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肖洋:梦里江南听雨声

梦里江南听雨声  

 

 文 /  飞 雨

 

 虽然听雨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说，“只要不是那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在听觉上总会是一种美感。”可我心里却独想着另一种美，一种附身于听雨之上的婉婉婷婷极致的美，一种寄情于听雨之中的寂落凄迷窒息的美。

 曾经在脑海中闪现过无数次一幅极美的画面，那是一种在烟雨江南的木质阁楼里所特有的画面，是要透过那迷蒙的雨雾望过去的，望向那散发着古韵的楼阁，望向那凝结着历史沧桑斑驳的朱漆窗棂，望向那两扇敞开的精美绝伦的镂空窗格里，你就会看到那玄色的剪裁的极其精致考究的旗袍中伸出的玉洁的手臂，和那手臂轻托起的沉静得如一泓秋水的姣好面容。那悠悠的目光或凝思、或远望，可眼光中却满是迷离，但迷离却不暗淡，而是闪着细碎的粼粼的波光，在飘蒙的烟雨掩映下甚是醉人。这不是一种招摇的美，恰恰相反，她是一种宁静的美、一种含蓄的美、一种矜持的美，一种隐藏在寂寞里，栖身于烟雨中的极致的美。就如那雨后墙角里愉愉钻出的莹碧的草尖，和那初春墙头上悄悄探出的含羞的红杏，都是要你去细心寻找，去凝神观赏，才会恍然发觉它的美，那美，简直会让你震惊！你会发现她是那样得新鲜、那样得灵动、那样得无与伦比、那样得万种风情，仿佛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你，让你不敢弄出任何声响，让你必须屏住呼吸，因为你怕惊扰了这份美的宁静，因为你怕破坏了这张宁静而完美的画面。而你也会在这份浓得化不开的美中忘却自己，忘却时间，任思绪飞回到朱自清笔下的秦淮河畔，听到那耳边响起的“汩、汩”的浆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烟雨迷蒙的江南我就会想起那一个个寂寞锁深闺的女子，眼前就会浮现出她们那一张张朦胧而姣好的面容，光洁而莹白的手臂，还有那包裹在剪裁细腻的旗袍下的万种风情的身姿，那若隐若现的如莲藕般白皙的大腿，和脚上那双精致的绣花缎鞋，她们轻盈的身姿在那斜风细雨的港巷里摇曳，绛红精致的油纸伞，嫣红润泽的嘴唇，还有那被清凉的雨滴渲染成玫瑰色的绣鞋，都和那灰蒙的天空、粉白的墙壁、湿滑的青石板路形成鲜明的对比，但鲜明却不突兀，而是让你觉得是那样得融合、那样得润目、那样得舒服！甚至你会感到连那斜斜的雨丝都变成了凉凉甜甜的蜜水，在你心里荡过一缕融融柔柔的新韵，留下了一连曲曲绵绵的波。我想，这正是天之所以厚江南，天之所以厚我们吧！

 也正是这些，便使我与江南，尤其是烟雨中的江南结下了不解的情结，心里也一直做着一个剪不断的江南春雨梦。那梦中，我早已化身为端庄秀丽，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静立于古朴凝香的雕漆红楼之上，透过厚重的朱漆窗棂望向烟雨飘蒙的江南，任思绪在那灵动的雨的韵律里飘飞得无影无踪。或许这也是好多如我这般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的梦吧，就像余先生所说，雨是女性,应该最富于感性。雨气空蒙而迷幻,细细嗅嗅,清清爽爽新新,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

 

 

 最好是那轻柔的细雨，我最爱。先是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似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气，于是那阁楼中的光线也就暗淡下来，如华灯初上的夜晚。随后那千条万缕的细密雨丝便伴着徐徐的微风，斜斜缓缓地从那泛着青灰色的天空飘落，轻柔、飘逸。此时独倚窗阑，一股清新潮润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轻柔地抚遍你的每寸肌肤，还有那窗外潮潮的、细细的雨丝清凉的薄吻也会轻缀于你的手臂，扑尘于你的腮边，湿湿腻腻地在你温润的心底荡漾开去，划出一圈圈清冽的涟漪，于是你就在那渗透了花香的润湿空气里想起喷香的茗茶、古朴的民风、精美的刺绣、抚琴的清歌、还有那汩汩的浆声，心就这样慢慢地升腾开去，在这小小的院落中弥漫开来，在这渺渺的江南烟雨中寂寞地绽放。

 最美还该是那雨声吧！静静地斜靠在窗边，轻轻地闭上双眼，让心率渐渐地缓慢下来，呼吸也变得异常得轻微，轻微到你的耳中只剩下那细密的雨声，然后细心用耳朵、用思想、用意念去静静地聆听，聆听，先是密密杂杂的混响，很轻，很乱，分不清它的方向，也辨不出它的原由，可是不要紧，不要急，就这样继续静静地聆听下去，慢慢的，那细密的声响就仿佛被一点点夸大，耳朵也跟着特殊地敏感起来，渐渐的你就能在那一片杂沓声中分辨出雨打在树叶上和瓦砾上清脆可听的韵律了，随即眼前也浮现出那浮漾着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的屋瓦，那绿得发亮，绿得生油，绿得放光的草木，真美！雨来了,它像一张古老的琴,敲打着细细密密的节奏，敲打过江南烟雨人家的每一个屋顶，每一片瓦片，单调里渗着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又似母亲用细密的筛锣轻轻摇晃着谷物，在这样的乐曲中你会想起许多儿时的往事, 你会看到那个背着花书包，扎着羊角辫，一路歌行，一路欢笑的小女孩儿……

 

 

 真想就这样静静地听下去，听下去，听在这江南摇曳的春雨中，听在这古韵留香的阁楼上，听在这朱漆雕阑的窗格里，也听在我心里那个永远都做不醒的蔷薇色的江南水乡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