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100分软件:并存症艾滋患者绝望求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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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市多家综合三甲医院拒绝患者入院治疗
时间: 2011年11月11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南都漫画:邝飚

姐姐愿意将一个肾给吴奋来缓解他的尿毒症,但他没有答应,其实答应了,也找不到可以帮他做手术的医院。因为他同时还是一个艾滋病患者。
“我们这里从来不接收艾滋病人。以前没有,在你之后也不会有,还是回八院继续治吧。”2011年10月18日上午10时,中山路上一综合医院门诊部,看着一脸阴郁地翻看他病历的医生,吴奋(化名)的心情又一次跌入谷底。
早在今年6月初,来到这家据称是广州市艾滋病患者定点收治的三甲医院寻求治疗时,吴奋已被拒绝过一次。
随后,吴奋又去了广州市内多家综合三甲医院,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这些医院基本上给出了相同的拒绝理由,目前无法腾出专用的机器与病房,达不到医疗条件;有需住院治疗的病人被验出艾滋感染时,均要送往八院治疗。
作为一名艾滋病毒携带者,同时患有尿毒并存症,吴奋曾经认为“王碧雯那件事后,广州市一些医院对艾滋病患的态度会有所改变”。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今年9月份,全身85%烧伤的HIV病毒携带者王碧雯求医4个月屡被拒绝事件经媒体曝光后,曾掀起一场反对歧视艾滋病患的热潮。
然而,喧嚣过后,一切如旧。
除了八院,广州其他医院不会替HIV感染者做血液透析,也不会有医院愿意为HIV感染者做肾移植手术。医生说,“建议你找有些私人的或不太正规的小医院可能肯做。”
“我马上就被撵了出来”
躺上透析床之前,左想右想一番思想挣扎后,吴奋还是向护士出示了艾滋病诊断书,“我马上就被撵了出来,准备帮我做透析的护士还被科室的医生狠狠地骂了一顿”。
今年31岁的吴奋是哈尔滨人。2000年初从老家来到广州,打拼十余年后,“也算小有成就”,在广州开了家公司,月收入有1万多元。今年5月中旬开始,吴奋经常会出现头晕、全身无力等症状,“去中山路上那家医院检查,被诊断出肾衰竭,得了尿毒症”。姐姐吴倩闻讯从哈尔滨匆忙赶了过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做手术,从我身上拿个肾给他”。
6月初,等待第三次血液透析期间,血液检查结果出来,验血科室的医生沉默地给吴奋递上一份HIV呈阳性的诊断书。“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陪在身边的姐姐也惊呆了,一时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吴奋从没想过自己会患上这种病;不过既然得了,也慢慢开始接受。拿到艾滋病诊断后,中山路上那家医院的透析科室还不知道。在即将进行第三次血液透析时,吴倩怕科室知道弟弟感染艾滋病毒,拒绝为他继续透析,劝说他暂时把消息隐瞒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吧,万一真的对其他病人有影响怎么办。”躺上透析床位之前,左想右想一番思想挣扎后,吴奋还是向护士出示了艾滋病诊断书,“我马上就被撵了出来,准备帮我做透析的护士还被科室的医生狠狠地骂了一顿”。
医生对他说:“直接去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吧,其他医院你也不用去了,没有医院会收你的”。
吴奋不相信这位医生的话,他不相信全广州上百家医院,除了第八人民医院,就找不到其他一家愿意给他透析。怀着一股无名之火的他一家一家大医院咨询,结果真如那位医生所说,他没有找到一家愿意给他做血液透析的医院。“对方一听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像躲瘟疫一样,都让我直接去第八人民医院;说八院才是专门收治我这种病人的”。
绝望中曾经自杀
吴奋当时没有告诉抢救医生,自己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同样,他也没有如实地告诉救他命的那位广州朋友,他自杀,其实不仅是因得了尿毒症这一个病。
“所有仪器和用具在使用后都会被消毒或丢弃,做好规范措施就不会出事了,为什么其他医院就不肯收我?”吴奋想不明白,情绪一度波动很大,“八院做不了换肾这种大手术,那即使我现在或将来有肾源,又有哪家医院肯帮我做这个手术?”
