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歌词:重走大兴安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4 11:23:27
作者:[郑宝华] 来源:[铁道兵网] 浏览:[ 0] 

重 走 大 兴 安 岭

 郑宝华    www.cntdb.com中国铁道兵网报道

        2009年“八一”建军节前夕,为了缅怀那段今生今世都难以忘怀的激情岁月,我们七名年及花甲的当年的铁道兵战士,在相隔40年后再次走上了大兴安岭。
       1970年的早春,当黑龙江珍宝岛上空的硝烟还没有散去,中苏之间剑拔驽张的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之际,一群来自我们河北承德,刚刚穿上草绿色军装,怀着对祖国的无限忠诚
,对革命的满腔热情和不怕牺牲的献身精神的热血男儿,在辽宁黑山经过三个月的紧张的新兵训练后,佩戴着崭新的红领章红帽徽,乘着长龙似的军列,历时两天两夜,开上了大兴安岭。
        那时的大兴安岭,茫茫如海的原始森林从万年的沉睡中刚刚醒来。这之前的这里,除了极少数鄂伦春、鄂温克、达斡尔等少数民族游猎部族之外几无人迹。山山岭岭是参天的大树
,河岸平川是肥美的草场。1964年根据当时国际国内形势的需要,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第三、六、九师开进大兴安岭。八万将士在这里开山劈岭,修铁路,架桥梁,开发建设,守卫边疆。在这个大舞台上演绎了一幕幕激越昂扬,绚丽多姿,振奋人心的社会主义时代英雄乐章。


 美丽的加格达奇


       加格达奇是大兴安岭地区政府所在地,也是我们这次故地寻访的第一站,当年我们铁道兵第三师的司政后机关及直属队就驻在这里。
       记得那是一个冰封雪冻的黎明,经过两天两夜长途跋涉的军列徐徐停了下来。闷罐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天地一片白茫茫,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房屋都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连路上都是被车行人走轧得像镜子一样滑的积雪。冷!从未遇到过的冷!新战士们穿着棉衣棉裤、绒衣绒裤、皮帽子、皮大衣、皮大头鞋,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还是冷得直跺脚。脸被风一吹像刀割一样的疼,疼得直流泪,眼泪流在脸上就结成了冰。一口唾沫吐出去,落到地上就变成了一个冰球。一不小心,手碰到铁器上,就像被烫一样的疼。
        那时的加格达奇尚处于刚刚开发阶段,城市的规模还不大。街上没有几处像样的楼房,人们大多住的是帐篷、“干打垒”、砖墙瓦顶的平房就算比较好的了。街道就是火车站前的十字街,道不算宽还是土路。街上零零星星有几家门面不大的商店、邮局、照相馆。行人也不多,而且有一个特点也叫“一大怪”——男女分不出来。一到冬天,当地的老百姓清一色的头戴大狗皮帽子,身穿白板大羊皮袄,脚蹬大毡疙瘩。
        今天的加格达奇和40年前相比已然是天壤之别,变化真是太大了!变得让人一点儿也认不出来了!就像一个曾经的流着鼻涕的小黄毛丫头,一下子出落成水水灵灵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了。当我们步出加格达奇火车站,一座美丽的漾溢着现代化风韵的城市让人都有些晕眩。宽阔平展的城市道路分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人行道,功能齐全,设施完备,构成良好的城市发展框架。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大厦鳞次栉比,式样新颖气派,各具特色,显示出这座城市的勃勃生机。城市中心广场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建设得很别致,管理得也很到位。清晨黄昏来这里休憩的人们是那样的悠闲、安然,也衬透出整座城市的和谐,人民生活的安祥。城市中心还建起了步行商业街,这里精美的商品,精到的服务,浓郁的现代商业氛围与内地城市相比毫不逊色。
        在加格达奇接待我们的是林科院的张书记,他是我们同行战友刘方岚在中国公安大学警监培训时的同窗好友。张书记不仅人长得英俊,待人也非常热情,透着大兴安岭人的豪爽。待我们把行李安放到宾馆以后,在他的建议下首先驱车加格达奇北山公园。路上我曾暗暗地想:带我们这些来自有着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的承德人逛公园,别是这新兴的林区城市实在是没有什么游览景观了吧?车子拐了几个弯,爬了几道坡,在一处层林掩笼的高地停了下来,一座形体伟岸气势磅礴的纪念碑展现在我们面前。张书记笑着说:这里是北山公园的中心制高点。这座纪念碑是1988年大兴安岭地委、行署,根据广大人民群众的意愿,为纪念铁道兵在大兴安岭开发建设中的丰功伟绩而修建的。我们仰望着这雄伟的以象征钢轨的造型为主框架,中间镶嵌铁道兵徽章的纪念碑,鼻子酸了,喉咙热了,眼睛湿了,当年的战斗生活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同时也在想:今天,大兴安岭人民的生活好了,大兴安岭的城市变美了,但是他们没有忘记我们,没有忘记当年为之奉献出汗水、鲜血甚至生命的英雄的铁道兵!此时此刻我们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在庄严的纪念碑前站成一排,放声高唱《铁道兵战士之歌》:“背上了那个行装,扛起那个枪,雄壮地那个队伍浩浩荡荡,同志呀你要问我们哪里去呀,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这动情的歌声吸引了周围游览的人们,连天上的鸟儿都奔走相告,他们惊奇地看着这些皓首红颜,满眼含着泪花的老战士。

