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足球 皮尔洛 音乐:太白山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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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山读树

张长怀

《 人民日报 》( 2011年11月14日   24 版)

  起先,我只是简单地以为爱树是人的天性。公园里,人们倚树留影;庭院中,人们栽树美化;道路旁,人们植树遮阴;居室里,人们将树桩做成盆景点缀其间。

  自从游了一次太白山,生平第一次看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原始森林,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从脚的丈量、手的触摸、目的审视、身的感受中,我才对树有了立体的认识。

  太白山植被丰富,其中不少树木是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包括国家一级保护树种太白珙桐(也叫鸽子树)等。山中不同高度分布着不同树种,树木奇秀多姿。海拔800米到1200米,多为灌木,阔叶林;海拔1200米到2800米,分布着针叶林,多为高大乔木;海拔2800米以上,主要是杉树林(太白红豆杉);到了海拔3500米以上,则主要是枝叶婆娑的太白杜鹃树了。

  进入太白山南麓,路旁有株直径约一米的大树,人称铁甲树。同行的林业专家介绍说,铁甲树就是刺叶栎,生长极慢。因为它材质坚硬,刀砍斧斫不易断,故有“铁甲木”之称。这株铁甲树树龄在2000年以上,干上苔藓斑驳,枝繁叶茂。大家携手丈量周长,齐声感叹它的伟岸。看它,就如同阅读一本“树书”,观览一行历史,拜谒一位久经风霜的哲人。它摒弃了世俗的喧嚣,走过了薪炭的误区,超越了鸟雀的聒噪,将坚定、勇敢、矢志不移写在了大山的岩隙里。

  告别了铁甲树,进入原始林区,别是一番景致:空中,叠翠百丈,遮天蔽日;地上,巨树密排,落叶盈尺;地下,盘根错节,树石依抱。这里的松树最多,大都长在石头夹缝之中,或者长在腐朽了的落叶上。只要有一条石缝或是一层薄土,松树都能落根立身,而且向不同方向伸展枝翼,塑造各种形象:有刚直坚强的“参天松”,有招手示意的“迎客松”,有蜿蜒曲折的“苍龙松”,有难分难解的“连理松”,有三树五树同根的“结义松”。

  松树林最大的地方,在海拔1800米处的凉水井。这里简直就是松的世界:路从松林内经过,庙在松林里修建,鸟在松林间鸣唱,金丝猴在松林中荡秋千……阳光从松树间照下来,变成了一条条“光线”。周围静得出奇,独行的人走在松林中如果大喊一声,会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同行的朋友趣解“松”字:“松”为万“木”之“公”,既“老”且“尊”,真是字如其树,树配其字啊!

  再往上,就是十数里枇杷林。走进枇杷林,如同坠入花的海洋。放眼四顾,有的满树白花,酷似遍山雪莲;有的红花连片,宛若满天朝霞;有的“交头接耳”,犹如情人在山盟海誓;有的独立悬崖峭壁,好像要舍身跃下。沉浸在姹紫嫣红、婀娜多姿的枇杷花丛之中,只觉得赏心悦目,如痴如醉。大家在林中合影留念时,一位朋友感慨陈辞:面对枇杷,人会更加热爱自然;面对自然,人会更加珍爱纯洁;面对纯洁,人会更加反省自我;面对自我,人会更加焕发活力。从而,让自己更加真实,让感情更加朴实,让生活更加踏实……

  与树伴陪始终的,便是满山青藤。一路看去,树和藤是那么和谐,那么自然,那么亲密。尽管,世人多对藤持鄙薄态度:说它“攀龙附凤”,说它“弱不禁风”,说它“仰人鼻息”,说它“没有个性”云云。如果仔细观察和分析树与藤的和谐、自然、亲密,你会发现其主要因素在于树的高风亮节:她扶藤直立,平分空间,施善助弱,宽人厚友。细数其长,树对藤真有不少深恩大德:她不因自己高大而欺藤;不因争受阳光而压藤;不因藤花艳丽而妒藤;不因鼠猴攀藤上树采果而怨藤;不因藤先死而弃藤;不因藤缠树死而恨藤;不因世人赞树贬藤而斥藤;不因自己承受风灾虫害而诬藤……大千世界,五颜六色;芸芸众生,千差万别。人与人相处,当仿效树与藤的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人与树比较,谁高尚,谁诡诈;谁纯朴,谁奸猾;谁明理,谁自私;谁宽厚,谁势利——我想,凡是读懂了树的内涵的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明晰的答案。

  回到驻地,我仍在思索人与树的不解之缘:有树的地方可以没有人,但有人的地方一定有树。人群是片大树林,众多的树木生长于同一阳光和泥土之中,汲取的营养相同,获得的水分无异,但成长的结果却有高矮粗细之分。高大伟岸者可谓风光独领,而更多的树木不是因为能做栋梁才存活于世的。

  无论是谁,只要他认识了树的品质和风格,也就悟出了生活的意蕴和生命的价值。

  其实,树就是树。再小的树,都具有树的品质和风格。人呢?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