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看新闻汪可盈 ins:穿过千年的尘埃之九：唐武则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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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与李世民
常说无望而炽烈的爱情，大多数人的一辈子或许也仅有一次。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和她两个人并非一般世俗里的凡夫俗子。他们都拥有强大冷酷的野心，都拥有那么刚硬绝决的毅志力，并终究成全了各自那样一段叱咤风云的历史壮举，成全了浩瀚如烟的历史长河之中两段最是美轮美奂的繁荣盛世。
追溯历史，其实他们两人的性格乃至他们的文治武功，何其相似！他们都胸襟开阔，雄韬伟略，知人善任，从谏如流。无论是专政手段的冷酷，还是他们同样强大广博的内心，他们都几乎如出一帜。为了抢班夺权，他们一个设计玄武门，斩杀同胞兄弟；一个不惜亲手杀死襁褓中的亲生孩儿。。。为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他们，一个广开言路虚怀若谷讷魏征；一个珍惜人才，不仅对骆宾王这样的叛逆之人叹怜惋惜，甚至勇敢的将仇人上官仪之女上官婉儿纳入身边，委以重任。。。可是历史证明，两个如此优秀并且伟大的男人女人，他们之间拥有过交集的历史，却终究不曾有过太多的感情交集。
史载，贞观九年，媚娘的父亲去世了，父亲武士彟几乎是媚娘一生之中最初的崇拜。父亲去世这年，媚娘才十二岁（媚娘号乃太宗后来所赐）。
武家祖藉山西并州，世代务农，到了大隋王朝，武家弃农经商，以经营木材生意为主。隋末年间，隋炀帝杨广即位，大规模的劳命伤财的土木工程接连不断，商人武士彟的木材生意随之做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随着家庭收入的节节飙升，日子过得称心如意。奈何这种好景不长，这一年，木材商人武士彟得罪了当朝权贵杨素，杨素，就是那位讼恿杨坚废太子立杨广的老奸臣。继魏晋南北朝以来，门阀风气一直主宰了整个中原地区，在门阀制度从容横行的年代，商人一直属于社会上最不受人尊重的贱民一族，连农民和工匠都不如，因此，纵使武家家财万贯，面对盛气凌人又身居要职的仕族杨家，除了逃跑，终究无可奈何。
受杨素事件的严重刺激，木材商人武士彟从此性情大变，一门心思想要摆脱商人的贱民身份，开始不懈努力。要说这武家人的敏慧目光，真是不服都不行，如果说后来的武则天押宝于李治，是赌了他们之间的那份“长相守”的感情，而武士彟之押宝于李渊，则完全是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幸运的是，武士彟的那场政治豪赌赢了。
唐朝建立后不久，李渊曾经对支持他起兵的功臣大加犒赏，武士彟为二级功臣，并给予他以犯罪免死的特许。
数年以后，武士彟的妻子去世了，李渊亲自为他介绍了一位续妻。续妻姓杨，隋朝贵族杨达的女儿，弘农杨氏为关陇贵族，是著名的高门士族。杨氏，亦即是武媚娘的亲母，杨氏一共生下三个女孩，大女儿就是后来与媚娘共侍一夫的韩国夫人。韩国夫人的女儿后来也进宫陪侍起自己母亲姨妈的丈夫。在《大明宫词》里，这位可爱的魏国夫人少小年纪便出落得花容月貌，性感迷人，仗着年轻气盛生了非份之想，终究被亲姨妈沉入了大明湖底，喂了鱼。
武媚娘出生之时，家境还算殷实。媚娘一生下来，便有江湖术士前来暗示，说是此女主贵，大福之相。
