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克鲁斯衣服平民:变味的称谓（二）

变味的称谓（二）

【大师】

大师的贱卖，跟教授的贱卖一样，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这一现象的被批，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总而言之，在中国这样一个沉滓泛起的社会，兴你二狗子有个教授头衔，就兴人家杀猪的有个大师头衔。

假如一定要让我定义大师的话，以为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大师须拥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精神、独立的思想。以此而论，巴金与之匹配乎？巴金的大师头衔尚可质疑，那么在中国，谁的大师头衔又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戴在头上的呢？比如盖棺定论的相声大师侯宝林，他曾不计其数地复命中南海，为毛泽东个人“说过一百多段相声”。（《同舟共进》2004年第6期）以毛泽东论，帝制时期的皇帝也到不了这个份儿上；以侯宝林论，哪有大师是拜倒在权贵脚下的？

也不能说新中国以来就没有大师了，马寅初就是一个，他拒绝就《新人口理论》向专制低头，说：“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没有马寅初先生这种威武不屈的铮铮铁骨和傲雪凌霜的无畏精神，你也有脸自称大师或接受大师的头衔？

【库头】

过去的国人称呼官职，一般是全称，如张处长之类。现今的官职称呼则简约多了，比如姓张的当科长，就简为张科；姓熊的当处长，就简为熊处。简称的好处是减少嘴皮子的磨损，误会也由此而生。

我在后勤机关供职时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首长到一被服库视察工作，一见军用裤头就大加称赞，说这种裤头宽大，夏天不生痱子。陪同视察的被服库领导听了，心领神会，待首长一回到机关，就派人给首长送了两大件（一件两百条）军用短裤。首长不解：“这是干啥？”送短裤来的人说：“首长不是说喜欢吗？”首长立刻震怒：“胡闹！这是谁的注意？”来人说：“我们库头的意思。”首长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来人重复了一遍。首长说：“你是说这布做的裤头也有自己的主张？”来人赶紧解释：“我说的库头不是这布做的裤头，而是仓库领导那个库头，我们一向都称呼我们库主任为库头的。”首长听了，笑得直流眼泪：“好小子，把你们的裤头拉回去吧，告诉你们库头，我不缺裤头。”

这是简称闹出的乐子。兴许还有人叫连长为连头呢，这样喊，感觉上离割麦子差不多远了。

【形象大使】

现在的企业文化，颇为流行形象大使或形象代言人之类的东西，而这类角色的主体，多为影视明星。在明星与企业之间，惟一的关联就是钱。无论你这家企业生产狗屎也罢，生产避孕套也罢，只要价钱给得好，明星们就出卖自己的形象。老实说，一个人的形象能值几个破钱，要的就是个广告效应。因为大家都是冲着钱去的，也就无所谓形象不形象，文化不文化。因此，一个企业请二狗子当形象大使，跟请濮存析当形象大使，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再者，影视明星说穿了“就是个戏子”。（冯小刚：《我把青春献给你》）这是人家陈道明的自知之明，而更多的戏子，连这点见识也没有的。不仅没有，动辄还要千古什么的，挺恶心人的。2005年7月20 日晚，在央视看一娱乐节目，是说给影视明星留手印的。王姬对记者说：“活动很有意义，这样的话，我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如果想找一点我的痕迹，就会到这里来找。”宁静说：“感觉我的手印没留好，像个熊爪似的。我很遗憾，这毕竟是个永垂千古的事。”一个女演员，通常是接到导演的电话就上床，下了床就上镜，却愣自以为是，还形象大使呢，大便差不多。

【二奶】

我的中篇小说《像个人一样地活着》，有两个片段，专释“二奶”：

（片段一）邓局长驾车绝尘而去。曹则说：“看到了吗？召唤去了。”陶奋说：“谁召唤去了？”曹则说：“这种人，亲爹亲娘和老婆孩子是万万召唤不得他这么快的，只有两种可能他才比兔子跑得还快：一是二奶的召唤，二是上司的召唤。”陶奋说：“你这不等于说领导和二奶一回事了吗？你嫉妒人家。”

（片段二）月儿扑在邓局长怀里：“刚才那女子，是你的几奶？”邓局长说：“你很在乎你是老几吗？”月儿说：“当然。你们这些实权领导，自上至下的，谁不包几个奶姐，谁又不被奶姐养着，这样的社会本来也都是正常的，只是我们奶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嫉妒心肠。跟上你们这些官场人物，知道阻止不了你们的花心，退而求其次，弄个第一奶当当也是好的。”邓局长说：“看你这么在乎，今起就把你扶正了，你是我邓大局长的第一奶。”月儿脸色一沉：“这么说，粘在你这块肉上的，还真有在我之上的奶姐呀！”邓局长皱皱眉头：“月儿，别说那些难以入耳的话，什么你这块肉啦，什么二奶啦、奶姐啦，尤其说实权官员被奶姐养着，岂不是说，我们这些有实权的领导干部都成了大姑娘养的？这些粗话，实在都要不得。我们政坛上的人，全是些高雅人士，平时文明话听多了，乍听你这些粗话，特不得劲儿。”