打击接踵而至。“妈妈曾亲口跟我说,你别回来了。”一开始,亲友中,只有吴奋的姐姐和母亲知道他感染了艾滋病,本打算瞒着所有亲戚朋友。
只知道他患有尿毒症的众亲友,不断劝说他的母亲,让儿子回老家治疗,这样他身边也好有亲人随时照顾。
“那边的医院肯定也不会接收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吴奋以广州生意脱不开身,一次次拒绝亲友的来电致意。最后,母亲没有顶住大家的好意,在无法解释的情况下,不小心将“真相”透了出去。
“一下子态度全变了,再没有催我回家治病的声音;相反,纷纷给我母亲压力,让她劝说我不要回家。”
亲人、朋友,一个个要与吴奋拉开距离;治病的前途又是如此渺茫,“我反复想到自杀,觉得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6月中旬的一天,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胡思乱想,实在受不了了,“拿起一把剪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捅”。
“血管都剪开了,血喷了一墙。”吴奋自杀时,幸好一位朋友及时发现,将他送往武警医院抢救。吴奋当时没有告诉抢救医生,自己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同样,他也没有如实告诉救他命的那位广州朋友,他自杀,其实不仅是因得了尿毒症这一个病。
“八院没这方面的条件”
“除了艾滋病、传染病治疗,八院的其他科室力量比一般还一般;你们有办法,还是去找其他大型综合医院吧”。
自杀事件发生后,在姐姐的劝说下,吴奋最终还是来到了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
委屈和失望一直困扰着吴奋,不是他不想去第八人民医院,“我查过资料,八院的艾滋病科室很权威,可是他们尿毒症不在行啊;做换肾这样的大手术,那更不行了”。
八院一位负责人也曾坦白地对在该院治疗其他并存症的一些艾滋病感染者说,“除了艾滋病、传染病治疗,八院的其他科室力量比一般还一般;你们有办法,还是去找其他大型综合医院吧”。
“可是除了八院,又会有哪家医院接收我们这类人”,在八院,吴奋认识了很多和他一样有相同遭遇的艾滋病患和感染者。
血液透析是维持尿毒症患者生存的主要方法,吴奋每星期在八院做两次血液透析,病情加重,可能增加到每周三次。每次血透需400元。八院无法提供门诊透析,只能进行住院透析。他只能在医院四楼一个病房“挂名”包下一个床位。这样,加上住院费、买些治疗贫血类的药物,一个月下来,“要花费一万多块钱;我一个月赚的还不够付医疗费。”
在八院治疗期间,吴奋曾花20余万元购买民间一个治疗尿毒症的偏方,这次冒险经历不仅差点使他丢掉性命,还让他的经济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其他综合性医院,可提供门诊透析,一次500元左右,没有其他花费;在这些综合医院,通过其他治疗方式,还可以将尿毒症病情逐步减低,八院也没这方面的条件。”
姐姐愿意将一个肾给吴奋,“我没有答应;其实答应了,也找不到可以帮我做手术的医院”。每月巨额的医药花费,越来越窘迫的经济现状,促使吴奋再次放下面子,打算再到其他大型综合医院去碰碰运气。
“现实容不得你不低头”
该院虽然是艾滋病患者定点收治医院之一;但医生说,“这是非典时候上级部门硬压下来的”。
10月18日上午,第一站,吴奋选择的仍然是诊断出他感染有艾滋病毒并拒绝他就诊的那家医院。一名陈姓医生在听了他是艾滋病感染者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求治请求。
她直言,除了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广州其他医院也不会替HIV感染者做血液透析,也不会有医院愿意为HIV感染者做肾移植手术。“建议你去东莞找找,有些私人的或不太正规的小医院可能肯做,目前只能往东莞方向走了,”这名医生好意说。
吴奋到医院的投诉科。一位工作人员一听他的名字,立刻反应过来,“你是之前来过好几次的那个病人吧”。该工作人员在热情地帮忙打通几个电话了解后,还是无奈地告诉吴奋,医院的确是一直以来都不收治HIV感染者。
再碰钉子,吴奋依然没有死心,现实也逼迫着他要继续寻找。
在广州大道上另一家被定为收治艾滋病患者的定点医院,客户服务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称,据规定,为HIV感染者透析,需要专用的机器和病房,医院目前达不到这种条件。不过她表示,医院可以为艾滋患者提供血管漏手术,“但血液透析就真的做不了”。
血管漏是个很小的手术,吴奋在诊断出感染艾滋病毒之前,已经做过。“那能不能做肾移植手术?”像溺水的人突然碰到一块漂浮的木头,吴奋连忙问。该工作人员在咨询了肾移植科主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行。为什么不行?该工作人员尴尬地说:“不为什么,就是不能做。”
随后,吴奋又去了广州市内多家综合三甲医院,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这些医院基本上给出了相同的拒绝理由,目前无法为艾滋病患者腾出专用的透析机器与病房,达不到医疗条件;有需住院治疗的病人被验出艾滋感染时,均要送往八院治疗。
