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命运》:广东警方兵分16路 清剿台山“海盗”(组图)

广东警方兵分16路 清剿台山“海盗”(组图)

　　南方网讯 11月9日凌晨2点47分，风雨交加，西南沿海敲诈勒索案二号人物马×何在汶村镇横山被抓。每年7-10月，江门台山神灶海域有200多艘渔船作业，而每条船每天要拿出30元孝敬在这里横行多年的“海盗”，否则渔笼就会莫名丢失，渔民会遭到恐吓殴打。经过近两个月调查、摸底，并充分掌握“海盗”们的犯罪证据之后，台山警方昨天凌晨雷霆出动，兵分16路，在近百公里的范围内，对锁定的目标进行抓捕。 记者陈平生 摄

　　每年7-10月，江门台山神灶海域有200多艘渔船作业，而每条船每天要拿出30元孝敬在这里横行多年的“海盗”，否则渔笼就会莫名丢失，渔民会遭到恐吓殴打。这30元名为“看笼费”，“海盗”每月从渔民口袋中总计能攫取近20万元“看笼费”，渔民苦不堪言却是怒不敢言。除此，他们还向海鲜中间商索取利益分成。

　　强行保护

　　对方威胁说“我们有10多个兄弟，有快艇，装备齐全，绝对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否则（不缴看笼费）难保渔笼被偷”，拒缴渔民的渔笼有时一丢数百条

　　今年49岁的老马（化名）是台山市汶村镇渔民村的渔民，一辈子靠海为生。自2007年开始，老马由渔民向中间商的角色转变，而正是这一年起，他和渔民们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

　　“那天是2007年农历7月14日白天，我们正在台山海宴海域一带抓鱼，突然一艘快艇开过来，上面坐着四个男的，其中一人我认识，是隔壁横山村的马×何。”老马说，马×何当场要他们交“看笼费”，每艘渔船每天25元。对方还威胁说：“我们有10多个兄弟，有快艇，装备齐全，绝对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否则（不缴看笼费）难保渔笼被偷。”对于海上作业的渔民来说，最重要最值钱的谋生工具便是渔船和渔笼，按照2007年的价格，一条50米长的渔笼售价约85元，每个渔民最少都有100条以上，最多的有上千条。“海域这么大，确实防不胜防，由于怕笼子被偷，我们当时只得乖乖地交钱。”老马说，考虑节气、潮汐及气象等诸多因素，渔民们计算日子均按照农历。从2007年农历7月开始，他便向马×何这伙人缴纳“看笼费”，而经过他手帮忙代缴的最多时达到47条渔船。

　　但自从有了“看笼费”，渔民们渔笼被偷的情况反而逐渐增多，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些“不给面子”的本地渔民，陈丰（化名）便是其中之一。他告诉南都记者，在台山上下川岛、神灶海域、镇海湾等一带捕鱼的主要由两部分渔民组成，一部分是阳江渔民，另一部分就是台山渔民。马×何等人第一次找到他们时，遭到本地渔民拒绝。“这很明显是收保护费，我们本地人肯定不交。”陈丰说，从此以后，他们的渔笼就逐渐被偷，有时一丢就是数百条，马×何等人更是放出话来“不给面子，就让你们血本无归”。

　　“每天30元，一个月也就900元，如果被盗100条渔笼的话，损失都超过10倍了。”陈丰说，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顺从。据其介绍，他们一般都是通过老马这种中间商，将“看笼费”交到“海盗”们手上，在2008年之前每次缴费之后，对方还会开出收据，但如今却连收据也不愿开。

　　在台山海宴镇华侨农场附近的一个渔港，南都记者随机采访了40多名阳江渔民，他们均告诉南都记者，从2008年开始“看笼费”已经涨价到3 0元每艘渔船，“海盗”们的理由是“油价太高，快艇耗油量大，看笼成本高”。“他们一般都不直接向我们收钱，而是通过我们的‘老板’（即中间商）转达和收数，但收了钱却没见他们巡逻。”一名姓李的渔民说，在他看来，“海盗”们拿了钱就得干活，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些人的真面目。有几次深夜确实听到了快艇声，但似乎并不是去保护他们渔笼的，因为第二天就有老乡说头天晚上又被人偷渔笼了。他们都规规矩矩交了“看笼费”，怎么还会被人偷呢？

