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英文演讲名校:红署情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7 13:23:36
    红署,俗称苕,很普通的菜蔬,田地里,菜园边,随处可见.就这极为平常的植物却与我深深地结下了不解之缘,人们常说狗肉上不了正席,可在我的家里此物成了家常菜,更是大年三十,它成了团年席上不可缺少的菜肴.并非味美,也非价廉.说句实话这东西并不好吃,我也不特别的爱吃,究竟是什么缘故让我对此物情有独钟呢?那得从我的一段童年往事说起.

     六九年,我才五岁,那年闹灾荒,粮食大减产,生产队完成国家分配的粮食任务后,余粮所剩无几.每人每月才三、四十斤谷子,这点有限的食物对我们三、四岁的小孩来说还可以勉强糊口,可对整天超强度劳动的大人来讲简直连牙缝都难以塞满,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幸好,队里靠旗杆汊的北山开垦了一片坡地,山坡上栽了片苕,秋天,青青的藤蔓爬满了沟沟陇陇,茂密的叶子覆盖了整个山坡,今年的粮食虽然减了产,可这苕却意外地喜获丰收.

     初冬,人们把苕从地里挖出来,每家每户足足分了五百多斤,这一筐筐苕成了我们全家人赖以生存的食物.为了使有限的食物能多吃些日子,娘把苕切成丁头小块,和米放入锅里一煮,香喷喷的,当然是苕多饭少,也还可口.然而,杂粮难当正食,在这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几百斤苕很快就被消化完了.

    腊月二十八,春节临近,饱受饥饿蹂躏的农村没有一点喜庆、欢乐的气氛。初春的早晨贼溜溜的冷,灰色的云块缭着太阳不肯离开,针刺般的北风从旗杆汊的水面刮来,像皮鞭一样抽在人们的脸上生疼.我和仅大我两岁的姐姐同往日一样拉着黄牛,迎着呼啸的北风望着北山走去.

    道路两旁枯萎的小草挂满了霜花,田沟里的水结成了溥冰,青青的麦苗耷拉着脑呆趴在地面上,村民们在地里做着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做完的农活,姐在前面拉着缰绳,黑乎乎的小手冻得像发效的馒头,手背上裂了许多口子,口子上还结了痂。圆圆的脸蛋被霜风抽得红里透紫,紫中带青,不知是那天扎的两只羊角辫上藏满了棉绒,皱得像炸裂的蒲草槌。穿一件土布棉袄,衣襟垂至膝盖,简直就是一件大衣,袄子上面布满了各色补丁,袖子上豁开了几道口子,白花花的棉絮向外翻着,听娘说这件棉袄是从镇上亲戚家收来的,下穿一条泥巴色的长裤,裤脚破得像踞子口,屁股上的补丁又磨破了里面露出红色短裤,赤着双脚,趿一双半头布鞋,我紧跟在牛的后面,手时捏着柳条,时不时在牛屁股上抽几下,黄牛昂头,牛颈下坠的皮囊有节奏地随着步伐左右摆动。

     晌午,太阳窜出云层,高高地挂在天空,把暖融融的阳光泼向大地,霜花化作露珠溢在草掖下,麦苗也挺起了腰板,北风失去了清晨的凌厉,轻柔地梳理着湖边的柳条。到了北山,天气暖和了许多,姐把牛绳挽在牛角上,牛儿颠了颠屁股,甩着尾巴到湖边的荒滩上啃草去了。做牲口真好,不为肚皮犯愁,有时,人还不如畜牲。

  