曾经的塔河 
    

       7月16日中午我们的车子到了塔河。塔河也变了。那个大村落似的偏远小镇,已然发展成一座生机勃勃的边陲新城。1971年初至1972年末,我们铁三师机关及直属队曾经在塔河驻了一段时间。据说,当时迁到塔河是为了配合大兴安岭深度开发修建樟岭至漠河的铁路,便于靠前指挥。之所以在这里驻守了短短的不足两年又撤回加格达奇,是鉴于当时紧张的国际形势,中央军委规定师级指机关距离边境不得少于200公里。而塔河距离当时中苏发生军事冲突的黑龙江吴八老岛,直线距离不足100公里。
       在塔河驻扎的时间虽短,但是在那一时期发生的一起敌特活动事件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记得是1971年冬季的一天,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弥漫了这个小城。一辆林场的“解放”牌汽车,载着在塔河银行领取的工资和几个搭车人,在驶往十八站方向20公里附近的路上发生了爆炸。当时我们连有从那个方向执行任务回来途经现场的,听他们说:真是太惨了。爆炸现场的衣服碎片,人的肠子,都挂到了公路两侧的树上。这起案件惊动了省地两级公安机关,派来大批警力进驻塔河。时隔不久的一天夜里,在塔南的一座山上又发现有人打信号弹。公安人员、武装民兵立即组织围堵,我们师的给水营也全部出动。还真逮住了一个,交给了塔河区革委会保卫组,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谁知第二天早上却发现这个人割腕自杀了。时隔多年回顾,这两起事件是否有内在的联系,能否构成地地道道的敌特活动,我们没见过正式结论。但是客观地说,在当时那个年代,这类对抗性的事件,那时叫“阶级斗争动向”或“敌特活动”,确实是时有发生,我们很多人都曾有亲身经历。那时夜间站岗,时常可以看到突然升空而起的信号弹,有时就在附近。有一年当时的铁道兵司令员刘贤权到大兴安岭视察部队,专列从大杨树到加格达奇,一路都有来历不明的信号弹不时升起。
        在这样一种形势下,当时部队的紧张情况就可想而知了,一切为了战备,每天都是紧张的军事训练。我们所在的特务连担负着师司政后机关的通信、保卫任务,就在首长的眼皮子底下,训练抓得更紧。白天训,夜间练,饭前饭后间隙练,就连出早操都和训练科目结合起来,有一次还闹出个笑话来。那是我们刚分到连队不久,一天早操在后山的交通壕里练习行进间传递口令。行进间不知道是哪位看见前边有一堆粪便,就信口说了句“小心地雷!”后面的人以为是口令就依次传了下去。回到营区讲评的时候,连长问:“今天传了几道口令?”站在队尾的值班排长大声说:“报告连长,5个!”明明是4道口令怎么变成了5道,连长一愣,这时队列里有人悄悄地笑了。连长盯着严厉地追问:“怎么回事?”待说明了原委,连长也忍不住笑了,全连的人哄堂大笑。
        印象最深的是1970年夏天的一次紧急拉动。那天已经是午夜时分,外面下着雨,雨点打在帐篷顶上啪啪做响,劳累了一天的战士们却睡得正香。突然,夜空中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哨音。战士们火速全副武装冲出门外,只见操场中央站着两个陌生的干部。事后得知他们二位是从铁道兵兵部来的参谋,这次行动事先我们的连首长们都没得到一点儿消息。队伍整理完毕,下达了行动命令,全连在雨夜中向着加北方向急速行进。那时通往加北的路还是土路,下了半宿的雨十分泥泞,走在路上几乎是一步一滑。出了城区情况更糟糕,部队甩开公路钻进了山坡的桦树林。战士们大多是几十斤的负荷,身上背着步枪、子弹袋、电话单机、线拐子,在丛林中摸着黑,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两眼紧盯着前面的人,一点儿也不敢放松。夜幕里不时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总机班有个年龄不大的女兵一路不知摔了多少跤,把手也擦破了,帽子也搞丢了。刘方岚他们在架设通过加北公路的电话线时,按规定不允许用脚扣,只能搭人梯。雨后的线杆非常滑,摔了几次才算把线架过去。一个新兵还把心爱的“上海”表的蒙子摔丢了。部队经过几个小时的艰苦跋涉,艰难作业,直到天亮才到达指定集结地点,完成了预定的任务。这时的人们,不论是指挥员还是战斗员,男男女女一个个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然而在初升的太阳辉映下,却显得我们的军装更绿,帽微领章更红。
        在塔河还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是我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段短暂的部队田园生活。那时部队为了改善伙食,给战士们增加营养,提倡各连队发扬南泥湾精神,动脑筋,想办法,开菜地,养猪羊。下面有的连队还组成了狩猎队,当然,那时人们对野生动物保护的认识还没有提到现今这种高度。我们连队在塔河镇南边的呼玛河边也开了一大片菜地。大兴安岭有的是地,谁开算谁的,那时也不用办什么手续。我们连队那片地大约有十几亩,临时从各班抽了我们五、六个人。那时连队抽调去炊事班、生产组的人都是有选择的,一般都是入党、提干前的煅练,当然也有例外。我就是后者,我可能是做为“种子选手”被临时抽调的,因为入伍的第一年我曾在加北五岔沟生产组有过几个月的经历。说起那段日子,对于一个城市入伍的年轻人来说,显得更刺激更有意思。这种刺激和有意思不仅是种地,主要是指之外的生活。雨后我们上山采木耳,山上的木耳真多,一会儿就可以采上一竹篓;黄昏我们去小河边钓鱼,河里的鱼真傻,用草叶做饵,扔到水里渔线就直了,一会儿就钓一串,不耽误晚饭下锅;野生动物也多,山鸡、野兔随处可见,大白天狍子曾经钻到我们的帐篷里。塔河生产组的生活除了和蚊子、瞎虻、小咬无休止的搏斗,相比之下显得有些平淡,但正是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子给我们换来了在塔河期间唯一的一次蔬菜大丰收。这年秋天光是收获的土豆、大头菜,就够我们全连吃上一个冬天。

