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迪欧长宽高是多少:[书余文字]一些有关美食的旧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5/09 07:11:41
《牵着一队螃蟹蹦蹦跳跳 》
  
    有一段时间螃蟹贵得吓人,几乎连着好几年没和它老人家亲近过。那个时候难得有螃蟹吃,那是很大的事。也就是每人分到一个,却是早早的就等上了,早早的就对着网兜里还是黑乎乎的东西流口水了。待得晚上时分,桌子摆开了,屋里灯火点了个通亮,满满一桌的鸡鸭鱼肉,酒已倒在杯里,泛着沫,流着琥珀色的光。但这些个都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还在灶上蒸着呢。于是一边心不在焉地聊着天,一边却把鼻子时不时伸到厨房里。厨房里好多鬼鬼祟祟的鼻子,打量着能多出一只来,就算没有一只,能多抢条腿抢个钳子也是好的呀。等蟹蒸好了上来了,那些原本油光水滑的鸡呀鱼呀一下子没人再宠幸了,大家埋着头聚精会神地仔细剔着蟹壳里的肉,完了过分的还把剔剩的蟹壳又嚼一遍,直到嚼成白乎乎的一堆还舍不得吐出来。
  要搁以前,哪有这样的事啊。以前螃蟹都是一大莆包一大莆包拿过来的,放在一口缸里都装不下,蟹们互相踩着对方的背妄图搭蟹梯往外跑。每次送蟹来都要吃到发腻,舌头碎为止。那时候二两多点的蟹是不拿来蒸了吃的,因为嫌太小,吃起来麻烦。祖母总是把那些看上去小一点的蟹挑出来,一剁两块,裹上面粉做面拖蟹吃。我喜欢吃裹在螃蟹外面的面粉,反而不喜欢吃里边的螃蟹。那个时候真是没觉得螃蟹有什么稀罕的。
  记得有一次人家送螃蟹来,一打开莆包,没留神,一下子都跑了出来。这会儿螃蟹们四散逃窜,这些家伙爬起来可是够利索的,八个脚横着走,蹭蹭蹭,没多大工夫就没影了。要让我横着走路,打死我也走不快的。螃蟹跑了也没数,因为根本就不知道有几个。等过了几个月,吃蟹的季节过了一阵了,有一天通天井里的水槽的时候,却在水槽的管子里抓出三个螃蟹来。这三个家伙躲在里面月余,现在出落得又黑又壮,哈哈,这下是逃不过人民的审判了。正在怀念月前蟹膏的肥美,没成想送上门来了。可是只有三个,一人一个也不够啊,怎么办呢?还是我出了主意,拿来做蟹糊。
  把三个螃蟹煮了,一看还是俩雌的一公的,奶奶的,让你躲在黑暗角落里不干好事!我活剥了你!这些个小子倒是没把身子淘空,三个螃蟹剥出来竟然有一大碗。当天晚上就做了蟹糊羹吃了,因为也算是自己亲手捉住的螃蟹,所以吃起来也就特别的香。
  如今好多好多年过去喽,现在对吃再没那么大的欲望了。偶尔想起上街买几个回来,直接放在水里就煮了,等吃的时候发觉不鲜了,才想起螃蟹要隔锅蒸的才好吃。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吃食的手段竟也忘了。朋友半夜打电话过来,说了一大堆有关螃蟹的话,我在电话这端听到电话那端流了许多口水,呵呵~~可是我一点也不馋,我喜欢看她吃螃蟹时专注得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喜悦的神情,我也喜欢吃完了她拉着我的手在大街上,在人群里,蹦蹦跳跳,穿梭而行…………
                              2003/9/18   
《丝瓜.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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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想写的“寻常之物”系列的第一个,因为想着自己是个对许多事都不很留心的人,对一些特别的物事也好,对一些常见的也好,总是前面见了后头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想写一下,通过描述,让自己对事物能有个更好的态度去观察与留意。现在我好比是个初学画画的蒙童,最多学得勾一些幼稚的线条,还来不及上得色,因此写出来的东西,也就只能是寡淡的了。
  有时候越是身边的东西越是会被忽略,想到美食,总是先会想起雕龙画凤,装在精致的盘子里艺术品一样的东西。由漂亮的小姐娥娜多姿地捧上来,轻轻地摆好,或者揭开盖,于是华美的色彩,有些媚惑的气味便会随着小姐那幽雅的一举手,一抬足,悠然飘出,美色让人尽收眼底。大抵这美食的用料是极其讲究的,而这工序就更是繁复。《红楼梦》里那个著名的茄鲞在贾府,也只是一道平常小菜而已,对我等小老百姓而言,却已是繁杂之极了。对着那些雕琢精美的美食,有时实在是不忍下箸的,那似乎已是玉石,更多的是赏玩的乐趣了。至于这些个青椒土豆丝之类的,因为制作简单,且平日里常常吃着,所以倒是不大会去专门提及了。
  丝瓜毛豆都是夏令的物事,丝瓜这东西易生长,屋前屋后但凡有块巴掌大的空地,就可以下个秧。这东西长起来快,特别是沾了点雨水后,“噌噌噌”就窜起来。早上起来,那毛绒绒的叶片上沾着的水珠还滚来滚去,煞是有趣的。丝瓜也四是爬藤的,初时只一根嫩绿的,头发丝儿一样的,慢慢就抽出叶来,越抽越多,一根丝儿抽出百十根丝儿来,到了夏天,这细细丝儿上便坠满了婴儿小手臂样粗的瓜了。想想倒也真是有趣,从秧下去时可怜兮兮的一个小秧苗,到铺天盖地,窜得到处都是,只是季节转换的一瞬,就变得几乎不可辨认了。
  城市里地方小,最多有个天井可以种,最多把秧下在墙根处,让它顺着墙壁爬。有时爬到门外去了,有时爬着爬着爬到隔壁家去了,把人家种的花花草草缠住了,隔壁的阿婆或阿公就会说话。便需要留意着,时时拿剪刀盯着,一有异样就得伺候。这种下一秧丝瓜,倒似种下了一群小鬼,需要时时看着,管着了。
  如果地方大点就不会有这麻烦,可以尽情地长,长得遮天蔽日的。楼与楼之间,只几天功夫就可以罩起个网来,人走在下面,但觉头上有个神仙把个宝贝撒下来要拿自己。这是说笑的,大热天里有了这厚厚的一层绿遮挡太阳,人都感觉有几分凉意的。这瓜棚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夏天里五六点下了班,这日头虽已快去了,但这热气却仍是未曾散却的。上了一天班回来,搬个小板凳,支个小桌子,把汗衫脱了,拿个圃扇,一边咪着老酒,一边扇着,边上再摆个收音机,咿咿呀呀唱长一段。此时心里静了,身子也不冒汗了,清风拂来,把身遭这绿纱一样的帏幕吹得沙沙响,再听听一边的晤桐树上蝉的叫声也不那么声嘶力竭了,倒是随着这天色,渐渐柔和起来,仿佛这蓝的月色已经漾起。