中古时代，女子们远没有太多的礼教束缚，武媚娘打小便承袭了北朝女子的精明强干、大胆泼辣之风。史载，武媚娘少小便天资非凡，貌美如花，聪明伶俐，胆识过人，其父深感伊乃可造之才，决定教她读书写字，明诗习礼，阅史披图，使她通晓事理。甚至去到外地就职，也总把她带在身边。就这样，媚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随父亲遍游名山大川，见识世间百态，民生疾苦，这为她日后帮助李治打理江山，直至临朝主政，起到了极好的帮助。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武士彟一去世，武媚娘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很快就结束了。同父异母的哥哥贪利忘义，对继母小妹十分刻薄，武媚娘一下子从昔日的掌上明珠沦落为寄人篱下的寡母孤儿，其情其景，甚是惨淡凄凉。所幸，两年以后，媚娘的人生终于迎来了第一次转机。
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武媚娘在母亲的表妹杨妃的帮助下，以骄人的才智与美貌应召入宫。与别的普通宫女不同，媚娘一入宫便有了才人的封号。这一年，媚娘入宫要侍候的不是别人，正是能征善战的千古一帝，大唐太宗李世民。
一直在想，以武士彟与李家的一番交情，很难说，武媚娘对秦王李世民这个大唐太宗皇帝那些名垂千古的豪迈历史会很陌生。打小聪颖敏慧，曾受到悉心的栽培，见识非凡，志存高远的小才女武媚娘，也更加很难说不曾对这次入宫有过最纯真最美好的预期。也因此，就非常不难理解，她在离乡别井时，那样一句震铄古今的别母辞了，“见天子庸知非福？何儿女悲夫？”
进宫这一年，武媚娘只有十四岁。她是怀着一份忐忑不安的喜悦心情入宫的。她对太宗皇帝的仰慕，就是她对未来人生的全部希冀。不过，后来的事实是，也有可能正是她所仰慕的那个人对她莫大的轻视，成全了她后来大半个世纪的一连串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政治行为。
太宗李世民对她或者也曾有过短暂的爱恋。起码，从“媚娘”这个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封号，不难看出，李世民其实是欣赏她的，至少曾经喜欢过。可惜彼此相处的时间不对，媚娘于幸福的过程之中所表现出来的刚烈气质也不对。当然，这又怎忍苛责，毕竟她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她面对的却是一个叱咤风云数十年看尽世间百态的一代帝君，天子骄子。
关于她的不得宠，有人分析说，主要原因，还是因了媚娘刚硬逼人的强势性格。《资治通鉴》载：“太宗有马名狮子骢，肥逸无能调驭，才人武氏为宫女侍侧，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大明宫词》里，这则插曲般的往事，则是由武则天亲口转诉出来的。据说太宗当时是欣赏她的，当时欣赏不等于事后不去思量。个人窃以为，或者太宗皇帝正是通过这样的事件，反而开始与争强好胜的武媚娘有了疏离。毕竟像李世民这样纵横天下杀伐决断，且大男子主义十足的叱咤天子，他又怎可能喜欢媚娘当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争强好胜呢？哪怕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女。
可那时涉世不深的小媚娘，不谙人性人心，哪有如此心机。她哪里知道正是自己弄巧成拙的出风头，反而令太宗警觉她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从而对她渐远渐离起了戒心。
毕竟是心怀一番青云志进入宫庭的，那是她所尊敬并且真心爱慕的英雄男子。虽然这一年，他已年近四十，所谓四十不惑，四十岁在很多平凡男人的眼里，象一道坎，它象征着他们庸碌无为的生命已经到了无所悲喜激情的深秋。可是，太宗又岂是庸碌凡夫之辈。为了取悦于太宗，十四岁的武媚娘，她并没有象别的女子那样，终日涂脂抹粉，赢得帝王的闻香识女人。她在取得了媚娘称号以后，除了努力学习宫规礼仪之外，每天依旧博览群书，甚至十分刻苦的研习起了太宗爱好的王羲之书法。
真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据历史记载，则天女皇的书法在唐朝可谓相当有名，伊尤其精于飞白书和行草书。所谓“飞白”就是在笔画中具有丝丝露白特点的书法，难度极大，但却极为高雅，内蕴深厚，是最能体现书法之美的一种艺术风范。只可惜，后世的浅薄文人仿佛对她的面首话题远比对她的书法成就更感兴趣。
