个朋友,还有生意上的伙伴,”瑞斯解释,“但她也是麦琳的母亲,我们之所以在巴黎碰头,是因为麦琳想看那场展示会。既然克理前一阵子疏忽她,那么带这两位女士去巴黎似乎是我该做的事。”他干涩地又加一句,“当然麦琳也很想见你。”他苦笑一下,“或许这便是她买下你当天所展示的结婚礼服的原因,她想在嫁给克理的时候穿。”他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女人!”  黛安仍然皱着眉。“麦琳?”  他点头。“那天她也和我在一起,坐在我另一边。”他不大耐烦地解释着。  她的眉头舒解一些,“那个金发女郎。”她叹了一口气。  瑞斯耸耸肩,“不错,麦琳是金发,是她要买欧查理设计的那件礼服,等她和克理结婚的时候穿。”他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因为他仍然不大确定黛安和克理的交往情形。  不过,就算克理的生命中没有麦琳,他仍然不会准许克理去娶黛安,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后半生都花在渴望自己的儿媳上!每多见黛安一次,他就更想得到她,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星期,他不但没有改变心意,反而加强决心:他一定要得到黛安,非得到不可!  那位金发女郎坐在瑞斯的另一边……黛安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只记得那张空位子的一边坐着红发女郎,另一边坐着金发女郎。想必她就是麦琳??克理的未婚妻。  那就不奇怪了,麦琳知道克理和她的关系,所以决定买下她展示的那套礼服。  现在她知道麦琳才是新娘,并不是芭碧,这个消息改变了既成事实,影响深远。  “那我弄错了。”她说道。  “那么?”瑞斯期待地看着她。  她因为他的机敏而露出微笑。“我还是不会和你到任何地方去。”  他无奈地耸耸肩,好象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一样,“连一顿午餐都不肯?”  “那毫无意义,”黛安冷冷地回答,现在她的情绪非常稳定,尤其在确定瑞斯和芭碧的关系之后更是如此。“只会浪费你的时间而已。”  “喔,我倒不觉得。”他轻声嘀咕着。  她以稳定的目光回答他的提议,“我希望新的卡顿化妆品促销成功。”她抓起皮包准备离开,“我诚心诚意地祝福你们。”  “但是你却不打算参加。”他慢慢地说。  “一点都不想。”她语气肯定,然后转身离去。  几乎快走到门口时,她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并且被扭转过来面对瑞斯,他几分钟以前的冷静完全消失,脸上现在充满愤怒,“不准背对我!”他生气地说。  她耸耸肩,不想让他知道她的手臂被捏得多痛。“难道你要我对你卑躬屈膝?”她嘲弄地告诉他,“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更会放弃为卡顿化妆品工作的机会!”  瑞斯颓然松开手。“该死,你知道那不是我要的。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黛安?”他充满挫折地问,“到底要什么?”  “向你要?”她重复道,但是现在告诉他还太早了。“你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康先生。”她嘲讽地告诉他。  “回答我,该死的。”他咬着牙说,眼里闪着怒火。  “没有什么是我要的。”她轻轻地回答。  有一剎那他似乎快克制不住,但又极力忍住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出去!”他愤怒地告诉她,“趁我还没做出让双方后悔的事之前。”  她挑战地扬起眉,沙哑地问,“你曾经为任何事后悔过吗?”  说完黛安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离开了。        第六章  “天呀,你看起来真吓人。”克理走进瑞斯豪华的公寓阁楼,一见面就被瑞斯的样子吓着了。  瑞斯懒散地随他走进起居室,“感谢我最亲近的人对我下的评语!”  克理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跌坐进一张高脚椅里。“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你去照照镜子。”他皱着眉看着父亲,“你很少有这副样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瑞斯叹一口气,正如克理所说的,他也知道自己看起来糟透了,但是经过漫长的一周,他并不想再听这种评语。“没忙什么。”他当然不可能提到黛安史经验的总结,论述了以实践为基础的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以及黛安对他说的话。  克理怀疑地看他一眼,“嗯,如果没忙什么变成这样,那我建议你小心一点。”  他看起来很可怕,他自己知道。他的体重减轻,由于缺乏睡眠的缘故,眼睛下面出现了黑眼圈,而且脸色苍白。但是他的样子还不如内心的感受来得可怕。  认识黛安之后的那几周,他试着尽量遗忘,把时间都花在平常爱做的事情上,或者和数不清的女人在一起,那些女人就算没有黛安美丽立。以波格丹诺夫等为代表。提出用实验室的方法来创造,至少比她通情达理。有时候加班到深夜,累得一倒下就睡着了。  然而这些做法都不能把黛安赶出脑海,这一次她说得更明白:永远不想再见他!他决定一星期不工作,待在公寓里阅读一些平常想读的书,看一点电视或录像带,但是对黛安的迷恋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你真会安慰我,克理!”他苦笑着说。  他的儿子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你宁可我欺骗你,说你的气色很好?”  “我宁可你根本没来。喔,请别介意!”瑞斯无精打采地说,一面在克理对面的高脚椅上坐下。他身上穿着棉布长裤和一件宽松的衬衫。“什么事,克理?”  他的儿子苦笑了,“没事,听说你一星期没上班,特地过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他扬一扬眉毛,“到现在才来?”  克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到昨天才知道你没有上班的……”  “我猜你也没有去。”瑞斯从克理的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  “老板的儿子总有一些特权。”克理耸耸肩,“我请了一星期假,和麦琳在一起。”  “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瑞斯问道,虽然克理的表情似乎很愉快,但是他怀疑,这是因为克理仍和黛安恋爱的关系!  “很好,”克理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跟麦琳说你一个星期没上班,而且回避每一个人,她也觉得你可能生病了,我们应该……”  “很有趣的猜测,克理,”他虚弱地叹口气,“我一个星期没上班,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  “你早就需要一个了,”他的儿子说,“为什么现在才突然想到?”  “你和麦琳决定结婚了吗?”他不理会儿子的问题,自顾自地发问。  克理凝视他好几秒钟,但似乎看不出什么,只好不再追问,只耸耸肩膀。“我们决定同情您老人家,并且邀请您和我们共进晚餐。”克理咧嘴笑着说。  瑞斯苦笑起来。克理的确是最恼人的孩子。当他决定沉溺在悲哀里时,克理不该到这里来试着取悦他!然而他必须承认,至少对自己承认,他已经觉得比前几天好多了。  克理倾身向前,他感觉到父亲的虚弱。“来和我们一起,”他怂恿道,“芭碧说如果她走得开,也会一起来。”  或许他的确该出去走走,借此舒缓压力。以往,当他处在人群中时,总是必须记住自己是康瑞斯,而且相处的人当中,并没有他要的安淇儿。多年以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影响了他的人际关系。  黛安不是安淇儿,也不想再见他,当然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唉,该死的她!  “好吧,我会去。”他勉强同意。光是想到黛安就够令他气馁的了,他的确该出去好好散散心。  然而两个小时后,当他抵达聚会地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黛安!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  黛安几乎也同时见到他,她站在会场的另一端。  这一类聚会??嘈杂的音乐,喧哗的人声,人们谈着生活上的琐事,事业上的成败。这种聚会正是黛安最痛恨的!  但是查理要求她来,穿上他所设计的礼服亮相。因此,事实上,今晚的她是在工作。  上星期她没有再收到康瑞斯任何消息,但是今晚却在这里碰到他。瑞斯远远地向她注视时,她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然后瑞斯向克理及麦琳告退,大步朝她走过来。  他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和欧查理是什么关系?”他出其不意地质问。  啊,她又开始无法呼吸,有一剎那她以为他开始怀疑了。“职业上的相互尊重。”她冷冷地回答,一面看着查理和一位女士交谈。那位女士正要求查理为她设计一套礼服。  “还有呢?”瑞斯追问,他的嘴唇不悦地抿成一直线。  “我喜欢为他工作,”她尖锐地强调,一面迎视着瑞斯冷酷的眼神,“就像今晚一样。”她轻声解释,她知道如果继续谈下去,结果会正好和当初的期望相反。  “是吗?”他的语气不大肯定,不过脸上的怒气已经减轻了。  “是的。”她勉强自己露出笑容。“麦琳和克理一起来吗?”她望向另一端的那对年轻人,他们正站在一起说话。  瑞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的,他们似乎和好了。”他沙哑地再加一句,“所以今天晚上离他们远一点!”  他仍然不肯定黛安和克理之间的关系,黛安也意识到这一点。克理的体重减轻了,他或许仍在为父亲的阻挠而生气!  黛安的嘴唇涂成动人的红色,和她身上穿的礼服颜色相同。“我不可能整晚都假装没看到克理,”她摇摇头,“这里有许多人知道我们是朋友,这样反……”  “我并没有要求你假装没看见他,”瑞斯打听她的话,“只要你别在麦琳面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黛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女孩,不错,麦琳很年轻,而且非常冷静。她是卡顿夫人的女儿,刚完成学业。身材修长,不过没有黛安高。及肩的金发自然地垂下。她穿着一件黑色名牌服装,但不是由查理设计,显得年轻而优雅。  不,黛安不相信瑞斯在乎这个女孩,她认为他在乎的是自己,只有他自己!  她转头重新注视他。“麦琳看起来很能保护自己。”她说道。  他轻松了一些,但黛安发现他似乎更疲倦了,不仅苍白,而且眼角有皱纹,是因为她吗?她希望如此。  “没错。”他赞同地点头,“你要喝一杯吗?”他问道,一位侍者端着盘子走过他们身边,盘子里放着香摈酒。  