  酒是寻常的酒,每日里喝的,大多是自家一个人喝的,因此就不太讲究。这菜嘛也不是很讲究的,大热天里谁也不愿意在灶前多待。况且家里的女人也是有事的,忙活了一天,原也不该再去弄些繁杂的东西的。再者夏天里胃口要比平时小些,喜欢吃得清淡一点,煮点粥,剥几个皮蛋便也可以过去了。这丝瓜炒毛豆是最简单的了,丝瓜么自然是自家就有的,每日长每日采了就要吃。丝瓜可以炒蛋,可以做汤,可以红烧了吃。反正那些个时日就是得吃它了,谁让你种了它呢?毛豆在夏天也是个贱物事,一块钱就可以买许多。如果要便宜一点,那就买带壳的;如果不在乎那几个钱,就买剥好了的。其实也差不了几角,但是有喜欢新鲜和讲究卫生的,就宁可麻烦一点,买带壳的自己回来剥。还有那种自己地里种了拿回来吃的,更是连杆带荚,一棵一棵,一呼鲁就拿在手里剥了。
  新毛豆是碧绿碧绿的,老一点就带点黄。按说这丝瓜和毛豆一块炒,在色调上来讲是有点重叠的,但是这绿上加绿在夏天里看着却是别样的舒服。丝瓜糯糯的,毛豆略带点脆,吃在嘴里很是清爽。有喜欢吃辣的,可以把红辣椒切了放在里边,多吃辣的就多放点,少吃的就少放点。这一来万绿丛中一点红,倒是连色彩单调的毛病也解决了。只是大热天的,辣吃多了,如果伸着舌头吸凉气,那会有点象蹲在门边的大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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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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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的菜都是有季节的,刚出来的叫时令菜,抢着吃,为的是一尝候了一年的滋味。而落市了,也要买上一些,再留恋一下,再回味一下。春笋刚上市的时候,价钱要比肉贵得多。一个笋剥来剥去,只得一点的,但还是贪恋它的美味买来吃,那略带着的一些苦涩,却似初春这个季节,冻土新破,寒风尚未尽去。等再过些日子,笋便扑天盖地来了,一卡车一卡车载了来,一个个粗粗大大的,裹着还没干透的泥,每一个至少要有七八斤,十来斤。但此时却也便宜了,买回去红烧、放在汤里、和肉一起烧、做油闷笋,反正那时节几乎天天饭桌上都可以看见它。吃笋的时节很长,吃着吃着一开始的新鲜感就没了,却是越吃越觉得腻起来,等舌头觉得麻木,牙齿缝里被笋嵌到的越来越多了,笋便也要老了,要退去了。一眨眼就退了,说没就没了。此时却又会怀念刚去了不久的那种美味起来。新鲜的是没了,但做的放在瓶里的油闷笋还可以吃上十天半月,但这东西一旦标本一样就显得金贵起来,其实已失却了笋的滋味,却多少有些舍不得去吃它了。还有一宗物事,藏得好倒是可以吃上一整年,这便是笋烤豆。拿笋切了丝或丁,和新鲜的豆子一起煮了,如果考究一点,里边还可以放点肉丁。煮得七八成熟,拿出来摊在一个大匾里,太阳好的时候拿出去晒,那时候大多是拿到房顶上去晒的,为的是防止时不时捞上一把去吃。这东西真是美味,如今店家里也有得卖,但大多是豆多笋少,而且太硬,味道也全没进去。
  蚕豆这东西也是每年必吃的,蚕豆花开黑心娘,说的是蚕豆花有两个黑点,其实蚕豆花很漂亮。以前小的时候跟着一帮大小孩到处野,摘得最多的大概便是地里的蚕豆了。新蚕豆生吃有点涩,但有一丝很清新的香甜。我们管摘蚕豆叫除青虫,蚕豆长在路边,一路走就一路摘,摘得多了脱下衬衣一包,包成一个小包裹,搭在光着的肩膀后,回去就可以做一餐,那感觉仿佛国军到哪里去,弄到许多慰劳品一样志得意满。
  不光是蔬菜是有时令的,这鱼啊蟹啊也是有时令的。以前入了春总有人挨家挨户来卖黄鱼鲞,鳗鲞,那大多是浙江人,我们一贯把这些人称之为宁波人。那时候的黄鱼的计划生育还没现在做得这么好,所以那宁波人拿来卖的都是年轻力壮个头粗大的大黄鱼,很便宜,那时候这东西只是个寻常物事,家里买来只是图省事,放着不大会坏,阴天下雨不想出去买菜了就可以拿出来吃。不想后来可以见到的黄鱼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到后来弄得大黄鱼都赶上熊猫一样稀罕了。人家结婚的宴席上,也是拿那种叫黄鱼外婆的东西来唬弄人,害的老食客们一边吃一边大发牢骚。
  以前的菜蔬瓜果几乎样样都是有时令季节的,没有的恐怕只有少数的几样。现如今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的黄瓜,西红柿那时候可只是夏天才有的吃。现在西瓜也是一年四季都有了,想吃随便上市场买就是了,只是过了季略贵一些而已。只是如今吃这些东西总觉着少了些什么,想想大概是少了原本有的那么个等待的过程吧。就如同小时候盼着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有好东西吃,可以有新衣服穿。现在对过年再没少年时那焦急,欣喜的情怀了,一则因为年纪大了多少稳重了些,再则恐怕也是因为人也是时令的,过了喜悦的季节了,不大容易感动了。
  生活总是很忙碌,至少看上去是如此,一天一天,周而复始,眨眼,过去的少年,小姑娘,就都长大了。娶妻生娃,相夫教子,转眼也就会过了这青春的时令。只是有时想,如果一个人从来就会把自己放在一个不是很高的点上,那他看到的天就会高一点,广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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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4/5/9 
《 酌一杯杨柳清风》
  