【美女作家】

一说到美女作家，就容易让人联系到性。既然称之为美女，就有恶意诱惑男编进而诱骗读者的嫌疑。也就是借助美色，爬上文学的殿堂。其实，我这点见识，早已陈腐至极了。因为那些美女作家们，早已公然宣示用下半身去写作了，乃至有人以妓女写作为口号。非常不幸的是，这种下流写作，已然成为当今文坛所力加追奉的“创作”模式！

以色昭示天下，这是中国文学的严重堕落。我们说影视明星的一些行为可笑，那么所谓美女作家的行为就是可耻了。让人不解的是，男性作家圈里，竟然也有这类贱种，自视为美男作家。靠脸蛋打天下的，自古只有妓女所为。而今的中国呢？小蜜如此，戏子如此，作家如此，再发展下去，恐怕就要莫不如此了。

【晚生代作家】

我一直认为，中国文坛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你看那些矫揉造作的蹩脚词汇，什么70年代、90年代、新生代、晚生代等等。你也不分析分析，什么叫“晚生代”？把1990年代奋斗出成就的青年作家划为“晚生代”，那么之后崛起的作家，是不是该顺延为“未生代”呢？再后的是不是该叫“娘胎代”呢？只谈小说创作不好吗？干嘛睡觉跑去说驴事呢？怪不得中国作家入不了世界文坛的主流，除了政治因素外，作家的群体素质也实在是太差太差太差了！整天不是脸蛋，就是臆造自以为是的词汇，哪还能写出有影响的作品来呢？

【哥哥】

哥哥有多种，张国荣就被香港影视圈称为哥哥；男女间的哥哥，则不乏柔情蜜意。亲情上的哥哥，如电影《小花》中的兄妹，则血浓于水。“妹妹找哥泪花流……花落花开几春秋”，让李谷一唱得凄凄婉婉。然而，同是血浓于水的哥哥，却有天壤之别。韩美林先生《人渣》一文里的那个哥哥，简直就是个畜牲。

***时，韩美林入监，在他们那个***号子里，意外地插入一个二十多岁的安徽青年，准确说就是那位人渣。在号子里，人渣大肆炫耀他的偷窃及一切龌龊行为。人渣说：“反正我是要进监狱的人，到时被政府枪毙了，妹妹就归别的男人了，那样划不来，于是我就强奸了妹妹。”随后，这个人渣将他的妹妹拖至河里，又亲手给掐死了。人渣的妹妹临死时，还充满祈盼地叫了一声“俺哥”。

读过这段文字后，我对“哥哥”一词，产生了精神歧义，我不知该怎样判断它。世上有很多哥哥舍生为妹，也有很多妹妹舍生为哥，怎么单单有上面那个人渣呀！他简直太糟践“哥哥”一词了！

【小蜜】

小蜜就是一把手公然的二奶。能爬上一把手位置的，大都上了把年纪，能给人当小蜜的，年龄自然鲜嫩无比。于是就让人联想起明末清初的高干钱牧斋与名妓柳如是之间的关系。《柳南随笔》载钱、柳闺房对话：

钱：我爱你乌黑头发白个肉。

柳：我爱你雪白头发乌个肉。

柳如是那一句，实不过“我爱你雪白银子”罢了，至于“乌个肉”嘛，那就拜拜吧。因为柳如是养着很多“乌黑头发白个肉”的“面首”（男妾），总不乏闺房之娱的。所以，在一把手与小蜜之间，也就各有所图，谈不上谁输谁赢的问题。总之，都是龌龊之辈。

【警察】

在《天下无贼》中，有这样一个镜头，葛优（饰老贼）看到范冰冰（饰女贼）穿上一身警服，就说她像个警察。范冰冰说：“你骂人。”整部片子，就这么一句核心语言。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我们这个社会上，警察已经彻底堕落为丑恶的代名词了，因此要想骂谁，莫过于说他/她是或像“警察”。

因警察自知形象不佳、口碑太臭，所以无论上班还是下班，多不愿着制服，以免遭民众鄙视。过街鼠也不过如此狼狈吧。

【芙蓉姐姐】

在写到这个命题时，我不知何谓“芙蓉姐姐”，运辉兄便建议我上网去查，结果你猜怎么？那才叫损目、污目哩！什么芙蓉姐姐，简直就是强硫酸！老实说，对于这类恶意流行的贱文化，我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而细加评论，乃至多说一个字，就有自辱之感。别看我瞧不上，网迷倒追屁成风呢。

