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施工方法:思想:性别的追问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9 00:55:42

思想:性别的追问
王周生
大约10年前,即20世纪90年代初,我的朋友王政博士(现为密歇根大学妇女学副教授)回国,恰逢她孩子生日。我买了个娃娃送去,却发现她的孩子是个3岁的男孩。怎么能给男孩送娃娃呢?于是心里不安。我向王政表示歉意。她奇怪地问,这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男孩不能玩娃娃?我说,男孩应该玩飞机坦克变形金刚,培养阳刚之气,女孩才应该玩娃娃培养温柔之情。她又问,这是谁规定的?为什么要这样规定?难道女孩不该有阳刚之气?男孩不该有温柔之情?
我一愣。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之后,我接触了一些西方妇女学的理论,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概念呈现在面前,那就是“社会性别”,英文为“gender”。我试图弄清“生理性别”(Sex)与“社会性别”(Gender)之间的关系。生育带给女人的一系列问题,使得女人无法和男人平等,但是性别之间的不平等不只是因为先天的生理差异,社会文化后天造成的性别差异,更深地禁锢着人们。随着学习的深入,我的问题越来越多,我不断地追问:性别究竟是什么,女人究竟是什么,女人的美是什么,“女”作家是什么……事实上,所有关于女人的追问都是关于性别的追问,也就是对我们文化的追问。于是,我写了一些体会文章,渐渐形成一个课题——“当代文化与社会性别”。
于是有人说,啊,你是女权主义!
我不敢冒充主义,对于我来说,主义太宏大。我关注的是身边事。我提出问题,却远远不能自圆其说。比如,对于英文“Feminism”一词,在中国它被翻译成“女权主义”,我一直心存疑虑。英文单词的本意没有一点“权”的意思,确切地说,它应该翻译成“女性主义”才对。在欧美国家,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妇女从争取财产权转到争取选举权的斗争,所以这个词的含义也从早先的“男女平等主义”、“女性主义”演变成了“女权主义”。20世纪初,五四前后,中国知识分子正在为妇女解放和权益作斗争,也就把这个词翻译成了“女权主义”。上一世纪60年代,西方妇女运动的结果,渐渐形成一门新兴的学科——《妇女学》,近几年又叫《社会性别学》,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大学里大都设立这门专业,有的叫妇女中心,有的干脆叫妇女学系。不管贴的是什么标签,大家为的是同一个目标——性别平等,人性提升。
自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一直以我国妇女地位高而自豪:我们“自强、自尊、自爱、自立”,有选举权被选举权,男女同工同酬,有产假、例假,还有哺乳期……总之,我们从来不觉得比男人矮一头,特别是10年“文革”期间,我们甚至在外形上都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这一切,使我们产生了一种“自然”的安全感和幸福感,以致使我们觉得没有什么“苦”可诉。其实,我们更应该向西方妇女学习,抛弃那些“自然”的好感觉,认真反思我们的问题。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自上而下给予妇女的平等权利削弱了,在完全靠自身的能力平等竞争的市场经济中,中国妇女感到了明显的不平等,何况,在意识形态领域,几千年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正在迅猛回潮。只要不做鸵鸟,不把头埋在沙堆里,我们每个人都能看见发生在我们周围的问题。
1874年,法国作家雨果在《九三年》一书中借主人公之口,阐述了未来理想社会男女关系的平等模式。
法国大革命期间,两个为着推翻君主制度、建立理想共和国而并肩战斗的战友,在牢里进行最后的对话。一个是因人道的理由放走敌人而被判处死刑的郭文,一个是代表革命政府判郭文死刑的审判官西穆尔。临刑前,西穆尔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来看望老友郭文,在最后的时刻,他们讨论理想中共和国的模样时,郭文认为,如果女人是男人的女仆,那么男人也是女人的男仆;如果男人在他自己的家里是一个皇帝,那么,女人在家里就是一个皇后。
西穆尔问:“这就是说,你想使男人和女人的地位……”
郭文说:“平等。”
西穆尔说:“平等!你这样想吗?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郭文说:“我说的是平等。我没有说相同。”
第二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主张在理想的共和国中男女平等的革命者郭文倒在断头台上,同一时刻,痛苦不已的审判官西穆尔对着自己的胸膛开了一枪……
他们身后,理想的光芒四射。
这是120多年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在那个年代,女人只是男人的仆人,更不要说有财产权和选举权。雨果勇敢地表达了一个深植于内心的崇高的人道主义情怀:女人是男人的仆人,男人是女人的仆人——男女平等。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会相信男人也能成为“女人的仆人”,然而,100多年后,以法律的形式,它在许多国家被实现了。雨果的思想依然闪烁光芒,尤其是那句“我说的是平等,我没有说相同”是多么深刻,因为,只有承认先天性别差异基础上的男女平等,才是真正的性别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