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二手房销售挣钱吗:南京的激素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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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03日 07:37 AM

南京的激素与药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老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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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南站等出租车是一个冗长的过程。也许因为是周末,车少得出奇,过数分钟才勉强凑过来几辆。竣工不久的候车室里漾出一股时浓时淡的尿骚味,地上躺满横七竖八的烟头。从排队者外边疾步而过的人,会瞄准栏杆,响亮地吐出一口浓痰。人们翘首企盼出租车,渐渐亲密地挨在一起,渴盼的眼神投向前方蠕动的队伍。吞云吐雾的,叽叽喳喳的,电话嘟嘟的,大多躁动不已,身处如此情境,我也下意识伸长了脖子。

车打到了,却很难找到下榻之所,据说大都给开会“落实文化强国战略”的单位包了。朋友引我们到一家私人旅馆,前台小伙子做出释放恩惠的脸色,“你们真幸运,再晚来一步,就没有房间了。”办手续期间,有一对男女翩然而至,服务生摊开手,他们还是不甘心地站了一会儿,才悻悻离去。

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有人打趣说,大城市临街只要开一个口,就会有无数的脑袋往里钻。不论是菜市场、超市、公园、饭馆、电影院,还是公交车、火车站、机场、地铁,大街上甚至都站满了人,人多得溢出来,像是煮沸的水沫,四处乱溅。

城里有不可数的青春女子出没,她们靠自己的色艺赚钱,深受被服务者喜爱。

“来这儿的有三类人,一是官员,他们相当低调,不多说话,只是问这问那,但我知道他们有权;二是商人,滔滔不绝,什么都说;三是艺术家,沉默不语,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在某公馆服务的姑娘这样介绍自己的发现,“前两类人都很焦虑、疲劳,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二十三岁的她表示:“做钱的奴隶最没意思。我唯一期盼的就是意中人,属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子询问道:“比我大十五岁男人的话靠谱吗?他喜欢我,我也准备嫁给他。”能引起她兴趣的是赛车展,“我想去看!不买也可以欣赏欣赏啊!”

“我挣钱养活父母,供弟弟上大学,他如果读研究生,我也供得起。”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说:“想哄我上床的人很多,就是找不到一个爱自己的人。”

风月之外,四处走动的一奇女子说出了自己的梦想:“我要挣足够多的钱,像陈光标那样做慈善,帮助更多的人。”她声称在与一个十九岁的美国男老板合作办网站,“现在是一千万美元风投进行前期运作,接下来有一亿美元等着投放。”1983年出生的她,眼睛里放出一束特别的光亮,好像能照亮沉沉雨夜。

几位艺术家朋友在江心洲租房画画,但很快也将失去立锥之地。新加坡商人看中了盛产葡萄的静谧之岛,散漫自足的农家生活即将结束。街道上,人们眼神游离,不确定的明天让他们愁苦。拿了赏金的模范户,让推土机捣毁了自己家园,也有想获取更多补偿的在加盖房子。晚秋的下午,虫鸣鸟叫,江风拂过,三个村子祖祖辈辈经营起来的家园就要消失了。

“消极等待,空耗时间;主动签约,莫失时机。”红色标语挂满墙头树枝,流动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一遍遍督促诱导人们尽快同意拆迁。

生活好像只能这样,但你可以在随波逐流中保持挣扎的姿势。

在这个时代,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方式很多。坐头等舱已经说不出口了,真正有派头的是:手提包装艳丽的茅台酒,声音低沉,半开玩笑地声明:大家放心,我这瓶可是真的。

极力想把自己跟生活区别开来的是某类“艺术家”。“艺术家”,一个暧昧的词,与诗人属同一序列。拥有此身份的人都会有某种特立独行的范儿,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自然得令人怀疑,嘿,他们要说的就是,我不是俗人,我是有思想有意志有能力的好汉,我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对世界做出判断。于是,“艺术家”从一个名称代词跃升为光荣的动词。

迥异于传统艺术家,他们是概念世界的领跑者,是时评家,也是构想师,在某种意义上苹果之魂乔布斯也属观念艺术家,而且是最伟大的一个。这样,我们才能理解上海艺术家龚新如的话:“自己在公司经营最好期间离开,成为一名艺术家,现在只是一名艺术家。”

在此背景下,我们也才有可能明白古都南京一个展览的意义。

名为“激素”的当代艺术展,在绵绵细雨中优雅地开幕,尽管见习女记者不明白看到的是什么,但她冠以“新异作品”报道的两幅作品却最能说明这个展览的内涵。

一个是开门就可看见的黄药的《盐水鸭》(见下图),另一个是郭海平的《434克的精神》。

挂在架子上的七只昂头挺胸的裸体鸭,浑身插满长长短短的烟头。在清澈的光线里显出特别的意味。我想,作者传达的主题是“被否定的欲望”——被欲望主宰的人的生活,一文不值。强烈的意念,活生生死去生命的刺激,促使观众完成思考。谁能说这不是时评呢?

天平两端的透明玻璃和砝码,其所传达的意思就更简洁了。当灵魂都被交易的时候,人生就完全失去意义了。观念艺术往往就是一个念头,灵光一闪,能让人琢磨点什么。它好像以恶作剧的方式提醒人们:在庸常生活之外,多和自己的灵魂待一会儿。

容纳这个展览的艺术馆名之曰“药”,他是主人黄药的名字。跟鲁迅那篇著名的同名小说不同,华老栓要去蘸人血馒头,得有烈士汩汩的鲜血为前提,如今的世道里,这儿是一个疗伤的地方。策展人胡赳赳提出了“疗伤系”概念——滋养心性、修复人性,将南京黄药、郭海平、孙大量、罗隶、刘绍隽、成勇等人命名为“疗伤系艺术家”,他们的作品都在表达“艺术的无力感”。

小巧别致的“药艺术馆”已经成为古都一大文化景观,半年前,美国探索频道拍摄了以疗伤系艺术家为主角的专题纪录片,不久将向全球播放。

在俗世的狂欢之外,南京人真的需要这样一副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