她看到查理仍在和那位女士谈话,想必正在讨论他所设计的服装。黛安从经验中得知,只有工作才能使查理如此高兴!  黛安再转向瑞斯。“好啊。”她耸耸肩,看见他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碰面是难以避免的。他们握着酒杯向克理和麦琳走去,他们正在和一群人谈笑。克理愉快地上前拥抱她,亲切地吻一下她的唇。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让他的父亲失去平静,虽然还不确知麦琳的反应……  “幸好我不是善于嫉妒的女人。”麦琳上前对他们说道。  黛安好奇地看着她,现在她知道卡顿夫人和麦琳的相似之处了,特别是眼睛。麦琳虽然年轻,但和母亲一样,并不是傻瓜!只要看她如何处理克理对黛安的迷恋就知道了,大多数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大惊小怪,或是大发脾气,但是麦琳只坐下来等待这段恋情过去,似乎知道它必然会过去一样。或许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她拥有更多吸引克理的特点,不仅是一张漂亮的脸孔而已!  “幸好。”黛安苦涩地重复着,这两个女人互相交换一个了解的眼神。  黛安用眼神告诉她,她只借用克理一阵子而已,麦琳则用眼神回答,尽管她担心过一阵子,但最后还是圆满结束,克理也因为以前的不忠而变得更体贴。从她们交换的眼神还可以看出,这两个女人有一天或许会成为朋友!  瑞斯看见这两个女人在交换眼神,不禁感到惊异,就连芭碧,在从事化妆品业多年之后,变得老练而且有点尖酸,都对模特儿仙女的冷艳深具好感。难道这位仙女会向每一个遇到的人下蛊吗?  黛安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使男人和女人都被她吸引?  他要是知道答案,或许晚上就能睡得着了。  克理现在站在黛安身边,手臂环绕着她的腰,瑞斯对这种亲呢的动作感到难受。麦琳或许没有显出任何醋意,但是瑞斯知道自己的修养设这么好。他巴不得亲手修理他的儿子!  “燕会办得不错吧,爸?”  瑞斯发现克理正期待地看着他,不禁想起,愈早和凯西商量克理的婚事愈好,这样可以避免让他注意到自己正在追求黛安。  他挺一挺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很快地说,“我还没有向燕会的女主人打招呼呢。”  他立刻大步离开。过去他很少如此失态,自从黛安闯进他的生命以后,他做了许多生平第一次的事。  “你说得对,克理,”麦琳注视着他的背影说,他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地了。”  “是不像。”克理若有所思地附和着,然后突然疑问地望着黛安。  她也回看他。“你父亲生病了吗?”她礼貌地问。  “不完全是,”克理慢慢地回答,目光仍然在她脸上巡视,“只是和平常的表现不一样。”他心事重重地说。  虽然黛安觉得康瑞斯仍然和平常一样傲慢,但无法否认他的行为的确很反常。  她耸一耸肩膀,“我听说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这样。”  “这个年纪?”麦琳一脸迷惑。  黛安点点头,“中年危机常发生在许多年近四十的男人身上,造成许多家庭的困扰。”她若无其事地说。  接下来的几秒钟,这对年轻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回想她说的话,直到她扬起眉毛露出椰榆的笑容,克理和麦琳才爆出笑声。黛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她看见远处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愤怒地盯着她,笑容才从唇边消失。  “中年危机!”麦琳笑着重复一遍,“我的天,我还没见过比他更严重的病患!”  “喔,我不晓得……”克理拉长了声音。  黛安调回目光注视克理,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眉毛询问似地扬起来。她看得出来,他似乎猜到了父亲反常的原因。  “不,我不相信他得了这种病,”麦琳肯定地摇摇头,“瑞斯没有病,一定有其它的事情困扰着他。”  “或者是其它的人。”克理轻声说。  “可能是工作上遭遇困难。”麦琳接口,然后转向黛安,“妈咪告诉我,你放弃了卡顿化妆品的合约,”她好奇地说,“我希望你的决定不是因为克理和我的关系……”  黛安再度见识到麦琳的冷静与自制,克理若想摆脱这位聪明的女孩,将会很困难。显然麦琳已经在瑞士学到不少的东西。  “绝对不是。”黛安立刻回答。  麦琳皱起眉头。“现在许多高级模特儿都接受化妆品公司的合约,那不是一条成名的路吗?”  “仙女认为应该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克理轻快地告诉她。  “据我所知,”她转向黛安,“在模特儿这一行,一纸合约就代表一大笔钱,是吗?”她感兴趣地问。  “黛安相信有更多的东西比钱重要。”一个拉长的声音嘲讽地说。  黛安慢慢地转身,看见瑞斯,刚纔一直没有发觉他的存在,直到听见声音才晓得他就站在背后。她往旁边站开让他加入。“如果我不这么认为,就会接受卡顿化妆品的合约了。”她意味深长地指出。  “或许吧,”他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也可能你心里有更高的价码。”  黛安因为他的误解而同情他,在他的生命中,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超过金钱和权势的价值。任何男人,无论是不是生意人,如果拥有和康瑞斯一样的财富,都不该将另一个人逼上绝境,好从中获得更多的钱和房产,除非他是康瑞斯……  显然他在找她拒绝的原因,而且自认已经找到了,这是唯一使他相信,她之所以拒绝卡顿化妆品合约的原因。  她耸耸肩,“我不需要更高的价钱。”她平静地告诉他。  他嘲弄地咧嘴。“你只要‘对的东西’?”  显然他倾听他们的谈话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不过黛安认为他应该没有听见有关中年危机的批评。要是听见的话,他恐怕会更不客气。“也不尽然,”她平静地说,“卡顿的新系列化妆品,听起来正和我的理想相符。”  “那么……”  “然而,如果我要签合约的话,”她继续说,“我必须确定你没有参与其中!”她的头骄傲地抬起,仿佛在挑战。  麦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克理的眼睛则不可置信他睁得大大的,显然他根本没想到黛安和他父亲签约的事,现在他知道了。回想他们上次用餐时的尖锐冲突,签合约的事显得特别古怪。  黛安望着瑞斯,看见复杂的表情掠过他发黑的脸。他欣赏她直接挑战的勇气,而且是当着如此特别的观众!  这么说,黛安已经知道是他在幕后操纵了,而且不止卡顿化妆品一家公司而已。瑞斯恼怒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很好,他已经知道她拒绝的原因了!但是他想问的事情太多,哪怕是当着克理和麦琳的面。难道这个女人注定永远扰乱他的心绪吗?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是的!  “那是你拒绝合约的唯一原因吗?”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当然。”  “在商场上,做决定绝不能感情用事,”他缓缓地说,“应该分析形势,再做反应。”他耸耸肩膀,但她的反应使他蹩起眉头,只见她的脸色苍白起来,眼睛大而深,颜色逐渐近乎黑色。这是怎么回事?  无疑地,他说错了话,不经意地伤害了她。但是他奇怪是什么引起她的痛苦?他了解模特儿的生涯可能很艰苦,特别是像黛安这种顶尖的模特儿,尤其在最初几年,就像其它的行业一样,可能很难判断谁可以信任,谁不可以信任。年轻女孩追求名气和财富的心理,使她们总是成为被欺骗和占便宜的对象。或许,在这四年的职业生涯中,黛安也有过如此痛苦的经历。  瑞斯想修理那个伤害她的人!  “我对卡顿化妆品所做的决定,并没有感情用事,”她告诉他,脸颊仍旧是苍白的,  “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之所以和卡顿夫人见面,是因为经纪人要求我去。我知道,你就代表了卡顿化妆品公司。”她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瑞斯发现她又恢复正常了,就像从来没有难受过一样。  他受不了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过去他一向知道何时该避免损失,何时该继续前进,但是黛安却破坏了他井然有序的生活。        第七章  黛安觉得恶心的感觉减退了,刚纔那一阵晕眩使她以为,她可能会昏倒在这个人群拥挤的房间。  这种感觉完全是因康瑞斯而起,因为他毁了她的父亲,动摇了她生存的根本。她痛恨这个男人,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  她再也不能忍受这一切,事情必须赶紧解决。  “我很抱歉,瑞斯。”她按住太阳穴说,“我突然觉得不舒服。如果我向查理请假,你介意送我回家吗?”  她的心情太复杂了,甚至不介意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流露出的得意之色。天,她必须在回家之前摒除这种感觉,否则这几个星期的困扰都白费了。她必须解决??为了自己,也为了对父亲的记忆!  “除非,”她皱着眉望着刚走进大门的芭碧。“我使你冷落了什么人……”她应该想到他会有女伴,就算不是芭碧,也会是其它的女人。总之,单独赴宴并非他的习惯!她蹩起眉头望着他。  他也看见芭碧了,这时他收回视线重新望着黛安。“不,”他肯定地告诉她,“你没有使我冷落了什么人,我随时可以走。”  这么说,他和卡顿夫人之间只有职业上的来往,因为如果还有其它关系的话,现在他就不可能走得开了。  “我去跟查理说一声。”黛安说完,对克理和麦琳点一下头,“很高兴终于见到你,麦琳。”  麦琳笑了起来。“特别是克理根本没向你提起我!”她调侃他。  “喔,好了吧,你们两位。”现在克理看起来又不舒服了。“让人家回去休息吧!”  麦琳挽起他的手,抬起脸来笑着说。“我会的,亲爱的,除非你又忘记我们订过婚的事,否则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黛安怀疑要不是麦琳在瑞士的话,克理根本就不可能从这个女孩的身边走开,往后,她应该更盯紧克理一点。  黛安告诉查理谁要送她回家,查理关切地皱起眉头,“小心点,黛安,”他看着正在和芭碧谈话的瑞斯,“那个人的名声……”  “我知道,”黛安感谢地说,她知道查理纯纳粹是关心她,并非对她有任何兴趣。他和乔娜已经同居好几年了。“别担心,”她笑着道,“我会照顾自己的。”因为这些年来,她一向独立,而一切都得感谢康瑞斯。所以查理根本不需要担心她。  瑞斯因为黛安身体不适而感到难过,尽管此刻并不是单独相处的最佳时机,他还是感谢有这个机会。或许现在向她表白并不适当,但是天知道,何时向这个飘忽不定的女孩表白才恰当!  幸好今天他自己开车来,原本他打算随时离开,又不想造成克理和麦琳的不便。他一到会场就决定要尽早走,但现在黛安就坐在他身边,让他得意地重温年轻时初赴约会的兴奋之情。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当两旁的街道迅速地掠过,他也如同初次约会的小男孩般紧张起来!  