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川藏线自驾游几天:《高处的灿烂》关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6 12:09:46
  关瑞:高处的灿烂         初秋的风掠过原野,掠过树林,也掠过了路边那株向日葵。它泛着太阳的光芒,用向上的姿势迎接那风,那光,那淡淡的水一样流淌的白云。脚下的野菊正在绽放,还有热烈振翅的蜜蜂或者蜻蜓,正试图靠近向日葵高昂的花瓣。高远的阳光,透亮的雪峰,原野起伏如鸟雀飞过的痕迹。天空在白云之上,那种湖泊般优雅的宁静,从一棵树浓密的枝叶间洒下来。

 

 

        这是一个下午。所有的行走在此停顿,疲惫并且沉重的躯体在此怀念或者回望,然后开始努力寻找内心的出口。那样的过程,在幽暗的路上纷纷飘落。一株向日葵,就像一个出口,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打开。只需要一种颜色一种姿势,就足以释放所有深藏内心的柔弱的花朵。在诸多的秘而不宣的神启中,它远离了一棵或者两棵旺盛着欲望和流言的树木,也远离了被柴禾和玉米棒子覆盖的满是牛粪气息的农舍。它只选择那些和微小、和广阔、和高远的坚硬的沉默有关的背景,做为它生命最灿烂的时刻的见证。其实在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背景之中,一株向日葵也不例外。在这样的背景中,它的灿烂它的孤独它的不被打扰的宁静才更加接近阳光的隐秘的本质。

 

 

        我曾经置身一大片向日葵中间,看着难掩喜悦之色的农人带着宽沿的草帽,高扬起尖利的弯刀,一刀一刀割下向日葵硕大的花盘。那些花盘纷纷扬扬,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渐渐堆积成金色的山峰,也渐渐消隐了生命中最后一滴无以复加的灿烂。农人收割的喜悦感染了我,但隐隐的疼痛穿越那些弯刀冷色的光芒,直抵我的皮肉甚至骨头。在藉以为生的农人的眼里心里,它们的一生都以果实的形态开始,以果实的姿势存在,然后以果实的功用结束。它们被种植,被宠养,最后被收割,整个过程无一不充满了对黯淡未来一目了然的悲情色彩。

 

 

        我还见过这样一株向日葵。在城市深处的庭院里,它的位置靠近锈迹斑斑的铁制栏杆。楼房投下巨大的影子,终日覆盖着它与生俱来的向上的梦。我见过它的主人,一个老妇人。她把它的种子埋在薄脊的土里,等待它的孕育。它的确破土而出了,在远处阳光的明媚里。它也的确盛开了,在老妇人期待的目光里。但真实的情况是,它用自己的灿烂掩饰了她落寞和凄凉的晚景。因为失去了成长的本质意义上的方向,这株向日葵在它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低垂着暗黄的花瓣和叹息般的幽香。

 

     真正的向日葵,正绽放在现在的原野上。它以花朵的名义,在干干净净的天空下自由地盛开着。它的叶片舒朗而不张扬,它的花瓣孤独而不自卑。在所有的花朵里,这株向日葵在高处的风中安静地灿烂着。它是一个出口,释放着一生当中沉积久远的激情,也释放着那些暗藏内心的珍贵的生命片段。在繁花之中或者荒野之上,在黑夜深处或者白昼边缘,我们行走,然后驻足。这时候,我们需要一个出口,需要一次真正的释放。无数朵顾影自怜的野菊花,不足以点燃心头微醺的憧憬。无数只没有痕迹的飞鸟,也不足以勾勒出目力所及心神向往的方向。于是,我们不得不基于本能地寻找。尽管我们依旧是那个提着灯笼在暗夜里哭泣的孩子,泪水里荡漾着漫天的星子,我们仍然要找到一朵饱满的深刻的花朵。在我们一生必经的路上,那些沉淀的安静的灿烂无疑会是我们全部的阳光。

 

 

 

        我站在秋天。我站在风带不走的向日葵的身边。我不由自主抬起头,仰视它的光芒。这是一种令人钦佩的,亲近的,宏伟的光芒。我甚至想高声吼叫,像一匹孤独奔跑的狼或者一头负重一生的牛——在它的不可抗拒的耀眼的光芒里。我在它的光芒里,看到了果实以外的、朴实健康的花朵。那些振翅飞翔的花瓣,在高处开放,在高处保持着金色的超然的姿势。我相信它是孤独的。在原野上在路边,它无需迎合什么,也无需明证什么,世间的一切悲喜与它无关,只是在秋天到来的那个清晨或者午后,安静地高昂起它的质朴的花盘,交付于蓝天白云。我更相信它是灿烂的。它的灿烂在高处,在远处,在时光和心灵纷繁交错的出口处。它的灿烂,源于高处的自由飞翔的阳光的明净,源于远处的不为风尘蝶虫打扰的安详。在它舒展的花瓣里,灿烂如铺满阳光的河流,静静地在远离假象和伪饰的旷野闪烁着耀眼的跃动的光芒。

 

        这是一种怎样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