难忘的樟岭

        樟岭,是我们这次旧地重游计划中的重点寻访地。然而当车子驶至樟岭,我们完全被眼前的景物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樟岭吗?樟岭在我们的记忆中再深刻不过了:自樟岭火车站到东面山坡的公路两侧,是一片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开阔地。这里有樟古铁路前线指挥所、15团团部、师储备库、汽车营及各个团的转运站。还有地方的铁路工区、樟岭林场,每天人流车流奔涌不息。而眼前,这里除了我们脚下通往漠河的公路、左侧峡谷里的铁路以及铁路边的一小片几十户静静的平房以外,连个活动的人影都很难见到。满眼都是新生的漫山遍野遮云蔽日密不透风的林子。当年那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红红火火会战气氛的樟岭哪里去了?
        1970年,根据上级的部署,我们铁三师开进大兴安岭的最北部,开工修建樟古铁路。即从樟岭向北,直至现在的漠河县城——西林吉,全长大约120公里。那时这一带还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人迹的原始森林。从当年的9月份开始,全师5个团,包括刚从襄渝铁路撤回来的11团,开始向这一线集结。樟岭是当时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塔樟铁路到这里到了尽头,部队指战员从这里下火车,改为徒步向森林深处开进;各类物资在这里下站,向山里转运。前指、15团也驻扎在这里。1970年9月1日,我们一行9人在通讯排长吕芳的率领下赶到了樟岭,任务是组建通信站,以保障前指与师部及下面各团之间的通讯联络。
        到樟岭的第一个任务是设营。我们是9月1日凌晨到达樟岭的,铁路东南侧有一排隶属于车站的泡沫砖工房,我们被临时安排在靠北头的第一间。房子也是新盖的,大约15、6平方米,9个人打地铺勉强排开,人们进出都得插空跳着走。
        通讯站选址在火车站对面山坡的一块平地上,与车站相隔大约百米左右。再往上就是通往山里的公路,过了公路就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站址选在这里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通往塔河师部方向的电话线终端杆在樟岭车站附近,在这里对接,不论从安装作业还是通信质量以及日常维护,都应该是最佳点;再是便于文件报纸的交接。那时每天有一列晚上7点从塔河始发的火车,夜里1点左右到达樟岭。送往里面5个团的报纸、文件由师里的通讯员押来交给我们;下面团里发往外面的文件、战士的家书由我们移交给他们。因此这个位置是再好不过了。
        站址选定以后立即投入了紧张的设营施工。可以这样说,这段设营生活是我军旅生涯中最艰苦的时期之一。樟岭的九月已经开始穿绒衣绒裤了,赶上那年雨水偏多,从我们到樟岭的第二天起就开始下雨,后来变成了雪,连绵不断地下了半个多月。盖营房首先需要的是木材,我们分成两人一组上山伐木。顶着雨雪,踏着泥泞,自己放树、自己修剪、自己往山下运。虽然没有任务指标,但各个组之间也都暗暗较劲。你们起得早,我们中午不休息;你们今天多伐了一棵,我们明天贪晚也要超过你们。同组的两个人也互相抢着干,谁也不示弱。我那年刚刚16岁,每次扛木头都和同伴抢大头儿,晚上还争先恐后地给同志们烤被雨雪湿透了的军装。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我的身体、思想都经受了煅练,在这里我加入了共青团,年终总评时光荣的被评为了“五好战士”。