黛安感觉得出身边这个男人的兴奋,但是这对她并无影响。或许他以为自己已经赢得这场战争,其实他根本毫无胜算。这场战争中没有赢家,他们全都是失败者。  “你愿意进来喝杯咖啡吗?”车子停妥以后,她问道,“这是我起码的礼貌,”她沙哑地加了一句,“因为是我要求你送我回家的。”  瑞斯咧咧嘴,“我开始讨厌这种喧哗了,每一个人都设法加深对方的印象!我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克理和麦琳要求我去。你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  黛安转头注视他,车外的街灯照亮他的脸。“这么说,你不想喝咖啡?”  “我很乐意喝一杯,”他坚定地告诉她,“如果你觉得好一点的话?”  “如果还不舒服,我就不会邀请你。”  “那没问题。”他很快地跨出车门,然后绕到另一侧为她把车门打开。  东尼认出来人是谁,立刻跑到康瑞斯的脚边表示欢迎,绕来绕去地玩了一会儿,再回到黛安准备的小窝里躺下。  “你和欧查理真的没有什么吗?”瑞斯突然打破沉默。  她定定地凝视他,“如果有的话,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瑞斯的嘴唇绷紧了。“到底有没有?”  “没有。”她叹了一口气,“一点都没有,从来没有。”她连下一个可能提出的问题也回答了。“瑞斯,现在是谁在玩游戏?”她开门见山地问。  他的眼睛微微地瞇起,就像一只野兽被逼入角落。黛安明白这一点,他是因为自己的欲念而落入陷讲的,现在她的态度改变了,他却疑惑起来。多数男人只会为这种转变高兴,然而康瑞斯却不是多数男人之一。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瑞斯,”她舔舔樱唇,因为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但是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却盯着她这个小动作。或许他最近身体虚弱,但是那并不能阻止他想得到她的念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倒吸一口气,开始想该如何回答。  不过黛安不想给他时间,“我们之间不再有游戏了,瑞斯,”她摇摇头,“我相信你现在一定明白我毫无兴致。”她嘲讽地笑一笑。  他耸耸肩。“我并不了解你,”他的眼睛瞇起来。“你到底是谁,黎黛安?”  现在轮到她倒吸一口气,“你是什么意思?”她全身都紧张起来。  他沮丧地用手支在额头上。“为什么我老是想到你?为什么我如此想得到你?”他沙哑地问。  她很满意他的表白,也不再拒绝他的拥吻。  然而欲望来得如此强烈,超过他们所能控制的程度。黛安担心万一礼服弄皱了,查理会生气。可是当热情逐渐升起时,一切都早已拋在脑后。  事情完全不是按照预期中发展,她根本没想到以这种激情的方式应付这个男人!  “我要的就是这个!”他的喉咙咕哝一声,很快地说着。  他的声音再度提醒她这个男人是谁!  黛安注视着他,明白自己这么做可能会爱上他,只有当他开口的时候,她才能再度清醒,提醒自己明白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她绝不允许自己爱上这个男人,这么做会毁了她!  她又退缩了,瑞斯感觉得出来,虽然她的身体仍然贴近他。但是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走,他要她恢复刚纔表现出的温暖和热情。  “黛安,”他温和地摇晃她,“别那样看我,我只是想得到你。”他们如此靠近,却只感觉到她的退却,他无法再忍耐几个星期了。  她困难地咽了口气。“我……我还没有做过,瑞斯。”她沙哑地告诉他。  “你说什么?”  她坦白地注视他的眼。“我没有经验。”  瑞斯觉得头都昏了,实在很难相信这个美丽的女人一点经验都没有。不过他不怀疑她说的话,难怪她老是显得不可亲近,因为她的确没有和人亲近过!  他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孔和身体,知道自己绝不会让其它的男人碰她,永远不会。因为她只属于他。  从她刚纔的反应,他晓得她也要他,但是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为什么不从中挑选一个当做情人呢?她的身上具备他所想要的一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幸运。  “嫁给我。”他听见自己这么说,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在这句话出口之前,他并没有这个打算。或许因为他一靠近黛安,便无法冷静思考的缘故。  然而当他听见黛安的回答,才觉得更令人吃惊,因为她低声地回答,“好!”        第八章  若不是三个月以前,康克理邀她共餐,她可能永远不会有这种念头,也看不到这十二年来康家的变化。  在她父亲过世之后的八年学校生活中,她一直痛恨康瑞斯,后来她离开学校开始工作,便开始不停地在报刊寻找康瑞斯的照片。不过在那时候,遇见康瑞斯本人的希望非常渺茫,就连后来她成为知名的模特此亦如此。  然而认识克理却改变了一切,她终于有机会报复了,而且可以重重地打击康瑞斯。  她从报纸杂志上及克理的口中得知,瑞斯非常爱他的儿子。不过她并不想伤害克理,因为她痛恨的对象是康瑞斯,想捕捉的对象也是他。她要他尝尝无助的滋味,就像她父亲当年一样。  克理只是她吸引瑞斯注意的手段而已,虽然心中稍有愧疚,她知道,一旦她引起了康瑞斯的注意,她的美丽将吸引住像他这种予取予求的男人。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成功,康瑞斯居然向她求婚,而她也接受了!  瑞斯轻轻地笑起来,他抓住黛安的手臂,“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做了!”  黛安警觉地瞪大眼睛。难道他改变了心意,后悔向她求婚?  老天,或许那样也好,否则她将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好好想过到底在做什么。也许她会像瑞斯的妻子一样,生活在炼狱里。她一定是疯了才做出这种事来。  她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那幕景象使她痛苦了许多年。可是如今她却决定要嫁给这个男人!这怎么可能?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知道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嘿,我没有说后悔,”瑞斯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她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求婚,嫁给一个她所恨的人?  瑞斯对她的沉默非常关切。“别担心,黛安,”他肯定地告诉她,“我会处理得很好。你只要答应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要求需要时间考虑,否则我会开始担心。”  她似乎刚从一个长长的噩梦中醒来,从一个既深又黑的隧道中钻出。自从父亲过世后,她就一直生活在没有感情的黑暗中,虽然冰冷,却能够保护自己。使自己完全隔离爱情和痛苦;但是康瑞斯却打破了所有保护她的藩篱。  万一她爱上这个男人,这个应该是敌人的人?  她怎么可能同时爱上一个痛恨的人?还是爱与恨之间的界线原本就很模糊?她从未想过,哪怕在最疯狂的想象中,她也不相信自己可能会爱上康瑞斯!这种结果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现在该怎么办?嫁给他等于投入悲惨的命运,但是她又怎能不嫁给他,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  “黛安,我知道我们认识不久,”瑞斯紧紧握住她的手,“而且从一开始认识,就争执不休,”他继续说,“但是有时候,一见钟情可能会造成这种结果,至少我这么认为。这种事我过去也没有碰过。”  是的,这一点她看得出来;这个骄傲的男人有点失去自制,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黛安想在婚礼当天让他知道她是谁,他娶了什么人做妻子,以及她父亲的身分,反正瑞斯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名字并不叫黎黛安了。  瑞斯注视着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看出她也和他一样惊讶。  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婚了,因为他喜欢目前的生活方式。直到这五个星期以来,当他初次认识黛安,才开始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多空虚,内心充满了痛苦。他想得到某种东西,却不清楚是什么。现在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渴望黛安,想要她成为自己妻子的缘故。  他知道自己的年纪比她大很多,不仅是表面的十八岁而已,还包括经历:他经历一场失败的婚姻,还有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儿子。  不过他很快地将这些疑虑赶出心中,他决定要除去黛安的不安全感,无论现在或以后。她一定会是他的。  “我提议这场婚礼愈快举行愈好,”他告诉她,“没有理由拖延。”  “我还有好几个月的工作合约。”她闷闷地回答。  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在大众面前“展示”,就像在巴黎初次见到她时那样。但是他晓得如果做得太过份,她就会逃走。她不是已经向他表示过她的决心吗?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等他们正式结婚以后!到时候再把自己对她的职业有何感受告诉她。  “那我们可以先计划婚礼和蜜月。”他说道。  黛安摇摇头,“我们才刚决定,还不用急”  “不用急?”瑞斯紧张地看着她。  她注视他几秒钟,脸颊慢慢地红起来。“我们还要先告诉克理。”她边说边挪远一点。  瑞斯任她离开。提起他的儿子他便呆住了。克理!他竟高兴得完全忘记他了!  不知道儿子会怎么想?他打算娶这个自己一向反对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是不久之前克理还自认爱上的人!不过有一点是他敢肯定的,那便是克理绝对不会高兴!  不必管克理高不高兴了,瑞斯的下一个念头便这么想。该死的,这是他的人生,他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包括娶一个儿子不会赞同的女人!  黛安看到瑞斯呆了几秒钟,但马上一贯的骄傲之色又浮现出来,于是她明白瑞斯并不在乎克理会有什么感受。  她曾经想过让他们父子冲突的可能性,但是当她认识克理后,知道他也深受父母离婚的影响,而且凑巧的是也在九岁,于是了解他也是受害者。她相信克理一定会对他们的结婚计划感到迷惑!  回想方纔离开燕会时克理的眼神,似乎就算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感到惊讶。