   一不留神一下子就冒到七月里去了,进了七月也就正而八经地要消暑了,有假期的小一点的怕早就抓青蛙粘知了去了,弄得头上脚下都是泥了;这年纪大点的懂事儿了,花前月下,和着蛤蟆清唱,搂搂抱抱,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
  一个人在都市里待久了是要分辩不出日子来的,分辩不出日子的甜酸,分辩不出日子的冷暖。常常是过着过着才恍然发觉,“啊,怎么春天就已经过去了。”城市拥挤,又因为拥挤而显得狭小。在这狭小拥挤的空间里我们便日复一日这样过着我们的日子,柴米油盐,辣子陈醋,从以前的东家长李家短,到现在的关起门来。作为人,我们越来越进步,作为动物,却是越来越孤独。
  好在有酒,有河水,有杨柳。傍晚时分,就着落日的余辉坐下。水声孱孱,清风徐徐,望着远处此起彼伏越来越高的屋顶,再抬头看看顶上这块天,哦,云霞蒸蔚,御风而逍遥啊。
  酒是冰镇过的,菜是一些简便的卤菜和凉菜。女主人说,这些小菜下酒都挺好,这卤菜是她妈妈自己做的,味道进去了又不咸不淡。我和我朋友听了都笑了,是啊这些个毛豆,花生,鸡脚,鸡翅倒也称得上这个小字。喝一口酒,夹一块卤的猪肚,果然是好味道呢。女主人笑着跑开了,她说慢慢吃,热菜一会就来。
  其实有酒有点花生米就可以了,说笑间已三四瓶酒下去了。有个胖胖的笑起来甜甜的姑娘走来,我们招招手让她也过来。添张凳子,添付碗筷,把酒满杯,三个人这就算重新开吃了。她说她叫安安,喜欢对着人笑。这不刚才有个人路过她以为是熟人对着人家笑着招呼,结果弄得人家一愣,把自己也搞成个大红脸。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肚子也差不多饱了。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点起一根烟。对岸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朋友和安安在说着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大清了。朦胧间觉得软软的风轻轻拂在脸上,朦胧间杨柳在款款舞动,朦胧间车水马龙了,人潮聚了又散了又聚,朦胧间远远传来一首歌:十八的姑娘一朵花,眉毛弯弯眼睛大…………  
《细节》
  