精神生活，说穿了就是一个出气孔的问题，你堵截了所有正常健康的出气孔，一个社会群体就得另辟蹊径，喘不成大气喘小气，喘不成好气喘赖气。于是，一些网友退而求其次，一头扎到粪堆里，实在值得同情。

【玉女】

现今好多词，大都来自网络，“玉女”即其一。字面上，也就是玉一样的女子，纯洁无比。但当我在网上搜索“玉女”二字时，却发现大都打着色与情的擦边球。看看我随意下载的一些与此相关的文字碎片吧：

国内十大清纯玉女最性感歌手。

林嘉欣绝密出浴照，曝光洁净清爽玉女感觉。

愈堕落愈快乐——从“玉女”到“欲女”。

处女座女生郑希怡，并没选择正儿八经的玉女路线，而是以性感跳舞女郎形象打入乐坛。

网络写手，虽顾不上语言的通顺和逻辑性，但挑逗性的字眼，却决不会疏漏的。完了，又一个词（玉女）被贱文化给糟蹋了。

【泰斗】

泰高，斗大。说个笑话，人有多高，斗有大，什么都盛得下，于是就泰斗了。谁被冠之为泰斗，当然就得拿谁说事。人说马三立先生是相声泰斗，那就说他吧。

说相声的杨绍华在央视访谈节目中透露，一次他给马三立捧哏，上了台，就电线杆一根，什么都没说。下台后，杨绍华的嘴脸全都僵了。你想啊，上了台，一字不嘣，只管傻笑，能不僵吗？何以如此？杨绍华说：“当时人家就再三嘱咐我，让你往马三立先生身边一站，就已经是开恩抬举你了，所以上去后你一个字都不能说，不能抢马先生的戏。”马三立先生不是泰斗吗？还怕无名小角抢戏？

【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之所以会让那么多人羡慕，是因为在这个名词上面，附载了许多人的幻想与追求。网上有一消息，说广东惠州大学一女研究生远赴湖南衡阳，会她的网友“白马王子”，不料对方竟然是50多岁的干瘦老头，一气之下，便卧轨自杀，幸被救起。

从实说，我一向不相信当今的中国有什么白马王子的，不能说，你有钱、有名，或是高干子弟，就白马王子了。实际的情况是，高干子弟有修养的不多，干好事的就更少。明星呢？越发可笑。就说温柔王子蔡国庆吧，有一年，他闹了点什么乐子，他老人家就决定亲自坐一回出租车，深入基层，了解百姓对他的看法。这不是我损他，是他在一个电视访谈中说起这件事的，听上去很北京，也很中央的。还有一些人，是自美为白马王子的，其骨子里，也就是黑驴小子罢了，外强中干得没法提。

【大鳄】

对于很多词我是一知半解的，比如这大鳄。有人形容一个高级别的混混为大鳄，还有人形容一个高级别的成功者为大鳄，你怎么去判断它的泾渭？就说张俊以吧，我最初见他出现在央视镜头里时，还以为港台来的一位中年妇女，后来才知，人家是男腕，本事着呢，什么中国慈善总会副会长，什么全国著名优秀青年企业家——哦，还年轻着呢。可惜喽，因经济问题栽进大牢里，岂不成了困鳄。

还有一位是“影视大鳄”，人称邓建国。对这个人，不是运辉兄命题，说什么他都入不到我笔下的。既然被称为“影视大鳄”，不说比国内几个大导名气大，至少也得是个张元级别的吧，然而好像也不是。说到中国的电影，别说什么大鳄，连只像样的大鱼都有不起，张艺谋堕落着，陈凯歌边缘着，冯小刚半吊着，还有谁上得了盘？没了。所以，邓建国的“影视大鳄”也就是流着虚汗吹死牛，连个乐儿都找不着的。

【天王巨星】

这年头，娱乐圈吹牛，径直往死里吹，你说什么叫天王巨星？天够大了还加王，巨够大了还加星，没边得很。我想，所谓天王巨星之类，没人捧他，他连个屁都不是。谁捧天皇巨星？媒体。媒体为什么捧之，因为要炒作新闻以增加报纸的广告收入。为什么要增加广告收入，因为想挤垮同行？为什么要挤垮同行？因为想当媒体的天皇巨星……可见，人人都自觉不自觉地有着天皇巨星情节，跟人人都有帝王情节是一样的，没有可能便罢，哪怕有一丝希望，是个人就会想入非非的，如一村夫的想象：假如我当了皇帝，每天提着金斧头上山去打柴。如一村妇的想象：假如我当了皇后，一醒来就叫：大姐，拿一个柿饼来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