但是结婚?黛安相信他一定从来没想过。她即将成为他继母这件事,说不定还会吓着他!  “我会告诉他的,”瑞斯坚定地说,“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结婚,黛安。”  她知道没有人能阻止。现在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却觉得只是一场空洞的胜利,毫无意义。  她无法改变他想尽快成婚的决定,从她同意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发现自己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独断的决定。  明天早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买一只钻石戒指,要闪着耀眼的光芒,好让她每当注视这枚戒指时,便感到眩惑。然后他再邀请克理晚上来公寓吃晚餐,这样他就可以告诉克理婚礼的事。  对黛安来说,瑞斯的公寓令她大开眼界。她一向习惯在世界一流的旅馆停留,视豪华的招待为工作的一部份,但是当她回到自己的家,即只要求舒适而不讲究豪华或品味。不过瑞斯这一栋位于伦敦的公寓,却比她所待过的任何旅馆套房还要气派。家具是由铬和玻璃制成的,皮革制的沙发,墙上装饰着画家的原作,这些作品她通常只能在画廊见到。他还告诉她,在纽约和香港,他还有和这间公寓类似的家,此外在巴哈马还有一栋别墅。  他没有提到查福庄园。  但是黛安知道他仍然拥有那座庄园,庄园被照顾得很好,却无人居住,至今仍维持田园风貌。长大以后,她只回去过一次,和园丁交谈了一会儿。他告诉黛安,庄园的主人住在伦敦,叫康瑞斯,但他从未使用过。  她发现自己目不暇接地欣赏那些画,她知道这些画作的名称及作者。  “这么做很自私,我知道,”瑞斯手持酒杯,站在她背后轻声说,“我收集这些美丽的画作,只供私人欣赏。”  黛安的视线,从一幅小孩站在水仙花丛中的画作移到他脸上。“包括女人吗?”她轻轻地问。他微微蹩起眉头。她确信他会把她领进其中一栋豪华住宅里,然后把钥匙扔掉!  瑞斯递给她一杯橘子汁,一面想着要如何回答才不会引起一场争论。尽管订婚戒指已经套在她的手上,他仍然没有把握,而且黛安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很可能会从他的回答中找出破绽。  “我在世界各地做商务旅行,”他缓缓地说,“最不希望的事,便是当你飞往纽约时,我正飞往香港!”  她微微一笑,“但是想想重聚的时候,瑞斯。”她温和地回答。  “我想过了,可是那还不够。”  他摇头,“黛安,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一根细长的手指按在他唇上阻止他说话,他急躁地看着她。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瑞斯,”她肯定地告诉他,“我从工作中得到快乐,而且经过努力才达到今天的地位。如果你只是要我待在旅馆房间,等你从商务会议的夹缝中拨出几分钟来看我,那是不够的……”  “情况不会那么糟!”他抗议道。  “喔,会的,”她温柔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变成那样。”  “不,绝对不会!”他取下她手中的杯子,和他自己的杯子一起放在身旁的咖啡桌上,“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我要你作伴,而且不仅是在某一个地方的董事长办公室。别嘲笑我!”  她仍旧笑着看他。“我们已经开始第一场争执了,是吗?”  不错,他们是在争吵,而且他知道为什么。或许这也是黛安吸引他的部份原因,无论她说的话或做的事,都是完全独立的,然而这也造成他的挫折感!  他自嘲地笑起来,“的确。”  她突然难过起来,眼眸的颜色变深。“我不喜欢争执,瑞斯。”  “只要还能和好就好了。”他低头俯视她。  她也是这么想,不过和瑞斯在一起时,她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瑞斯低下头来吻她,她情不自禁地抱住瑞斯的脖子。  “既然没人应门铃,我只好自己用钥匙开门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很抱歉打扰你们,不过我想既然要过来吃晚餐……天哪,黛安!”来人惊叫起来,他刚看清父亲正在拥吻的女人是谁。“我以为……我不知道……黛安……”他不敢置信地紧皱着眉头,然后再转向父亲,“爸?”他诧异地看着瑞斯。  他等着他们解释。黛安不怪他的反应,因为她的确和他父亲在一起。她不晓得克理有瑞斯的公寓钥匙,虽然克理曾经说过和父亲同住,直到一年以前才搬出。  难怪他有瑞斯公寓的钥匙。要是刚纔听见门铃声就好了,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虽然克理早晚会知道她和瑞斯之间的关系,但他却以最糟糕的方式发现了这件事。  瑞斯一点都没有因为克理突如其来的出现而慌乱,他很自然地搂住黛安裸露的肩膀,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边。“克理,我要向你介绍……”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知道她是谁!”克理不悦地嚷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瑞斯流畅地说着,丝毫不受干扰,“你未来的继母。”  那一剎那,黛安为克理感到难过,他的惊讶现在已经被困惑所取代,看来非常懊恼的样子。她同情地看着克理。“克理,我……”  “习惯一下吧,克理,”他的父亲说,“婚礼下个月举行。”  这条消息对她也是新闻!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商量过婚礼的日期,但是瑞斯却自行决定了。她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她曾经告诉瑞斯还有工作合约要履行,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并没有接受延后婚期的建议。  克理对于这种急剧的变化感到难以适应,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他怀疑地问。  她感觉到身边的瑞斯有点紧张,而且知道他因这个问题太过开门见山而生气,她了解地看他一眼,她早就告诉过瑞斯,如果两人仓促结婚就会发生这种情况。  “因为我要黛安成为我的妻子,”他冷冷地告诉克理,“我们会尽快结婚,如果手续来得及的话,我愿意明天就娶她。”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挑战。  克理现在冷静了些,“如果你真的决定那么做,那我很惊讶你怎么还待在这里!”他鄙夷地频频摇头。“难怪你坚持不让我娶她,原来你一见到她,就决定要得到她!”  “她的名字叫黛安!”瑞斯从齿缝说出这几个字。不过几分钟前,克理还自然地叫出黛安的名字。“或者,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以叫她母亲。”瑞斯显然对克理的态度很不满意。  克理的脸气得涨红了,“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讥讽地说,“我已经有一位母亲了,她今年三十八岁,显然你对娃娃新娘感兴趣!”他气喘吁吁地说。  黛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观看这一幕,这原本是她所期望的,当她第一次遇见克理就期待着这一天:儿子反叛父亲,父亲反对儿子,一步一步摧毁瑞斯的一切。这很可怕,太可怕了,当她告诉瑞斯她不喜欢争执时,她是说真的。自从父亲死后,她就无法忍受两个人大声吵架的声音。  瑞斯的语气又恢复平静。“你才是表现不成熟的人,”他告诉克理,“你……”  “住口!”她忍不住叫起来,“不要吵了,你们两个。”她的脸色变得惨白。  “喔,天呀,”克理嘀咕一声,他也看到她的脸色了。“仙女……黛安,”他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他一面摇头,一面痛苦地注视她。  他真像一只被她伤害的小狗,黛安心痛地想。  瑞斯的手臂拥得更紧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自责的。克理,”他告诉他的儿子,“一点都没有。我的意思够清楚吗?”  非常清楚,黛安心想。克理依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是的,”他困难地咽了一口气。“我……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黛安感觉出瑞斯轻松了一些,他们都晓得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就算克理不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无法改变事实,他只能有风度地接受。可怜的克理,他仍然因为突如其来的结婚消息而垂头丧气。  瑞斯站到一边看克理礼貌性地亲吻黛安的脸颊,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像几分钟以前一样,和儿子那么疏远。他清楚地知道,如果非要在儿子和这个女人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他宁可选择黛安,无论下这个决定有多么痛苦。并非没有遗憾,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仍然会选择黛安。  他并不打算一直占上风,今天为她买戒指时,他学习到这一点。最后买下的不是他想买的那只大钻戒,但也不是她想买的那只小钻戒,他们必须妥协。“妥协”,直到遇见黛安之前,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字眼。他愈早为她戴上戒指,愈觉得舒服。否则他没有把握是否她会改变心意。  想到这里,他面露微笑。这些年来,他一直避免和那些全心想当康夫人的女人结婚,现在他想娶的女人却像他一样难以捉摸。或许这是自作自受,但也不表示他喜欢这种不肯定的感觉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想到她对工作的坚持,他又锁紧了眉头。  这件事以后再处理好了,一次只做一件事,首先他得为她戴上结婚戒指!  接下来的几天,黛安发现瑞斯并不打算和她讨论下个月的婚期,然而报上却注销他们即将结婚的报导,她几乎能确定是瑞斯自己提供的消息,好借此达到他的目的。整件事已经脱离她的掌握了。  他们结婚的报导算是大新闻,查理立刻打电话给她,表示愿意提供巴黎展示的那件结婚礼服。瑞斯当然很高兴,他告诉黛安,那件礼服不准其它人穿,连麦琳也不可以,他就是看她展示那件礼服时爱上她的。  黛安绝对没想到,她自己就是穿上这件礼服的新娘,她简直想哭。  她和瑞斯所到之处都是闪光灯的焦点,小报上充斥着他们的行踪报导以及婚礼计划。这场婚礼几乎可比英皇室婚礼???模特儿皇后和企业界国王。这些报导虽说是垃圾,却可以增加销售量,黛安无奈地想。  一旦最初的热潮过去,接着便是对他们未来生活的揣测,还有婚后要住在哪里等等,到最后,甚至猜测他们要生多少王子和公主来继承庞大的财产。  