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黎明 哈格特小岛:假如有一天我变得痞了

假如有一天我变得痞了

那天晚上，我正在上网，手机嗡嗡的在桌子下面震，震了好久才听到，抓过来一听，那边开口就骂。问我QQ不登，电话也不接，是不是死掉了。我说还没有，只是QQ在隐身，电话没有听到而已。

电话那头的是胡子，在长沙读大学，是我在对钢琴最为痴迷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半疯子。他懂音律，会摇滚，但是酷爱吉他。并且三天两头录制自弹自唱的视频给我看、给他其他的朋友看，好不自恋。每次看完都会问我怎么样，但我知道他并没有打算从我嘴里捞去什么建设性的建议。我说自己不懂吉他，看出来的毛病也不想说，那些多是来自于摩羯座完美苛刻，甚至近乎病态的审美。他一边唏嘘一边淬唾沫，叫我少在这里扯淡，并且故意气我，说他之所以发给我看就是为了逞能的。

我狗血淋头地骂了他一通，他却笑嘻嘻地又发过来一段视频给我看。我一边看一边可怜地问他能不能教我学弹吉他，他一张嘴就叫我死了这条心，我问为什么，他说我长得不够痞，压根儿就不像能弹好吉他的人。我不愿意，表示还是想学，他不耐烦地骂我傻X，跟我说人和人不一样，说我还是专心学我的钢琴，他才适合弹吉他，叫我不要做癞蛤蟆。

后来，我问他，那如果我要痞一回呢？

是啊，那如果我真的要痞一回呢……

挂断电话，我趴在二楼楼道的窗台上，晚上的微风吹着我的头发，有点冷，我用手掩了掩胸口的外套，不禁回想起从小到大我那些不痞的岁月。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离家有一公里远，每天上下学都是一帮小孩子跑来跑去。春秋好还，夏天几乎能把人烤焦，一路都没有几处荫凉，于是我们就靠跑来避暑，但是每次到学校都汗流浃背，呼呼直喘。小孩子们都去学校附近的小卖部买冰棍儿、买汽水，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也没有几次。现在想想，那时不是家里没有条件，更不是爸妈不给钱，印象中也不记得爸妈特意为我们的乱花钱立过规矩，但我们都感觉爸妈供我们姐弟四个不容易，不想在这些上给他们增加额外的花销。

我们小的时候，家里的床上、窗台上、抽屉里，经常会有爸妈放的零钱，但是我们姐弟几个从来不拿，也许爸妈知道这一点才习惯了在家里随处放零花钱。后来慢慢长大，经常听到左邻右舍和爸妈说谁谁家的孩子家长不给钱就不去上学，谁谁家的孩子偷家里的钱花，看着爸妈脸上的那种满足、欣慰与自豪的表情，从那时起，我就特别羡慕爸妈，自己也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像他们一样把自己的孩子教育得和我、和姐姐们一样好。

上完小的时候，我和我们班的班花做同桌，因为我们学习都很好，又承蒙老师照顾，把我们安排在传说中的“黄金位置”第二排。那时候我们年级只有三个班，凡是附近的孩子都可以去那里上学，不选拔，什么样的都有，后两排基本都是混日子的那种，有的甚至类似于痞子。小学教学很轻松，老师留了作业就去坐办公室，几乎半天半天的时间都是我们的。所以那些痞子们每天都会来骚扰那个班花女生，使得她学习都不得安心。我也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我也有搞恶作剧的本性，可是每次看到他们的过分，我都会很怜悯的同意和她换座位，把她换到靠里的位置，使得那些痞子男生不能得逞。小孩子都是很爱起哄的，后来班里的风言风语可想而知。但那时的自己，可能是情窦还没有开吧，只是知道一味善良与耿直地去保护那个班花免受骚扰。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傻乎乎的也不管其他的小孩子们怎样议论我们。

后来升初中，我们考进了不同的中学，但都在同一座县城里，记得初一的时候还互相通过几次信，她说她很怀念我们换座位的那个时候，我说我也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慢慢的，慢慢的，我们也失去了联系。

那年高考结束之后，我收拾一箱一箱的旧书，无意在一个潮湿得几乎打不开的破抽屉里发现了那几封信。我小心翼翼地抽出几张写在作业纸的信，倍感陌生地读着上面的字，一边读一边怀念着那时的种种情景。小孩子写的信，一行行的字，流露的都是纯情，在信的最后她说我是一个好男生，她讨厌后排的那些男生。看完之后，觉得那时我们都好天真，好幼稚。我一边把信纸小心地塞了回去，一边回想他夸我的那句，感觉有那么一丝遗憾地笑了笑，觉得那时的自己真的是好善良，好善良，善良得竟连一个误会也没有留下……

