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蔬菜主题曲歌词:走向困惑的美国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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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07日字号:『 大 中 小 』【我要评论】【打印】
来源:学习时报 作者:赵可金
轰轰烈烈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其风头之劲超过了人们的预期,不仅蔓延到全美各大城市的中心广场,还向欧洲国家、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其他国家蔓延,运动的倡导者甚至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这场抗议活动的矛头主要指向华尔街的“贪婪”、金融系统的弊病、政府监管不力以及高失业率等问题,集中释放了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受伤的社会中下阶层的愤怒。其实,这场运动所体现的美国政治中存在的严重问题要比运动本身的影响重要得多,它从另一个侧面表明,即便是作为全球唯一超级大国的美国,也无法摆脱全球化的冲击,美国政治正在陷入自我分裂的困惑。
新劳资对抗
诚如很多评论家所说的那样,此次“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直接根源是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社会衰败。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席卷了一切社会经济领域,几乎所有投资者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尤其对于那些将全部身家押在房地产和有毒证券上的美国中产阶级,不仅在此次金融危机中血本无归,而且还在大公司的裁员风暴中丢掉了饭碗,被抛入社会失业大军,一下子从盘算着财富增值的美梦中被惊醒,面对节节攀升的教育费、医疗费、生活费,这些人油然而生一种被愚弄和被抛弃的感觉。
尽管2008年的美国大选释放了一部分美国民众的不满,新上台的奥巴马政府频频推动医疗改革、经济刺激和金融改革,但实际上效果十分有限,远远不能拯救跌落低谷的美国失业者。特别是面对奥巴马大刀阔斧的经济刺激和改革计划,以华尔街为代表的美国金融集团根本无动于衷,对政府的政策置之不理,依然固执地按照既有的计划推动资本全球化的车轮滚滚向前。1.3%的经济增长率,9%以上的社会失业率,特别是围绕提高政府债务上限和推动社会医疗改革的两党争论,更加令这些金融危机中的受伤群体伤透了心。无论两党如何争吵,他们在政策立场上越来越接近,他们看看白宫,叹气说实在不敢相信总统的豪言壮语。回头看看国会议员,失望地说我们也不能相信这群政治无赖。在对联邦政府指望不上的情况下,对他们而言,唯一的选择就是只有依靠自己了。
然而,为什么会锁定华尔街呢?毫无疑问,人们溯根求源很容易就可以把怨气撒到华尔街金融集团身上,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从华尔街爆发出来的,正是他们的秘密操作点燃了金融危机的烈火,他们一手导演的金融海啸令整个世界不得安宁。更加令人气愤的是,正当人们饱受失业之苦和深陷债务危机的无底深渊之时,华尔街的分红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们依然可以悠闲地享受着花花世界的美妙生活,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此种强烈的反差令那些在债务和失业泥潭中挣扎的人们十分愤怒,于是,活动倡导者的一声呼号,立刻就形成了燎原之势。
事实上,“占领华尔街”运动折射的是一种新劳资对抗,本质上是全球化时代的社会抗议运动。与传统的劳资对抗不同的是,“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参与者不是那些有固定工作的工人组织,而是主要由那些没有工作的失业者组成,是缺乏政党领导的草根社会运动。他们的目标除了表达愤怒,向美国政府和资本财团施加压力之外,还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没有夺取政权和政治改革的政治使命。
从政治学意义来看,“占领华尔街”运动展现的是美国社会的分裂,其中一方是极力推动全球化运动的资本集团,他们倡导去美国化,极力拥抱全球化,他们在世界各地自由流动,努力塑造畅通无阻的世界;另一方是捍卫自身权益的社会群体,他们倡导反全球化和去全球化,阻止资本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主张再国家化,将资本利益局限在国家境内。因此,如何弥合美国社会分裂的鸿沟,妥善处理全球化过程中的新劳资对抗,将是长期困扰美国政治的核心问题,也是美国学界为之苦苦思索的政治难题。
抗争政治
“占领华尔街”运动在性质上是一种抗争政治。这是一种除选举、游说、舆论倡议之外的非常规政治参与途径,民众通过集会、示威、结社和骚乱等途径参与政治,此种形态被学者们称为社会抗争或者抗争政治。以查尔斯斯蒂利、西德尼尼塔罗为代表的一批学者们认为,当政治参与的常规渠道已经堵塞的情况下,民众可以诉诸对现行政权及其政府官员挑战的非常规手段表示反对,以此追求他们的目标。在不同历史时期,政治抗争的形式会有所不同。早期采取扣押财物、乡村械斗等形式,后来逐渐演化为罢工、游行示威、集会等行为,当下政治抗争的形式开始呈现群众集会、战略性罢工和竞选造势等行为。