        设营任务完成以后立即转入了正常运行,做为重要的通讯枢纽,樟岭通讯站在樟古铁路的建设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时樟岭通讯站担负的任务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有线通讯,一是运动通信。我从事的是运动通信,主要负责报纸、文件及书信的传递。那个时候收音机在山里根本接收不到任何信号,里面部队对外部世界的了解全靠报纸,由此可见我们工作的重要性。我们除了每天夜里接火车,还负责往山里面送。在原始森林里100多公里的在建铁路线上排了5个团,由南向北依次为:樟岭是15团,16公里处是14团,11团在长缨,12团驻图强,13团在最北边的西林吉。这100多公里的路现在走也就两个小时,当年却要走上整整一天,遇上堵塞走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情。主要是路况太差,那时的路是从原始森林中刚刚开出来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公路。当时修路的过程是这样:最前边的人拿着指北针,扛着水准仪放线;后面油锯手跟进,负责放树打开通道;再后面是推土机推出路床;最后是人工进行平整,坑洼的地方就用砂石垫,没有砂石就用圆木填。汽车走在上面多数路段只能用二、三档来回倒,而且由于大兴安岭雨雪多,几乎每天都有窝车,坐一天车下来浑身颠簸得像散了架一样。还记得第一次往山里送文件,那时公路刚通到长缨,30多公里的路解放牌汽车走了差不多4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没有顺路搭乘的车,我们只能背着冲锋枪带着文件徒步往回赶,沿途又是时常有野猪、熊瞎子出没的区域,两个人又累又饿还得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才踉踉跄跄赶回来,到了通讯站脚都肿了,还磨了不少血泡,鞋子费了好大劲才脱下来。
        在樟岭不值勤的日子是单调的。当时虽然驻地的单位不少,但除了机关就是连队。尽管隔一两周放一次电影,但就是那么几部片子,此外没有其它的娱乐活动。商业网点就是个15团的军人服务社,再有是樟岭林场的小商店,货架子上的商品也是屈指可数。年轻人都好动,但不甘寂寞也得甘于寂寞。通讯站每天都有值夜班的同志白天补觉,不能搞有响动的自娱自乐的文体活动,唯一可行的活动就是看书。在这种特定的情况下,通讯站形成了一股浓厚的读书风气。现在回想起来,还真得感谢那段时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本《中国文学发展简史》,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不知翻来复去的把这部书看了多少遍,几乎都能把它背下来了。就是它使我爱上了文学,务上了写作,从事文字工作也就成了我这一生工作经历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司机的话把我从沉沉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告诉我们,樟岭林场已经撤了,这里的人也大都分流到其它地方。这是地委行署实施的“天保工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大兴安岭林业科学发展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听了司机的介绍,尽管我对昨日樟岭做为一座城镇的消逝有些惋惜,但还是不由得为这一英明决策大声击节叫好。