   姐带我爬上栽过苕的山坡,地里已长满了麦苗,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铲刀,拉着我的手,两眼紧盯着麦垄,仔细地搜寻着。。。。。寻呀寻,在青青的麦丛里,我们终于寻到了一簇刚从泥土里长出的嫩芽,紫红紫红的。姐欣喜若狂,急忙放开我的手,两膝跪在地上,扒开嫩芽周围的浮土,双手挥着铲刀,奋力地、一铲一铲地往下挖。没多大工夫,便挖出了碗口多大的一个窟隆,里面露出一紫色疙瘩。“啊!苕”!我兴奋得大叫。姐瞪了我一眼,“小声点,队长知道了要没收的”。我们费了好一阵工夫才将苕挖出来,哦!好大的一个苕哟,足有饭碗那么大,姐弟俩抱着苕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张大嘴,不顾苕身上的泥土,捧着苕猛啃,姐高声喊:“不能吃,这苕要带回家过年呢".我愣呆呆地望着苕,糊满泥土的嘴直淌口水——。姐把挖来的苕藏好,我在前面寻找苗芽,并用树枝插个记号,姐在后面顺着记号挖,不一会,大大小小又挖了十来个。我们忘记了饥饿与疲劳,完全沉醉在一种无比兴奋、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快乐感之中。

    欢快的时光过得真快,转已是傍晚,太阳涨着又大,又红,又圆的脸,把辉煌美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湖面上,撒下了一大片闪光的,鲜艳的,金黄色的细鳞片,斑驳陆离,五光十色的晚霞把半个天空织成了发光的锦缎。我们把挖来的苕收拢,姐脱下贴身的衬褂,将褂子铺在地上,把苕一个个地放在中间,然后收胧褂子的四周,并用褂袖挽个结,一手拉着牛,一手提着苕疙瘩,姐弟俩一前一后地押着牛往回赶,斜阳照着我俩的后背拉长着影子缓缓西沉。

     翻过一条山岗,又穿过一道山坳来到自家门屋旁,三间土墙草顶的茅屋已隐没在了蒙胧的暮色之中。牛栏是搭在外墙旁的一个偏间,里面一堵墙将其隔为两半,一间系牛,一间喂猪,檐下有一储猪粪牛屎的土坑,里面盛满粪水。姐将包苕的衣服放在坑沿上,双手抓紧牛绳使劲的把牛往里拽,牛却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我见状急忙用枝条在后面抽打,这畜牲一反往日的温顺,猛然摆头甩尾奔到稻场边的水坑里喝水去了,姐也因此而摔了个大跟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也跟着惊惶失措地大哭起来。

    昏沉沉的天空就要黑了,刚收工回家的父亲听到孩子们的哭喊声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姐见了他如获救星,一祜碌从地上爬起,抱着父亲的双腿,打着哭腔说:“该死的牛——,它,它跑了。。。。。”父亲拍了拍姐身上的泥土说:“没事,不要哭了,我去把牛牵来。”

     父亲将牛系好,把我挟在掖下,正准备进屋,忽然发现了坑沿上的衣服,弯腰抓起往上一提,“咕咚,咕咚,”不等他直起腰来,里面的苕全落进了粪坑里。姐在前面听到响动,回头大叫:“里面有苕!”可苕早已一个没留地掉进粪坑里去了,父亲痛心疾首地盯着直冒气泡的粪水唉声叹气。姐摇着父亲的胳膊喊:“我要苕——,我要苕——!”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暮空中回荡,像尖刀一样扎进了老人家的心里。父亲从屋里找来一把锄头,双手握着木柄,将锄头伸进粪水中慢慢地捞,捞苕时,我看到他的眼泪顺着面庞滚下来,落进了粪水里。一滴——,二滴——,一个——,二个——,掉下去的苕终于全都捞上来了。

     第二天,全家八口人围着桌子团年,仍然是苕煮饭,只是比以往的米饭略多一点,大家默默地吃着从粪水中捞上来的苕米饭,谁也不赚脏,不过母亲已洗了多遍。还是父亲打破沉静,他夹着一块苕说:“要是没这苕啊,今年又是一个五九年,”过年是不哭泣的,可母亲望了眼怀中的弟弟,就是忍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了一满面。后来我才知道,五九年的那场饥饿夺去了一个我末满周岁的姐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