而媚娘对太宗的虔诚仰慕，这从她后来长达大半个世纪的监国手段与成效不难看出，她才是最深得太宗精髓的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由她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卓越成绩来看，她甚至比任何一位流着太宗血脉的宗亲子嗣还要深谙这位开国皇帝的雄韬伟略。她勤政为民，薄税赋，息纷争，改革机制，重修科举，选贤拔能，以新代旧，让一群真正年轻有为的民间力量喷涌而出，替代臃肿的靡滥腐朽的官僚王贵，使他们更好的服务政权，与国谋利。。。这些无不都是他当初想到却未竟的事业吗？
可惜，在她入宫的漫长十几年岁月里，太宗再未对她有过提携，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地位上的，他对她的轻视，漠视，给她铸成了莫大的屈辱与苦难。她为此，甭说理想与心中瑰丽的初衷，就连生存几乎都一度朝不保夕。以至于在他离世以后，她不得不按照宫规，离宫前往感业寺。
她与李治的偷情，她所谓的对太宗皇帝情感上的背叛，大约也是在她漫长十数年再不受及眷顾开始的。他们都是同样绝世精明并且骄傲自信的野心家，很难说，在她背叛他与李治暗通款曲之时，不是她对他凄绝无望的幽怨报复之时。他赐她以媚娘，如此充满男欢女爱的昵称，却在过早给了她一线希望之后又长久的将她抛弃。
她是满怀一颗挚诚的仰慕之心入宫而来的，她从十四岁（甚至更早）情窦初开的年华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是伴随着那颗卑微而又敏感的仰慕之心开始，爱情与权力相伴而生正是帝国后宫情爱生活的恒久范式，这令她同时具有了一颗与年龄不相符的隐秘的野心。她那么轻易的毫无后顾之虑的将自己全权托付于他。尤其是在入宫之时，她曾经饱受那么惨淡凄苦的寄人篱下的生活，无疑，她将他不仅看成了托负一生的男人，她更将他看成是实现一生情爱抱负的绝对伴侣，她那么虔诚的期待着自己天真烂漫的爱情能够如愿以偿的俘获眼前这个仰慕经年的英雄男人的空虚的心。可是，他的无视那么明白无误的肢解了她的纯洁的爱意，甚至因为不得宠的尴尬，过早的将她历练得伤感，沧桑，世侩，冷酷。他对此孰视无睹。
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后来与高宗李治的情感游戏，媚娘终究乖了，精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不再锋芒毕露，聪明的女人，她开始在失败之中无师自通的吸取教训。她开始懂得用女人优雅的眼泪与妩媚主动出击，争取爱情。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如意娘》不是最精彩的唐诗，然而它深情的表白，轻而易举的唤起了那个男人的心。终究，她成功了，步步为营，成功的将自己卑微，甚至屈贱的身份扭转乾坤。她成了大唐三世鼎鼎有名的与帝并称二圣的皇太后，不能不说，一切全拜李世民所有冷漠而又无情的“恩赐”，正是他对她的漠视与打击，才是真正铸就她冷酷性格并且励精图治贪迷权力的原动力。
呵呵，百年之后，地下宫阙的一家人再相聚，那一刻，他是应该笑着重迎这个曾经那么如痴如醉爱着她的并州女子呢？还是该咬牙切齿的杖剑相迎？
毕竟，是这个最初那么不起眼的小媚娘，她，成功的篡改了他数十年殚精竭虑，历经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大唐名号。并且也是她，以无比张扬，无比放肆的，狂放不羁长达数十年的傲人成绩，当然也包括数以千计的后宫男宠，向他，乃至整个男权主宰的权力社会，浓墨重彩的添上了那么一笔令人啼笑皆非的光辉与传奇！
2009.11.02骤然初寒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