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而过小说百度云:西山人家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8:17:26

西山人家

吴凤珍

已有16年未去西山姑母家了,姑母去世亦已多年,便抽空去扫墓与探望表弟。

历史交汇点上的民居

早已听说表弟家拆了旧屋造了新屋了,脑子里一直在想象着这新屋会是什么样儿的呢?当“啪啪车”司机停下来说:“到了,就是这儿了,”我和老伴下车后站在这高大的门楼前还是惊呆了,太出乎我的想象了:那么的高大、宽敞,那么的气势恢弘。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住旧式祖屋的老西山人家,赶上了好年代大大地改换门楣啦!走进去一看——一座新的高楼屹立在那儿,在它前面是一个有着各类鲜花盛开的花园,两花圃夹道间两盏欧式路灯。靠边还有两间廊屋,里面堆满了刚采下的改良种的橘子。好漂亮的别墅啊!——我这个苏州城里市民的住宅望尘莫及多多矣!

当表弟来招呼我们去吃饭,跟了他走进了新屋旁的老宅时,我这才看出这儿原来是姑父当年的新客厅,现在已成了历史的遗址了。造新屋所拆的是姑父上一辈的旧屋,这幢半旧的屋子表弟舍不得拆,故留了下来,由于他们喜爱吃大灶头饭,加之要煮水及煮猪食,所以将拆去的大灶头移建到了这儿。这儿旁侧有一个厢房,里面搭着一只上两世纪的雕花大床。客厅后仍保留着当时表侄的两间婚房,依然各放置着两张雕花大床及旧式家具。

我趴在那张乌糁糁的桌上正吃着饭,表弟突然像是故意考考我似的问:“姐姐,你可知道这是张怎么样的桌子哪?”

我细细一端详,这桌子的样式是有些儿别致,四只脚不是长在角线的交点上,而是在桌肚子里的四角上。这式样有些像是明朝的。我正疑惑间,“这是明朝的呢!——喏,那边这张放煤气灶的桌子是明朝的琴桌。”表弟的话令我震惊了,他们竟在使用那珍贵的明朝的家具!

表弟见我呆住了,却淡淡一笑道:“家具应为人服务,何必去做家具的奴隶呢?再说,让它为我们一代代地传下去也很好啊!”

闻言我有些羞愧了,因为在我脑中已习惯于第一反应的是钱,这些明朝家具得值好多钱呢。他说得对,把这历史藏在家中,它绝不会贬值,就让它一代代传下去好了。

忽见朝里有只旧式的榉木雕花的大太师靠背,上面只放一些不用的杂物,一问,又是明朝的,说前几年曾有人来觅过宝的,当时肯出五千,他们不肯卖。我恍然矣:关键在于他们有的是钱,卖它干吗?

在这里,不论我留心与否,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触碰着和使用着四百年前的器具!在西山这种极普通的人家里,这算是极为普通、平常的事儿。从历史上来看,早在南宋以前,历代的达官显贵退隐后,都喜欢选择这块风水宝地来颐养天年,所以除了有大批的讲究的古民居外,很多人家还保存着数百年前的古董而不把它当“老爷”看!而且,按今后的趋势,他们的经济情况只会添购东西,哪会出卖东西啊?

表弟领我参观了不少民居,发现有个奇怪现象:很多人家造了新屋都舍不得拆旧屋。数百年前的古宅虽破败,但犹强打精神挺立着。有的深院内宅深达七八进,还放置着上两世纪的家具摆设。新旧屋交叉杂处着——整个西山倒更像是一个太湖中繁星散落的历史博物馆。

他们自然让我和老伴住进了新屋。一踏进去是一个宽敞而又布置新潮、考究的客厅。落地的丝质长窗帘,时式的沙发,还有空调机,这完全像是星级宾馆的客厅了。如若上楼,在第一级的楼梯上还放有一排整洁的棉拖鞋,这就意味着进客厅时换的拖鞋在上楼时还得再换。楼上果然清洁得一尘不染。我们下榻的一间,除了落地的高档窗帘及彩电外,两边是两张席梦思小床;窗头柜上电话;两张床中间是电脑桌;最引人注意的是对面墙上悬挂着字画对联——只因有了这,整个房间里就有了一股文化的氛围了。这才是绝妙的点睛之笔了!

这新旧两幢房子之间有条园间小通道,通向后面是个后园。这条通道阔处五六米,狭处仅半米许。我徘徊、沉思在这通道上:双手抵着这两堵墙,此时,我正站到了西山民居的历史的交汇点上啦!——这两屋间则可长可短,这就取决于主人的打造法了!

农家饭

吃农家饭现在倒成了件颇为时尚的事了,西山人头脑活络,瞅准这大好商机,马上在景点处开出了不少的农家饭店。所谓的吃农家饭亦不过是城里人偶尔的怀旧与调节口味而已。社会只能是朝前走的,我们已不可能舍弃农药、化肥而浇大粪的了。这就像我们虽然明知抗生素对人体有害,但治病时还是依赖于它。不过当我在表弟家吃过饭后,一比较之下,平心而论,追施农家肥的菜与施化肥的菜,口味完全是两码事。这青菜与菠菜都是自己菜田里当时拔了洗净后马上煮的。米也是自己种的,而且在大灶头上煮的,还煮出了锅巴。一条从太湖的网船上买来的、在太湖里钓的野生的白鱼(价格是苏州城里的两倍),还有太湖里的白虾。虽然菜不算多,可太湖之宝“三白”已占其二也!这菜只只有滋有味。青菜与菠菜因新鲜和浇农家肥(除了大粪外,他们还养了猪),吃起来就特别香甜。饭是大灶头煮的,故而,喷松又香。——我是一副的馋相,便事先预订说:“这锅巴留给我明天一早泡粥吃啊!”

且说这鱼虾,由于西山在太湖深处,相对而言,污染要少一些。有的水域的水质可达到二级。所以这儿的水产品自与苏州市内买的不一样了:它不仅新鲜,而且吃口鲜而肥美。

——至此,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我那表弟媳,不仅为了采摘橘子忙得恨不能把脚掮起一起干,却还去养两只猪,而且更让人不解的是家中有这么好的卫生间,却还留两只旧式马桶并使用它们。因为他们要的是农家肥啊!在现今的西山,农家肥却成了香喷喷的宝啦!因为留农家肥比化肥麻烦得多。难怪城里人羡慕地说,有的菜农种菜时是分开种的,只有自己吃的菜才舍得浇农家肥,而准备卖给别人吃的则是施化肥的。

约四十年前,绝大多数的苏州人住的是老式民居,用的都是旧式马桶,一早有环卫工人来倒马桶,这粪就有农民运去作肥料。那时我们吃的菜都是由黄粪浇的。实际上那时吃的恰恰都是现在所稀罕的农家饭。由于习以为常,故不觉其美味可口而弥足珍贵。可当我们失去它们很久时,偏却怀念起它们,并去西山寻觅我们过去的吃食了!

休说我们断不肯舍弃抽水马桶而去用老式马桶了,即便是农民恐怕也不愿花了大力气专门摇了船到城里来运粪了。因为化肥菜与农肥菜在市面上是一个价。我在想,我们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也将失去一些东西。这就在于我们得到的是什么,而失去的又是什么?我们不仅要学会获取,更要善于舍弃。

偶尔调剂一下口味,怀怀旧的话,不妨到农村去,在游山玩水之余,逢场作戏地尝它一顿,亦是人生之一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