刚开始,后面这项猜测令黛安吃惊,接着又感到厌烦,因为太可笑了,瑞斯已经有一个继承人克理了。但是报刊似乎决意继续猜测。“接着他们就要为我们的孩子命名了!”  黛安不悦地把一份报纸推开,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瑞斯。他们刚用过晚餐,正坐在起居室商量婚礼的事。  一切看起来如此舒适,她遗憾地想着。她发现两人之间日渐增加的亲密感令她迷惑,因为她已经开始期待夜晚相处的时刻。  不过当瑞斯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后,这一切便可能结束。想到那一天,她的脸色就黯淡下来。如果瑞斯执意要在未来几周内结婚的话,那一天会来临得更快。她现在知道不能等到结婚当天才表露身分,因为她无法当众对他做出这种事。  一旦想到没有他的生活将是多么孤单,便觉得痛苦。多年以来,她一直不曾为单独生活而困扰过,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一直不晓得,爱上一个人可以充实她的生命,而失去那个人将会感到空虚。  “黛安,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想再生小孩!”  瑞斯这番话打听她懮愁的思绪,她皱着眉头注视他:“你说什么?”  他突然站起来,双手插进裤袋里:“我已经三十九岁,黛安,再过几个月就四十岁了,这个年纪再当父亲太老了!”  她对报纸上的揣测感到好笑,是因为他们根本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她抬头看见瑞斯苍白的睑,才知道他对这种报导非常认真。  “我相信母亲的年龄比较重要。”她慢慢地说。  “我不想把生命花在养育小孩上,现在更不想!”  黛安摇摇头,“这种事我们不是该坐下来讨论吗?”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坚持,反正他们根本还没有小孩,谈这个问题也稍嫌太早,但瑞斯却表现得非常重要。  瑞斯的睑仍然紧绷着:“这是否会影响你嫁给我的决定?”  “不,”她摇头。“但是……”  “我不要孩子,黛安,”他残酷地告诉她,“以为孩子可以丰富婚姻生活是错误的,”他的语气和缓一些,因为他看见黛安发呆的表情。“孩子会使一对夫妻的关系更紧张。”  她愁眉深锁额地望着他。“这也是你和凯西之间的问题吗?”  他似乎不高兴她提到他的第一任妻子。“我不想和你讨论她。别那样看我。”她的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于是他嘀咕一声,挨近她身边坐下。“我只是不想谈第一场婚姻,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因为那只会触及过去的痛处。”  黛安并不同意他的话,她认为谈一谈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许可以帮助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就像她想报复瑞斯一样!她知道那样做很笨、很不明智。孩提时代,兰妮常常对她提起一句再真切不过的谚语:两个错凑不成一个对。他们现在的决定,以及她曾经做的事情,对两个人的未来而言,将只是建立在过去上的悲剧而已。  老天,她一定得和瑞斯沟通才行,一定得找到一种方法……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打开公寓大门,看见访客是谁时,便知道不可能……        第九章  “你打算让我在台阶上站一整天吗?”珍娜没好气地说,“还是你要请我进去?”  黛安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珍娜了,确切地说,是五年。现在她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选在这时候?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说真的,黛安,”她的继母对她毫无反应深表不满。“我以为你念的那所贵族学校,会把你教得比较有教养些!”她径自从黛安身边擦身而过,踏进室内,身后留下一股高级的香水味。  她好奇地打量经过的房间,不以为然地皱着鼻子。走进起居室,她看见室内没有家具,只有一件大的麻布袋和一小块地毯铺在地上。“我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品味。”她嘲讽地转身看着黛安。  黛安跟在她后面,尚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这些年上天一直厚待珍娜,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但毫无疑问她仍然是个美丽的女人:身材娇小,有一种柔弱的气质,但事实上刚好相反,她的感情有如钢铁般坚强,尤其是在遇到挫折的时候!她的金色卷发垂到肩膀,眼睛是深蓝色,脸上就算有任何岁月的痕迹,也被高明的化妆技巧掩盖了。  黛安??那时她还叫黛碧??和珍娜最后一次碰面是在十六岁,当时她的举止还有点笨拙,常常不听使唤。当时的她完全缺乏自信,因为体重过重,曲线平板,如果说过去五年珍娜只改变一点点,那么黛安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现在她已经可以自信地面对珍娜了。  珍娜上下打量她一会儿,虽然她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衫,却依然显得优雅。“看来丑小鸭变成天鹅了!”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丑小鸭,只是发育慢一点而已,那只是珍娜试图贬低她的方式罢了。不过她并不打算逞口舌之快,这几年的磨练,使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冷静的自信,和她的身体一样成熟。  她冷冷地看着珍娜,“你要什么,珍娜?”  “一杯咖啡好了,谢谢你。”珍娜在一张舒适的高背椅上坐下,如丝缎般光滑的腿交叠着;她的皮肤在白色洋装的衬托下呈深褐色。“我只是顺道经过而已。”她耸耸肩说。  黛安没有移动。“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明知道。”她叹了一口气,对于她们之间虚伪的寒暄感到无奈。  蓝色的眼睛冰冷起来,“至少你能给我一杯咖啡吧?”珍娜无动于衷地说。  黛安定定地凝视她的眼睛,尖锐地说,“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杯咖啡。”  怒火突然在那双蓝眸里闪动,“你欠我……”她突然停住话深吸一口气,“飞机上的咖啡太可怕了。”她有点疲倦地说,“我记得煮咖啡是你的专长之一。”  想到从前学校放假的时候,珍娜和迈可邀请她到他们的别墅度假,但是却把她当成高级女佣般使唤,珍娜应该不只记得她咖啡煮得很好而已,灰姑娘也不过如此!只不过珍娜并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后母,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总之,”珍娜轻声说,“我们有很多话要谈,不是吗?”  不,珍娜在这里出现绝非偶然,一定是看到报纸上她和瑞斯结婚的消息才找来的。看来珍娜除了与生俱来的狡猾之外,还非常聪明!  黛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是吗?我没什么印象。只是今天早上我也还没喝咖啡,就煮一壶吧。”  “那太好了。”珍娜哈哈着。  黛安笑一笑,然后离开起居室走进厨房,就像走进一个避难所一样。她颤抖着叹了一口气。她先花几分钟稳定情绪,然后才想到要煮咖啡。  显然珍哪知道她和瑞斯的关系,但她来此的目的却令人费解,因为珍娜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当东尼抓她的脚,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陷在低落的思绪中,她低头看着那只猫。那双聪明的眼睛,似乎也写满了对她处境的同情。  “她是从过去来的鬼魂,东尼。”她轻声告诉它,然后俯身摸摸它的耳朵,开始煮咖啡。她可以机械化地做这些事,让思绪继续神游。  经过这些年后,再见到珍娜的确像见到过去的鬼魂。然而不久之前,她还待在过去的阴影里,和痛苦共存。现在珍娜出现了,就算她想暂时不告诉瑞斯真相都不可能了,一旦珍娜知道这种情形,一定非常乐意亲自告诉瑞斯。事实上,黛安认为她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来的!  “说她是复仇女神很恰当,东尼。”她心情沉重地告诉猫咪,一面准备装咖啡的托盘。  “你在对猫说话吗?”走道上传来挪榆的声音,黛安抬头一看,发现珍娜正好笑着看她。“我听见你说话的声音,”她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还以为你另有访客,而且不愿意让我碰面。”  瑞斯。她指的是瑞斯。如果瑞斯在这里碰见珍娜,一定会怀疑她们的关系,一旦知道她们不是朋友……瑞斯很聪明,不至于连二加二等于四都搞错。就算珍娜没有先发制人,他一看也明白了!只不过今天早上他们没有机会碰面,因为瑞斯在上班,而且知道她今天早上要休息,好参加下午的摄影展。  “不过,”珍娜继续说,“你一向对动物充满感情,不是吗?”  她们都知道那是指一匹小马,是黛安七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后来和其它东西一起拍卖了,好偿还父亲遗留下的债务。当时黛安太伤心,所以没有注意小马不见了,几个月后才开始心碎。  “咖啡煮好了。”黛安捧起咖啡盘,准备回起居屋。  珍娜让她先走,然后跟在她后面,她的细跟鞋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十分有趣的室内布置。”她坐下后说道。黛安倒了咖啡,然后抬起头来。  “你不会是来批评我的公寓的。”她说道。  “是吗?”珍娜唤了一口热咖啡,“不是,或许不是。”她轻轻地说,“瑞斯晓不晓得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报复?”  黛安的脸色苍白,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然而她却觉得呼吸困难。  珍娜看着她,对于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不以为然。“我猜对了,是吗?”她胸有成竹地说,“瑞斯没想到模特儿仙女、他美丽的未婚妻黛安,其实就是哈黛碧,对吗?”她嘲弄地问道,从黛安脸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黛安困难地咽了一口气,“我和瑞斯的关系不干你的事。”  “哦?你错了,”珍娜自信地笑着,“你知道,我刚结束一场混乱的婚姻。啊,对了,我和迈可离婚了。”她咬咬嘴唇,“经过这么多年,我终于决定不再忍受他的生活习惯。不过不幸的是,他叫我签过一份婚前协议,也就是说,如果要离婚的话,我只能得到很少的赡养费。”  “那就别离婚。”黛安毫不同情地说。