　　“日子久了我们也看透了，收钱的是他们，来偷的也是他们。”包括老马、陈丰等受访的近50个渔民均认为，“海盗”们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制造紧张的气氛，让渔民们乖乖就范。

　　名声大噪

　　老马决定不再向“海盗”缴纳看笼费，很快遭到抢劫殴打，警方只予以行政处罚，自此“海盗”在渔民中名声大噪，更加飞扬跋扈

　　从2008年开始，老马决定带领他下面的30多艘阳江渔船“起义”，不再向“海盗”们缴纳“看笼费”。但让他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却成了“海盗”们的重点打击对象。

　　2008年农历8月初六（公历9月5日）这天上午11时，老马与老伴开着小货船去神灶海域收货，作为中间商，他首先从固定为他打渔的渔民手上收货，成为这些渔民的“老板”，然后再运回码头转卖给别的中介商。“当天，一伙人开着快艇冲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叫‘老虎助’的海盗，年约45岁，是马×何的手下。”老马说，“老虎助”一来气势汹汹地告诉他“老大派我来转告你，今后赚的钱大家平分”，他当场回绝，“老虎助”开船离开。约15分钟之后，马×何带着三个人开着快艇而至，一上船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随后抢走了老马的钱袋（现金约2万元）、妻子的项链和手链等。

　　老马随之报警，马×何被警方刑事拘留。

　　在台山市公安局一份2008年10月4日的《公安行政处罚决定书》中，南都记者看到，办案人员查明当天老马夫妇在神灶海域作业时，马×何驾驶摩托艇载着黄国有（即“老虎助”）等三名男子找到老马，欲强抢他收购海鲜的生意，老马不从遂被殴打。老马还告诉办案人员被马×何等人抢去财物，损失约4万元。公安机关当时给予了马×何行政拘留15天并处罚款500元的处罚。台山警方告诉南都记者，由于当时老马未能提供确凿证据，台山检察机关不予立案，公安机关也只能给予行政处罚。

　　“被打之后，我在台山汶村医院住了5天院，所有医药费都是自己掏。”老马说，从此之后，“海盗”们疯狂地报复他，对他下面的渔船明抢或者暗偷。2009年老马再也不敢下海，一整年的时间都呆在岸上。陈丰等渔民也证实，自从老马被殴打、抢劫之后，“海盗”在渔民中名声大噪，变得更加飞扬跋扈。在汶村镇横山村，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渔民告诉记者，他也曾因“不配合”而被马×何等人殴打，事后仍因证据不足而让这帮人逍遥法外。

　　迫于生计，从去年9月开始老马又出海做起海鲜生意。这时，愿意在他麾下效力的阳江渔船仅剩下17艘。“报复肯定是必然的，所以我们决定组织自卫。”老马说，经过与渔民们商量，由老马负责买快艇夜间巡逻，油费由渔民们承担，每艘渔船每天缴25元。

　　不过，从今年农历7月开始，老马下面的渔民陆续被偷，仅7月便被偷了渔笼400多条，8月300多条，9月至10月200多条。“尤为气愤的是，他们有时就是明抢。”老马说，今年8月（农历）12日夜晚9点30分，神灶海域，当晚月光很大，他巡逻中看到两个摩托艇一共6人偷抢渔笼，于是开着快艇去追赶，没想到对方不但不跑，还直接开着摩托艇来撞他的快艇，老马的飞艇启动盘被撞烂（价值约2100元）。老马只得赶紧向别的渔民求救，见到众多渔船纷纷向其所在区域集中，“海盗”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大海上，“那两艘快艇，就是马×何的”。

　　瓜分地盘

　　多个“海盗组织”分散在台山海域各个地方，在各自的地盘收取保护费，不过最近结盟成一体

　　清嘉庆年间，珠三角一带海域的大海盗“张保仔”名噪一时，为此台山海域的渔民们都称现在的这帮“海盗”为“新张保仔”。渔民们称，“新张保仔”的基地就在台山市海宴镇一个叫双州口的地方。10月17-18日，南都记者曾先后三次前往该地暗访，这个小型码头停有两艘摩托艇，知情者告诉记者，两艘快艇的主人就是马×何。据了解，马×何现年46岁，系台山汶村镇横山镇海埠人。

