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瑞:汉语新诗鉴赏(99)?潘洗尘?王琦?齐宗弟?韩闽山?郭沫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偶看新闻 时间:2024/04/28 08:41:29

汉语新诗鉴赏之九十九

潘洗尘\王琦\齐宗弟\韩闽山\郭沫若

 

 

潘洗尘(1964-),黑龙江人。著有诗集《多情的天空》、《六月,我们看海去》等。

 

饮九月初九的酒

 

千里之外  九月初九的炊烟

是一缕绵绵的乡愁

挥也挥不去  载也载不动

我看见儿时的土炕  和半个世纪的谣曲

还挂在母亲干瘪的嘴角

摇也摇不动的摇篮,摇我睡去

摇我醒来

我一千次一万次地凝视

母亲  你的眉头深锁是生我时的喜

你的眉头深锁是生我时的忧

 

千里之外  九月初九的炊烟

是一群不归的候鸟

栖在满地枯叶的枝头

我看见遍野的金黄  和半个世纪的老茧

都凝在父亲的手上

三十年了总是在长子的生日

饮一杯朴素的期待

九月初九的酒,人九月初九老父的愁肠

愁  愁老父破碎的月光满杯

愁  愁老母零乱的白发满头

 

饮九月初九的酒

饮一缕绵绵的乡愁

饮一轮明明灭灭的新月

 

圆也中秋

缺也中秋

 

1993年

(选自:《星星》,1993年第1期)

 

[赏析]

潘洗尘的《饮九月初九的酒》在90年代的诗歌语境中独树一帜,而这不能不归功于这首诗作突出的抒情性甚至吟唱性质的。众所周知,在90年代叙事性和口语的冲动下,在日常、口语、细节、对话、事件的所谓复调性的时代美学驱动面前,诗歌的戏剧化、叙事性、复调、张力、戏谑、反讽、冲突、悖论成了新诗现代化甚至新诗后现代主义的必经之途。新诗和戏剧甚至电影的共同作战成了诗人写作的必要常识和思维模式,诗人在普遍的欣快症中迫不及待地加入到日常经验和琐屑的身边事物的漩涡之中,这使得无深度的生活仿写开始泛滥。在此语境下,诗歌的抒情性却遭到空前的放逐,甚至抒情被视为低级的小儿科的游戏。而《饮九月初九的酒》却在不断的情感渲染和诗人个体主体性不断强化的抒情中,将久违的诗歌情愫和主体的言说在平静与不宁的双重氛围中得到了最为恰切有力的诠释,而且不可替代的真实的生命感在乡愁的背景中得到了反复凸现。这也有力地证明诗歌的抒情性才是诗歌的本源并且同时接续了中国伟大的古典诗歌的传统。这不仅证明诗歌的叙事化并非诗歌的唯一圭臬,而且证明现代诗歌与古典诗歌传统的关系并不是断裂的,而是可以相互融合和借鉴的。

(霍俊明/文)

 

 

 

王琦(1965-),河北承德人。著有诗集《灵魂去处》,《王琦诗选》。

 

我要的不多

 

我要的不多,有清风,烛光

一日三餐,有几本书,一个可以回忆的角落

有一些亲人住在不同的城市

在我郁闷的时候拆开他们写来的书信

我还想要一个简单的早晨

什么也不想,看着曾经的童年从家里出来

当人们已经按照自己的逻辑

经历欢乐或痛苦

我只想得到静物一样的心情

 

我所希望得到的

还有一片面包,那些松软的质地

然后我会对着麦田

去猜阳光与麦穗的耳语

养育我们的一切,我都已经得到

一张床,一个家。

一件让我可以牵挂的往事。

我要的不多

真的,只有这些

 

(选自:诗集《王琦诗选》)

 

[赏析]

除了莫测的时间和幻灭的岁月,还有忧伤的美环绕在我们身边。似乎勃朗宁也有过类似的体会其实生活常常让我们陷入无妄的狂欢,一个人或一个集体,一个短促的族群和一个历史的瞬间,往往充满了形而上的幽思。有个教父说:把一本书交到一个无知的人手里,跟把剑交到一个小孩的手里一样危险。诗歌让人清醒的一刹那就已经往事越千年,一个人到底能向百年生命讨回多少时间?这似乎永远没有答案,而把每一个时刻都过得简单、朴素、平凡和透彻并不容易,这需要珍惜、抚慰和生活的知觉之力,尽管未来需要远眺,而“一个可以回忆的角落”同样需要回首和遥望。   (北野 / 文)

 

 

 

齐宗弟(1963-),笔名弟弟。河北滦平县人。著有诗集《过程》、《齐宗弟短诗选》、《在风中》。

 