 新生的图强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大兴安岭之行前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的矛盾心理:既对它眷恋已久,早就恨不得插翅飞回那梦牵魂绕期盼良久的第二故乡;却又怕再见到的大兴安岭已是满目疮痕面目全非。这一切都缘于众所周知的1987年的那场特大火灾,不知道它把大兴安岭毁成了什么样子?这些年我曾多次在梦中看到大兴安岭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山秃岭,到处是冒着青烟黑糊糊的断树桩,这情景曾不止一次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带着这样的想法,越是接近大兴安岭,我们的心揪得越紧。然而随着车子驶上加漠公路,我们的这种心情逐渐释然了,越往北走我们的心情越是舒畅,驶入图强地界以后我们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啊,我们的大兴安岭还是那样的漂亮,变得更加年轻了!在这美丽的七月,蓝天艳阳映衬下,公路两侧的山山岭岭由近及远到处是一片新绿,真可谓碧树连云绿映蓝呀!大火后新生的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树好像比着劲儿地长,已经比成年人的胳膊还要粗,十多米高了。尤其是图强外围山上的人工樟子松林,齐崭崭地蔚为壮观,掩映着新生的充满着浓郁现代化气息的林区小镇,简直就是一幅精美的油画。望着茂密的无边无际的新生林,我想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再过30年50年,一个林业资源更加丰饶的大兴安岭将以更加壮观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我不由地感慨万分:大自然的天然调解功能真是神奇。大兴安岭的人民真是伟大。大兴安岭各级党委政府精心实施的“天保工程”造福国家,造福社会,造福人类。我们每一个中国人、每一个地球人都应该衷心地感谢他们!在图强林业博物馆,我们对1987年那场大火有了更深切的了解。听关长江馆长介绍,那场大火来势之猛,火势之大,让人们躲之不及,防不及防。大火袭来时有一家人忙乱中躲到一个消防水箱里,结果全都被活活煮死,仅图强这样的万人小镇就有两百余人在火灾中遇难。在那里我们还看到了一些大火吞噬后的遗留物,其中有一箱铁钉,过火后溶化得就像一块炉渣。有专家推测当时火场中心温度可达3500度。经历了这样一场惨烈的大火,再看看20年后面貌一新生机勃发的新图强,谁又能不为之激动呢?
        我们同行的七人中有三位是12团的,他们都曾在图强一带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里有着特殊的感情。尤其是我们此行的老大哥原市公用事业局副局长梁宝利,寻找故地的心情更为迫切。从70年到75年,他一直在这里。五年中他搞过测量,修过铁路,打过隧道,曾三次遇险,侥幸的是都化险为夷。因此我们到达图强以后,他就急切地向接待我们的林业公安局的董副局长打探有关原驻地的情况。
