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看新闻第一线兄弟覆灭记下:群众到底想怎样？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6:27:08
□夏佑至
据说广大群众对电视节目过度娱乐不满，广电总局的姿态，是顺应民意，所以下文限娱。这正好与市场给人的印象相反。那些俗不可耐的相亲和综艺节目，收视率相当可观，有广大的观众，否则不会在激烈的收视竞争中生存下来，获得持续投资。这不免让人起疑：追捧娱乐节目是广大群众，反对娱乐节目的也是广大群众，广大群众到底想怎样？
不但如此，谁才是群众，也是个问题。据说历史是由群众缔造的，可见群众是聪明的。非但聪明，群众还有崇高的政治地位，因为他们是国家的主人。用卢梭的术语说，他们是主权者———国家是经他们的授权建立起来的，官员须根据群众的意志来治理国家。崇高归崇高，在我们政府的公文里，群众这两个字，却经常和不明真相这个修饰语联系在一起。照这种说法，群众没有能力了解事情的真相，也没有是非观念，他们又很冲动，容易受到煽动而发生过激的言行。这种看法和社会心理学家勒庞的说法差不多。勒庞写了一本书，认为没有理性的群众受到蛊惑和煽动，就会变成暴民———书名就叫《乌合之众》。我不确定我国官员是勒庞的粉丝。他们公务繁忙，不见得知道这种愤世嫉俗的著作，因此，“不明真相”很可能只是一种方便的说法，只是为了便宜行事。
不管怎么样，关于群众的智力水平，有两种流行的说法，这两种说法自相矛盾，却并行不悖，都是中国特色的政治语汇的一部分。群众聪明与否、群众想要怎样，这样的问题足以令最高明的学者吐血，但一个官员———即便他不是特别聪明，也能熟练地在不同场合使用不同的说法。换句话说，群众到底想怎样，要视官员的需要而定。
如果群众是一个抽象的集合名词，他们很可能是聪明的、理性的———抽象的群众不会说话，官员很喜欢援引他们的意见为施政的依据，而具体的、活生生的、会自我表达的群众，则大抵不明真相———所以尽提些“不合理的诉求”。追捧娱乐节目的群众属于后者，而认为电视节目过度娱乐的群众属于前者。
我们国家的干群关系，基本属于“群众一思考，官员就发飙”。陕西定边县的群众说，森林公园里的树已经死光啦，林业局长就训他们说：吃饱了撑的。群众说纳税人有知情权，官员就说公款吃喝涉及国家机密。广佛五金城的小悦悦被车轧了，路人表现得非常冷漠，各级官员开了很多会议论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群众不仅不明真相，道德水平也不高，需要教育。一场轰轰烈烈的教育运动就这样开展了起来。
对教育群众这件事，中国的传统政治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用孔子的话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群众一旦学会了上网，知道了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状况，有了个体权利意识，就不好统治。后世的官僚们对这套愚民哲学深为认可，他们号召群众遵守道德规范，自称是父母官，还把做官比作放牧，言下之意，群众要么是没有知识的孩子，要么是没有道德感的畜生。
今天的情形，当然有很大不同———主要是群众的认识有很大不同。同样是小悦悦的不幸遭遇，官员觉得群众道德水平低下，群众觉得，小悦悦遭碾轧的那条路，拥挤狭窄、人车混行、管理混乱，政府到底有没有责任？难道小悦悦的父母不交税？官员的主要工作，是对纳税人负责，而不是坐在会议室里感叹世道人心。搞错了这一点，属于没有职业道德。一个人如果没有职业道德，就没有什么道德优势，勉强由他来做道德说教，说服力也有限。
不管群众到底想怎样，眼下都管不了那么多了———运动势在必行，各级官员都忙着做准备，教育群众，提升他们的道德水平。我觉得，广电总局限娱，只是运动的第一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