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马事件:[转载]谁是户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6:13:44
原文地址:谁是户主?作者:戴建业博客

谁是户主?

 

记得刚结婚去派出所办户口本的时候,所里办户口簿的工作人员问我们小两口说:“户主这栏中填谁的名字?”太太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一声不吭。一是那时新婚的兴奋劲还没全消,二是为了显示尊重女性的绅士风度,我忙不迭地回答说“填太太的名字”。

没想到太太还把此事当真了,一到发工资那天就要我交钱给她,单身汉时自撑船自掌舵,对于工资上交本能地反感,这一次是我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发呆?傻啦?快把工资交我保管。”“为什么?”“我是户主!”谁不明白挣钱很窝囊花钱很爽?工资上交就是把窝囊留给自己把爽让给别人,我心里暗暗叫苦暗暗后悔——悔不该当时假装绅士让太太当户主,但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还是乖乖地把工资交给了她。

更没想到失去财权后出现了一连串后遗症:太太喜欢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我喜欢什么要“打报告”请求批准,家里的家具和饰品都是她喜欢的格调,我的衣服也是她喜欢的色彩和款式,家中天天都是吃她喜欢的那几种菜。家具我可以忍,服饰我可以忍,蔬菜万万不可忍,我是农村长大的乡巴佬,太太是城里长大的娇娇女,她买的菜和做的菜我无法下咽,一想起母亲做的菜我就流口水。几次我发动政变想夺取家庭财权,次次都以自己的彻底失败告终。她每次都争辩说:男人应当在外面管大事,家中小事归女人管。结果是,在我们一起生活的这二十多年里,没有出现一件应该归我这个男人管的“大事”,样样“小事”都是她一人作主。她成了这个家庭真正的“户主”——她负责收工资,我负责交工资;她负责花钱,我负责挣钱。时间一长我慢慢也找到了心理平衡:反正她是我的老婆,她的钱就是我的钱。她的确比我更珍惜这个家,也的确比我更加节约,家中的地位和角色我逐渐习惯了。

由一家之主我想到了一国之主,我们先辈一直认为“国”是“家”的延伸,所以《大学》说“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我们家里的户主非常明确,从户口簿姓名到实际权力都是我太太,我们这个国家的主人宪法也规定得一清二楚,是以工农大众为主体的“劳动人民”,而各级官员都自称是“人民公仆”。

仆人挣钱,主人花钱。当主人最好,当仆人很糟。记得小时候常常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每次唱这支歌我都充满了自豪。

近来才发现我们国家的管理模式与我们家庭的完全相反:我们家里是户主花钱,其他人交钱,我们国家则是公仆花钱,主人交税。

今天是我们国家大喜的日子,今天也是我们国家大悲的日子:一边是甘肃正宁县农村因严重超载造成交通事故,致使幼儿园小孩20死44伤,一边是神州8号完成对接后,即将降落内蒙古成功回收。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正宁县发生事故的校车核载9人而实载64人,可见超载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发生事故才算正常,不发生事故则很反常。一名叫“@作业本”的博友在微博上说:“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2003年普及了高质量校车。美国:乘校车上学是坐私家车和公交车的40倍。加拿大:校车的死亡事故为零。德国:校车有灯光示意时,任何车辆不准超越校车。日本:基本无校车被撞事件。在优越的社会主义国家:去年湖南校车9死,3月武汉校车4死,9月山东校车20伤,11月甘肃校车17死……”如果让甘肃省正宁县的农民支配自己的钱,他们肯定首先想买几辆像样的校车,让自己上幼儿园的宝贝平安去平安回。他们肯定不会花钱去搞什么神州8号,那些死伤幼儿的64个家庭肯定对什么神州8号对接毫无兴趣。早在四十多年前苏联就建立了太空站,我们的神州8号不过是人家太空站的模仿和山寨,而且离建立太空站还有很长路要走,除了给外行的百姓炫耀“先进发达”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现实意义和科学价值。如果那些在车间忙碌的工人是国家的主人,如果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国家的主人,如果那些没日没夜做实验的科研工作者是国家的主人,他们一定不会把钱花在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项目上。他们会先老老实实花钱做一台拿得出手的汽车发动机,实实在在地做好一个电脑主板,更会先用钱让自己的后代受到良好教育,会让所有国家的“主人”过上安稳的日子。

我从破烂的校车想到了破烂的校舍。同样,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如美国、日本、德国、英国、加拿大等,最坚固最抗震的房子是学校校舍,它们确保地震中学生生命的安全,一发生地震居民便跑到学校避难;在我们优越的社会主义国家,最坚固最漂亮的建筑是政府大楼,最破最烂的房子是校舍,地震中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安然无恙,被服务的主人和学生则呜呼哀哉。

我又想到了上星期闹得沸沸扬扬的河南宋庆龄基金会,那座高达八层楼花费几个亿的“宋庆龄雕像”,由于雕像做得根本不像宋庆龄,这个基金会便对外声称是雕像是“黄河女儿”。如果真有什么“黄河女儿”的话,把这座男不男女不女的雕像说成是她的模样,她一定会向法院起诉“损害自己形象”。即使雕得非常像宋庆龄,要这座高达八层楼的雕像干什么?是让宋庆龄镇守黄河?是让宋庆龄俯瞰众生?还是让人民膜拜宋庆龄?和这则新闻同一时间也同样轰动的另一则新闻,是湖北省长江大学几千学生和几十位老教授在市政府门前下跪,请求政府拆掉大学附近污染严重的工厂,还学校一片蓝天,还师生一个安宁。过去看到下跪是那些拆迁上访的弱势群体,是那些生活困难的底层人民,现在连儒雅的教授也下跪了。教授在西方是政府的批评者,是权力的监督者,是社会价值的维护者,是人类良知的守护者,今天,他们不仅不敢批评,不仅无力监督,不仅不能守护良知,甚至他们连自己的尊严也顾不上,白发苍苍的教授竟然向权力下跪!可能在这六十多年漫长的岁月里,读书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尊严!

女神雕像越高大,人民地位就越低微;权力越高贵,人民就越卑贱。

谁是我们国家的主人?谁在支配我们国家的财产?谁在摆布我们的命运?

我太太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她非常珍爱我们这个共同创建的家,所以我能和她好和睦相处,并愿意把工资交给她保管。其实,中国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并没有太强的民主意识,只要你不过分糟蹋我们的钱财,只要你贪污得比较节制,只要你行使权力不过于嚣张,大家好像并不太在乎到底谁是国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