    
    做菜要注重细节,吃菜也要注重细节。我说的不是要注意汁水是不是要滴到衣服上,也不是哪个妹妹的牙齿带着牙套,我就是说菜。
  其实说来我对饮食向来是马虎到极点的,很少会去真的在意一道菜做得怎么样。一则因为兴趣不是特别的大,再则是因为自己不做,缺少实践的锻炼,就不能真正体验烹饪和饮食的乐趣。所以许多时候再好的美味在我这里也只是走了个过场。
  说来吃过的真正有些印象的倒不是一些大的饭店,而是一些小的地方。大概大的地方大都雷同,跑进去一看金碧辉煌,没来由得心底先怯了三分。等坐着电梯一路往上时,十七八层,二三十层,假如此时与若干老外同处一起,便只有急着溜走的念头了,哪里还来得及想要仔细打量观察一番。如此想来许多事都有相类似的道理,去一个地方玩是这样,品尝一样美食亦是如此。
  以上闲话,缀过不提。只是说说前几日吃饭时于那漫长的数个小时间,于二三十道菜肴间,于长时间的恍恍惚惚间,有一道羹让我专注了片刻。因为完全是走过场的,没法子应付的事,所以味蕾就会很迟钝,许多的菜上来只是重复着举筷,咀嚼这些个动作。吃在嘴里只是知道,哦,这是鱼,那是肉,最多细致一点能如辨别植物标本一样能识别出洋白菜与小白菜的区别。但对于菜肴本身的色香味诸多要素,却是马马虎虎一带而过了。所以当我第一口喝到那个汤,并且为之一震之后我就仔细留意了这道汤。
  这道汤主料是野山菌,几片绿色的菜叶是用来点缀的。汤做得很清的样子,盛在个玻璃盆里。我首先意识到的是这汤用了胡椒粉,然后我想起有次和朋友在一起吃一个鱼头汤时,我诧异于鱼头汤里也放胡椒粉。因为我意识当中,包括自己做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要去往汤里边放胡椒粉。胡椒的味道重,但在这道汤却只是别有韵味的第一层。好比厅前的屏风,或者园林中的照壁,透过这层味道,你豁然发觉在这浓烈而单纯的味道后面有无比绚烂多彩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汤做得很清,但是入口仔细小口啜的时候才发觉汤里放了不下十来种的配料。我吃出来有多种海里的贝类鱼类,以及一些植物的根,这些东西都被弄得极细极细,只是一些颗粒,化在汤里,如果不是小口抿,几乎吃不出来。但是如果不是小口抿,那味道便只是混杂在一起的一股,而一旦仔细去甄别,仔细去品味,便又吃出许多趣味来。
  想来这饮食也需得专心致志,才能识得其中的滋味。由此又想起一个名词,叫作“泡沫爱情”的,如今结婚三五年的,亮起红灯的便不少。想来也是有诸事草草,彼此心生厌倦的原因。一味汤固然要用心去品尝,一个女人又何尝不需要用心去品尝呢?哪怕只是在流水的席中一瞬的真心,那个女人也会因此而用一生来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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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眼菜饭》
  