不过她有点讶异,珍娜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她无法想象迈可到底做了什么事,令珍娜非跟他离婚不可。  珍娜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变得冰冷。“事情没那么简单。”  “迈可什么都不关心。”黛安鄙夷地说。  “你该不会又想旧事重提吧?”珍娜急躁地叹着气。  她的眼睛闪动着绿色的光芒,“你知道他想强暴我,一个十六岁的无辜女孩。”  “哦,别说得那么难听,黛碧,”珍娜脸色难看、冰冷地回答,“迈可不需要强暴任何女人,无论几岁,所有的女人都排队等着他。”  “那么那些不想排队等他的女人呢?”黛安质问。那天的记忆几乎像父亲的死亡一样令她难忘,此时她也无法原谅珍娜的态度。  珍娜那天待在房间里,说她头痛,其实根本是因为隔夜的宿醉。黛安则在泳池旁边休息。当迈可企图亲近她时,她不禁大吃一惊。  哦,意大利男人或许很迷人,而且就像许多拉丁男人一样,有点煽情。他从黛安一抵达便开始调戏她。  不过那一次他直接动手动脚,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只能尽力推开他,然后逃回别墅,她的嘴唇还残留着他强迫的痕迹。  然而当她跑去告诉珍娜时,珍娜居然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她只把整件事当成丰富想象力的产物。  黛安一点都不想吸引迈可,事实上,那次假期其余的时间,她一直待在房间里,而且把房门反锁起来。从此之后,她不再接受珍娜和迈可的邀请,因为珍娜对她缺乏信任,使她觉得被出卖了。  “我不是来这里谈论过去的,黛碧,”珍娜说,“我来的目的是,由于离婚,所以我目前手头上缺少现金。我相信,在瑞斯把结婚戒指套进你的手指之前,你最好……”  “不!”黛安严厉地打断她的话,眼神充满痛苦。“你这是在勒索,珍娜,而我……”  “多么丑陋的字眼。”珍娜故作夸张地瑟缩一下。  “勒索是丑陋的字眼,”她鄙夷地看着珍娜。“正好形容一个丑陋的人。”  “我所要求的,只是请你给我一点钱,直到我和迈可的问题处理清楚。”珍娜不为所动地说,“你不必……”她的话被门铃声打断了。  “你还有其它访客?说不定是情人吧,黛碧?”  “别开玩笑!”她忽然站起来。无论是谁按门铃,她都必须尽快打发压走,和珍娜之间的问题愈早解决愈好。  珍娜点点头,露出微笑。“据我所知,这太危险了,亲爱的,我想象得到,瑞斯一定是嫉妒心非常强的未婚夫。”  “是吗?”黛安反问。  珍娜的笑容更深了。“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讨论,你先去应付客人吧。”她皱着眉倾听第二次门铃声。“这家伙真是个不死心的小魔鬼!”她弹一弹衣服上的灰尘,一面抬头看着黛安。  黛安转身去开门,身体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她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要是她不去接近瑞斯……  她不会被珍娜的离婚所愚弄,她相信珍挪一定还隐瞒了更多事情。  但是,无论珍娜和迈可离婚真正的原因为何,总之,珍娜来此的目的是要钱。不,是勒索,黛安这么认为,这的确是勒索!  她打开门,摇晃得差点站不住,台阶上居然站着瑞斯!她觉得太阳穴似乎被猛击了一下。  “黛安!”瑞斯轻声叫她,不过并没有把她拥进怀里。“我必须来见你,”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昨天晚上我没有向你解释。”  昨天晚上?她茫然地瞪着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在心中反复想着目前的困境,然后在早晨穿上衣服到办公室,但他明白这一切只是在逃避而已。他必须去见黛安。  历经几个小时的良心挣扎,他无法想象在欺骗之下和她结婚,他一点都不愿意。  他彻夜未眠,其中经历了各种情绪??罪恶、痛苦、温柔、爱。但是最严重的是恐惧,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他害怕失去黛安。  但黛安似乎并不比他好多少。她的脸色也非常苍白,而且眼中有一种烦恼的神色。  他想把她拥进怀里,但是她避开了,他不禁紧张起来。难道她已经猜中真相了吗?她知道了?哦,天,他们必须谈一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瑞斯。”她困惑地摇头,看起来非常脆弱,“而现在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有事,但是事情愈快解决愈好,他现在就想和黛安谈清楚。“我必须现在和你谈,黛安。”他轻声地告诉她。  “不!”她尖着声音回答,随即做一个抱歉的手势。“你不了解,瑞斯,”她颤抖地说,“现在不方便,我……有客人。”  他皱起眉,更紧张地盯着她。她刚纔开门看见他时,表情就很古怪。不过,他以为她也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而沮丧。但他现在明白,她之所以挡在门口,显然是因为不想让他进去。  她不愿意让他见到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使她这么紧张?  嫉妒淹没了他,像一把利刃刺在胸口,他毫不费力地推开黛安走进去。万一在屋里的人是克理……  “瑞斯!”黛安跟在后面叫着,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臂,“瑞斯,你听我说,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他正试着不要去想!他走进起居室,却发现里面站着一个女人,不禁搞胡涂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是在十二年前,但是她并没有改变多少,还是一样美丽。  哈太太,不,她现在应该不是哈太太了,因为她在哈先生死后不久就再婚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是嫁给一个意大利人。不过,这个女人嫁给谁又与他何干?他只想知道她来的目的,怎么会出现在黛安家里?她们该不是朋友吧?他认为珍娜和黛安是不同典型的人,但是其实,他对这个即将结婚的女人又真正了解多少?  黛安真想马上消失,真希望地面裂开将她吞噬过去,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现在这两个人都碰面了,他们可以一起研究她为何和瑞斯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所有的结论都是错的。因为无论她最初的动机是什么,现在都动摇了。从今以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瑞斯。  “黛安?”他严肃地问。  珍娜也看着她,当她意识到不能以此勒索黛安时,不禁愤怒起来,她用眼神向黛安保证她会报复。  然而当她转向瑞斯,冷酷的愤怒就转换成迷人的微笑。“别那么疏远的样子,瑞斯,”她说道,“我们是老朋友,还记得吗?”她以温暖的眼神注视着他。  黛安把他们联想在一起,感到很不舒服。  “是的,瑞斯,”她窒息地说,“你不记得了吗?”  “珍娜,”他点点头,对于是否记得她这个人不置可否。不过这个女人代表什么,他倒记得非常清楚。“我不晓得你们互相认识。”他的眼睛瞇起来。  “哦,是的,”珍娜回答,“我想你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黛碧了吧!”她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她现在已经长成美人了,不是吗?”  “黛碧?”瑞斯蹩起眉头,“但是我……你……”他停顿下来,事实真相开始在心中浮现。  黛安再度想对他解释,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但是她看见瑞斯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身分终于暴露了。  哈黛碧!  瑞斯感到一阵景眩,他现在才知道黎黛安的真实身分居然是哈黛碧!  十二年前的那一幕清晰地回到眼前:他和哈瑞德碰面,试图和他讨论财务状况,但却发现徒劳无功,最后在哈瑞德的盛怒之下离开哈家。  当天他直接开车回伦敦,一路上还暗自责怪哈提德太顽固。然而当他回到公寓,晚间新闻却报导了哈家发生枪击命案,哈瑞德伤重死亡。几个小时前,瑞斯还试图和他讲理,突然之间他就死了!  珍娜歇斯底里地打电话告诉他,说哈瑞德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自杀,当时他九岁的女儿也在房间里。  瑞斯现在明白了,黛安就是那个九岁的小女孩,有关她的一切现在都真相大白了??飘忽的冷漠,疏离的自我保护,那都是因为黎黛安就是哈黛碧的关系。  而哈黛碧有理由痛恨他。  黛安静静地注视他,知道他还记得当天发生在她父亲书房内的事,就像自己还记得一样。现在他完全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他露出受伤的表情,因为他想到黛安并非因为爱他而接受他。这场面原本是黛安一直期盼的,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如果她告诉瑞斯她爱他,他一定以为只是另一种欺骗的手段……  她转而注视珍娜,看见一抹得意的微笑挂在嘴角,然后再转向瑞斯,只见他的眼中充满幻灭。  黛安知道她再也忍受不了,她必须逃走。她曾经是绝不临阵脱逃的人,但这次她必须逃跑,必须马上远离这一切。  她转身奔跑,眼泪咬住她的喉咙。瑞斯跟在后面叫她,但她只想逃跑,并不在乎跑到哪里,只知道要尽可能地远离瑞斯和珍娜!  街上拥挤的人群对她来说只是一片人海,有些人停下脚步注视她,认出她是谁,但是她只想不停地跑!  她甚至没有看见汽车,没有感觉车子撞上她的身体。当她的头撞上地面,她只感觉到黑暗带来的轻松……        第十章  时间仿佛过了好久好久,瑞斯坐在床边,动也不动地注视着黛安缓缓起伏的胸部。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几乎和床单一样白。厚厚的绷带缠绕着头部,她在撞击地面之后失去了知觉。  并没有其它伤痕。那辆车,一辆出租车刚载了一名乘客要离开,一时来不及闪避而撞倒黛安。  没有其它明显的外伤,瑞斯沉重地想,但是他知道黛安内心的伤痕永远不会痊愈??她失去了她的父亲。  她一定很恨他,恨他许多年。如果当时哈提德肯听他的话,事情便不致如此。但当时哈提德太生气了,根本无法理喻,他不听任何瑞斯所说的话,所以最后瑞斯只得离开,打算等哈握德比较讲理的时候再和他讨论。意外发生后,瑞斯一再责备自己,他当时不知道哈提德已经没有明天了。虽然最后,他也了解,自己只是在为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自责而已。  对黛安而言,噩梦一直持续着……  他知道哈提德有一个小女儿,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小女儿就是黛安。  当她醒来之后,又将成为什么样子?是像原来一样,同意嫁给他,只是不肯决定婚期?还是继续怨恨下去,要他为父亲的死付出代价?  “如果”她醒得过来的话。医生警告他只是“如果”而已。她失去意识已经十二个小时了,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而她昏迷的时间愈久,医生愈担心她无法清醒,所受的创伤愈加无法治愈。  “还没醒来?”克理出现在他身边。他只到医院一会儿就走了,现在才又回来,因为医生不大高兴瑞斯一直留在黛安旁边,当然更不允许其它访客全天候留下来。  “还没醒。”瑞斯沉重地说。他的生命完全改观了,因为他所爱的女人仍然昏睡着。无论如何,她必须醒来,她非醒来不可!  飘浮在半明暗的世界里真舒服,如此平静,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听见低声说话的声音,仿佛很熟悉,她试图想起是谁,但是声音又飘远了,将她留在黑暗里……  但是她并不是留在寂静中,因为她又听见人的声音了。只有一个声音,轻柔的话语,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声音……熟悉,端斯!是瑞斯,他正温柔地说话,可是他是在和谁说话?  “我非常地抱歉,黛安??黛碧,天,我连怎么称呼你都不晓得了!”他沙哑地低语。  她想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但是眼皮沉重,非常非常地沉重。  “你必须醒来,黛安,一定得醒来。”他急切地呼唤她。  这是她爱的男人,是他的声音使她清醒,可是他在抱歉什么呢?她一点都不明白。  “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他咕哝着,握住她一只手。“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解释!”  她聆听着。他不知道她在听吗?  “我要待到你清醒,”瑞斯继续说,“我不在乎要等到什么时候,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要成为你第一个见到的人!”  她想微笑,想告诉他,当她清醒的时候,最想见的人就是他;但是她做不到,她努力地想回握瑞斯的手,却失败了,接着浓浓的睡意重新将她带入梦乡。  就是今天,不能再拖延了,无论结果是否是一场悲剧,瑞斯知道他无法再忍耐。  他走进病房时,发现黛安不在床上,霎时间感到痛苦,接着他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黛安,她坐在阳光下,正在眺望医院的花园。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头部的绷带已经解开,只用一块胶布贴住伤口,头上缝了好几针。  她恢复神智已经将近一周,所有的医生都担心,包括他自己在内,担心脑部的创伤留下后遗症。除了一道伤痕,以及剧烈的头痛之外,黛安似乎已经逃过了这场劫难。  从她清醒到现在,两个人都避免提及造成这场意外的原因。并非瑞斯胆怯,而是他很清楚自己正面临人生最大的挑战。他可能会失去更多,而且结局仍难以预料。  在黛安这方面,她也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不过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少,事实上,要谈私人问题几乎不可能!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黛安出院的日子,瑞斯则是负责送她回家的人。  她现在转头看他,仿佛意识到他来了,绿色的眼睛突然暗下来,因为她也知道面对问题的时刻到了。  她静静地起身穿衣,这身衣服是她拜托朋友回公寓拿的。她的额头上仍贴着胶布,使她显得更脆弱,就像一只绵羊将被带往屠宰的地方。瑞斯这个星期非常有耐心,但他们都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将再度尝到心痛的滋味,尝到失去他的痛苦。  谁能责怪他呢?她早就发现瑞斯不是一个宽大的人,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打算面对严酷的考验。  不过她没有预料到,珍娜居然会在公寓门外等她!  从珍娜的表情看来,她也不是自愿到她家来的!“我要赶两个小时后的班机,”她很快地说,“所以我们是否可以长话短说?”  “事情谈完了再走,珍娜。”瑞斯告诉她。黛安掏出钥匙开门,公寓里非常空虚,东尼还待在罗杰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这种压力。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够紧张了,而且很疲倦,现在还要应付这个!她知道她和瑞斯必须好好谈一谈,可是头痛使她觉得必须坐下来,否则一定会倒下。  “到客厅去,”瑞斯端详她一会儿说道,“我会煮一点咖啡,然后大家谈一谈。”  “我没有时间喝咖啡。”珍娜声明。  他冷冷地看着她。“这里还有两个人有时间。”他走向厨房。  黛安虚弱地坐进一个大软垫里,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眼看见珍娜正俯视着她。“你为何不坐下?”黛安问道,“这场表演似乎由瑞斯主持。”  “傲慢的家伙!”珍娜喃喃自语着,一面在屋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迈可终于同意理性地坐下来讨论离婚的事,原本我要飞回意大利,趁他改变心意和我离婚之前……”  “是迈可要跟你离婚?”黛安盯着她问,珍娜原本不是这样讲的。  珍娜似乎有点慌乱。“谁跟谁离婚又有什么差别?”她脸红了。  “一点都没有差别。”黛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只是以为……”  “迈可说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可不是吗?”珍娜撇着嘴说,“他在德州遇到一个红发女郎,才二十三岁,父亲非常有钱。我知道他喜欢找年轻女孩,他还曾经想强暴你……”  “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吗?”黛安说道。  “听着,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珍娜急躁地环顾四周。“要不是瑞斯硬留我,我现在早就在机场了!”  黛安来不及思索珍娜为什么忽然承认五年前的事,瑞斯就大步走进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吗?”他问道。  珍娜挑舋地昂起头,“我不相信你想指控我!”  银灰色的眼睛变得十分冰冷。“你等着瞧。”瑞斯放低声音。  黛安困惑地看他们交换一个眼色。她现在舒服多了,不过还是完全不懂这个人在谈什么。  珍娜褐色的脸颊微微发白。“她会受不了。”  “会吗?”瑞斯怀疑地问,一面摇头。“或许以你的标准来看就受得了,珍娜。”他说道,“但是,若以正常的标准来看,至少有八年时间她活在噩梦里!”  “你是在暗示我的标准不正常!”珍娜脸色难看地站起来。“我不必留在这里忍受这种侮辱。”  “不,”瑞斯同样生气地警告道,“俗话说:该来的躲不过!”他的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不必怀疑,珍娜,你得待在这里,直到把话讲清楚为止,然后你随时可以走!”  黛安仍然如坠五里雾中,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瑞斯却选在这时候又回厨房倒咖啡。珍娜没有再开口,只恶意地看她一眼,然后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珍娜看起来很担心,黛安敢肯定这一点,因为她一直坐立不安。  等到瑞斯再端着咖啡回来,黛安忍不住问道,“谁肯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瑞斯锐利地看着珍娜,这时珍娜已经转身面对他们。“怎么样?”他问道。  她的脸颊气得发红。“凭什么由我来告诉她?哦,好吧,”她按捺住愤怒转向黛安。  “自从你父亲死后,”她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瑞斯给我们一笔钱。哦,好吧,他给你一笔钱,”看到瑞斯紧紧抿着嘴,她立刻改口。“用来支付你的学费、度假费用以及这一类的开销。”她顿一顿,“因为身为你的合法监护人,那笔钱便由我保管。”她防卫般地说。  “还有呢?”瑞斯盯着她,“查福庄园。”他挑舋地抬起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三个月前才过生日!”珍娜说,“那段日子我自己还有很多事在忙,哪里记得黛碧满甘一岁了!”  “你和丈夫之间的问题我不感兴趣,”瑞斯不屑地说,“我关心的是黛安!”  “黛安,黛安,我怎么称呼她又有什么关系?”珍娜不耐烦地说。  “的确,”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重要的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你据为己有!”  黛安又难受起来。原来瑞斯是她能够继续待在贵族学校的原因,而不是因为父亲遗产拍卖后剩下的钱。但是他为何要如此做?除非是罪恶感……  “我需要那笔钱,”珍娜明白瑞斯有多生气,“否则我如何生活?”  “直到你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继续供给你奢侈的生活为止!”瑞斯责备适,“你偷了一个孩子的钱,珍娜,”他难以置信地说,“一个已经受到如此惊吓的孩子。”  珍娜无动于衷地笑着。“她也偷了我一些东西,当她大得足以了解迈可多么容易受年轻女孩的诱惑之后!”  “那不是真的!”黛安喘着气。至少现在她能够参与这场愈来愈不可思议的对话,“我才十六岁,瑞斯,”她充满防卫地告诉他,“根本没想到迈可企图强暴我!”她困难地咽了口气,“可是当我告诉珍娜,她却不肯相信。”她责难地看着珍娜,因为她刚说出和几分钟以前完全相反的话。  “我当然相信你,”珍娜再度肯定地说,“我必须坐在一旁,看着他对你的兴趣逐渐转弱,让他意识到你还在成长,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知道他想得到你!”  “那么……”  “要是我承认他对你感兴趣,我的婚姻就完了!”珍娜解释,“我别无选择,无法在我的婚姻和继女之间做选择。所以我假装根本没发生这回事,而你一直待在房间里,也减低了这种可能性。后来幸好你决定永远不再回来,可是迈可却一直没有忘记你。”她痛苦地说,“后来你开始模特此事业,照片出现在报刊上,我经常看到他盯着那些照片,并且告诉其它人,说你是他美丽的继女。”  黛安想到迈可凝视她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那实在太恶心了,甚至令她觉得再也不愿意让报纸刊登她的照片。  “我从来没有打过女人,珍娜,”瑞斯缓缓地说着,他的脸色苍白,脸上的肌肉紧张地跳动着。“所以不愿意被你弄脏了手,我只要你告诉黛安查福庄园的事,然后离开,趁我还没有忘掉原则动手打你之前!”  “让我提醒你,我根本就不愿意留下来!”她定定地看着瑞斯,但是黛安注意到她倒退了一步。  “那你就不应该到这里来勒索黛安。”瑞斯严厉地提醒她。  “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做的,要不是有些事情太古怪的话。”珍娜说道,“如果你晓得黎黛安是谁,一定会向我打听,这一点我知道。”她冷笑着说,“可是如果她没有告诉你她是谁,那么一定只有一个理由……”她意味深长地继续笑着。