作为抗争政治的一种具体实现形式,“占领华尔街”运动具有三个明显的特点:一是全球性。“占领华尔街”运动与其他街头骚乱和抗议政府政策的游行示威不同,它代表了受全球金融危机伤害的一大批社会失业人群,反映的不仅仅是美国的问题,而且是世界的问题。2008年以来的全球金融危机对美国的伤害其实并不是最大的,真正受到严重冲击的是欧洲国家,再加上美国此后实行的两轮定量宽松政策,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输入性通货膨胀,中东北非地区的“阿拉伯之春”、伦敦街头骚乱、法兰克福等地的抗议活动,都或多或少与之有着一定的联系。一旦美国失业群体在华尔街一声呼号,必定在全球范围内引发连锁反应,这场运动对其他国家具有传染性和号召力,是一场波及全球的社会运动。
二是草根性。与老社会运动不同,“占领华尔街”运动并非是某一利益集团、社会组织和特定阶级和阶层主导的运动,而是来自草根大众的群体性汇集。在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风起云涌之时,大多数社会运动都有一个组织领导中心,这些组织居中协调,统筹规划,是一种有着明确政治目标的政治运动。此次“占领华尔街”运动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组织领导,完全是一种群众运动,参加者看上去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而且具有破坏性倾向,很容易演化为街头骚乱。此种草根性的情绪性释放方式注定在政治上不会有什么进步,但却可以为政治改革施加强大的压力和动力。
三是碎片性。如果仔细分析一下“占领华尔街”的成分,就会发现运动的参与者尽管更多的是一些社会失业者和来自中产阶级的受伤群体,但并非是一个团结的整体,而是目标各异、鱼龙混杂的混合体。他们目标各异,来源复杂,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和不满而汇集在一起,一旦散去就是一盘散沙。说到底,“占领华尔街”既不是某一个社会阶级的政治运动,也不是某一社会阶层和社会组织的利益表达,而仅仅是一种碎片化的非常规政治参与形式。尽管它来势凶猛,但可持续性不强,一旦经过一轮开放性选举过滤,立刻就可以耗尽运动的能量。2010年的新茶党运动如此,“占领华尔街”运动亦是如此。
不过,也不能忽视此种来自全球化失意群体发动的政治抗争所具有的巨大能量。尽管它变动不居,形式各异,但每一波都会对社会秩序产生强大的冲击力量。如果不能有效疏导,将来自体制外的政治抗争转化为体制内的政治角力,其所积聚的政治能量必定会越来越大,最终演化成社会危机和政治地震,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并非仅是美国的困惑
“占领华尔街”运动所折射的并非仅仅是美国的困惑,它是全球化时代社会分化日益严重的一种集中体现,也是全球化内部张力释放的一种方式。全球化撕裂了社会结构,一方面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权贵合一,另一方面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社会抗议,传统政治学中的“左中右”水平结构分析范式已经无法解释全球化时代的社会分化,日益呈现为“上中下”的垂直结构范式。
全球化时代是一个全球性与地方性并行不悖、一体化和碎片化共同发展、统一性和多样性并存前进的过程。一方面,随着发达的交通和通信技术覆盖世界,跨国公司遍布全球,世界空间正在缩小,人类社会在全球范围内的交流越来越紧密,以至于“地球一村,世界一家”,“处于区域和全球流动过程之中的国家这一政治共同体已经卷入了密集的跨国协调和规制之中”。以华尔街金融集团为代表的全球权贵集团,它们凭借自己的资本和权力优势,搭乘全球化的列车,在世界各地畅行无阻,逐渐生发出“去国家化”的金融保守主义哲学。他们拒绝国家的管制,不愿承担金融危机救治的社会责任,以逐利为原则在世界各地自由选择投资方向,毫不关心资本流动所形成的社会成本和伦理代价。尽管他们在全球流动中赚得盆满钵溢,但却没有转化为美国政府税收而令政府债台高筑,没有转化为社会就业而令本国失业群体衣食堪忧。
另一方面,差异化、多样化和多元化又日益成为全球化时代的特征,除了传统的阶级差异、意识形态差异外,“文明的冲突”、民族分离主义、族裔政治、女性主义、同性恋群体、新宗教、恐怖主义、网络族群、生态运动等日益崛起,人们又不得不面对因更加紧张的多元文明、复杂差异和社会断裂而产生的深刻矛盾和频繁摩擦。“占领华尔街”运动就是来自社会各个领域受伤群体发动的政治抗议,这些社会失意群体不仅利益受伤,而且具有强烈的自恋倾向,有着批判性的后物质主义哲学支撑,此种形形色色的批判哲学虽不能提供改变现状的制度支点,但却蕴含着批判社会和制造混乱的强大能量。
在全球化一体两面自我分裂过程中,任何一个国家都面临着一个历史性的任务,这就是如何在一个以信息、权力和公共资源为主要生存轴心的社会平台上,在多元化、多样性和差异化的公共空间中有效地调适差异主体之间的交往,调适人—自然—社会间的矛盾关系以及调适“我”与“他者”之间的断裂,在社会多样化的矛盾空间中寻求全球治理的一体化,妥善协调矛盾和谨防冲突,谋求全球正义。作为全球化程度最深也是全球收益最大的国家,美国在获得了20世纪90年代的全球化红利之后,如今到了承担责任和支付成本的关头。美国能否将全球化的一面和反全球化、去全球化的一面有机整合在一起,重新塑造美国适应全球化时代的国家制度,将决定着美国的未来走向。
当然,全球化的问题并非仅仅是美国的问题。一个国家只要选择进入了全球化,就会面临和美国同样的问题。只不过美国作为全球化的火车头,最先获得了全球化之利,也最早感受到了全球化之弊,其他国家完全不必嘲笑美国,因为美国的今天就是它们的未来,未来的它们很可能会步美国的后尘。对其他国家而言,最应该做的恐怕是尽早未雨绸缪,在理论上、制度上和实践上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探索破解时代问题的思路和对策,不断增强国家能力和社会治理能力,筑牢抵抗全球化地震的强大堤坝,以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