  这是在长宁路和后万航渡路交界处的一个饭馆,店子是藏在弄堂里的,挑出个旗幌子来招徕路人。这地方正拆迁,若不是那五个黑字特别地惹眼,一般是要被忽略的。“杨大眼菜饭”,这五个字峻健、丰伟,不愧是临自龙门二十四品的。
   这里毗邻苏州河,所以这里虽然也有那种老式的洋房,却是比不上康平路,陕南村这些个房子整气的。但这里的洋房却别样的出挑,原因就是边上好多矮平房的陪衬。只是如今洋房平房都已老了,都要拆了。从万航渡路一路过来,看着那些个小布店,小粮油站,小杂货店,这些十二十年前常见的场所,现下都刷上了拆字,后边的房子都已拆得只剩个架子了。店子还是开着的,店主忙着收拾东西,看来也没几天好开了。倒是门口下棋的老人依然聚在一起,五六双眼睛一起盯着棋盘的专注和往常一样,冬日的太阳懒懒的,不远处苏州河的气息在不经意里微微泛起。
   杨大眼菜饭馆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是懒懒的,穿过一条小小的弄堂,顺着墙上的箭头走上一道斜的楼梯。吃的地方在二楼,楼下是厨房。吃饭的场所不大,摆了五六张桌子,这桌子有年头了,木条子都透着油,这和磨得快穿了的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里的装修显然已是很多年前的了,墙纸发了黑且破了好几处。眼下已是一点多了,因此就我们几个。饭菜还没上,我就在屋里踱来走去。推开红漆的木窗,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和近处破旧低矮的屋脊一起映入眼来,四下里很安静,不由地发起愣来。楼下天井里有个伙计坐在板凳上在洗碗,他的头埋着,从高往下就只能看到他的白帽子。些微有些炒菜的声音传上来,若有若无。我想在着楼上看看不远的苏州河,却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的。
   不多会菜和饭都上来了,两个炒菜一个汤和两份菜饭。炒菜和汤都是平常得紧的,饭倒是很香。两大盆子的饭,里边有香肠丁、火腿丁、香菇丁等等,反正总是这些个物事。这饭炒之前似乎是汋了鸡汤的,因此饭粒入口不硬,且鲜美而香。菜饭菜饭这菜自然是很重要的,这菜略呈紫色,入口绵软,有甜味,稍即便化。不知道这是什么菜,也忘了问。
   许是饿了,两个人两大碗饭呼噜呼噜就扒拉完了,一仰脖子又把汤喝了个底朝天。拍着肚子从楼梯上往下走的时候,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                         2004/5/7
                                            吃鱼的粗犷
    不记得是从几岁开始,自己就会吃鱼了;反正我老妈说我,很小很小就会自己吃鱼,而且从来没被刺扎到过;每次都是把肉摘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堆白白的骨架。小时候生活在一个湖泊交错的草原,野生的小鱼非常多。我家很穷的,买不起大鱼。但小鱼特便宜,几毛钱一斤,我记得八十年代最便宜的时候,象大人的手那么大的鲫鱼,还不到五毛一斤;个个活,都是黑鳞的,偶尔也有白鳞的,但吃起来没有黑鳞的香。比那再小的,就更便宜了。川丁子、柳罐齿、小白鱼、黄姑子、还有嘎压子、老头鱼,是经常出现在饭桌上的。一般都是酱焖,因为太小,所以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成型菜。
  