        当年梁宝利在12团4营任测量班长,他所在的四营部在图强铁路隧道的南侧。我们一行先乘汽车,后改步行,翻山越岭,还钻了一段林子,60左右岁的人却像一伙年轻人一样,一个个汗流满面,身上被扑面而来的蚊子叮得净是又红又痒的疱,却依然兴致勃勃。然而到了图强隧道南口的时候,目及所见却都是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次生林,当年的部队原址已见不到一丝痕迹,所能见到的标志物,只有铁路和当年老公路的交叉口。宝利同志是搞测量出身,有了参照物他就有信心找到当年的驻地。老天爷似乎也在考验我们的意志,本来晴朗朗的天说阴就阴了上来,很快下起了大雨点子。当年同在四营部的梁宝利、王峻峰却早已全然不顾,他们循着草丛中隐约可见的当年旧路,急急地向密林深处寻找,我们在后面紧紧相随。终于听到了远处宝利同志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呼叫:在这儿,找到了,菜窖...。我们到了近前的时候,他们俩正站在草木丛中一处当年的灶台前端详着。见我们跟了上来,他们顾不上理一下被雨水打湿被树枝刮乱的头发,急急地说:快!给我俩和这锅台来一张合影!
        寻找四营部的驻地,宝利和峻峰还有一个心愿:在这一带的东山坡上还睡着一位他们的战友小吴,他们要利用这次的机会给他扫扫墓,献上一束花,点上一枝烟。小吴是71年兵,吉林大安人,营部的材料员,在图强隧道施工中不幸牺牲,当时还不到20岁。毕竟岁月相隔太久远了,特别是地形地貌及地上附着物变化太大,尽管有林业公安局老关、老马的配合,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找了很长时间,却还是没能找到小吴的墓。怀着遗憾的心情,我们只能站在铁路路基上,向着记忆中小吴墓的大致方向,以三鞠躬的方式寄托我们对牺牲战友的深深思念。一位正在这里维修铁路的老工人见了我们的举动,不由地上前对我们说:你们这些战友真了不起,看得我这心里都热呼呼的。此时此刻我们的心里何尝不更是激动不已。由此我联想到加格达奇北山烈士陵园那一排排白色的墓碑,铁路沿线那一座座铁道兵战士的坟墓,哪一条铁路,哪一座隧道没留下我们年轻的战友呢?我望着满山苍绿的松树,默默地说,尽管经历了昨天那场大火,但这林子今天又获得了新生;而你们呢,我的战友,却永远默默地躺在了这里。
        在返程的途中,我又一次来到了加格达奇北山烈士陵园。我一眼看见了高大的纪念碑碑座上有一只新敬献的花蓝,缎带上写着:献给为开发建设大兴安岭而英勇献身的战友们!落款是:原铁三师十二团六连战友敬献。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又一次沸腾了,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我默默的在心中说:敬爱的战友们,大兴安岭变了,它的美好你们可能根本想像不到。为了它的今天,还有明天,你们在人生最绚丽的时期奉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生命,远别家乡远别亲人永远静静地躺在了这里。但是请你们记住:战友们没有忘记你们,党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我们还会来看望你们,看望美丽的大兴安岭!再过5年10年,我们还不算太老,既使我们老了还有我们的下一代。那时的交通比现在还要便捷,动车组、城际高铁、高速公路以至空港对接,虽然相隔千山万水,朝发即可以夕至。那时的大兴安岭不知比现在还要好上多少倍,除了丰富的独特的森林资源,旅游、休憩、各类重大的国际国内经济活动也将形成新的特色。就像今天的北极村一样,每天接待着一车车、一队队有着各种肤色,操着各种语言的海内外各地友人。我相信这一天比我们想像的到来的会更早!

                                                                             2009年8月28日于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