　　然而在台山海域不仅只有马×何一个“海盗”，而是存有多个组织。一名从事海鲜生意的知情者说，“马×何只是其中一个头目，还有别的头目，分散在台山海域各个地方，他们都是分了地盘。”这名知情者说，这些组织在各自的地盘收取保护费。除了向渔民收取“看笼费”之外，他们还会向做海鲜生意的人索取利益提成。不过，由于海鲜的利润空间还比较大，中间商总是能找到利益平衡点。

　　南都记者从台山警方得到证实，危害台山海域治安的确实存在多个组织，不过最近全部结盟成一体，马×何还算不上最大的头目，充其量只能算是“2号”人物。

　　巨额利润

　　渔民们保守估计，每年7- 10月仅台山神灶海域便有200多艘渔船作业，“看笼费”每天高达6000元，中间商则以红包或者茶水费的形式与“海盗”分成

　　10月29日晚上9时许，南都记者搭乘老马的快艇与其一道出巡。漆黑的海上，老马与别的渔船通过“打灯”联系确定位置。快艇航行过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大浪掀翻。“海域太大，救援难度极大，一旦被掀翻，基本只有等死。”老马说，但即便如此，“海盗”们依然活跃在夜间的大海上。南都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犯罪成本低以及暴利是驱使“海盗”们铤而走险的主要原因。

　　“海盗”一般在夜间7点到11点出动，赶在渔民凌晨收网前偷笼。“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从哪个方向来。”老马说，“海盗”选择这个时间点让渔民们防不胜防。南都记者巡逻中也发现，夜间的海上，即便是发现了“海盗”，渔民们也很难将其抓获，因为渔船速度根本就赶不上快艇。取证更是难上加难，即便是记者的专业摄像设备，也很难在夜间且风浪巨大的海上捕捉到目标。此外，由于渔笼是由一根绳子捆绑在锚上，只要割断绳子就可拿走。如果三人协同“作战”，短短半个小时，两三百条渔笼便可轻易偷走。

　　由保护费、中间商利益分成以及盗窃渔笼所售卖的赃款，组成了“海盗”们的巨额利润。据渔民们保守估计，每年7- 10月，仅台山神灶海域便有200多艘渔船作业，而仅是这些渔船的“看笼费”每天至少6000元，如此算下来每月在20万元左右。先前透露内情的海鲜中间商还告诉南都记者，中间商们给“海盗”的利益分成主要是以红包或者茶水费的形式，每人每月从数千到数万不等，具体金额无法估计。所盗渔笼也是“海盗”的另一块蛋糕。阳江渔民农先生说，现在每条渔笼涨价至110多元，他今年8月至今被盗200多条，价值已经超过了2万元。搞近海养殖的一些渔民一般都用价格便宜的旧渔笼，“海盗”们便将盗得的渔笼贱卖给他们。

　　“自卫队”

　　中间商也开始组织“自卫队”，每条船缴30元看笼费，但渔笼还是经常被偷，“究竟是‘海盗’干的还是老板干的，谁又知道呢？”渔民说

　　“在深圳和珠海，主要是抓捕螃蟹以及别的鱼类，台山海域每年农历7-9月特别多的八爪鱼，价值很高，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来这边捕鱼。”阳江渔民陈先生说，每年这个时候也正是他们最为担心的日子。“因为在深圳和珠海，根本无人来收‘看笼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渔笼被偷的情况”。陈先生说，深圳和珠海那边，即便在海上渔民间发生冲突，只要一报警，那边的边防和海事部门就立马出动，五六分钟就有警方的快艇赶到现场。

　　陈先生说，渔笼被偷的损失、看笼费等成本他们自然会算在海鲜的售价中。这部分成本究竟有多少，完全由“海盗”们的“出勤”状况所决定。

　　在海宴华侨农场渔港，一名梁姓渔民直言不讳地说，他们老板（即中间商）下面共有六七十条渔船，如今也组成了“自卫队”，他们每条船交30元看笼费给老板，但他们的渔笼还是经常被偷，“究竟是海盗干的还是老板干的，谁又知道呢？”

　　11月9日凌晨2点47分，风雨交加，西南沿海敲诈勒索案二号人物马X何在台上市汶村镇横山被抓。他当时正在其家附近嫖娼。陈平生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