 

双手撕破夜  辽阔已不再完整

一只鸟  一只惊飞的鸟留下了疑点

在冬夜与陌生的影子对话

不得不倍加些小心

 

努力把手伸出去  风溜走了

握住的是寒俯下身子

听漫天的大雪  一声不吭

 

一朵花正在开放  死去的人叫不出名字

一盏灯亮起  慌乱中  我试图掩盖仅存的尊严

所有的光  羞辱我  剥离我

有人嘲笑  一浪高过一浪

我一下子哭出来  泪如泉涌

 

一觉醒来天已明

 

(选自:齐宗弟诗集《在风中》)

 

[赏析]

诗人把一个世相场景进行了技术转换。艺术本身有一种神秘的成分,诗歌正用它特有的手段诠释生活观念,尽管它的目的并不是仅仅呈现几个幻象,尽管诗歌并不主动淹没诗人的思想。人生如梦,似乎可以完全解析生活中潜藏的一切奥妙,但诗歌依然着迷于对它的触摸,重要的是:一个隐喻所带领的事实,基本上让你摸到了人生的真相。  (北野 / 文)

 

 

 

韩闽山(1969——)河北省承德市人,有诗集《根的方向》,《虚掩的门》

 

狭窄的心

 

我的心  已变得狭窄

如果和此时的星空相比

一定缺少着共鸣

 

一枚树叶  松开枝头

一只鸟儿头也不回飞走

让我霎时怔在那里

凝望良久

 

其实  昨夜梦回童年

我还挥舞着牧鞭驱赶河流

夏天来了我总是比那些

心事重重的蝉儿  抢先开口

 

我的心  已变得狭窄

一定是生活中驻满了爱

绝不再容下尘埃

 

(选自:韩闽山诗集《虚掩的门》)

 

 

[赏析]

“透过文字艺术化的交错处理,诗可以表达出美的事物”。这句话承担了一种单纯:诗人正在通过文字把他心中的尘埃虑掉,剩下“狭窄的心”,而他的“狭窄的心”已经是一片时光的镜子,单纯的意境所流露的生存本质已经让我们看见了它应有的质地,尽管它还不是“我要永远爱你,而且还多一天”的誓言,但它的朴素和单纯仍然激发我们把生命的热情保持到和时间一样长久。(北野/文)

 

 

 

郭沫若(1892—1978),本名郭开贞,四川乐山人。著有诗集《女神》《星空》等。

 

郊原的青草

 

郊原的青草呵,你理想的典型!

你是生命,你是和平,你是坚忍。

任人们怎样烧毁你,剪伐你,

你总是生生不息,青了又青。

 

你不怕艰险,不怕寒冷,

不怕风暴,不怕自我牺牲。

你能飞翔到南极的冻苔原,

你能攀登上世界的屋顶。

 

你喜欢牛羊们在你身上蹂躏,

你喜欢儿童们在你身上打滚,

你喜欢工人和农民并坐着谈心,

你喜欢年青的侣伴们歌唱爱情。

 

你是生命,你也哺育着生命,

你能变化无穷,变成生命的结晶。

你是和平,你也哺育着和平,

你使大地绿化,柔和生命的歌声。

 

郊原的青草呵,你理想的典型!

你是诗,你是音乐,你是优美的作品,

大地的流泉将永远为你歌颂,

太阳的光辉将永远为你温存。

 

----1956年5月31日

(选自:《草地》1956年创刊号)

 

[赏析]

导读:郭沫若是我国新诗发展历史上一位奠基式的大诗人,一生在多个领域成就颇丰。这首诗与他充满浪漫色彩的其他瑰丽诗篇相比,无疑具有现实主义的特色。读了这首诗,让我们自然联想到唐朝现实主义大诗人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中的诗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诗的主题与这样首诗不同,白诗歌吟的是野草旺盛的生命力,激励人们不断的奋斗,成为流传千古的佳篇,而郭诗不仅歌颂草的生命力,并把他扩大成为和平的象征,由此诗人的诗思在整个世界和地球上纵横驰骋。诗篇读来易懂,节奏铿锵有力,意境开阔,内涵丰富,有他诗歌一贯的大气和豪迈,有一股力量在把读者往他诗篇里拉,这是本诗区别于很多让人无法读完的诗篇的根本所在。当然,今天读来,这首诗也有感觉直白和诗意不够之嫌,但在那个人人靠读标语和喊口号为生的年代,作为社会角色比较丰富的诗人来说,能够这样写诗,已经在为捍卫诗歌艺术而努力了,单从这点就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 (唐诗/文)