我上高二的那年，家里才买了电脑，装上宽带。我也从那时起才开始上网，申请了第一个QQ。然后就迷上了互联网，但从不玩游戏，迷的只是人家做出的各式各样的网站。当时自己也做，只要看到免费的空间就会去申请。所以那时每个月放假在家的两三天我基本都会泡在网上。后来，我有感觉到爸妈担心会出问题，但是不好意思在我临离开家时批评我。回到学校，一想起他们当时欲言又罢的表情，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还不如让他们劈头盖脸地训斥我一顿。那时候，学校不让学生用手机，但同宿舍的一个哥们还是偷着带了，思前想后，我还是借来手机给老爸发了条短信，叫他们不要再担心，我懂得分寸，知道以学业为重，保证不会痴迷游戏。爸爸回复短信表示很高兴，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后来，过了好久，有一次我听到过妈妈和一个亲戚说起这件事，我温暖地感觉出妈妈当时的欣慰，可我听着听着，眼泪却卟哒卟哒的往下掉，因为她当时的那份喜悦让我明白，她和爸爸一直在默默牵挂的，而我却不知道的，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所以后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反正我一直不玩网游，自己的电脑上连QQ游戏大厅也没有。仅有的“愤怒的小鸟”和CS也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了。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很人性化，白天开着校门，同学们常进常出，和大学差不多。每逢周末，好多人跑着去附近的网吧，玩魔兽的、看《火影忍者》动漫更新的。玩得好的几个说我闲着也是闲着，要拉着我一起去，说他们请我。我说我不去，说自己一不会玩游戏，二不看动漫，去了也是浪费他们的钱。后来，大家学还是一起学，玩还是一起玩，唯独去网吧时人家不再招呼我。

就这样，我高中毕业了，来到了大学，每次听到大家谈论自己中学时代的叛逆，说他们怎样怎样逃课，怎样怎样打架，怎样怎样欺负老师，怎样怎样勾搭女生……我就像听人家讲笑话一样，一个接一个，而到了自己这，却感觉连一个“像样的”故事都没有……

上大一的时候，我加入了学校的广播台，担任英文播音。因为要提前熟悉稿件，所以每期节目都是自己去找素材。但当时没有电脑，并且学校也限制新生上网，所以只好去机房。很快自己的机时用光了，借来别人的机时也用光了，万般窘迫，我不得不想到去投奔网吧。当时还是和同学一起去的，进了那乌烟瘴气的里面之后，上了网，记得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在QQ空间发状态留了个念，“2010年4月5日，第一次来到网吧。”接着，一帮人骂我是凹凸曼。

如今，我仍在这个还算青春的校园里，使用自己已经使用了将近二十二年的活法过着一个大学生应有的生活。当然，我看到别人也是，可终究，我既没有看到别人坏到哪里去，也没感觉自己好到哪里去，至少现在是这样。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状态，相比起来，在前十五年里他们比我多的是一个很扯很花样的童年，可是在同样地十五年里我也懂得了他们在未来十五年里也不再有机会体味到的东西，大概其人生总是这样公平吧。每当我想到这些，我总会不由得想起老舍《茶馆》里的王利发在最后茶馆被霸占的时候，颓废的披散着头发，抱怨自己做了一辈子顺民的那句。所以，我又会想，一个人到底可不可以蜕变一次，而这又会需要多久呢……

忘记了是在看的哪部电影里，想到头痛也想不起名字，只记得是很多孩子脱了校服，边跑边向半空抛书包和校服的场景，和那句在我脑子里抹不去的呐喊：啊……我们年轻，我们爱折腾，我们爱扯淡，我们才是荒唐的少年……

那么，我在想，假如，假如有一天我做够了现在的自己，假如有一天我爱上了干一些折腾和扯淡的事情，假如我真的变得痞一回呢？我一直在期待，也一直在害怕，期待着那个新的我，却害怕我现在爱的人不会再像现在一样爱我。我甚至不知道这害怕究竟有无所谓，我唯一知道的只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爱着你们，也请你们在未来的某一天不要离开我太远，即使在那一天我变得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