  说到酱焖,可能除了东北地区,别处没这种做法的。就拿酱焖小杂鱼做例子说说吧。
  
  不管多小的鱼,都是五脏俱全的,要收拾干净。冬季破冰捞出来的鱼,肚子里是干净的,所以只需把苦胆挤出来就行;但不能挤破了,否则这一锅的鱼都遭殃了,苦的要命。小鱼的鳞是不用刮的。收拾好的鱼,洗一次就行,不能洗的次数太多。那时候也没有现在的污染问题,所以就是冲一下了事。锅里放猪油(没有猪油也可以放豆油,但豆油没有猪油香),烧热,放进一勺大酱,炒一下,加葱段,姜片,红辣椒,出香味时,把鱼倒进去,不用翻动,加水,没过鱼一寸左右就可以了。大火烧开后,改小火炖,具体炖多少时间也不好说;反正是看着锅里的汤基本干了,就可以停火出锅了。酱香鱼香混在一起,一边从锅里往外盛鱼,一边用手捂着嘴,为啥有这个动作,没办法,哈喇子止不住了。
  
  做酱焖小杂鱼的时候,可以在锅边贴大饼子,一起出锅。吃着糊嘎嘎的苞米面大饼子,就着小杂鱼,恨不得自己长俩舌头。不用担心会有鱼刺扎到,那些欺负人的小毛刺,早就被炖烂了。略壮一点的骨头,也可以嚼了下咽,不会卡到喉咙。
  
  现在饭店里经常有酱焖茄子,酱焖角瓜等等,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小杂鱼儿,简直就是没法比。
  
  冬天的时候,家里会买很多小鱼在雪堆里冻起来,那时候的孩子也没啥零嘴,所以只要有东西,总想整到嘴里尝尝。
  
  那时候家里有炉子,既可以取暖,又可以做饭做菜烧水。炉子上边的炉盖不知不觉就成了我的小灶台,而炉子下面的炉灰里我都会埋上小个的土豆,出香味的时候,就从灰里扒出来,吹干净外面的灰,剥去糊了的皮,一股香味马上钻进鼻子,等不到土豆凉下来,就往嘴里送,一边咬一边猛吸空气。为啥?烫得呗,缺心眼的才不吸气呢。呵呵。
  
  有时侯,整几条小鱼,挤了胆,也不洗,撒点盐拌一下,就当是腌过了。拿冻白菜叶子一包,往炉灰里面一埋,勾几下炉子,让炙热的煤灰盖在上面。然后就是眼睛瞪得溜圆,蹲在炉边等了,满屋子弥漫着白菜叶子焦糊的味道。鱼要是大点或者多点,就多等一会儿,小的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了。扒出来,把外层烤糊的白菜叶子去掉,里面的小鱼冒着热气儿等着和你的牙齿亲密接触了。鱼头自然是不要的,那个要分给小鸡,它们也在等着呢。肉的颜色是白的,放在嘴里是淡淡的咸香。我一般弄2-6条,够吃一回的就行,不敢弄多,被老妈发现,会挨批判的。其实每次弄这个,老妈都会知道的。因为屋子里的那种香味是不愿意轻易散去的。老妈下班一进门就能闻到。不过还好,老妈心情好的时候多,也不会问这个。
  
  偶尔也会弄个铁丝串起来,直接放在火上烧烤。但那个太累,眼睛总要盯紧。炉子里红红的火,让眼睛觉得特委屈,总是眼泪汪汪。所以只限于偶尔。
  
  夏天,炉子不用了,这样的美餐机会就没了。只好到外面去找野食了。
  
  那时候学校只上半天课的,上午紧紧张张,下午无所事事。几个孩子一起踅摸到泡子边(黑龙江把小一点的湖都叫泡子),用鱼钩钓,是下下策,一般不用。我们都是用罐头瓶子扣。罐头瓶子口上蒙上塑料布,包好,扎紧扎严,塑料布中间扎个小眼,手指那么粗就行。里面塞进一小块大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