在位于东风路附近的一家医院里,感染科的负责人解释,由于需要进行透析的艾滋病患者不普遍,如果医院要专门腾出一台透析机器来给这类病人使用,医疗器材将得不到最大化利用,对医院的实际效益也会有影响。
另一家医院的感染科负责人则表示,在艾滋病方面,大多数医院技术和药物都跟不上,万一病人治疗期间出现紧急情况,医院也无法提供救治,到时反而害了病人,院方也担当不起,“(艾滋患者)在该医院门诊看病可以;但涉及到住院、动手术等方面时,都要一律转到八院。”
一番折腾下来,吴奋最终还是回到了八院,“现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你不低头”。
艾滋患者出现并存症 请专家来会诊都很难
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是广州多家艾滋病定点收治医院之一,也是广州收治艾滋病患或感染者最为集中的医院。然而,除艾滋、传染病科外,该院科室设置并不完全,医疗力量较弱。
八院院长尹炽标向南都记者称,当艾滋病患者出现在八院能力范围外的并存症,八院只能向综合医院求援。然而,求助却常遇尴尬,有些患者转院后又被送回来,外请专家会诊也相当难。
有条件医院都应收治艾滋患者
据尹炽标介绍,对艾滋病患者出现并存症后医疗界如何处置,《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没有明确。但国务院随后出台的《艾滋病防治条例》规定:“医疗机构不得因就诊的病人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或艾滋病病人,推诿或拒绝对其他疾病进行治疗。”
这意味着,至少设置了感染病区的综合性医院都具备收治条件,都应为HIV阳性或艾滋病患者提供住院、手术治疗服务。但据了解,艾滋病患出现并存症后,绝大多数被转归到八院。尹炽标称,这种情况早已存在。
综合医院忧心“职业暴露”问题
为何综合性医院不愿收留艾滋病患者?尹炽标分析,主要考虑应该是怕医护人员在提供治疗时出现“职业暴露”问题。此外,综合医院可能还会考虑到收治艾滋病患会对同院其他病患带来恐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尹炽标指出,只要做好术前预防工作,暴露后及时处置,“职业暴露”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从一些被称为艾滋病定点收治医疗机构收集的数据看,医院内发生医护人员抢救过程中的职业暴露累计超过100起以上;但经过及时干预,这些暴露后的医护人员无一人感染。这么多年来,全国统计的相关职业暴露无论涉及医护人员还是公安人员都不胜枚举,但最终的感染率也为零。
处理艾滋并存症八院不太专业
据介绍,从病床使用率来看,八院的收治能力尚未饱和,还可以收治更多艾滋病患。但如何处理并存症,让尹炽标最为头痛。
尹炽标介绍,如果仅是对艾滋病感染者和患者的病毒并发症处理,八院可以说是目前广州市内最专业的。“但必须要强调的是,这仅限于艾滋病这个病本身。对于艾滋病患者出现的另外一些并存症,八院并不太专业。”
他说,八院长期以来只是一所专科医院。目前,除传染病外仅仅设置了内、外、妇、儿这样的一级科室,而且普通外科也只能从事一些简单的腹部小手术,对心胸外科、颅脑外科这样的复杂手术尚无法开展。
逐渐向传染病外学科领域发展
尹炽标坦承,类似HIV感染者合并烧烫伤、心脏病、恶性肿瘤、脑科疾病、尿毒症等情况,八院的原则是有条件收治的一定收治,但确实因技术力量无法收治的,只能呼吁更为专业、分科更为细致的综合性医院施以援手,八院可提供控制感染方面的技术配合。
然而,经常有综合性医院拒收的情况,患者最终还是被送回来,随后由八院出面协调,请外院专科专家前来进行会诊。但尹炽标表示,外请专家也相当难,几乎每次都要仰赖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介入。
尹炽标说,这种情况下,八院只有逐渐向传染病领域外的其他学科领域发展,“求人不如求己”。例如,2008年八院正式设置了产科,收治的艾滋病孕产妇迄今已超过100名。
追问
Q  患者出现并存症,在八院能力范围外,其他综合医院拒收,怎么办?
A  尹炽标:这种情况遇到过很多。最后这些病人还是回到八院治疗,由八院出面协调,请外院专科专家前来进行会诊。但这相当难。单纯由八院发出会诊邀请,基本是请不来的。几乎每次碰到患有其他疾病的急危重症,最终都仰赖各级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干预、协调;这也只限于系统内(市属医院)的,跨系统邀请省部属、部队医院专家基本不可能。
Q  请不来专家会诊,怎么办?
A  尹炽标:只能进行保守治疗。举个例子,八院曾收治了一名意外骨折的艾滋病患者。因为没有骨科,我们只好不断地向外院骨科专家发会诊邀请;可是,即便在有行政干预的情况下,想请的专家还是没出现。结果,该患者只好进行保守治疗,落下肢体残疾。
这种情况不能说很多,但绝不是个例。很多得有并存症的患者,经保守治疗出院后,往往就此消失,大多数的结局应该也是死亡。因为他们要继续领取免费抗病毒药物进行治疗。如不进行系统的治疗,结局也一样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