“于是我明白,这位小姐正在图谋什么。”  “于是你便决定用不正当的方式……”  “不正当的方式?”珍娜打断瑞斯的话,“哦,得了,瑞斯,你不能怪我……”  “言归正传,珍娜,”他警告,“查福庄园。”他冰冷地说。  她耸耸肩,转向黛安。“查福庄园是你的。”  她用厌倦的语气告诉她,“一直在信托保管,小心维护。”她的嘴角扭曲起来,“不过我可以待在那儿,如果你允许的话。还有……”  “珍娜!”毫无疑问瑞斯快控制不住脾气了。  她叹一口气。“反正我也不想住在那里,那里有太多回忆。好吧,”她的语气缓和一些,因为瑞斯似乎要爆发了。“那座庄园是你的,黛安,当你满甘一岁的时候便交给你。”  一连串的惊讶加上惊讶。黛安并不想听见查福在园是她的。因为多年以来,这是她怪罪瑞斯的理由,如今她几乎不想知道实情。  “为什么?”她勉强问道。  “原因不是很明显吗?”珍娜回答,“可怜的哈提德先生……”  “够了,珍娜!”瑞斯严厉地说,“从这里开始,我可以自己说明。”  “是吗?”珍娜讥讽地望了黛安一眼。  他点点头。“那是信用问题,珍娜,是一种你没有什么概念的东西!”  那也是他和黛安必须学习的东西??如果他们真要在一起的话。此刻黛安碧绿的眼睛透着慌乱,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也抖个不停。他知道这一切多么令她难以承受,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再拖延下去。  他再次注视珍娜;这两个女人完全相反的气质震住了他。珍娜强硬而刻薄,就算看见黛安痛苦的表情也无动于衷,这种情景令他愤怒极了。  他摇摇头,“哈提德为什么为你自杀,我永远不明白。”他鄙夷地说,双手深深插进长裤口袋里。  “那不是他死亡的原因!”黛安叫着,她的眼里充满永远忘不了的恐怖回忆。  “哦,是的。”瑞斯温和地说,他还记得哈提德为了珍娜而指责他,他还知道这只是哈提德抗议妻子离开的方式,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妻子不打算和他一起面对财务危机。“这正是他死亡的原因。”他重重地叹一口气。黛安的脸色更白了。  “哈提德卷入一宗判断错误的商业交易,而且说服我加入。那宗交易完全违反我的判断,但因为他是朋友,所以出了一笔钱,直到他们收拾不了为止。在这之前,他坚持以查福庄园做抵押。”他继续说道,“我从来不要你的家,黛安,”他静静地说,“但是你父亲是讲信用的人,他在失去一切后,仍然认为交易就是交易,所以查福庄园是我的。然而当他告诉珍娜,珍娜却说她不会留下来,因为他既没钱又没房子。”他的语气转为不屑。“事实不就是这样吧,珍娜?”他的语气又认真起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从来没有!”  珍娜回避着他冰冷的视线和黛安痛苦的眼神。“看在上帝的份上,瑞斯,那都是从前的事……”  “可是一直影响到现在!”他强硬地说。  珍娜怨恨地瞪着他。“好吧,我是告诉哈提德,如果我们的世界瓦解了,我无法微笑地和他站在一起。”她很快地说着,“另外那一部份是他自己想象的,他知道我觉得你很吸引人。总之,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妄下结论,我又有什么办法?”  瑞斯看得出这番话对黛安的影响,现在她明白父亲为何要自杀了。她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令瑞斯无法正确判断那到底代表什么。  黛安没有注意瑞斯是怎么送走珍娜的,她仍对刚纔那半个小时的谈话内容感到吃惊。不过他们真的只谈了半小时吗?这半个小时却改变了她整个想法。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只知道父亲很生气,而她讨厌那个慈父亲生气的人。她以一个孩子的心情倾听,以孩子的角度判断,只觉得想保护父亲。  现在她可以从父亲的角度看事情了,他在失去财产之后又失去妻子,那不是一个女儿就能够使他免于绝望的。所以当瑞斯告诉他,不要他的房子和妻子时,他根本不愿意听!她相信那天瑞斯是想帮助他,这几个星期以来,她才开始了解真正的瑞斯,尽管他傲慢、喜欢指使人,而且强硬,但他不是享受别人痛苦的人,更不是喜欢令人痛苦的人。他把她的父亲当做朋友。回想刚纔的对话,她现在明白父亲是一个好胜的人,根本不愿意接受瑞斯的帮忙。  至于珍娜,美丽自私的珍娜,当然没有道理撒谎,她所承认的事情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到最后,由于她的自私和贪婪,终于成为失败者。  黛安只希望她和瑞斯不要重蹈覆辙,希望从这场混乱中挽回一些东西来。要是做不到这点,那便是最大的悲剧。  她含着眼泪望向瑞斯,他安静而疲倦地站在那里。“你知道我相信你,”她说道,“而且我承认和你碰面是有目的的,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瑞斯。”她诚恳地说。  “你终于承认了!”他微弱地低语,然后踩着坚定的脚步向她走来,将她抱进怀里。“老天,黛安,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说道,“多无助!”他颤抖着承认,然后开始吻她,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我非常爱你,其它事情都不重要。”  黛安紧靠着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似乎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现在就算还没有到达安全的陆地,至少已经在平静的水面上。“这些年我一直怨恨你,因为我以为你摧毁我的家。”  “要是不怨恨才奇怪。”他安慰道。  她摇摇头,“我不敢相信自己差一点就……”她的声音在颤抖,“遇见克理影响我很大。“  “查福庄园,”黛安轻声地重复着,“当你告诉我庄园仍然属于我,我的直觉反应是我无法再回去。”她伤感地说,“但是接着又觉得自己很笨,我必须回去,为了除去过去的阴影,得到永远的平静,我必须回去向过去说再见。”她继续说,“然后我就把它卖掉,你觉得怎么样?”  瑞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很好,”他同意道,“如果你打算住在那儿,我也赞成,不过我必须承认,那不太容易。黛安,还有一件事我们没有讨论,”他迟疑地说,“当我看到珍娜,知道你是谁的那天早上,我原本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她对他的困扰感到不解,她想起那天他仓皇的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停止爱他。  瑞斯从她脸上看到坚决的神色,心里充满了对她的爱。她还如此年轻,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不希望再让她痛苦,然而又不愿欺骗她,因为欺骗会使他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好走。“黛安,我对你说过,我不想再有小孩,其实事情的真相是,我相信我得了不孕症!”  她似乎有点茫然,一时无法意会他的话。“但是,克理……”她困惑地望着他。  瑞斯站起来,谈论这种问题时,他无法面对她的眼神。他当然喜欢孩子,一个男孩或女孩,有黛安的绿色眼睛和金发。但是……”我得了流行性腮腺炎,”他说道,“好几年前得的,我病得非常重,结果……”他叹了口气,“我就得了不孕症。”  黛安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吗?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检查?”  他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至少当他不确定时,还可以拋开这个问题,反正他一直没有再婚的打算,所以这个问题也变得不重要。不过当他向黛安求婚时,虽然也试着忽略这种可能性,但最后仍然决定完全向她坦白。  “我很愿意检查,”他紧张地说,“为了你,我愿意……”  “流行性腮腺炎……”她缓缓地说,“瑞斯,你是什么时候感染流行性腮腺炎的?”  他耸耸肩,其实他也不大记得何时得病,只知道可能不孕。“在你父亲过世后不久。我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起床了,因为我不能再耽搁你父亲的债务。要不是当时病得太重的话,或许会更注意到你的权益,当时我的确疏忽了很多事,因为我不断地发高烧。”  黛安凝视他一会儿,接着点点头。“我知道,”她轻轻地笑起来。“我真的知道,瑞斯。”她起身到他身旁。“当天我之所以在书房的原因,是因为我得了流行性腮腺炎,从学校被送回家。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当时正在流行这种病,但是……”  “腮腺炎?”瑞斯嚷起来,他明白黛安很想告诉他什么:她就是他感染这种儿童疾病的原因!他一直想不透从哪里感染这场病,既然不是克理,那会是谁呢?结果居然是黛安!  “说不定不会不孕,瑞斯,”她信心十足地说,“命运不会这样对待我们。”  他望着她,把她紧紧拥进怀里。“万一是真的呢?”  她露出明朗的笑容。“那我们还拥有彼此,不要担心。”  的确,他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她说的是真话,真的不重要!  展开在他面前的未来,充满了爱和被爱,而他将和这个可爱的女人共度一生。        尾声  “黛安?黛安!”  她被丈夫略显急躁的叫声吵醒,在这美丽的乡间别墅,她正懒懒地坐在起居室里小睡片刻。  她不猜便知道瑞斯为何如此着急。  “啊,你在这里,”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样子有点狼狈,“帮帮忙!”他站在起居室外面的信道上元前307—前306年,在雅典一座花园里建立了自己的学校,,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黛安忍不住微笑起来,她迎上前,接过他臂弯里凝褓中的娃娃。“不孕症!”她椰榆着,一面接过另一个,两个娃娃都哭着要吃奶,这就是瑞斯那么无助的原因。他们这一对双胞胎女儿,老在同样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所以可怜的瑞斯尽管工作能力很强,应付这双女儿时也感到束手无策。  “你不曾提到你的祖母是双胞胎。”瑞斯提醒她,一面坐下来欣赏他的女儿,脸上流露着喜悦的表情。  “你说自己得了不孕症,还记得吗?所以我没告诉你。”她微笑地看着瑞斯,瑞斯看着母亲怀中的两个金发小宝宝。  她还记得,当他们得知将拥有自己的孩子时那份欣喜之情,还有当她进了产房,生下的却不只是一个孩子,“恰好赶在我做祖父之前!”瑞斯满足地说。  “只差一点点,”黛安轻轻地笑着,“麦琳的预产期还有三个星期。”她说道。而克理几乎和他父亲一样吃惊,因为他一下子又多出来两个妹妹!  瑞斯高兴地微笑,他仍对这双宝贝女儿感到有点乐陶陶的,尽管孩子才两个月大。  黛安相信,这两个躺在她怀里的小东西,将会用她们的小手把她们的父亲耍得团团转,而瑞斯将会大方地给她们无限的爱,就像给她一样。  快乐的定义,据黛安所知,便是爱这个男人,同时也被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